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安全門6
安全門6
沙發下亮閃閃的東西會是什麽？
林靜怡忽然想起男友之前說的猜測, 西裝男是被她的鄰居從這個世界上抹除了。
或許他的屍體已經被肢解，一部分就藏在沙發底下，那亮閃閃的東西就是他的眼珠……
林靜怡感到頭皮發麻, 若是以前, 她肯定會立刻躲得遠遠的。
可是此時好奇心，還有想要查明真相的那份決心戰勝了恐懼。
她壯着膽子伸長手臂去夠。
質感是硬的, 形狀狹長，并不是眼珠, 心裏踏實了些。
用手指一勾，就将那東西握在手中。
拿起來去看，竟然是金楓葉領帶夾, 之前在西裝男身上看到過無數次。
這東西怎麽會出現在艾姨高嬸的房間？
難道西裝男之前來過這裏？
可是就算他來過這裏, 為什麽領帶夾會掉在沙發底下這麽隐蔽的地方？
難道是西裝男贈送給艾姨後掉落的？
可是她記得西裝男是非常寶貴這個領帶夾的, 以前他的女友（之一）想要拿下來看看, 他都用手護住，還和女友産生争吵，明顯這個領帶夾對他意義非凡，絕對不可能輕易送人。
一個充滿血色、模糊的畫面閃現在林靜怡的腦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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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裝男躺在客廳的地面上，身旁是一高一矮的兩個老人，一人拿着斧頭，另一人握着電鋸, 誰也沒注意, 忙碌時金楓葉領帶夾飛濺出去，落在了沙發下……
“你在看什麽？”
艾姨的聲音突然出現，林靜怡吓得一顫, 連忙将手中的東西緊緊握住。
若是被她們知道，她已經識破謊言, 會不會也讓她“消失”了？
必須要裝作和之前一樣，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沒看什麽，剛才糖掉在地上了。”她轉過身，将另一只手攤開，手心正躺着一塊半融化的巧克力，已經快被她緊張的汗水浸透。
“掉在地上就別吃了，趁姐姐沒看到直接扔了吧。”
“好。”林靜怡乖乖丢進垃圾桶裏。
“這些都不重要，你快擡頭看看人家。”艾姨激動地叫着，她的聲音完全是老年人的，嗓音粗啞，但是語調卻如同少女般，顯得惡心油膩，“快看看人家這樣打扮好不好看？”
林靜怡因為心虛，剛才轉過身也不敢看她，現在被命令着不得不看。
她先看到一雙熟悉的紅色高跟鞋。
這雙鞋子足足有十餘厘米高，每次落地都會發出清脆響亮的“噠噠”聲，正紅色的磨砂面，很能襯膚色，所以高傲女非常喜歡，她見過她穿了好幾次，哪怕鞋跟處有修補的痕跡，她也一直穿着。
而現在，這雙高跟鞋穿在艾姨腳上。
鞋面被撐得幾乎要脹裂開，皮革被拉扯得裂成一塊塊的，像是剛結塊的血痂。
鞋跟本來就折損過一次，現在更是歪着，随時都會斷裂的感覺。
“怎麽樣？這雙鞋子是參照那個女人買的，是不是人家穿起來更有女人味呢？”
不。
因為那個修補的痕跡，林靜怡可以确定，這雙鞋子就是高傲女的，絕對是她的。
“嗯……很漂亮。”
她已經不敢去想，為什麽高傲女的鞋子會出現在這裏，為什麽她也會消失不見了。
“你怎麽一直盯着鞋子看啊，快看看人家的裙子還有妝容。”
林靜怡像是語音控制的機器人，機械木讷地擡起頭。
艾姨穿着緊身包臀裙，肥胖的身體被擠進狹窄的裙子裏，皮膚上的疙瘩被裙子擠破，油脂順着裙子的邊緣滲出，留下淺淺的印記。
再往上，V字領包裹着她一層比一層大的下巴。
從脖子到下巴是個明顯的分界線，脖子以下是蠟黃色的皮膚，脖子以上是白花花的面龐。
白，實在是太白了。
她應該是選了色號最白的粉底液，也不知道蓋了多少層，才刷成厚厚的牆紙般，糊在臉上，都結漿了，在邊緣處微微往下流淌，好似恐怖片中臉皮要融化的特效。
即使如此，依舊蓋不住她衰老的模樣。
眼尾下垂，整個眼部形成一個醜陋的八字狀。
眼皮上也有皺紋，一層層都塗滿了黑色的眼線，沉甸甸地壓得眼皮根本擡不起來，眼睛一大一小。
濃厚的眉毛在眉弓出勾起，眼中閃動着無比期待的光芒，就這樣死死盯着林靜怡。
“你怎麽不說話？是被人家驚豔到了嗎？”
林靜怡張着嘴巴，因為過于恐懼根本發不出聲音，她只能點頭。
她從來沒想到，原來人老了之後再打扮成年輕的模樣是這樣令人恐懼，她身上的每一處都已經蒼老腐朽不堪，卻強行用化妝品去塗抹，顯得欲蓋彌彰。
就好似将蛆蟲塗上鮮豔的顏色，再放在顯微鏡下，看它在蠕動時，身上的褶皺是如何拉伸又皺起，只會讓人覺得更加惡心。
“太好啦，人家也覺得這樣的自己美美噠。”艾姨拿出手機自拍，然後坐在林靜怡的身旁，拉着她要一起合照。
林靜怡心中有一百萬個不願意，卻僵硬着身體，比耶。
現在她再也不覺得這個房間有年代感，陳舊而柔軟了。
地上鋪着奇奇怪怪的地毯，是深淺不一的暗紅色，就算誰的血浸透了也分辨不出來。
瓜子和t糖果堆裏，偶爾會爬出細細小小的肉蟲子。
還有那股久久不能散去的，陳舊腐爛的味道，她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現在才發現根本不行。
她真的要吐了，一把推開艾姨，摸索着去廁所。
結果撞上高嬸，“你去哪裏，我家的格局和你家的是一樣的，餐廳在這裏。”
她一手端盤子，用另一只手就能輕松将林靜怡鉗制住，拽到餐桌旁，摁下坐好。
“要吃飯了，你怎麽還到處亂跑？”高嬸的聲音冷冰冰的，好似命令。
林靜怡原本就怕她，現在更像是被釘在椅子上，看着滿桌子的菜。
“哇，人家好久沒有嘗到姐姐做的菜了。”艾姨誇張地說，“好香香。”
林靜怡擡起眼皮，掃視着桌面上的“美味佳肴”。
基本都是紅褐色的粘稠食物，能勉強分辨出，有些是炖菜有些是湯，其他的一概不知。
熟爛到這種地步，完全分辨不出食物原本的樣貌，讓她更加不敢輕易下筷。
除了米飯外，她什麽都不敢吃。
“你怎麽不吃菜？是嫌棄我們嗎？”高嬸特意盛了一碗湯，推到她面前，“把這個喝了。”
“謝謝，不用了，我不餓也不渴。”
“這湯是我們那邊的特産，是那個……”艾姨一時想不起來對應的普通話是什麽，說了個林靜怡聽不懂的方言詞彙，“對，就是用這個熬制的，能養顏美容的，你一定得喝。”
“其實我不太喜歡喝湯。”可是餐桌上的另外兩個人放下了筷子，用視線緊緊逼着她。
林靜怡沒辦法，只能将湯碗端起來。
湯汁依舊是紅褐色的，味道聞起來怪怪的，有股腥臭味，而且裏邊不知道是什麽，好似有無數纖細的蟲子或是頭發，随着她的顫抖，在微微蠕動着。
“快喝啊。”她們催促着，“我們辛苦熬給你的，若是不喝，我們可要生氣了。”
林靜怡閉上眼，一仰脖灌了下去。
湯汁裏絕對有什麽東西，從喉嚨咽下去時，在瘋狂扭曲，她努力壓制着想吐的沖動，将粘稠的汁水吞了下去。
“怎麽樣？很好喝吧？”艾姨笑起來，“這是用口口做的湯，這裏根本買不到。”
“口口是什麽？”林靜怡學着他們的方言。
“口口就是口口呀。”艾姨咯咯笑起來，“這是我們老家的叫法，用普通話沒有對應的詞彙，應該是紅線蟲，或是紅米蟲？”
林靜怡一聽“蟲”這個字就更難受了。
高嬸突然問，“小林，你老家是哪裏呀？”
林靜怡說了自己的故鄉，又解釋着，“你們可能沒聽過這裏，太偏遠了。”
艾姨卻露出驚喜的表情，“真巧啊，我們老家就在那附近，你應該聽說過黑曜村吧？”
黑曜村？
林靜怡對這個地名有些印象，又記不起來，她搖搖頭。
“你一個人在南城嗎？家裏還有幾口人？”高嬸像是調查戶口一樣盤問起來。
說實話，林靜怡是不想回答的，可是剛才那湯好似吐真劑，她竟然乖乖回答了。
“我家是重組家庭，除了母親和繼父還有個繼兄。”
“重組家庭？”高嬸在她臉上看了許久，又問，“你繼父是不是姓淩？”
林靜怡輕輕點頭。
“我就說怎麽看你那麽親切，原來是自家人！”高嬸陡然拔高了聲音，大笑起來，“你繼父是我們表姑家的孩子，以前經常串門的。”
“你哥哥剛出生時，我們還抱過哩。”
林靜怡終于想起來了，黑曜村，她的繼父繼兄就來自那裏。
“是啊，真是巧啊。”她勾起唇角勉強笑着，根本不想認她們這門親戚。
兩個老人越聊越開心，幹脆切換成方言，一邊看着林靜怡露出詭異的微笑，一邊用聽不懂的方言攀談，還不住地點頭，好像達成了什麽與她有關，但是她全然不知的決定。
“小林，你還沒結婚吧？”
“啊？”林靜怡不知話題怎麽跳躍到這裏了，“還沒有。”
“那就好。”艾姨堆起笑臉，挪動着肥胖的身體，湊到她身邊，和她共同看自己的手機，“剛好人家有個侄子還單着，可以介紹給你。”
“不用了不用了。”林靜怡連忙拒絕，“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高嬸怒喝，“你這娃娃怎麽可以擅自交朋友？萬一被騙了怎麽辦？”
“對啊，你看我這侄子，一表人才，而且知根知底的，若是能結婚，算是親上加親了，多好啊。”
艾姨硬是将手機塞到林靜怡的視線內，她不得不看了一眼。
屏幕上有個雙手環胸，仰頭得意的肥胖男性。
留着寸頭，手腕上帶着金表，臉上的痘痘多到已經需要去努力尋找五官了。
“怎麽樣？別看他現在有點胖，但是以前瘦的時候可帥哩。”艾姨摸着屏幕，不住誇贊，“而且他在村裏還有房有車，你嫁過去就可以把這裏的工作辭了，生個大胖小子，天天享福。”
林靜怡只要稍微想象下那副場景，就覺得是人間地獄。
可是兩位老人卻越聊越嗨，已經将一胎、二胎、三胎的性別、名字都拟定好了。
“抱歉，我暫時沒有結婚的打算。而且我說過了，我已經有男友了，就算真的要結婚，也是和他結。”
兩位老人明顯不打算放手，正在這時門外傳來房東的聲音。
“林小姐，你在這裏嗎？”
頭一次，林靜怡覺得房東如此親切，她連忙大聲回應。
“修鎖師傅到了，你趕緊出來吧。”
“抱歉打擾兩位了。”林靜怡猛地站起來。
“再坐會吧？”
她們想攔住她，她側身閃開，回客廳拿起手機，逃一樣地離開了。
“沒有完全匹配這個防盜門的鎖了，師傅給你換了個類似的。”房東給她示範新鎖的使用方法，“要先把上面的鎖往上提起來一些，然後再把下邊的鎖關上，最後去關上面的鎖，知道了嗎？”
林靜怡還驚魂未定，雙眼無神。
“你看懂了沒有？不要出事了，又怪這怪那的……”
她打斷他，“這一層的另外兩個房客去哪裏了？”
“回老家或是出差了吧？昨天才轉給我房租，都拖了好幾天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林靜怡松了一口氣，“幸好沒有變成傳聞裏寫的那樣離奇失蹤。”
“傳聞？什麽傳聞？”房東的眼神猛地變了，可惜林靜怡并沒有看到，“你不要亂信網上的東西，在我這裏租房的人都活得好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