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五章

喬思然拿着酸奶回卧室去了。

許承嶼還倚在料理臺邊。

喬思然問他為什麽跟她說那些。

其實, 他心裏也明白,與其說是在跟喬思然解釋他為什麽沒和梁倩訂婚,不如說, 他在剖析自己的心。

他确實因為莫星晚和許世銘對感情失望, 他不敢付出,他疑心所有接近他的人,認為這些人都是帶着某種目的接近他。

而這些人中包括喬思然。

他不相信真誠的感情, 也從未遵從過自己的內心。

一直以來,他認定了自己喜歡的人是沈諾娴。

在他眼裏,這世上沒有比沈諾娴更美好的姑娘了。

他羨慕沈諾娴對曾子瑜的專情, 也祈求有一天能遇到一個這樣愛他的人。

他把沈諾娴放在不可逾越的地位,卻對喬思然的好視而不見。

從一開始,他就帶了偏見去看喬思然。

因為她沒有令人無法忽視的家世,他就預判了她目的不純。

現在他明白了,她的确目的不純,可那個“不純”才是讓他最難受的。

喬思然要是真為了利益接近他, 他可能會好受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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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依舊覺得沈諾娴很好。

可如今他眼中只有喬思然了。

他現在才知道愛一個人和欣賞一個人的區別。

他能心中毫無波瀾地祝福沈諾娴和曾子瑜, 卻無法做到在那個理應受到所有人尊敬的人的墓碑前克制自己發狂。

他無法忍受喬思然的心裏牽挂着別人,哪怕那個人是一個已經死去的人。

***

臺風越發猛烈了。

停電後,供電一直沒有恢複。中午的時候,喬思然決定下樓問姚嫂借樓下的廚房用, 許承嶼也跟了下去。

姚嫂看到他們下來, 跟他們打招呼。

“昨晚睡得好嗎?”姚嫂問。

喬思然:“風太大,沒怎麽睡好。”

姚嫂:“沒事,臺風就是這樣的, 明後天就好了。”

喬思然點頭,問道:“那個, 姚嫂,樓上斷電了,能借你廚房用嗎?”

“随便用。”

“那我去拿食材。”喬思然上了樓。

姚嫂到底和許承嶼不熟,一時尴尬着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倒是許承嶼先打破了沉默:“還沒謝謝阿姨,昨晚的牛腩面很好吃。”

沒人不喜歡被人誇獎,姚嫂也不例外,看許承嶼的眼光也少了份挑剔,多了點長輩對小輩的關心。

小夥子穿着昨日小喬問她借的她兒子的睡衣褲,高高瘦瘦的,倒顯得衣服有點寬松,到底人長得好看,普普通通的睡衣褲也穿出矜貴優雅感來。

姚嫂:“你是……小喬的男朋友吧?”

許承嶼愣了兩秒,才遲鈍地“呃”了聲,也不否認,只覺得姚嫂好眼神。

“我就說,小喬溫柔漂亮,小夥子你也不差,沉穩斯文,看上去就很般配。”姚嫂自說自話起來,完全不給人插嘴的份。

許承嶼當然也不會打斷她。

姚嫂說的,他愛聽。

喬思然端着食材下樓打斷了他們聊天。

許承嶼上前兩步幫她拿東西。

姚嫂是個拎得清的,借口昨晚沒睡好,要去補個覺,不着痕跡地把廚房留給他們兩個人。

廚房裏只剩下許承嶼和喬思然。

自清晨許承嶼表白後,兩個人都有點尴尬。

誰也沒開口。

竈上煮着鲫魚湯,魚是昨天煎好的。喬思然在一旁切着茭白,許承嶼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打斷她:“我來吧。”

喬思然停下了切茭白的動作,稍微有點吃驚地看着許承嶼。

許家的這位二少爺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在瀾清名邸的時候,他連廚房都沒踏進過一步,很難相信他會做菜。喬思然看了眼料理臺上準備好的蝦仁,心想着,比起讓許承嶼炒蝦仁滑蛋,她還是更放心他來切茭白。

“茭白切滾刀塊。”她提醒道。

許承嶼瞪眼:“什麽?”

喬思然從他手中接過刀,做了個示範。

“這樣?”他問,試着按喬思然教的方式切。

喬思然探過頭去看。

“可以再切大點,炒的時候會縮點水。”喬思然說,一擡眼便對上許承嶼的目光,她才發現,兩個人離得好近,他沉穩的呼吸,潮濕,溫熱,拂着她的發梢。

喬思然不自覺放緩了呼吸,往後退了些,假裝沒在意到他眼中的光亮。

她敲了兩枚雞蛋,在許承嶼專注的目光下開始打蛋。

許承嶼只是看着她,沒說什麽,半晌才低下頭繼續切他的茭白,嘴角還帶着淡淡的笑。

之後兩個人都沒再說話。

三支茭白很快切好,那邊喬思然也炒好了蝦仁滑蛋。

“再炒一個油悶茭白就好了,很快的。這裏油煙味濃,一會兒熏着了,沒那麽多睡衣給你換洗,你先上樓去吧。”喬思然一面說,一面将蝦仁滑蛋盛出鍋。

“既然很快,那就一起上去。”許承嶼回答。

他确實受不了油煙味,覺得嗆人得很;他有潔癖,不喜歡身上、衣服上沾到味,特別是油煙味和煙酒味。不過要是為了點油煙味,要他去樓上等,他倒更想陪着喬思然,雖然他也搭不上手,但就是站在這裏,看着她,随手給她遞個盤遞個勺的,随口聊兩句有的沒的,幫她端端東西,他就挺高興。

喬思然知道許承嶼是個不聽勸的,也就由着他去。

油鍋熱了,喬思然将許承嶼切好的茭白塊倒入鍋內,“嘩”的一聲,油煙一下子蔓了出來。

大概是因為降溫了,昨日她還在穿短袖,今天就添了件淡駝色針織衫,清爽又溫柔。她其實不是特別漂亮,但是很耐看,縱使淡駝色這麽素的顏色,她也穿得別有一番韻味。

許承嶼忽問:“他吃過你做的飯嗎?”

喬思然回過頭來。

斷電了,油煙機沒法開,但炒菜的聲音還是很響,許承嶼似乎問了句什麽,但她沒聽清楚。

“你說什麽?”喬思然問。

許承嶼忍不住蜷了蜷手指,高聲重複了一遍:“他吃過你做的飯嗎?”

喬思然愣了愣,明白過來他指的是談爅。

許承嶼似乎特別介意她和談爅的過去。

她倒不自我感覺良好地認為許承嶼在吃醋。他不過是不甘心而已。

“我做兩面黃他肯定來蹭飯。”喬思然一面炒茭白,一面說,頭也沒回,“配上冬瓜排骨湯,他能吃兩大盤。”

她聽到身後,許承嶼“嗯”了聲,以為到此為止,沒想到他又問了句。

“我們晚上能吃兩面黃嗎?”他微微頓了頓,補充,“配冬瓜排骨湯!”

喬思然關了火,轉過身來,冷冷回道:“不能。”

許承嶼倒也識相,沒再問了,端着鲫魚湯先上樓了,等喬思然将油焖茭白裝了盤,他又下樓搶着拿過蝦仁滑蛋和油焖茭白。

喬思然發現他嘴角的笑消失了。

她洗了手,拿了碗筷上樓。

這頓飯,兩個人也沒多說話。

***

臺風來的快,去得也快。

晚上的時候,風雨已經小了很多。

昨晚沒睡好,本就困得打哈欠,再加上供電沒有恢複,書也看不成了,手機也只剩一格電了,晚飯後,喬思然簡單地洗漱了下就回房睡了。

許承嶼躺在沙發床上,一點睡意也沒有。

晚飯還是和喬思然一起做的。以前絕對沒想到過會去做的事如今做起來,卻讓他甘之如饴。

飛機颠簸時有多罵罵咧咧這鬼天氣,現在就有多巴不得這臺風一直刮下去,只要這鬼天氣一直維持着,他就能一直住在這,哪怕晚上只能睡這又窄又硬的沙發床,但起碼知道喬思然和他只隔着一扇門。

手機沒電了,最後收到的一條信息是劉特助發的,問他如何安排後天的臨時股東大會。

他回了句“不用管”。

他厭煩透了勾心鬥角,爾虞我詐。

厭煩透了許世銘卯足了勁兒給他使絆。

他想留在這裏,和喬思然一起,一起做飯,一起吃飯,過簡簡單單的生活。

卧室裏有奇怪的聲音傳來,許承嶼坐起來,細聽。

是砸在玻璃窗上噼裏啪啦的雨聲,以及——女人嗚咽的聲音。

許承嶼下了床。

卧室門沒上鎖,他輕輕一推,門被推開一條縫。

嗚咽的聲音更清晰了。

許承嶼走過去,在喬思然的床邊t蹲下。

借着外面洩進來的一點微弱的亮光,他看到她眼角濕漉漉的。

她睡着了,大概是夢見了傷心事了,淚水順着眼角往下滴落,最後隐入散開的長發裏。

許承嶼沒忍住,湊了過去,親吻了下她的眼角。

淚水鹹鹹的,含在嘴裏卻是苦澀的。

蹲的時間有點長,腳開始發麻,他索性就在喬思然身邊躺下。

她的床也不大,他睡上去後,就變得很擠。

怕吵醒她,他很小心地躺下,側着身子,與她臉對臉。

巴掌大的小臉,不施粉黛,皮膚白皙細膩,清清爽爽。

眼角邊還有點亮晶晶的。

他喉結滾動了下,伸手用指腹輕輕抹去那點濕。

她氣息平穩了些,不再嗚咽。

他把她摟在懷裏,但又不敢抱得太緊。

他們已經很久沒靠那麽近了,他嗅到她頭發的香氣,是熟悉的栀子花香,他想起了浴室裏,他看到她還在用那款她用慣的洗發水。

所有的一切,那麽熟悉,心裏竟有了種奇妙的平靜感。

有多久沒那麽平靜過了?

他數不過來,也不想數。

他低下頭,小心翼翼地吻着她的發絲,虔誠地,不帶一絲情.欲。

喬思然突然咕哝了句,含糊不清。

許承嶼一僵,沒敢動彈。

喬思然又咕哝了句。

這回,他聽清了。

她說——阿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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