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親兄妹
親兄妹
日居月諸，露往霜來。湯寶兒如今已有十一歲了，随着年紀增長，她身量開始抽條，長高了不少，因着愛食，她比旁的姑娘要豐滿圓潤一些。
“才剛香杏送來的示燈粑粑呢？”井明時左瞧右瞧，一臉疑惑看向湯寶兒：“你放哪裏去了？”
她比湯寶兒大一歲，如今十二歲，出落得亭亭玉立，氣度不凡，一看就是官家的姑娘。
湯寶兒穿着一件青綠色的衫裙，看上去清麗嬌俏。聽了小姐妹的詢問，她支支吾吾，一副心虛模樣。
井明時一瞧，頓時氣極：“湯寶兒！你真是過分！那麽多你都吃完了？你吃完了，我吃什麽？”
“喏。”井明真不知什麽時候來了，他伸出手，往井明時面前扔了一包麻餅：“剛買回來的，還是熱乎的，趁熱吃。”
井明時嘟了嘟嘴，她瞪了一眼湯寶兒後，便伸手打開油紙，吃起了麻餅來。
井明真在她身旁坐下，朝對面遞出一物。
湯寶兒眨了眨眼睛，她看向正在吃麻餅的井明時。
井明時察覺到她的目光，哼了一聲，扭頭吃自己的麻餅，不搭理她了。
湯寶兒這才接過東西，打開一看，竟是焦香酥脆的烘糕。
她擡頭，一臉高興地看向井明真：“你怎麽知道我想吃這個啦？”
井明真雙手環胸，他靠在椅背上，聞言便輕笑一聲：“你腦袋空空，旁人一看便能看出你心中所想，我怎麽不知道了？”
湯寶兒猛吸一口烘糕的香氣，聽他說了這話也不惱，只問：“那你可知，我吃了烘糕，還想吃什麽？你要能猜出來，我才是服你了。”
“你想吃巢湖蝦糊，是不是？”井明真嘴角挂着笑意，分明俊俏的眉眼上染着兩分恣意：“你不僅想吃巢湖蝦糊，你還想吃下塘燒餅、瓦罐牛肉、三河米餃，我說得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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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寶兒吃烘糕的動作一頓，少頃，她讪讪一笑，不說話了。
井明真見狀，眼底的笑意明媚了兩分，他轉頭看了看窗外，伸了個懶腰，起身來：“我得回去了，一會兒老頭子見我沒在，說不定又要踹我了。”
他穿着一件松綠玄紋圓領袍，墨發用一根杏白綠竹發帶高高束起，腰身纖細，身量高挑。
此時正值初夏，燦爛的陽光透過綠葉，細細碎碎的灑進窗內，有星星點點的金光落在他身上，更顯少年意氣風發、神采飛揚。
井明真走後，湯寶兒眼珠一轉，她将手裏的烘糕往井明時面前推了推，笑意略微有些讨好：“小時，你也吃。”
井明時擡眸看她，靜靜地，不說話。
被她看得心裏一陣忐忑，湯寶兒咬了咬唇瓣，輕聲問：“小時，怎麽了？”
“別來這套。”井明時拿手帕擦了擦手，看着她，似笑非笑：“我不嫉妒你搶走了我哥哥，反正是遲早的事兒。”
湯寶兒滿眼茫然：“什麽是遲早的事兒？”
井明時支着下巴打量着她，神色嫌棄：“只是我不明白，為什麽是你呢？為什麽是你呢？”
湯寶兒一頭霧水，壓根兒就不明白她在說什麽。
“不過，也幸好是你。”井明時起身來，揉了揉她的花苞頭，笑嘻嘻道：“要是換做別人，我怕是更不喜歡了，成吧，就你了！”
直到井明時離開，湯寶兒都還是一臉懵，她完全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麽。
女兒年歲漸長，慕氏思忖一番，便在梧桐院的南邊給她辟出一間小院來，小院雖小，卻樣樣齊全精美。
慕氏還給她配了兩個丫鬟，照料起居。一個叫芍藥，一個叫丁香，都和湯寶兒年紀相仿。
晚間，湯寶兒準備盥洗歇下了。
丁香一邊給她卸下頭上的珠花，一邊看着鏡中：“聽說今個兒三公子又逃課去了懸壺堂，被老太太知道了，好一通罰呢。”
湯寶兒打了個哈欠：“三哥哥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十四五歲的人了，還這樣調皮。”
丁香聽了這話，和一旁熏香的芍藥對視一眼，二人皆笑了起來。
湯寶兒睜開眼，眼裏茫然：“我說錯了嘛？本來就是。三哥哥這麽大個人了，還一副不着調的模樣。”
“況且，先前他還對香杏橫眉怒目的，怎麽如今又巴巴湊上去了？”
“可不是。”丁香接話：“他這個月都不知道逃了幾次課了，把老太太氣得狠了，罰他關禁閉，半個月不許出門呢。”
湯寶兒咂舌：“關這麽久？”
芍藥走了過來，觑着她的神色，笑道：“如今咱們府裏的幾位郎君，最拔尖兒的，便是大公子了。聽說學院的夫子都對他贊不絕口呢，老太太知道了也很高興，讓人送了許多東西去大公子院兒裏。”
小姑娘眉目一振，眼眸明亮，聽她得意道：“那是，大哥哥就是讀書的料，誰也比不過。”
“大哥哥最近可忙了。”她嘟了嘟嘴，眉目下垂：“忙到沒有時間來看我了。”
丁香見狀，忙安撫道：“大公子忙着準備院試呢，聽說這陣子忙得腳不沾地。”
湯寶兒一呆：“院試不是九月嗎？這才五月，大哥哥這麽早就開始準備了嗎？”
她想了想，作勢要起身來：“我得去看看他，我們都好久沒見了。”
“你要去看誰？”慕氏走了進來，言笑晏晏：“都快要歇下了，準備要去哪兒？”
“娘！”湯寶兒起身上前，抱着慕氏的胳膊：“您怎麽來了呀？是剛從鋪子上回來嗎？”
丁香上好茶水後，便和芍藥一并退至外間。
慕氏坐下：“這不才忙完來看你，結果一來，便聽你說要去哪兒，怎麽了？你要去哪兒？”
“我想去看看大哥哥。”湯寶兒腦袋靠着慕氏的肩頭，聲音細細弱弱的：“我都好久沒看見他了。”
“恰逢明天休沐，你吃過早飯後，去瞧瞧你大哥哥，也是姊妹之間應該的。”
慕氏摸了摸她細軟的頭發：“眼下天已經黑了，你再去，怕是不太方便。”
湯寶兒坐直了身子看她，眼睛明亮：“為何不方便？我是個養女，跟他又不是親生的兄妹。”
慕氏眉目一冷，她看着小姑娘，冷笑一聲：“你雖是t養女，卻也是我跟你爹從小當眼珠子養的，比親生的還要親，你當着我面兒說這話，無異于戳我心窩子！”
說着她就要起身離開。
湯寶兒吓一跳，忙抱着她的胳膊不讓她走：“娘！娘！寶兒錯了！寶兒錯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待慕氏重新坐定後，湯寶兒撲到她懷裏撒嬌：“娘明明知道我是什麽意思，卻還要說那樣的話。”
“我只是想說，我跟大哥哥并非親生兄妹，何苦要照搬親兄妹那一套？”
“我本意如此，娘卻曲解了我的意思。”
說着說着，她眼圈兒頓時紅了去，哽咽起來：“怪我生得笨，沒有腦子把話說清楚，才教娘誤解了。”
慕氏一瞧，心立馬軟了一大半，她将人摟着，輕輕拍着肩背，語重心長道：“不怪寶兒，怪娘不好，吓到寶兒了。”
“你跟大郎不是親生的，便更要避嫌了，如今你們年歲都大起來了，行事更要穩妥一些，明白嗎？”
“......寶兒明白了。”
翌日。
待吃過早飯後，湯寶兒讓小廚房做了些糕點，準備給連夷送去。
連夷所在的菊寧軒在湯家府宅的西北處，僻靜又偏遠。這是他早年所在的住處，後來年歲漸長，湯家主母曹氏便想着給他換一個院子，卻沒曾想，他拒絕了。
沒辦法，曹氏得了老太太的示下，給菊寧軒翻新了一遍，添置了許多物件兒。
“你說這奇怪不奇怪。”丁香拎着食盒，與芍藥低語：“大爺與大姑娘都是大房的，還是親兄妹，一個住西邊兒的菊寧軒，一個住東邊兒的青荷小院，可真是奇怪，再怎麽樣，那也是打斷了骨頭連着筋的呀。”
芍藥拿眼風瞄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前邊兒的湯寶兒，壓低聲音警告：“少議論主子的事兒。”
湯寶兒剛到菊寧軒門口，便看到眼睛紅紅的湯植姝跑了出來。
二人碰上，擦肩而過時，湯植姝還狠狠瞪了她一眼，眼底怨怼橫生。
湯寶兒直到進了屋，還一臉莫名其妙。她是跟大姐姐不和，但似今日這般，還是頭一回。
莫非......
“站着做什麽。”連夷放下手中書，自案桌後走出。
小厮鶴白上了茶水糕點後便退下了。
湯寶兒将裝着糕點的食盒放在桌上，坐下端起茶喝了兩口。
她打量着屋裏的陳設，眼珠轉了轉，問少年：“大哥哥，你訓大姐姐啦？”
雖然語氣是疑問，但她面色卻是一臉肯定。不因別的，只因連夷性子嚴厲不茍言笑，将人訓哭這種事兒，放在他身上，算是尋常。
湯寶兒将目光落在連夷身上，不由出了神。
少年方十五，身姿清瘦卻挺拔如松，他今日穿着一件梅染素色長衫，更襯得他身上的那股書卷氣愈發清冷出塵。
“不過說了幾句，算不得訓。”
連夷坐下後，側目看她：“我聽說外舍小考了，還未來得及問你，你考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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