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避嫌
避嫌
林效膺潰敗後, 果然如他們所料，僅僅率領數千騎兵逃亡東部。
而棠醉早已躍馬而上，在主将林淮肆的受命下, 率騎兵暗中抄捷徑阻截逃亡叛軍，與白吟酌的軍隊裏應外合。
斷魂野處，棠醉和白吟酌身披铠甲, 分別率領一支騎兵位于兩座山頭, 他們看不清彼此的神情和動作, 卻莫名相信彼此的默契。
兩山之間的平原上, 林效膺的敗兵已成為甕中之鼈，無處可逃。
晚風蕭瑟, 夜色死寂。
棠醉一聲哨響, 山頭兩路騎兵一擁而下,t 伴着奔騰的馬蹄聲, 混雜着士兵的吶喊和刀劍相向的撞擊，厮殺無休止, 哀嚎不停息。
今夜，無數亡魂以鮮血滋養斷魂野, 待天明, 卻無人知曉魂斷為誰。
九晟禦林軍生擒叛賊臣子, 押送晟都問罪。
這場誅君之亂，不到三個月便被徹底平息。
一行人從斷魂野返程回荔水, 捷報已經先行傳回營中，而他們還需要經由鎮關王定奪, 再同回晟都面聖。
兩位将領位于隊伍之首并肩而行, 只是一路氣氛尴尬，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多謝肖大人相助, 才能如此順利擒拿叛賊。”
許是路途遙遠，這般詭異的氛圍實在難挨，白吟酌才張了張嘴，幹巴巴吐出一句致謝。
只是這句話被白吟酌說出口，在棠醉聽來卻變了味。
“白将軍這是在嘲諷我多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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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吟酌輕笑一聲，不知為何阿澄對上男裝的自己就這麽有敵意。
“肖大人誤會了，白某是真心的。”
而面對白吟酌的主動和誠懇，棠醉卻不過冷哼一聲，不再理睬他。
她可不覺得白吟酌有這麽好心。
但白吟酌卻偏偏要繼續同她搭話，忽視了棠醉的別扭，直言道：“肖大人好像對我很不滿。”
棠醉只覺得這個男人自讨沒趣，轉過頭來往他，恍惚間竟然覺得白吟酌望向自己的眉眼很是溫柔，而那種溫柔又似曾相識。
“肖大人這是默認了嗎？”
棠醉晃神的間隙遲遲沒有回應，白吟酌搖搖頭，似是對自己被無緣無故讨厭有些無奈。
“白某真真不知，是何處得罪了肖大人。”
棠醉被白吟酌這般望着，突然笑出聲來，語氣輕快道：“大概是白将軍生得好看，又骁勇善戰，我怕你在軍中奪走我的風頭。”
白吟酌微微一愣，卻很快收斂起被打趣的慌張，有些遲疑地開口道：“那肖大人，可還喜歡？”
起初棠醉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可當她回過頭來望見白吟酌的神态時，又是那般認真。
這下換作是她心慌了。
這白将軍……莫非是斷袖不成？
雖然她并非對斷袖之人有何排斥之意，但是現在自己身為男兒身，若讓他對自己的假身份動了情，那待改日她搖身一變回到那個嬌俏公主模樣，又不可能對他負責。
這般豈不是傷了人家的心？欺騙了人家的感情？
不行！這種不道德的事情她可萬萬做不得啊！
于是，棠醉抱着這樣的心态，決心再也不給白吟酌好臉看了，省得她稍微轉變些态度再讓白吟酌誤會了去。
而白吟酌自然是以為，肖大人這般冷漠，答案已經明顯了——他不喜歡自己，一點都不。
經過一番東拉西扯的對話，這一路上，二人之間的氛圍更加微妙而尴尬了。
以致于回到荔水時，站在城門外迎接他們凱旋的林淮肆還以為他們又鬧了什麽不合，心下當即便盤算着該如何兩邊勸解着放下隔閡。
*
夜裏，在主将林淮肆的應允下，軍營之中架篝火同慶誅君之亂大獲全勝。
棠醉不好跟一群大老爺們摻和，便只是坐在桌邊，一邊眼巴巴地等着吃烤全羊，一邊欣賞着一衆赤膊男人在火堆旁比試。
嗯，原來女扮男裝入軍營，還有這等眼福。
畢竟大家都是勤加操練的士兵，自是嚴于律己、身強體魄。
而正當棠醉看得津津有味時，一個身影突然出現，将她的視線全部擋了去。
她不明所以，一擡眼竟是端着切好的羊肉而來的白吟酌。
因着對白吟酌斷袖之疑的考量，棠醉一直有意回避他，這一整個晚上都像做了虧心事一般，生怕跟他撞個正着。
只是沒成想，白吟酌居然趁自己不注意，主動湊了上來。
這讓棠醉的猜測更加篤定了，同時，也更加堅定了她要遠離白吟酌的決定。
——白吟酌啊白吟酌，你可不要怪我狠心，我這也是為你好啊！
棠醉迅速收回了打量他的視線，剛想起身開溜，就被白吟酌一手按了回去。
“肖大人——在躲我？”
白吟酌這個人，說話真的非常直接，而偏偏他所言一陣見血，都沒有讓人辯解的餘地。
棠醉幹笑了幾聲，只是道：“白将軍有事嗎？”
白吟酌沒有回答，而是将手中切好的羊肉放在棠醉面前，另一只手仍然按在棠醉的肩上，不讓她偷跑掉。
“也不知你是盯着羊肉流口水，還是盯着……”
“自然是羊肉啊！”
棠醉猜到他接下來要說些什麽，趕緊把話茬接了過來，又幹笑了幾聲，掩飾自己的慌張。
“白将軍真是有心了，我正盼着呢，你就把羊肉給我送來了……謝謝你啊白将軍，真是太客氣了！”
白吟酌神态不明地俯視着棠醉，看不出他此時的情緒。
棠醉也不敢擡頭對上那雙審視的眼眸，一個勁兒的用手抓着盤中的羊肉往自己嘴巴裏塞。
“慢些吃，沒人敢同你搶。”
棠醉悶着頭點了幾下，但吃羊肉的速度絲毫沒有放緩。
白吟酌随手拾了個空盞，給棠醉倒了半碗酒，怕她噎着自己。
棠醉悶聲答謝，可心裏卻在想——這個白吟酌到底要在自己面前站到什麽時候？
他不會是故意擋住自己的視線，不想讓自己看到別的男人赤身裸/體吧！
難不成白吟酌他吃醋了？他已經對肖澄這個身份癡迷到如此地步了嗎！
棠醉簡直不敢細想，走神的時候又多塞了幾口羊肉，再加上本來就心不在焉，還真被噎了嗓子，瞬間咳嗽起來，憋得滿臉通紅。
“沒事吧？”
白吟酌見狀當即便蹲下身來，在棠醉的背上順了幾下，滿臉關切。
而他冰冷的手觸碰到棠醉後背的時候，她瞬間一驚，不過這一驚倒是把她卡在嗓子裏的羊肉碎屑咳了出來。
“沒，沒事了……”
棠醉不動聲色地往前坐了一些，試圖避開白吟酌還放在她背上的那只手。
“謝謝白将軍啊，我沒事，真沒事！”
白吟酌見她這般，自是心知肚明，可他卻偏要裝傻，不想讀懂肖澄渾身的拒絕意味。
“沒事便好。”
白吟酌的目光掃光已經空盤的羊肉，自然而然地開口道：“還要嗎？”
“飽了。”棠醉笑眯眯地低頭看向還蹲在自己身旁的白吟酌，“白将軍別光照顧我了，你也去吃點吧。”
這送客的意思夠不夠明顯了！
“我不餓。”
見白吟酌臉不紅心不跳地拒絕了棠醉如此明顯的送客，棠醉無可奈何地瞪大雙眼望着他，一時間也找不出什麽更好的理由了。
肖澄有這麽大吸引力嗎？
棠醉不由汗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把肖澄這個人設塑造地太完美了些。
而角落裏兩個人的互相拉扯全然被與一衆男人混在一起喝酒吃肉的林淮肆看在眼裏。
他聽不見二人在說些什麽，但單看模糊不清的表情，許是又起了什麽争執。
依照他的猜想，大概又是妹妹因為什麽向白吟酌發了脾氣，而白吟酌又專門端着羊肉去讨好妹妹，只是妹妹沒有領情。
林淮肆心底沉沉地嘆了口氣，妹妹明明之前很喜歡嫂嫂的啊，怎麽對上白吟酌那張男人的臉就這麽排斥！
——難不成他的寶貝妹妹對男人沒興趣嗎！
這可不是件小事，林淮肆瞬間上了心，拍拍屁股就往那兩個人身旁湊。
“喲，你們聊什麽呢？這麽開心？”
林淮肆的胳膊很自然地搭在白吟酌的肩膀上，笑眯眯的目光在兩個人臉上來回流轉。
棠醉聽罷不由在心底向自家三哥哥翻了一個白眼——你到底是從哪裏看出來我們聊得開心的？
“表哥你找我有事啊？”
棠醉意味深長地看着林淮肆，一個勁兒給他使眼色，林淮肆便立刻接受到了妹妹的信號。
“是啊——整晚都沒見到你人，原來是跑到這裏躲清閑，不過看你和阿酌相處得不錯我也就放心了！”
說着，林淮肆還在白吟酌的肩膀上拍了好幾下。
白吟酌自然是清楚，林淮肆這般言語是在幫棠醉解圍。
似乎是覺得對肖澄步步緊逼也不太好，他便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留兄弟二人在此處閑聊。
見白吟酌走遠了，棠醉像是松了一口氣般，直接趴在了桌子上。
“怎麽回事啊你和阿酌——又吵架了？”
林淮肆見那盤見底的羊肉，眼神裏頗為惋惜。
“大老遠兒就看着阿酌對你獻殷勤了，你連個好臉色都不給人家……阿酌又哪裏惹你不開心了？”
棠醉歪着t個頭看向林淮肆，滿是怨氣：“三哥哥，你跟我說實話——”
林淮肆豎起耳朵正好奇妹妹所說到底是何事，便見棠醉她突然坐起來極為謹慎地将四周環顧了一圈，确定大家都沉浸在勝利的喜悅氣氛裏，沒人關注到他們這邊，才又重新趴回到林淮肆耳邊，小心翼翼地開了口，語氣裏幾分驚恐，幾分篤定。
“你的好兄弟白吟酌——莫非是斷袖不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