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黑桃A
黑桃A
“你男朋友的廚藝也太好了吧？”
隔壁桌的同事從姜晚的飯盒中揀走一塊魚肉, 嘬着筷子，眼中閃着傾羨的光芒，“我好羨慕你啊。男朋友又帥, 工作又好, 而且還這麽愛你！你們明年就要結婚了吧？”
姜晚放下手中的筷子，她望着桌上即将枯萎的玫瑰出神。
那是她男朋友上周送的, 她每日細心呵護，可是才過了幾天, 玫瑰花瓣的邊緣已經發皺發黑。
正如同事所說，再沒有比她男朋友更好的人了。
他很愛她。
會親手為她準備豐盛的晚餐，家務全包, 将她寵成了廢物。
平日小驚喜不斷, 逢年過節還會送包包和首飾。
不僅對她好, 更是将她的父母親人朋友當做自己人。
誰都說她三生有幸才能找到這樣的二十四孝男朋友。
她曾經摟着他問, 為什麽要對自己這麽好？
那時候他握着她的手，一下下虔誠地啄吻她的手心：“寶寶，你永遠都不知道我有多愛你。對我來說，你就是光芒萬丈的神仙，比我的生命還重要，我還會對你更好的。”
實際他不知道，是他發現了黯淡無光的她。
“姜晚？”同事的聲音将她從回憶中喚醒。
“抱歉, 你剛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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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說, 你們是不是明年就要結婚了？”同事喋喋不休地追問，“你們打算在哪裏辦酒席？”
姜晚毫無食欲，像是忘記了吞咽的方式, 嘴裏的魚肉嚼了很多遍，從左邊到右邊, 再從右邊到左邊，始終咽不下去。
終于被一根細小的魚刺紮到，她擡手止住同事的話語，捂住嘴避免将食物吐在工位上，猛地起身沖去了洗手間。
同事望着她的背影，驚喜地眨眨眼，這是懷上了？雙喜臨門啊。
姜晚将自己鎖在衛生間，剛才的午飯一張口全部吐了出來。
她撫着胸口深呼吸好幾下，終于緩過來了。
不想回去工位，她将馬桶蓋放下來，坐了上去。
實在忍不住，她又從口袋翻出手機，劃到妹妹的微信界面，點開那張照片。
——她心愛的男友和親妹妹的床照。
自虐般，她将照片放大，細致地看着照片上的男人。
好像多看幾眼，那個赤、裸的男人就是別人了。
妹妹又能像以前一樣調皮地發搞怪的表情包給她，告訴她，不過是愚人節玩笑。
可惜昨天和今天都不是愚人節。
她歪着腦袋，麻木地用品鑒的視角去看，如果這只是一張澀情片的截圖的話，堪稱完美，性張力十足，男帥女靓，而且男女主都含情脈脈，眼中不只有赤、裸的欲望，還有藏不住的愛意。
他也愛着妹妹嗎？
姜晚忽然又想起之前與男友相處的瞬間。
高中時在人群中悄悄牽起的手。
大學時接受他的告白，小心翼翼的初吻……
一陣惡心又湧了上來，她立刻起身翻開馬桶蓋，可是已經有點晚了，有些嘔吐物漏在了馬桶邊緣。
她将早飯也吐了個幹淨，但是依舊一抽一抽地，明明已經沒有能吐的，就開始吐血。
咽喉中都是酸味和血腥味。
姜晚再也忍不住，想要放聲痛哭，可是一滴淚都流不出來。
從昨晚收到這張照片她就一直這樣，明明心裏應該有說不盡的委屈，可是怎麽也哭不出來，背着熟睡的男友，盯着手機熬了一晚上，雙眼布滿了紅血絲。
早上男友問她是不是不舒服，實在不行就請假吧。
姜晚那時想的是，她沒了男友，不能再沒了工作。
可是現在，她後悔了，她根本做不到熟視無睹。
擦幹淨嘴巴，一咬牙還是将照片轉給了男友。
不過三分鐘時間，手機鈴聲就響起，界面上不停地閃着男友的名字——周家皓。
姜晚沒有接。
她按了靜音鍵，起身走出廁所。
下午剛上班，周家皓居然就趕了過來。
他們的公司剛好是相反方向，平時一小時的車程他竟然半小時就到了，應該是一路飙車過來的。
此時他正滿頭大汗地和姜晚的上級請假。
周家皓經常接她下班，有時還會給她的上級、同事帶零食，所以上級不僅知道他而且印象還不錯。
上級看了眼姜晚慘白的臉，又看了眼面前焦慮的帥小夥，點頭同意了假期。
“晚晚，我來接你了。”周家皓停在了她的工位前，不敢靠近半步。
周圍的同事雖然忙着手頭的工作，但是紛紛停下了聲音，豎起耳朵八卦。
姜晚忽然覺得有些想笑，明明都已經這樣了，還要裝好男友的模樣。
她想要發脾氣，想要将他的假面撕碎，讓大家好好看看他是多麽虛僞，多麽醜陋，多麽惡心。
可是這樣做之後，最後被議論的恐怕是自己。
畢竟他對于他們來說，只是個路人，而自己是他們身邊唾手可得的話題。
于是姜晚面無表情地收拾好東西，順從地跟着男友離開公司，下樓，坐進他的車裏。
“晚晚，那張照片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聽我解釋。”随着車門關閉，周家皓側身系好安全帶就開始了。
“我現在很難受。”姜晚感覺胃部灼燒，頭也疼，“我現在什麽也不想知道，只想回家休息。”
周家皓看了她半晌，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你不會和我分手吧？我們已經交往這麽久了。”
姜晚沒有回答，靠在車窗上閉眼休息。
周家皓這才發動汽車。
這應該是頭一次，兩人獨處這麽安靜，以前要麽是她聊今天遇到開心的事情，要麽是周家皓逗她開心。
如今只剩下汽車運行時沉悶的聲音。
姜晚睜開眼，偷看倒映在車窗上的周家皓。
他看起來還和上周那個送花的男朋友一樣，可是又仿佛全變了。
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回到家，姜晚說想喝水。
于是周家皓去廚房燒水，用兩個杯子将滾燙的熱水倒過來倒過去，用嘴唇試了水溫合适，才遞給她。
姜晚坐在沙發上，抱着玻璃杯喝了一口，溫水下肚，咽喉腸胃都稍微舒服一些了。
沙發的另一側深深凹陷進去，周家皓坐在了她身旁，中間隔着幾個抱枕。
透過他的身體，散發出古怪、令人作嘔的氣味，有妹妹身上熟悉的香水味，還有汽車柴油的味道，混在一起竟然這麽難聞。
“晚晚，對不起。”周家皓垂着頭，緊緊攥着手指，“……是我鬼迷心竅，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
姜晚實際妄想過，希望那是照片合成，一切都是假的，可是男友這副悔恨的樣子又将一切坐實。
她捏緊了玻璃杯，腦子裏一片空白。
“我知道說的再多，也無法掩蓋我犯下的錯誤，我願意用下半生來償還。等下我們就去銀行，我卡裏所有的錢轉給你，還有車子、房子也轉到你名下……”
“我不要。”姜晚有氣無力地說，她想要的不是他的錢。
她想要他愛她，不需要很深刻，不需要對她那麽好。
只希望這份愛純真，只愛她一個，一輩子。
“那我要怎麽做你才會原諒我？”
姜晚也不知道。
東西髒了擦一擦表面好似就幹淨了，可是肉眼看不到的細菌已經侵入物體表面，深入內部。
他們的感情也是，一旦髒了，還能恢複如初嗎？
她又覺得惡心了。
雖然不舍，但還是說出了口，“我們分手吧。”
“不行！”周家皓猛地站起來，眼睛通紅地瞪着她，吓了姜晚一跳，他的反應比她預想的還要激烈，“我們已經交往八年了，雙方家長都見過面，馬上都要結婚了，現在分手，怎麽和家人解釋？周圍的朋友會怎麽看我們？”
他還真是理直氣壯。
明明出錯的人是他，卻将責任公攤到情侶雙方，反正婚後責任、債務共擔是吧？
姜晚冷笑着，仰頭看他。
在別人眼中，她總是溫順、逆來順受的性子，之前他總說看到她吃虧會覺得心疼，恨不得時時在她身邊守護。
現在兩人之間真的出了問題，他立刻将矛頭對準她。
果然男人的甜言蜜語沒一句是真的。
被姜晚冰冷的視線刺激到，周家皓咽了咽口水，語調又軟下來，“晚晚，求你了，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保證以後我絕對不會再對不起你，真的，你相信我。”
姜晚不想答應他。
“我們現在不能分手。”他又勸，“你想想去年回老家時t，你奶奶在醫院握着我們的手還等着吃我們的喜糖呢，我們怎麽能讓老人家的期望落空？還有現在分手了，下次的同學會怎麽面對高中和大學的同學？”
唉。
姜晚幾乎和周家皓同時嘆了口氣。
他們交往的時間太久了，家人、朋友都是重疊的，彼此的財物也交織在一起，無法輕松清算清楚，根本沒法像上下唇一碰、吐出“分手”兩個字那樣痛快地分開。
兩人并排坐在沙發上，像是被重重纏繞的蛛絲緊緊束縛住，一動不動。
“我再考慮考慮吧。”
姜晚的勇氣如同退潮的浪水，來時洶湧激烈，退時倉皇狼狽，只留下一地狼藉。
這天晚上兩人首次分房而睡，周家皓睡在客廳的沙發上，枕着自己的手臂，回想自己是如何一步步走到現在這樣的死局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