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安全門8
安全門8
自從林靜怡删了鄰居的微信, 就成天提心吊膽，總擔心鄰居又要搞什麽幺蛾子，好在楊皓陪她回家, 拍胸脯保證, 無論遇到多麽恐怖的事情，都會護在她身前。
萬幸, 并沒有英雄救美t的機會。
說來也奇怪，自那之後, 隔壁的鄰居也莫名其妙消失了，電梯間再沒有遇到過，也不曾聽到一牆之隔做飯、看電視的聲音。
時間久了, 林靜怡的恐懼漸漸淡去, 索性不再讓男友送她。
他們就職的公司距離太遠, 等他下班趕過來她的公司得一個小時, 這段時間相當于自願加班，林靜怡很不情願。
而楊皓送她回家，再回到自己的住處也要十點了，實在辛苦。
當然了，最根本的原因還是林靜怡想獨立起來，不能總依賴別人。
反正最近也沒遇到鄰居了，她将沒做完的工作帶回家, 一下班就溜, 早早縮回自己的“安全屋”。
這層樓現在只剩下她一個住戶了，乘坐着孤零零的電梯，不再感到恐懼, 而是安心，她忽然懂了薩特的那句話。
——他人即地獄。
也是從這時候開始, 林靜怡才感覺自己的生活逐步走向正規。
起床，擠地鐵，做報表，熱午飯，對賬，回家。
晚上有充足的時間，她嘗試了一直向往的烘焙，還報名參加了下半年的中級證書考試。
周末打扮地漂漂亮亮的，和楊皓出去玩，周四會穿輕便的衣服跑外勤。
她和分公司的同事混熟了，每次離開都會被投喂一大包零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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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公司經理巴不得她調過來常駐，她也喜歡這邊的工作氛圍，可惜實在太偏了。
這裏雖然還在南城的範圍內，但是和市中心根本沒法比，到處都是修建到一半的工地，高端但空曠的辦公樓，連商業街也寂寥地可憐。
裝着混凝土的大型貨車，一輛輛地駛過，帶來無數塵埃。
林靜怡一邊捂着嘴咳嗽，一邊打卡上車。
公交車上的乘客也很少，零星地散布着。
她習慣性地走到最後一排，坐在她最喜歡的靠窗的位置上。
歪着腦袋抵在車窗上，望着窗外的風景，任由和煦的陽光灑在身上，此時整個世界仿佛都與她無關，她可以卸下工作的疲憊，放空自己。
車子不斷行駛，乘客上上下下，她沒太在意。
過了許久才發現，不知什麽時候，在最後一排另一側靠窗的位置上，也坐了乘客。
這輛車這麽空，偏偏要跟她擠在一排。
她微微皺了皺眉，又想，坐在哪裏都是別人的自由，于是繼續将視線投向窗外。
總覺得哪裏怪怪的，讓她感到不适。
但是具體因何而起，她也說不上來。
可能因為公交行駛在群山的陰影中？
明明天空還是亮的，整輛車卻被籠罩在大片暗色中，并且朝黑暗更加深邃的地方駛去。
很快進入隧道。
黑暗完全吞噬掉整輛公交，指向燈幽綠色的光芒連成線，車窗變成黑色的鏡面倒映出車內的景象。
林靜怡看到自己因為光線變化微眯起眼睛的模樣，還有身後，那兩個老人。
她們坐得筆直，脖子詭異地轉了90度，臉龐端端正正地朝向自己。
因為是從車窗的倒影中看到的，所以并不真切，畫面模糊，帶點詭異的幽綠色，就像是古舊恐怖片的色調。
最瘆人的還是她們的眼神，那樣直勾勾地盯着她，充滿執念，眼珠子幾乎要從眼眶中跳出來撲到她身上。
林靜怡吓得心髒快要停拍了。
随即安慰自己，肯定又是因為怕黑産生的幻覺。
鄰居好久都沒出現了，怎麽可能那麽巧，突然在這裏遇到？
公交車迅速駛出隧道，陽光撲面而來。
林靜怡緩了一口氣，但仍不放心，擡起眼皮，用餘光朝另一頭的車座确認。
她的鄰居真的坐在那裏。
不過并沒有車窗上倒映出來的那般詭異，兩個人正常坐着閑聊，意識到她的視線後，才側過身露出過分熱情的笑容，一邊起身一邊湊近她。
林靜怡不由自主地往後縮。
她們一個坐在了隔壁的座位上，一個坐在前座上，将她牢牢鎖死在最後一排最裏側的位置。
無路可逃。
她們身上那股陳舊腐臭的味道圍上來，纏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更讓她窒息的是，該如何解釋之前删掉微信的事情？
她攥緊手指，指尖嵌入掌心生疼，讓她更加清醒，更加懼怕。
快點想想辦法啊！随便找個借口解釋清楚！不然……不然的話……
腦海中一瞬閃過無數畫面：
沙發底下亮閃閃的金楓葉領帶夾。
被撐爆的紅色高跟鞋。
夜半三更鄰居案板上一顫一顫的手臂。
浴室牆壁上越來越多的血跡。
還有浴缸中，混亂屍塊上放着的頭顱，因為失血過多面龐凹陷蒼白，那是——屬于自己的面龐。
“人家就說和小林有緣吧？”艾姨先開口了，朝高嬸使了個眼色，“我們剛辦完事回來，還沒到家就先遇上了。”
“可不是嗎？”高嬸也笑，“上天注定讓我們成為一家人。”
“高嬸艾姨好久不見，沒想到在這裏遇到了，真巧啊。”林靜怡努力擠出一絲笑。
看這樣子，她們并不在意微信被删？或者是還不知道？
“人家聽說了咯。”艾姨從前座努力扭動肥胖的身體，轉過身露出暧昧的笑容，“你和侄子聊得很投緣啊，是不是被他的帥氣外表吸引到了？”
“什麽？”林靜怡愣了，她怎麽可能和那個惡心男聊天，“你們弄錯了吧？”
“你這是害羞了？哎呀，馬上就是一家人了，不用把我們當外人。”高嬸用身體碰碰她，姿态親昵地好像她們真的很親密，“你們上次視頻不是互相看對眼了？打算什麽時候辦婚禮？今年結，明年就能生個小龍娃娃了。”
原來是指上次那個視頻電話，林靜怡騰地火了，高聲打斷她，“你胡說八道什麽！誰和他看對眼了！”
她們怎麽可以颠倒黑白？
明明是她們未經她的許可，直接将她的聯系方式給了那個惡心男，還貿然打電話給她，她因此恐懼視頻電話的提示音，她們卻堅信她和那個惡心男相愛了？
她情緒激動地反駁着，引來車上其他乘客的注意，紛紛回頭看。
“哎呀，你這女娃娃怎麽臉皮這麽薄。”高嬸立即用更大的音量蓋住她，“不就是要結婚了麽，沒什麽不好意思的。”
結婚？恐怕這才是她們的真實目的吧？
想盡辦法将她和惡心男捆綁在一起。
林靜怡也是被逼急了，牙齒打顫，鼓足勇氣正面拒絕。
“我什麽時候同意結婚了？我将你們當長輩，但是你們也不能這樣欺負人吧？”她想起之前她們對她的種種騷擾，甚至扒出了她的私人信息，她咬緊牙關怒道，“你們從哪裏偷來我的個人信息的！那是犯法的！我警告你們，再騷擾我，我就報警了！”
“騷擾？偷竊你的個人信息？”高嬸勾起唇角，完全不将她的威懾放在眼裏，她收起笑臉，“你這麽說，就讓嬸嬸寒心了，我們可都是為了你好。”
“為了我好？”林靜怡重複着她的話，“你們不過是兩個陌生人，憑什麽将自己當做是我的親人，憑什麽安排我的生活？”
“小林你怎麽能這麽說話？”艾姨搖頭嘆息着，“我們這次回去辦事，還繞路去你家，全都是為了你。”
林靜怡瞪大了眼睛，嘴巴驚訝地張着。
她們真的去她家了？見到了母親和繼父？
“你問我們是怎麽拿到你的信息的，那些都是之前你媽發過來的，想要我們幫你找個好人家。”
艾姨拿出手機，調轉出微信的聊天記錄。
林靜怡連忙別過眼，“我不看。”
她們之前就制作假的聊天記錄，僞造西裝男借錢的事情，這次大概率也是假的。
可是畢竟和自己有關，還是沒忍住瞥了一眼。
她看到熟悉的微信頭像，還有對方打字的習慣，對她的昵稱，确實和母親一模一樣。
這些都是沒法僞造的。
是了，之前還在家時，母親不就希望她不要去讀大學，早點嫁到隔壁村子，換取彩禮錢補貼家用嗎？
她們都一樣。
都是為了她好。
為了讓她變得和她們一樣。
永遠困在閉塞的井底，永遠無法逃脫黑暗。
林靜怡忽然感到孤立無援，頹喪地縮在角落。
大片烏雲飄過，遮住陽光，将她的視野蒙上一層灰暗的色調，只有面前滔滔不絕的兩位老人眼中閃着光芒。
“等你嫁過去之後，這邊的工作就可以辭掉了，專心在家生孩子。”
“對，至少得兩胎，一男一女最好，以後兒子長大了就繼承老家那套土胚房，女兒長大了就嫁到隔壁村換些彩禮錢，到t時候房子可以再蓋一間，到時候再找個媳婦，生個大胖小子……”
“我說了很多次了，我不想結婚！而且我有男友了！”林靜怡反抗着，但是沒有任何用。
“之前那個女人也是這麽說的。”艾姨又将手機屏幕切換到相冊，塞到她面前，陰陽怪氣道，“你看看，現在不也嫁了個好人家？”
那個女人？
林靜怡看向了手機屏幕。
動态照片上是個挺着大肚子的女人。
不過她并不認得，只是對她脖子上的菱形疤痕有些眼熟，不過此時也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了。
女人赤足半坐半仰在臺階上，肚子腫得和皮球般，将衣服下擺撐破，露出來。
肚皮成了薄薄的一層，上面布滿了青色紅色的血管，最薄的地方已經透亮，能夠看到女人的內髒，還有游走在其中細長的“紅線”。
“……她這是懷孕了嗎？”
“還沒呢。”艾姨吸了吸口水，“咱們黑曜村有個傳統，那種不聽話的新婦人，就會在她們肚中種上線蟲，治個七七四十九天，等新婦懂規矩了，這蟲子也養肥了。”
“線蟲？”原來那細長的紅線并不是血管，而是蟲子，“該不會是……”
“對，上次你喝的湯，就是用這種蟲子熬制的，特別滋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