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
第 24 章
趙真桢的胸口劇烈起伏, 寬敞的走廊空無一人,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回蕩。
她也是第一次見這樣的秦燃。
他的眼底有陰霾,像是一把出鞘的短刀,寒光閃閃。看向他的同時, 也在從那對凜冽又孤傲的瞳孔中看向自己。
兩個人像是像是拉着一根繩, 粗糙的繩面硌得人難受,但誰都不願意松口。
趙真桢喘着氣, 逐漸使情緒平靜下來。
再擡頭的時候, 秦燃又恢複了原來的樣子, 瞳孔的暗潮洶湧被吞沒。
撥開壓在湖面上的黑雲,又是湛湛藍天。
“你是職業選手, 不要做這種危險的動作。”趙真桢的表情很牽強,“我還有點事走不開, 你先和成哥他們去吃飯吧。”
“趙真桢,我沒有給你發消息。是不是你就永遠不會找我?”
秦燃保持在原地, 離她很近, 又好像離她很遠。
那把短刀最後還是插了進來, 趙真桢感覺被撕開,心底有什麽東西要沖出來。
她張開嘴,想要說話, 卻無端想起很久以前某個上英語的下午。
老師站在講臺上, 寫下兩個單詞, 一個是always,另一個是forever。
然後提醒大家, 不要輕易用forever, 感情色彩太重。
這是趙真桢自己都沒意識到的一個小習慣,當她想要逃避某件事時, 就會在腦海裏回想起另外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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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很久也沒有回應,秦燃自嘲地扯起一個笑容:“那我下去了。”
...
酒店門口。
阿文對着手機屏幕,正在給Monster展示剛剛在短視頻上刷到的套路:“看到沒有?輔助現在就得帶tp,被換線也能多吃一波兵。到時候我塔姆你塞納...”
“走吧,她說她不吃。”秦燃走過來。
阿文伸着脖子看了眼秦燃的表情,湊到Monster耳邊啧啧道:“他這個臭臉去叫人,我是桢姐我也不來,太幾把吓人了。”
下一秒。
“疼疼疼...哥...哥...我錯了還不行嗎?”阿文扯着秦燃擰住自己胳膊的手,想要掰開,“孟皓救救,不然明天沒人給你打輔助了。”
成銳看過來,呵斥道:“別鬧,出去吃完飯趕緊回來休息,明天下午還有比賽。”
飯桌上的氣氛很放松,成銳時不時還跟他們開兩句玩笑。
只是秦燃不怎麽動筷子。
反正他在基地的時候也這個吊樣,阿文撇撇嘴,把目光重新放回桌上油光嫩滑的烤鴨上。
成銳舉着飲料杯:“明天好好發揮,這個春季賽我們争取一把不輸拿下冠軍,進msi。”
“今年MSI在哪兒打啊?”
“拳頭還沒定,不過有傳言是在斯德哥爾摩。”
“斯什麽摩?什麽鳥不拉屎的狗屁地方,聽都沒聽過。”
“大哥,人家是瑞典首都,你有沒有點文化常識?”
“他初中畢業證都沒拿,你跟他談常識?”
...
聊着聊着,話題又回到比賽。
教練拿着勺子,敲敲碗,看向秦燃的方向:“秦燃,你明天對上Pluto有信心沒t?”
明天的比賽可以說是又一場焦點之戰,雙邊都是老牌豪門。
PG是賽區內聯賽冠軍最多的隊伍,LSTM則以外戰之王著稱。
兩邊的粉絲也因此經常撕逼撕到不可開交,PG粉絲暗諷LSTM聯賽內永遠被踩頭,LSTM就陰陽PG近兩年是純純大賽軟腳蝦,一遇韓國隊就拉胯。
Pluto也算LSTM中流砥柱,在LPL已經打了四五年,在秦燃之前也被譽為國産中單的牌面。
但秦燃出道後,同為國産中單,兩個人在游戲風格上卻是大相徑庭。
秦燃是出了名的劍走偏鋒,能越你塔就不可能放你回家,哪怕是一換一。
而Pluto穩健得不像話,LPL的打野都有句話“抓人不抓Pluto”,這種老油條去了才是浪費自己時間。即使對上LCK第一梯隊的中單,Pluto也能和人打個五五開。
加上PG和LSTM的恩怨已久,粉絲經常為誰才是國産第一中單争得不可開交。
阿文大笑:“那必須得贏啊,我們Rex對上Pluto什麽時候輸過線?”
“我跟你們說過多少次,贏線不代表贏游戲。秦燃去年夏季賽不是?人家中路亮兩個表情,他自己急了上頭給破綻,對面打野來就有。”
“懂了教練,明天上游戲我先提醒他給對面的消息屏蔽了再說。”
…
一個小時後,大家吃得七七八八,桌上只剩殘羹剩飯。
秦燃叫過來服務員,面色如常:“能給我打包一份餃子嗎?”
阿文看不起他:“你真的矯情,在基地正餐不吃就點外賣,現在餐廳正兒八經的熱飯不吃,非要整個餃子打包。”
秦燃瞥他一眼,收回目光。
但阿文感覺好像被人翻了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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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燃走後,趙真桢回到酒店房間內。
先是呆呆地坐在床上出會兒神,又躺下來側着身漫無目的地看着手機上的熱搜。
切到微信頁面。
趙真桢工作上的事很少,也沒什麽經常閑聊的朋友。
即使這麽多天沒有發過消息,和秦燃的聊天框還是挂在第一頁。
點進去,一點一點往上翻,和他說的一樣。
趙真桢熄滅屏幕,把手機丢到一邊。
深吸一口氣,把臉埋進枕頭裏,整個人陷入床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氧氣快要流失殆盡。
滴滴。
屏幕上出現一條新的微信。
Rex:「餃子放在你門口了。」
趙真桢怔住。
像是夢游一般,蹒跚着過去打開門。
地上放着一個外賣袋子。
打開以後還滋滋冒着熱氣。
手機裏又跟進來兩條新消息。
Rex:「睡着了麽?」
Rex:「要是太晚看到就別吃了,涼了。自己重新點外賣。」
趙真桢沒有撕開一次性筷子,而是用手捂着臉。
她又想起一件事。有次final考試周,她在大學圖書館複習到很晚。
回家的時候早已精疲力竭,卻發現片區通知臨時性停電。
從前一天的披薩從冰箱拿出來的時候,那個時候沒有人告訴她,涼了,就不要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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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燃洗完澡出來,浴巾搭在肩上,去行李箱裏找短袖。
躺在床上玩手游的阿文目不轉睛地看着屏幕:“剛有人打你微信電話?”
“誰?”秦燃用浴巾擦拭頭發。
阿文連頭也不擡:“不知道,沒看,我打游戲呢。反正打了兩三遍。”
秦燃散漫地撈過手機,解鎖看一眼,臉色大變。
他飛快從床上撈過衣服褲子,胡亂套上,丢下一句:“下樓買包煙。”
阿文那句“我包裏還有”沒來得及說,只聽見門口傳來砰地一聲。
秦燃直接掠過電梯門口,從樓梯下了樓。
一邊走,一邊急切地回撥電話。
春日将至,但室外還是冷風瑟瑟。
電話接通。
“喂?”
聽到秦燃不确定的語氣,趙真桢慌了下,不知道如何作答。
沉默好久,對面繼續開口:“餃子吃了麽?”
趙真桢吸了吸鼻子:“吃了,謝謝你。”
秦燃冷靜幾秒,很快察覺到她異樣。
“你哭了嗎?”他拿出打火機,在手中把玩。
火苗在黑夜重竄起,又熄滅,一閃一閃。
沒等她回答,他繼續說:“別哭了。”
趙真桢怔住,眼眶裏還有沒流幹的眼淚。
她很想說點什麽,不然又變成了他口中,她什麽回應都給不了。
“別哭了。”秦燃又重複一遍,“今天是我不好。”
頓了下,他又補充:“前兩周也是我不好。”
一直以來都是他不好。
她不用踮腳,只需要他彎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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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真桢醒得很早,簡單洗漱後,她坐電梯去一樓的酒店餐廳。
自助式早餐十分豐富,西式和中式的早餐點都有。
趙真桢挑些煎餃,端碗稀飯,又接了杯咖啡。選了個龜背竹盆栽後面隐蔽的位置,享用這個奇特的早餐組合。
她正小口小口喝着熱乎乎的稀飯,面前忽然多出來個托盤。
裏面是簡簡單單的兩籠小籠包。
秦燃問她:“能坐嗎?”
看她點頭後,秦燃坐下來,看到趙真桢盤子的東西,表情難得有一絲裂:“你早上喝稀飯配咖啡嗎?”
趙真桢差點沒被一口熱粥嗆住,她感覺自己的上牙床一陣燙,好像被燙傷了。
“不是稀飯配咖啡。”她吞下粥,順了順喉嚨,解釋,“我早上不喝咖啡的話,一整天都不清醒,上大學開始養成的習慣。”
秦燃對着她盤子裏餃子努努嘴:“餃子好吃?我看皮有點幹了,沒拿。”
趙真桢腹诽他多多少少不知人間疾苦,不就是餃子最尖尖的位置幹了點。
放一年前她還在美國的時候,別說是一點點,就算是整個餃子皮都幹澀掉,她也可以咽下嘴。
“豬肉白菜的,你要試試麽?”趙真桢很自然地用筷子夾起一個餃子,想要往他盤子裏遞。
然後她看見秦燃微微低下頭,用嘴接過了她筷子上的餃子。
一分鐘後,他似笑非笑:“是挺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