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新婚
新婚
“嘭”的一聲, 是車輛相撞的聲音。
剎那間,溫晏然看見前面那輛白車直接被撞翻了。
在失去意識前,溫晏然的腦中走馬燈似的出現很多畫面。
有她和爸爸媽媽的, 還有她和沈庭樹的。
那些人生中未完成的遺憾, 也一一在腦海中閃現。如果可以的話, 她好像在死前問他一句,她在他心中到底算什麽?可是, 好像沒有機會了。
溫晏然感覺自己大概是要死了吧,不然怎麽會在失去意識前的那短短的幾秒,腦中出現這麽多的畫面。
……
沈庭樹坐在實驗室的辦公桌前忙得焦頭爛額的時候, 忽然接到了一個陌生來電,是市區醫院打來的。
“您好,請問是沈先生嗎?”電話那頭的護士問道。
“我是。”沈庭樹回答。
“您的妻子溫晏然女士剛剛在發生了嚴重的車禍, 現在正在急救室搶救, 需要您盡快來一趟醫院。”電話那頭的護士語氣平淡地闡述着事實。
聽到電話那頭的話語, 沈庭樹的腦袋“嗡”的一下空白了一瞬。
“發生了車禍?”沈庭樹不可置信地喃喃道。
“是的,很嚴重的車禍,具體情況可以等您到了醫院再了解。”護士繼續語氣平淡地回答。
“好,我現在就過去。”
沈庭樹說完,電話那頭的護士便将市區醫院的地址報給了他。
護士挂斷電話後, 沈庭樹都顧不上跟領導請假, 直接拿起車鑰匙就快步下了樓。
他插車鑰匙時,才發現自己的手抖得厲害,插了好幾遍都沒對準鑰匙孔。
他做了一個深呼吸,用左手緊緊握住右手, 才勉強将車鑰匙插進鑰匙孔。
沈庭樹腳踩油門,打着方向盤駛出了研究所。
一上車, 他常聽的北州市交通廣播就自動打開,交通廣播傳來的新聞播報,讓他的手再次控制不住地顫抖。
“中午12點23分,臨湖路與關林路交叉口,發生一起嚴重車禍,從路段監控視頻來看,這并不是一起意外事故,駕駛着綠色出租車的王某,突然加速很有目的性地撞向了行駛在前方的白色車輛,直接将白車撞翻在地,已知出租車上還有一名女性乘客,目前3人均已送往最近醫院搶救,車禍導致2輛車嚴重受損,3人受重傷,車禍背後是否另有隐情,有待本臺進一步跟蹤報道。”
交通廣播中播報的女性乘客,不會就是……
剛剛護士在通話裏說,溫晏然正在急救室搶救。
沈庭樹不敢繼續往下想。
他不自覺地加快了車速,想要快一點到醫院。
沈庭樹一邊觀察着路況一邊跟着導航往市區醫院的方向走,腦子裏卻被“車禍”、“搶救”這幾個詞塞滿。
廣播中說出租車直接将白車撞翻在地,可見車禍的慘烈。
他忽然感覺自己此刻成了一具行屍走肉,雖然肉.體開着車,靈魂卻早已不在這了。
十幾分鐘後,沈庭樹趕到市區醫院的急診室。
手術還沒結束,他只能站在手術室外等候。剛來的時候他已經從護士那大概了解了情況,剛剛交通廣播播報的車禍就是溫晏然發生的車禍,她是出租車上的女乘客。
從現場來看,車禍很可能就是王某故意造成的,意外追尾的概率不大。
因為出租車撞向白車時,存在明顯的加速情況,而且出租車也沒有調轉方向避開白車的跡象。
具體的情況,估計要等當事人醒來才能盤查清楚。
沈庭樹站在手術室外,等了大概有大半個小時,手術醫生從手術室走出。
“誰是溫晏然的家屬?”醫生站在門口問。
沈庭樹連忙快步上前,回答:“我是。”
醫生點點頭,便開始例行公事地闡述溫晏然的具體病情:“病人在車禍時頭部受到劇烈撞擊,有輕微的腦震蕩和腦出血,身體有多處劃傷,右腿小腿和左邊手臂骨折,目前病人還處于昏迷狀态,已經轉至重症監護病房觀察。”
聽完醫生對溫晏然病情的描述,沈庭樹的臉色又白了白,他唇色蒼白地問道:“醫生,她什麽時候能夠醒來?”
“這個看情況,保守估計一兩天的時間吧,這個要看具體情況,我也沒辦法準确推斷。”醫生回答。
“那我能去看一下她嗎?”沈庭樹問。
“重症監護病房一般是不允許探視的啊,這也是為了病人着想。”醫生例行公事地說道,“轉到普通病房了,就可以正常探視了。”
說着醫生遞給他一張手術病例單,說:“可以去給病人辦理住院和繳費了。”
……
迷迷糊糊中,溫晏然感覺自己全身都在痛,腦袋在痛,手在痛,腿也在痛。
眼皮下的眼球微微滾動,她緩緩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身處于一個白色的房間內。她這是死了,到了天堂嗎?她在心裏問自己。
可是為什麽人死了,身體還會t這麽痛。
正當她疑惑之際,一名穿着白大褂的醫生走了過來。
醫生對她露出一個親切的微笑,說:“你醒了,各項指标都還好,可以轉到普通病房了。”
溫晏然睜着眼睛呆呆地看着醫生,像是沒聽懂似的。
醫生看她這副呆愣的樣子,又拿起手電筒照了照她的瞳孔,觀察瞳孔反射情況。
“還好啊,”醫生喃喃道,“應該是還沒反應過來吧。”
“你還記得自己出車禍了嗎?”醫生問。
聽着醫生的問話,溫晏然視線環顧四周,她大腦遲鈍地給她發來一個消息。
哦,這是在醫院,原來她沒死啊。
“出車禍?”溫晏然試着出聲,卻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得過分。
醫生點點頭:“你乘坐的出租車發生了嚴重的車禍,還好在你系了安全帶,不然命早沒了。”
因為陳女士的時常叮囑,從小到大,不管是坐私家車還是做大巴車,溫晏然都有系安全帶的習慣。
“你的頭部受到了重創,有輕微腦震蕩和腦出血,左臂和右腿也有骨折的現象,需要好好修養一段時間。”醫生闡述她的病情。
因為腦袋被捆了起來,她連做個點頭的動作都顯得格外艱難。
“好。”她聲音沙啞地說。
等溫晏然從重症監護病房出來,她看到了站在外面一排的人。溫晏然的視線一一略過他們,沈庭樹、陳女士還有爸爸……
她這是在北州市嗎?爸爸媽媽是什麽時候過來的?溫晏然有些遲鈍地思考。
她的視線緩慢地略過每一張臉,卻發現,陳女士和爸爸好像突然老了很多,明明不久前她才跟陳女士和爸爸視頻過的。
陳女士化着妝看着完全不像快六十的人,爸爸也還是老樣子,頭發雖然白了雙眼卻是炯炯有神。怎麽突然,他們看着就這麽憔悴了呢?
更誇張的是沈庭樹那張臉,她差點都沒認出來。
眼底青黑,唇色蒼白,臉頰凹陷,看着比她還像病人。
就連沈母和李阿姨也過來了,沈母需要卧床休息,所以是坐輪椅過來的。
陳女士和溫建南一看女兒這個樣子,便情不自禁地紅了眼眶。
“然然,感覺怎麽樣?”
護士推着她的病床,陳女士跟在旁邊,眼眶紅紅地問道。
“身上痛。”溫晏然聲音沙啞地回答。
陳女士聽到女兒的聲音,沒忍住眼淚直接湧了出來。
一旁的溫建南連忙安撫地拍了拍陳女士的肩膀,說:“別哭了,孩子看到會跟着傷心的。”
很快,護士便将病床轉移到了普通病房。
病房是提前定的單人間,更便于她休息。
醫生離開病房前,還特地交代了幾句:“病人現在還比較虛弱,家屬少說話盡量不要打擾病人休息。”
沈庭樹和陳母溫父聽後皆是認真地點點頭。
沈母也才剛動完手術不久,身體還沒徹底恢複,需要休息。她在病房停留了一會兒,就被沈庭樹送回了醫院。
溫晏然出車禍時,因為情況危急,是最近醫院派的救護車,所以離沈母住的醫院還是有些距離的。
沈庭樹離開後,陳女士幫溫晏然拉了隔簾,讓她好好休息。
溫晏然點點頭,卻沒立即睡着。
她聽到陳女士和溫父在小聲地議論車禍的具體情況。
從他們的談論中,溫晏然得知,開出租車的司機姓王,他受的傷最重,經過搶救無效死亡。
白車車主的情況,比他好一點,也可以說更差,因為白車車主撞斷了脊椎,雖然命保住了,但成了植物人,餘生都只能躺在床上。
“網上都說這個出租車司機是故意撞的白車,可能兩人是有什麽私仇。”陳女士一邊啜泣,一邊小聲道,“這不神經病嗎,他要尋仇,幹嘛要帶上我女兒啊,然然是無辜的啊。”
溫建南也是長嘆一口氣,說:“可能被仇恨沖昏了頭腦吧,顧不了那麽多,他現在人也死了,算是遭報應了。好在我們然然福大命大,雖然受了傷,命總算保住了。”
“醫生不是說然然胳膊和腿都斷了嘛,然然這以後要是留在什麽後遺症,他做鬼了我也不會放過他。”說到這,陳女士眼淚又止不住地往下流。
溫建南拍拍她的肩膀,安撫道:“好啦好啦,別哭了,別再給然然吵醒了。醫生不是說了嘛,無明顯移位的裂紋骨折,打了石膏固定,很快就可以愈合,不會有什麽後遺症的。”
陳女士妥協地點點頭,轉頭又感嘆起那位白車車主的遭遇:“那個白車車主也真是慘,雖然命保住了,但成了植物人,要癱瘓一輩子。”
私仇?溫晏然露出疑惑的表情。那個白車車主和出租車司機看着不像是之前就認識啊,車禍前他們是第一次見面吧,他們吵架時,也沒聽兩人互相叫對方的名字。
但車禍确實是那位出租車司機造成的,是他有意要撞那輛白車。
在她看來,兩人的沖突也就是那場争吵而已,一場争吵就讓出租車司機決定和白車車主同歸于盡,她屬實是想不通為什麽。
随後,她又想起出租車司機罵不過白車車主,氣得關上車窗,猛捶方向盤的樣子。
當時她就坐在後座,兩人對罵的全過程,她都聽得清清楚楚。
一開始兩人只是常規的髒話輸出,後面白車車主就開始對出租車司機進行人身攻擊了。
她想到她剛上車時,出租車司機臉上的煩躁與不耐煩,以及她提出提前下車,司機說她會在下車後投訴他。
也許,白車車主對他的人身攻擊只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吧,溫晏然腦中忽然冒出這麽一個想法。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沈庭樹回來了,他手上提着一些打包回來的食物。
之前溫晏然一直處于昏迷狀态,只能靠吊營養針來維持身體所需的能量。轉入普通病房後,醫生說可以飲食,但主要以流食為主。
沈庭樹打包回來的是牛奶粥、麥片粥還有一些鮮榨果汁。
她早上還沒吃,看到這些東西還真有點餓了。
她的視線緩緩上移,她再次注意到沈庭樹那張憔悴的臉。
“你是熬夜了嗎?”她疑惑地問。
聞言,沈庭樹拆包裝袋的動作一頓。
“嗯。”他輕聲回答。
“有食欲嗎?”他将打包的粥拿出來,詢問道。
原本她還想問什麽,一打岔,注意力瞬間被桌上的粥給吸引了。
她點點頭,說:“想吃一點。”
“想吃哪一個?”他又問。
“麥片粥吧。”她回答。
沈庭樹走到床尾,通過升降杆,将病床床頭那部分往上擡了擡,準備給她喂粥。
他坐在床邊,用勺子舀了一勺麥片粥,喂到她的嘴邊。
溫晏然有些難為情地張開嘴,吃掉了那勺粥。麥片粥煮得很軟爛,跟她以前吃的麥片粥口感上有很大的差別,她自己泡的會更有嚼勁一些,不過她現在的身體狀态好像是更适合吃這種軟爛一些的。
陳女士和溫建南站在一旁,一臉欣慰地看着兩人。他們一邊看,還一邊微笑地向對方遞去眼神,那表情好像在說:真好,女兒以後算是有人照顧了。
溫晏然被他倆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在沈庭樹舀起下一勺粥時,連忙開口道:“你扶我坐起來,我還是自己吃吧。”
“你手臂受傷了,不方便,我喂你。”沈庭樹語氣堅定地說道。
陳女士和溫建南也在一旁附和,陳女士說:“是啊,然然,你的手都骨折了,就別逞強了,別再耽誤骨頭的恢複。”
溫建南連連點頭:“是啊,是啊,就聽你媽的,你現在是傷患。”
溫晏然有些無奈地閉了閉眼,說:“我是左手傷了,我用右手吃不就行了。”
說着,她又将視線投向沈庭樹:“你扶我坐起來吧,別人喂我,我真有點不自在。”
“我要是自己吃不了,你就再喂我,行不行?”她提議道。
她知道沈庭樹向來尊重她的意見,她都這麽懇求了,他不會不答應。
果不其然,沈庭樹點頭表示同意。
病床擡起的角度幾乎快接近45°了,如果她是一個行動方便的人,那她很容易就能坐起來。
但她現在手腳都打上了石膏,确實不太方便,她也怕自己亂使勁兒會加重骨折的傷情。
沈庭樹彎下腰,幾乎是用擁抱的姿勢将她扶着坐起身,每挪動一下都透着小心翼翼,t生怕弄疼了她。
這姿勢實在是太暧昧了,陳女士和溫建南又在旁邊看着,溫晏然的臉不争氣地紅了。
她紅着臉,垂着頭,不敢去看任何一個人。
本以為這讓她臉紅心跳的環節終于是結束了,沒想到,沈庭樹扶她坐起來後,并沒有立即松開她。
相反,他更緊地抱住了她。
是真真正正的擁抱。
像是怕會不小心弄疼她,沈庭樹抱她抱得雖然緊,但力量卻收着。
溫晏然有那麽一瞬很好奇,他是怎麽控制這個力度的。
這個擁抱在溫晏然看來很久很久,久到她從一開始的訝然,到後面反應過來後開始害羞,以及很快意識到,此時此刻陳女士和溫建南還在場呢。
“沈庭樹,你怎麽了?”她擡起沒受傷的右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背,問道。
“沒什麽,就是想抱抱你,就是覺得能再見到你真好。”沈庭樹輕聲地回答她。
能再次抱住一個溫暖的你真好,他想。
他依舊抱着她,沒有松開,像是十分貪戀這個充斥着溫暖的擁抱。
沈庭樹沉浸在溫暖的擁抱中,可她實在有點受不住了,她感覺自己很明顯地能感受到頭頂的兩道視線,分別來自于陳女士和溫建南。
“我爸我媽還看着呢,你可以先放開我嗎?”溫晏然小聲地說道。
她雖然看不見自己的臉,但僅通過熱度她也能感受到,她此刻的臉必然是紅彤彤的。
沈庭樹像是很不舍很不情願地松開溫晏然的身體,像是無事發生似乎的一臉淡定地為溫晏然放好就餐桌。
有時候,她是真的佩服沈庭樹的從容淡定。
看到方才的一幕,陳女士反應迅速地朝溫建南使了一個眼色,然後笑眯眯地對溫晏然和沈庭樹說:“然然,庭樹,我和你爸出去辦點事,一會兒再回來啊。”
溫建南剛剛已然接收到了陳女士傳遞的信息,也說道:“我和你媽出去一趟,有什麽事就打電話。”
溫晏然想陳女士和爸爸大概也不想杵在這當電燈泡。
她點頭,說:“那你們注意安全啊,別迷路了。”
二老第一次來北州市,人生地不熟的,她還真怕他們亂跑迷路了。
“知道知道。”陳女士擺擺手,就拉着溫建南走出了病房,還很貼心地為他們關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