第6章 章

第 6 章

裴如殷凝視着她,稍後才不緊不慢地收好雨傘。

他總是如此,将生活的方方面面安排的井井有條,就像遇到任何困難都能迎刃而解一樣。

裴如殷走到許鹿绫面前,半蹲了下來,眸色中不乏愧疚,卻毫無被拆穿的心虛,誠懇到能讓大部分人心軟。以往許鹿绫會受影響,不過這次她依舊一動不動地坐在沙發上,不放過他臉上的任何細微變化。

“十幾天前,你失蹤的那三個小時,究竟去了哪裏?”這好像是個與戒指毫不相關的話題,但又與那三個小時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她再次強調,“你最好不要撒謊。”

心理學中,當人們說出這句話,往往代表着他/她知道某個秘密。但因為情感偏向,重新給對話者新的機會。

一旦察覺對話者有言語漏洞,以往建立的信任都會在頃刻間崩塌。

事實也确實如此,就在半小時前,許鹿绫正在家裏等裴如殷的時候,收到吳娜發來的轉發視頻。

是條截取直播的短視頻,視頻中的網紅對着觀衆說着:“聽說機場常出神圖,我們今天也臨時過來抓捕下路人,看有沒有驚喜?”

在拍攝的過程中,很快就有網友注意到路過的一個男人。

其實男人只露出一小半側臉,後面只剩下背影,他身邊還走着一個穿着衛衣,戴着鴨舌帽、口罩,全身都包裹得很嚴實的高大男子,兩人似在說話,快步離開視頻鏡頭。

#驚豔路人#的tag就上了某短視頻的實時熱搜末尾,被愛網上沖浪的吳娜發現,就順手發給了她:“像不像你家醋精?”

許鹿绫剛找回戒指,哪有心思看,只是随意瞥了一眼想劃掉的時候,視線就定住了。

只一眼,僅憑一個側影許鹿绫就認出來了。

她私信給那位網紅,對方團隊以為侵犯肖像權的正主找上門,沒保留的給她截圖拍攝的時間地點。

日期就是入梅那天,時間比她到機場還要更早一些。

低血糖?

昏迷?

許鹿绫想笑。

她仿佛生活在一個被精心編織的謊言中。

裴如殷神情不知何時沉肅了下來,他閉了閉眼,顯然內心也不平靜。

“這件事我很抱歉,我撒謊了,”男人不再推诿,他仰望着許鹿绫,在微光中男人少有的頹喪,聲音還是溫和依舊,“我确實有事瞞了你,我有個孿生弟弟,叫裴如曉,那天就是去見他。”

“如曉,”含有拂曉的意思,是個好名字,許鹿绫咀嚼着這個名字,對于他有弟弟的事,許鹿绫早就清楚,并沒表現出驚訝,“所以這是需要隐瞞的事?”

許鹿绫的語氣很輕,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在生氣邊緣,這也代表他們的關系處于一個可進可退的臨界線。

“如曉是幺子,出生時比我輕了幾克,長大後我們雖模樣相似,但性格差異很大。”

許鹿绫想到吳娜說他弟弟不學無術的形容,分析裴如殷應該沒在這事上欺瞞。

裴如殷繼續說:“我中考考得不錯,進了省重點高中,但高考當天得了急性腸胃炎,落榜了。萬念俱灰的我在老師的幫助下申請了國外的學校,沒想到被我申請到了。可我的家庭并不富裕,後來弟弟意外沉船溺亡,母親得到一筆巨額保險金。後面的事你都知道了……不與你說,是我一直覺得這件事有疑點,我不希望你卷入其中。”

許鹿绫想到他剛提到去見裴如曉,立刻抓住了重點,她驚訝地說:“他其實沒死?”

裴如殷的神情顯得有些沉重,他試探着用手掌裹住許鹿绫微涼的雙手,恍若在汲取溫暖,觸到溫熱的肌膚溫度,許鹿绫沒有掙紮,像是不忍甩開又像是相信他的解釋。

“後來我才知道母親為了讓我能繼續學業,才讓弟弟‘意外死亡’。”

編造死亡騙取賠償,弟弟雖然沒死但這麽些年只能沒名沒姓地活得像個影子,這是什麽不正常母親才能做出來的事?

這麽匪夷所思的詐騙手法又是怎麽被想到的?

每年騙保險金的辦法層出不窮,想要瞞騙過保險公司,沒有完善的計劃和配合是很難實現的。

狠絕的想法,嚴重的偏心,完善的計劃。

許鹿绫感到身體有些冷,她沉默了許久才問:“你就是用那筆錢留學的?”

裴如殷沒否認:“我若是知道絕不會讓他們這麽做,這些年弟弟一直被母親看管着,後來母親離世後,我以為家中無人也與老家斷了聯系。直到前段時間我上了一場財經雜志的訪問,弟弟可能在哪裏看到了我,就找了過來。”

裴如殷順勢解釋了自己機場失蹤的原由:“他說只想找個地方聊聊,當時你還沒趕到機場,我想只是幾句話,不耽擱時間就跟着他走了。”

“後來我們因為當年的事起了口角,他推了我一把,我撞到牆暈了過去,戒指就是當時被甩飛的。”

“那裴如曉現在在哪裏?”

“我醒來後沒看到他的蹤影,當時已經過了三個小時,我不知該怎麽解釋當年的事,況且我也不希望在你心裏留下糟糕的過往,看到口袋裏的糖果,頭腦一發熱就…”裴如殷将心底的敏感與自卑都剖開給許鹿绫看,這與他往日的性格大相徑庭,“戒指不見後,我無顏面對你,就想着扔了換一對新的,我承認這想法有些幼稚。”

裴如殷說完後,許鹿绫始終沒發表意見,也沒再反問。

哪怕包裹着她的手掌寬厚溫暖,她都感受不到什麽溫度。

許鹿绫:“我有點餓了,能幫我做點吃的嗎?”

裴如殷愣了下,知道這是女友不打算再追究的意思,他恢複了以往的微笑:“好,後面我會再聯系如曉,有消息就告訴你。今天回來的晚了,做個簡單的海鮮意面行嗎?”

許鹿绫點頭,眼神也不再咄咄逼人。

等裴如殷離開後,也帶着唯一的暖意消散,許鹿绫感覺整個人仿若置身冰窖。

這個與她印象中相差無幾的男人。

究竟是裴如殷,還是——裴如曉?

-

當晚,許鹿绫趁着裴如殷睡着,來到書房打開電腦,查找新聞。

剛才裴如殷在描述的時候,她想到了什麽呢。

她想到了那則幾周前看到過的石通河無頭焦屍案,那樁案件到現在還沒告破。

死者去世的時間點正好與裴如殷失蹤的時間吻合。

她知道自己的聯想很天馬行空,但太多巧合,巧得讓她不由地聯想。

關于命案的後續新聞,沒有披露調查的結果。

如果裴如曉是個在物理上已經“死亡”的人,那麽警方想找到蛛絲馬跡當然難于登天。

這世上誰還能給死人再判一次死亡?

哪怕現在DNA技術已經突破到可以查到臨近族譜的階段,但只要他們家族裏無人犯罪,一樣是大海撈針。

至于那枚從蛇腹中找到的男戒也沒有失主認領。

許鹿绫再度低頭,看着中指上的戒指。

假設那只男戒與她的是同款,那麽裴如殷刻意扔掉戒指的理由就值得推敲了。

正在許鹿绫梳理線索的時候,黑暗中,突然伸出一雙手從背後将她摟住。

“绫绫,這麽晚還不睡,在看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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