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
第 19 章
轉眼又過兩周, 臨近年關,趙真桢越來越忙。
今天過年前希諾最後一天的工作日。
趙真桢早上起床的時候,發現大姨媽造訪,暗叫倒黴。
從地鐵出來, 專門繞路去藥店買了盒布洛芬。
吃過午飯, 趙真桢的小腹傳來一陣下墜感,隐隐有些痛, 她拿出一顆止疼藥吞下。
下午來訓練的是個U17踢足球的小運動員, 是張潤前陣子派給她的新病人, 叫程晨。
程晨是個典型的e人,外向到不行, 兩三次後就和趙真桢熟絡起來,跟在她後面姐姐長姐姐短地叫。
整個過程, 程晨也不添亂,很配合。
和她所謂的弟弟宋濤比起來, 差不多年紀的程晨簡直可謂是個小天使。
趙真桢準備收拾好散落在地上的器材, 問剛結束訓練的程晨:“你今天還是媽媽來接嗎?”
“對啊。”程晨幫她撿起啞鈴, “我爸媽早買好機票了,今天晚上飛回老家去過年。”
“那提前祝你春節快樂。”
程晨把啞鈴放回架子上:“姐姐不回家過年嗎?”
趙真桢搖頭。
程晨露出驚訝又困惑的表情:“我以為大家都會回老家過年哩。我感覺我從記事開始每年我爸媽都帶我回去。小學時候有次沒買着票了,我爸硬生生開了一千多公裏的車帶我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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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真桢笑道:“我前幾年在國外留學, 已經很久沒正兒八經過過春節了。”
“大家”顯然不包括她。
春節對趙真桢來說, 更像是一個遙遠的符號。阖家團圓四個字, 只存在于那段時間推送的短視頻裏。
程晨一聽“國外”兩個字,好奇心被勾起來, 問東問西。
趙真桢一邊給他講些留學時候的趣事, 一邊送他出去。
“我有個朋友以前劍橋讀書,不是英國的那個劍橋, 是美國也有個城市叫劍橋。他媽想從國內飛過來看他,結果不知道為什麽機票買錯了,落地時候在倫敦給他打電話問下了飛機怎麽走。他當時差點崩潰了。”
...
趙真桢本來笑得挺開心,接着餘光瞥見走廊盡頭處。
秦燃一改往常不是黑就是灰的穿衣風格,今天穿了件淺藍色的牛仔外套,內搭白色衛衣,額頭前散着幾簇碎發,看着很張揚。但他神情相反,冷冷淡淡,像是在看陌生人。
她唇邊的笑容一下萎謝,口中的話也停下來。
“姐姐?”程晨有點疑惑。
趙真桢的眼神一跳,t手裏的記錄表差點掉在地上。
“你在這簽個字就好”她把筆遞過去,看眼門口,“你媽媽還沒來?”
“她在樓下等我了。”程晨飛快簽完字。
程晨轉身,看見秦燃的時候表情變下,但還是回頭對趙真桢揮揮手:“姐姐再見。”
趙真桢突然感覺腹部又傳來不舒服的感覺,笑得有些勉強:“再見。”
“我先進去了。”秦燃直截了當地說,然後穿過她,往訓練室裏面走。
走過去的時候,兩個人肩膀摩擦,趙真桢感覺到輕微的撞擊力。
她愣住,回頭,只看見秦燃的背影,他連個招呼都不打。
這時候,王栎剛好路過,對她使個眼色:“師妹,Rex來了?”
“來了。”趙真桢回答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是因為身體的不适感,還是秦燃突然變化的态度。
王栎搓下手:“那等會兒你弄完告訴我一聲呗,我找他要簽名。”
“你不是之前有了嗎?”
“這不是快過年了,多要幾張,回去跟我那幫以前一塊兒打游戲的兄弟們炫耀麽。”
-
趙真桢走進訓練室,看見秦燃倚在跑步機上,低頭玩手機。
他的帽子已經拉下來,頭發成散亂狀。
她騰出一只手關上門,輕輕咳嗽下,例行問:“你最近感覺怎麽樣?”
“挺好。”秦燃擡眼瞥了她一眼,把手機放回褲兜裏。
他的話比往常幾次都少。
趙真桢觀察着他的表情,黑眼圈也挺重,胡亂猜測他可能沒睡好,心情也不佳。
“那我們先開始今天的訓練。”
...
訓練到一半,趙真桢感覺小腹裏的痛感又回來了,她想應該是止痛藥的藥效過了。
偏偏這時候她還要不停蹲下,糾正秦燃的動作。趙真桢的額頭慢慢滲出些細汗。
幾組動作下來,秦燃忽然扭頭,表情也有點煩躁:“有點累,做不動了。”
這時趙真桢正靠在器材旁邊,她感覺肚子裏有股力量在擰來擰去,一時間沒聽清秦燃說的什麽:“嗯?”
秦燃看她一直低着頭,又咬着字句說:“累了,能不能中途休息?”
趙真桢翻了下記錄,再練兩組動作就可以進入拉伸了,她放低聲音:“還有兩組,這個就完成了。你再堅持下好不好?”
秦燃眉毛皺起,坐在活動墊上,雙手撐在腰旁,一動不動,頗有幾分耍無奈的意思。
趙真桢又蹲下來,幫他把腿的位置擺正,像哄小孩子一樣:“你再找下發力點,這樣會省力點。”
他完全不理她。
趙真桢慶幸今天沒有把頭發紮起來,長發正好從這個角度擋住她的臉,她痛得厲害,幾乎快要站不起來。
深吸了一口氣,趙真桢說:“那我們先休息五分鐘,我先出去下。”
說罷,她站起來,走出訓練室。
回到前臺,趙真桢又吞了兩顆止疼藥。
正好王栎過來找資料,趙真桢拉住他,小聲說:“師兄,你現在有空沒?”
看她小臉蒼白,王栎皺了下眉頭:“咋啦?你不舒服?”
趙真桢捂着肚子,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秦燃還有兩組和筋膜刀,你可不可以幫下?我現在肚子痛,使不上勁。”
“我把這文件丢回去就過去。”王栎點頭,又關切地說,“你要不要去醫院看下?是不是吃壞肚子了?”
趙真桢搖頭,小聲說:“就是女生每個月那幾天。”
王栎了然,囑咐了幾句,回辦公室把資料丢進抽屜,然後進到健身房,對着秦燃說:“Rex?剛剛師妹說你還差兩組,練完然後我們放松下,今天就算結束了。”
秦燃坐在原地,靜了兩秒,才開口:“她人呢?”
“師妹嗎?她不舒服,休息去了。剩下的我來。”
王栎見到偶像,話自然多,不停找秦燃聊東聊西。
“欸,我前幾天被對面飛機狂虐,不知道設計師怎麽想的,經典的數值怪有手就行。”
“之前我也玩亞索,老看你集錦了,最後沒練出來,五排被我兄弟血媽狂噴。”
秦燃有一搭沒一搭地回話,但剩下的訓練倒是意外地配合,連到了筋膜刀的時候也是一聲不吭。
王栎對他豎起大拇指:“不愧是Rex,牛逼。”
...
休息室裏,趙真桢坐在椅子上,前傾着身體,像是被壓彎的樹。
她一只手抓着溫熱的水杯,另一只手捂着小腹,閉着眼,腦子裏有種半夢半醒的空白感。
不知道等了多久,布洛芬開始起效,趙真桢終于感覺緩過來些。
“師妹,你怎麽在這啊?”王栎從門口探過頭,搖了下手中的記錄表,“喏,都弄好了。”
趙真桢睜開眼睛,感激道:“謝謝師兄。他人走了嗎?”
“走了啊。我以為你也早走了呢,差點就拉門了。”
她努力擠出一個笑容:“沒事,你先走吧,我來鎖門。”
今天結束就是春節長假,她仔細檢查了每一扇窗戶都關好,然後拉下總電閘,鎖好玻璃大門。
從電梯裏出來,她低着頭,在手機上準備打車。
然後,手腕被人一把拽住,對方食指的指節扣在她腕骨上,寬度恰到好處,完美卡進去。
趙真桢第一反應是慌亂,想要甩開,她擡頭看清楚人,停下動作。
另外一只手上佩戴的Apple Watch突然震動,彈出高心率警告。
“我以為你走了。”
秦燃松開她的手,偏過視線看向大樓外,表情不自在:“我今天沒開車。”
毫不着邊的回答,趙真桢有點摸不着頭腦。
“我打了車,你要一起嗎?”她舉起手機晃晃。
秦燃先是點頭,然後伸出修長的手,開始解牛仔外套的衣扣。
從上到下,一顆接一顆,動作很慢。
趙真桢有點懵,握着手機的手一緊,不理解他的動作。
随後,她看見秦燃俯下身,離她很近,能嗅到衣物沾染的煙味。
趙真桢有些不習慣,下意識後退。
他半蹲着,留下毛茸茸的頭頂,把脫下倆的牛仔外套圍在她腰上,仔細把兩個衣袖交叉在一起,打個結。
微微擡起頭,秦燃認真地看着她:“你後面褲子上,那個漏了。”
腦袋裏轟隆地一聲巨響,像是有一顆原子彈爆炸。
趙真桢瞬間感覺溫度爬上她的臉。她微微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麽話。
她今天的褲子是淺咖色的,如果紅色印在上面會很明顯。
秦燃站起來,看見她手機上有個來電提醒:“電話,是不是司機到了?”
趙真桢接起電話,小聲說兩句,對他指着一個方向,做了個口型:“走吧。”
秦燃安靜地跟在後面,沒有告訴她。
今天看見她對着那個小男生笑的時候,他嫉妒到快要瘋掉,像是從牆縫中生出來的藤蔓,只要有一點機會就會野蠻生長。
他在想,她是不是永遠都平等地溫柔善待身邊的每一個人,對他,也對別人。
卑劣到極點時候,他既想要她的好,又不想要。
他站在冷風中,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煙,被尼古丁徹底麻痹。
最後說服自己,選擇全盤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