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作客*

第11章 作客*

李南承把書包扔到沈予臻旁邊的課桌上便落了座,餘光瞟了一眼斜前方的座位,是空的。

陳桑直接沒來上課,但他也沒有多在意,或許是跟他那位眼睛裏容不得沙子的老爸起了沖突也不一定。

少傾,李南承才慢悠悠補充道:“我主要是怕他們太無聊,打擾你讀書——我這做哥哥的怎麽能不多多替你考慮!”

沈予臻卻波瀾不驚地收回了情緒沒再回應,只是大概翻了翻課本,準備上課。

反正李南承做什麽事,總有他一番自己認定的道理。

只是他們都不知道的是,當天夜裏陳桑一回家,便又同陳逾川大鬧了一場。

陳桑的母親柯嘉韻見他們爺倆一前一後回來誰也不理誰,便知道他們定是吵架了。

只是還不待她出言調節,陳逾川便對着一溜煙要鑽進房間的陳桑,一通火冒三丈的輸出。

“李老将軍一生德高望重,肯定想不到自己的外孫能做出這種傷風敗俗的事情!”

陳桑的手已經握上了門把,聽到老爸說着李南承的不是,當即就轉過身來反駁。

“爸,您這是什麽意思!您不喜歡南承,我不強求,但您這樣诋毀他,也太過分了吧!”

陳逾川剛坐進沙發裏,便一把将柯嘉韻遞來的茶重重地放在茶幾上。

“什麽叫過分,你趕緊收拾東西,給我滾進部隊去!”

陳逾川一心想讓自己兒子去部隊裏歷練一番,好回來接他的班,但陳桑偏偏想要走高考的途徑,同李南承繼續在一個城市裏稱兄道弟。

笑話!那個纨绔少爺怎麽能阻攔他兒子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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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走!”

陳桑直接坐到陳逾川的對面,父子倆怒氣沖沖地對視着,互不相讓。

“好了好了,你們爺倆都別吵了。”

柯嘉韻早就從陳桑平日裏不經意的言語和他與李南承的相處中,知道自己兒子對李南承的不同——那并不僅僅是同學之間的情誼。

當然,這些細節自然也逃不過陳逾川的眼睛。

這件事情,別說陳逾川這樣的老頑固了,就算是對兒子百般疼愛的柯嘉韻,都有些難以接受。

只是陳桑現在正處于青春期,本就有些叛逆,她擔心若是像陳逾川那般強硬要求陳桑如何,反而會适得其反。

“兒子,媽媽知道你對李璟詞的兒子很喜歡,但再喜歡也不能一個心思撲在人家身上啊,你也說了他很優秀,那你拿什麽吸引他呢?”

這下換做是陳桑不吱聲了。

喜歡嗎?

他在那之前從來沒想過,原來自己對李南承與衆不同的态度和超出兄弟般的關切,竟是喜歡。

*

陳桑是一周後才回來學校的,據老師說他請的是病假,似乎是高燒不退,吊了一周的水。

不過李南承見陳桑那副生龍活虎模樣,心裏便大概有數——那只是陳逾川随便找的托詞。

依照陳桑那股正義的個性和同自己的兄弟情分,肯定不願意自己的父親在事情沒調查清楚前,就對自己趕盡殺絕。

只是李南承心裏更清楚,陳逾川身居高位,總有他的能耐和手段。

他不知道那些違禁品是什麽時候放在李家別墅裏的,他只知道他們三個毛頭小子在那種情況下根本沒辦法同一個老炮争辯。

一切反抗都是徒勞。

但總有一天,他會證明自己和李家的清白。

李南承像往常一樣等課間的時候趴在桌子上睡午覺,大概是因為昨夜實在難眠,他今天睡得尤其沉,陳桑湊過來的時候又悄咪咪的,等他揉揉眼睛看到面前站了個大活人的時候,還真吓了一跳。

“你怎麽不吭聲啊——”

李南承幽怨地擡頭望了眼陳桑,瞬間沒了困意。

“我怕打擾你休息……看你今天昏昏欲睡的……”

陳桑語氣裏盡是抱歉,但更多的是無可奈何。

陳逾川的脾氣李南承自小也是見識過的,他尤其瞧不上自己,但凡跟自己扯上點關系的事情總要嚴苛幾分。

所以李南承打從開始就沒怪過陳桑,說到底,這件事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沒有,是李忱硯那小子打呼嚕太響了,吵得我失眠。”

沈予臻聽着李南承诋毀李忱硯完全不帶打草稿的,有些于心不忍地插了嘴。

“小硯睡覺還是很老實的,你是不是做夢了?”

李南承被當面拆穿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但畢竟開口之人是沈予臻,他只是轉過頭來耍了通賴,也沒多說什麽。

“陳桑,你到底什麽事啊——”

李南承跟沈予臻打趣半天,才想起旁邊還立了個人,回過頭來看他,一臉失魂落魄。

“阿承,你們那天晚上還有這些天……都住在哪裏啊?”

陳桑說的隐晦,但在場三人都知道他指的是他們剛被趕出來的那天。

“一直都在阿臻家裏啊——他四歲之前住的房子還在,我們收拾了下住的很舒服。”

“他家?”

陳桑不由看了看沈予臻,在他印象裏,沈予臻一直都是寄住在李家的,據說他父母早亡,他是個孤兒。

至于他父母同李家長輩是如何的情分,這就不得而知了。

“在哪裏啊?等放學了我可以一起跟去看看嗎?”

陳桑其實并沒有惡意,他只是關心李南承離開了大院,生活質量會不會驟然下降而不習慣,畢竟他可是從小呼風喚雨的少爺。

“可以啊——”

李南承答得順嘴,話都出了口,才想起來扭過頭看向沈予臻,詢問屋主的意見。

“阿臻,你,你介意嗎?”

沈予臻也不覺得哪裏不妥,畢竟住在大院時,陳桑也是很不見外地三番五次跑來找李南承。

“不會啊,随時歡迎。”

三個人還是想往常一樣,李南承和陳桑推着單車,沈予臻走在李南承的身側,一同走在回家的路上,只不過換了個方向。

省籃球賽結束後,球隊放了個小長假,李南承和陳桑不用去訓練,回家的時候早了些,剛好可以去趟菜市場,晚上好做頓晚飯。

“晚飯也要你們自己做嗎?”

陳桑跟着他們倆來到了菜市場,看着沈予臻十分熟練地在其中挑挑揀揀,選中之後,李南承再二話不說地遞上錢去。

“是啊,你不知道李忱硯的嘴巴有多挑剔,前兩天,我少放了勺鹽,都被他嘗出來了,愣是嫌我手藝不行!”

李南承一邊付錢,一邊絮絮叨叨地同陳桑抱怨。

“那我還不是怕他吃太鹹不健康嗎!非要跟我理論,說是我做飯的時候走神。”

沈予臻想起那天李南承頗有自己道理的模樣同小孩子争辯,就覺得他實在可愛。

“小硯只是找個理由不吃青菜。”

李南承卻撇撇嘴,覺得小屁孩真難伺候:“他總有他的理由。”

“那你小時候不也是這樣?青菜都偷偷背着小姑挑進我的碗裏……我看啊,小硯都是跟你學的。”

陳桑在人群外看着他們倆買菜時閑聊兒時的事,不由覺得自己有些多餘。

但他也沒多插嘴,不然還真活像個醋瓶子。

他望着李南承的側臉,想起當時媽媽直白了當地戳穿了自己的心思。

在那之前他從來沒有多想過,畢竟男孩子喜歡紮堆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只是沒想到自己故意隐藏起來的秘密,卻被媽媽直接看穿并且挑明。

像李南承那樣耀眼的人,很難不被他吸引吧。

“陳桑?你愣什麽神兒呢?”

李南承推了一把,陳桑才反應過來他在叫自己。

“啊?怎麽了?”

“什麽怎麽了,合着你一點沒聽到我剛才說的話啊。”

說話間,李南承已經跨上了單車,沈予臻也抱着一袋子雞蛋,安安穩穩坐在了後座。

“李忱硯他們學校今天放學早,我們騎車回去快一些。”

“哦。”

陳桑有些木讷地上了車,跟在李南承身後,可是視線卻停留在沈予臻身上,以及他緊緊抱着李南承的腰的那只手。

在那只骨節分明又白皙的手中,握出了一道極為誘人的腰線。

陳桑不由咽了煙嗓子,搖搖頭,盡量集中視線。

菜市場離沈予臻的舊家不算太遠,三個人回到家中時,李忱硯還沒有回來。

這些天李南承接送他上下學,李忱硯已經足夠熟悉路線和周圍的環境,說什麽都不肯讓李南承再繞路來了。

李忱硯好不容易說服了沈予臻,才讓沈予臻去給自己當說客,讓李南承點了頭放心下來。

沈予臻先上樓開門,李南承和陳桑拎着買來的菜跟在後面。

自從陳桑踏入這個小區後,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這個小區破舊到他以為這裏不過是一些即将拆遷的建築,根本都沒有任何住客。

牆壁經過風霜雨雪的侵蝕早就破爛不堪,甚至沒有專門的物業進行修繕,從外表看上去就極其不美觀,至于內部的安全性也實在令人堪憂。

像是李南承和陳桑的身形,樓道裏都不能同時擠下他們兩個人。

臺階旁的護欄看上去也有些念頭了,陳桑都擔心若是挨上那個生了鏽的護欄,他都能直接摔下去小命不保。

“歡迎光臨!”

正在陳桑滿心擔憂之時,李南承的大嗓門突然從他頭頂上飄了過來。

陳桑聞聲擡眼,正見李南承笑着将菜籃子遞給沈予臻,自己站在門口,給他擺了個“請進”的姿勢。

陳桑沉着氣踏上了最後幾階臺階,可當他一只腳邁入沈予臻的舊家時,瞬間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才好。

李南承在他的身後帶上了門,此時沈予臻也剛好從廚房裏鑽出來。

“今天我做飯吧,你跟陳桑聊會天——”

沈予臻的視線落在一旁瞬時失語的陳桑身上,笑着詢問他。

“要留下來一起吃飯嗎?”

陳桑張了張嘴卻猶豫了。

若是擱平常,他肯定會直接應下聲來蹭飯,但今時不同往日,他真的害怕自己的不見外對現在這種處境的他們來說,是一種負擔。

“不,不了……我今早答應了我媽回家吃晚飯,她估計也等着我呢,我待會就走。”

沈予臻點了點頭,便沒有強留,打了個招呼便直接鑽進只能容納一個人的廚房去了。

陳桑見廚房裏響起了鍋碗瓢盆的碰撞聲,才小心翼翼地壓低了聲音,對着李南承道。

“你們要不要去我家住啊?”

陳桑環顧四周,面色難掩嫌棄。

也難怪,他家再不濟李南承家,怎麽家裏也有個市局長,條件都不會差到哪裏去。

“沒那個必要,我覺得這很好啊——”

李南承大大咧咧地躺在床上,看他那副神情,是真的一點都不覺得委屈。

“我在認識阿臻之前,他就住在這裏,我每次在這間房裏,都能想象到四歲之前的他有多可愛。”

他撐起個腦袋,想起陳逾川那張一本正經的臉,嘴角不由拉了下來。

“再說了,你家老爺子能讓我進你家的門兒?別搞笑了,他不得一掃把給我打出來?”

雖說李南承開口時滿是說笑的語氣,但陳桑聽在耳朵裏卻極為悲傷。

李南承現在搞成這副模樣,罪魁禍首分明就是自己的父親,那自己又有什麽資格再去關心他的處境。

“好吧,但是阿承,你要是有什麽困難,一定要跟我說!”

陳桑說得認真,但李南承卻完全沒當一回事。

“我們只是暫時離開了大院,又不是傾家蕩産……我母親戶頭裏還給我留了不少錢,只是現在還沒有到非要動用的地步不可。”

李南承蹭了蹭鼻頭,從床邊坐起身來。

“陳桑,你不用這麽愧疚,這件事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查出違禁品本來就是事實,不過清者自清,我自然是全力配合警方的調查,但是我也不是待宰的羔羊,什麽罪名安在我頭上我都會窩囊地認下。”

陳桑很少見到李南承這副正經的模樣,錯愕間,他竟然忘了,李南承不過也只是個跟自己同歲的少年。

只是他從小沒有父母疼愛,連最關心他的小嬸也在早些年去世了。

他活潑開朗,他積極樂觀,可從沒人關注過他內心的孤獨。

陳桑微怔,下意識望向廚房,透明的玻璃門上投影出一道忙碌的身影。

這或許就是他消極情緒的全部寄托。

那才是真正懂得他的人。

“阿承……我決定去部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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