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喪母之痛再添苦
第25章 喪母之痛再添苦
—三年後—
吳府二公子舉行成人禮,本是樂事一樁。不巧黃河上游快馬來報,邺阿失足落水。
屍首無存,震驚王都。
與此同時,吳府三年前長子夫人在瘋了之後失蹤,至今仍未找回。
帝乙下令派公子受徹查子邺落水一事,多日後未果。
喪期還未滿一年,國相府子寧小姐下嫁江淮候世子。
大婚當日,尹府齊二公子束冠着對襟長袍,風度翩翩登門。
捧賀禮為其結義兄長世子蕭元宏祝賀。
酒杯敬至眼前,齊二這不會喝酒的人也端起了杯子,“恭賀元宏哥哥,如願娶得良人。”
這一聲恭賀,像刀子一樣刮在蕭元宏的心上,“原以為,你不會來。”
齊二為之一笑,“哥哥娶妻,做弟弟的怎可不來。”
“我...”
齊二擡手。
蕭元宏當即明白,只随他笑了一聲,将酒飲得幹淨。
“你與公子走的近,将來的仕途非會弱于我,她...”蕭元宏看了看主席坐上正被幾個貴族讨好敬酒而一臉尴尬陪酒子受的幾個親信。
“哥哥當看得明白,齊二是個貪生怕死之輩....”
“不!”蕭元宏瞪着眼睛看着如今陌生的吳世齊,短短幾年,吳世齊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只會說着苦的孩子。
回到開始,三年前的開始。蕭元宏記憶尤深。
“家主,大公子離開了,子寧小姐被世子帶走了。”不知從何處出來的一個看起來比子川還要大上一輩的老者。似是與子邺身邊那位同歲。
子川只是點了頭。
“您不擔心小姐嗎。況且如今子邺公子去治理水患。”
子川接過下人端來的熱湯,“眼下,要緊的是吳家!”
老者聽他的意思,故意撇開話題,于是将本要說的話憋回肚裏,“吳家自那次回了一塊一個字竹簡再沒有消息。”
老者似又想到了什麽補了一句,“哦,倒是淮候世子常去找他。”
“若是兩人認識,那就更好辦了。”
“是啊,淮候日後是家主的女婿,再與吳一同效力與您...”
子川橫了一眼,“吳世齊,不簡單,你通知宮裏那幾位,将公子多帶出宮走動走動。”
“再把安插在吳府的老媽子帶出來,讓她去吳修跟前晃悠,記得,做得好看些。”
“是,屬下一定做得滴水不漏。”
“蠢材!”子川扔了湯碗狠道。
碗裏的半碗湯水順着砸地的震力濺了出來,點滴到了老者臉上。
“你以為,那吳世齊能藏這麽多年,像你們一樣蠢嗎。”
子川為人陰狠,手下人替其辦事,從來不敢慢,也不敢做過多,或者過少。
子寧是跟着蕭元宏出去了,于是子川就沒有過多的再管這個小丫頭,本着對蕭元宏放心的态度。
子寧在酒館內吃醉了酒,蕭元宏本來沒醉,出去透了氣回來就喝了幾大壺。
三人醉了兩,剩下吳世齊,這晚上的篝火定是看不了了,齊二才想起蕭元宏送他的面具。
誇父逐日。
看着酒後醜态百出的二人,吳世齊有些好笑,尤其是子寧。
蕭元宏他是不怕的,可這子寧,畢竟是個女兒家,于是差吳陽就在旁旅店定了幾間房。
若是這會兒走了,又覺得不妥,吩咐好吳陽守着門,另外一邊有懷景守着。
“二公子可真是偏心,明明是我們家公子帶您出來的,不念着我們公子的好,倒跑到別人姑娘房裏守着了,心寒,心寒啊。”
“你們公子那五大三粗,還用二公子照看?”吳陽遮着嘴偷笑。
“可終歸孤男寡女在一室,這不好吧。難不成,二公子看上相府小姐了?”懷景大着膽子偷瞄了眼房內的吳世齊。
“去去去,一邊去。”
吳世齊聽到門外兩個人這玩笑的争吵,在屋裏頭也不由的笑了起來。
莞爾一笑間聽見了子寧口裏小聲的碎念。
吳世齊搬了一章小木凳放在床邊端坐下。天寒,炭火還未烘暖屋子,吳的左手握着拳放在右手掌上,就這樣望着子寧。
子寧口中的話吳世齊聽不大清,也聽不大懂,只覺得頗為有趣。
但是子寧眼角處留下的一滴淚,讓那有趣化作悲感。
睡夢中的人所流的淚,不帶任何虛假,總是讓人心疼的,吳世齊伸出手。
手停在子寧眼角上空許久,終究沒能放下去。
火盆紅了一夜,齊二坐了一夜。
翌日,天剛亮。
子寧從朦胧中醒了,一睜眼就發現眼前陌生,手邊好像被什麽壓住了,極重。扭頭一看只差叫出聲了。
齊二被這一驚一乍給吵醒,剛擦眼時想起什麽,那手立馬彎曲做爪狀。
吳陽聽聲端着一盤吃食進來。
“你,你,你怎麽在這?”子寧又打量着四周,既驚恐又生氣。
吳陽看她這般嫌棄自家公子,打抱不平,“子寧小姐,我家公子怕姑娘酒後...公子關心你所以才留下守着你。”
吳陽又把吃食放好,“公子還叮囑等你醒來就點些清淡的食物,小姐喝多了酒,難免傷胃,這幾日都要吃清淡的才好。”
子寧看着點頭的吳世齊,“可是我是女子,無端和男子同處一室過夜。”一副十分憋屈的樣子。
齊二無奈的笑了笑,仍舊是吳陽替着答的,“除了昨日的自家人,沒有旁人。”
這子寧再不肯,吳陽可不想說着讓自己公子娶了這小祖宗的話了。
這姑娘,別說是自家公子這樣的性格,就是放眼整個王都的青年才俊,恐怕也沒人能治服她,吳陽可不想以後多個刁蠻的女主子。
後來吳世齊自己巴巴結結的說了許多話,這才讓子寧平靜下來。
—尹府—
吳修從沫城回來了,家中的事情默許了,只是仍舊沒有給吳婵一個名分。
想來時朝中政務繁忙,吳修都難得在家。
吳家今日奇怪的很,家中主人在家大門卻緊閉,還不準人進出。
後院的空地上,吳修喊了一家的奴仆候在一旁看着。
中間是幾個壯漢綁着一個貌美的婦人,婦人瞧着眼熟,怕是場上無人不認識。
裏三層外三層的奴仆就開始猜疑起來了,這人前幾天還在作威作福,還在打罵處罰他們呢,今日怎麽就跪在這兒了。
還有一年前突然消失的柴房買菜的老媽子,和後門那賣菜的人怎麽又突然出現了。
其中的緣由他們不得知,當然吳修審訊過他們也斷然不會在衆人眼前審訊的,家醜。
今日就當是殺雞儆猴。
吳修眼裏的血絲都要冒出來了,看着這個女人,恨不得親手掐死。
“賤人,害了我兒!”吳修提起跪地恍惚的婦人,沒用很大的聲,但是卻用着很大的力哼出來的字。
男人這要殺自己的眼神,吳婵當然看得明白,也看的害怕。怕歸怕,自己還有一個孩子,她心中想的是東窗事發,以吳修對長子的疼愛非要把自己打死不可。可是要保全自己的孩兒。
“對,是我鬼迷了心竅,可是世齊是你唯一的兒了。”
吳修也想過,吳世基已經是少年喪母,沒有母親疼愛才養成那軟弱的性子,如今自己再把吳婵打死。
一想到吳世齊,他更加來氣,“一個癡呆兒,活了又有什麽用!”吳修冷漠的将她甩到地上。
“亂棍打死!”
很快,一旁的人就開始用着仇視的眼神看自己,滿院子的人沒有一個人為她求情,不過也沒有幸災樂禍。冷眼旁觀以及側着身子不敢直視這場面。
齊二剛回來,大門不讓進,不過他一般都是走小門,這小門也關的緊緊的,後來一聽裏面的事,吓得變了臉色,趕忙讓吳陽爬進去開了小門,扔了手中所有的東西一路飛跑趕去。
吳修聲音已經落了,粗漢手中的棍子也已經動了,齊二母子都瘦弱。
“攔住他!”
家主的話,他們當然聽。
吳修看着吳世齊的模樣皺眉,心想難道癡傻兒也有舐犢之情?
地上已經流淌出血了,吳世齊想開口,吳陽想動手,但都被女子一個眼神以及那最後的搖頭止住了。
多少人想吳家從三公之位下去,甚至是家族敗亡,瘋兒好,瘋兒好啊!
這句話,成了吳世齊在這個殘暴的父親,以及滿屋子的寵妾歌姬裏活下來的關鍵。
“家主,斷氣了。”
穿着青衣華飾寬帶束腰,配玉負手而站的人轉過身,無情道:“往後吳家若再有這種嬌縱跋扈之人,下場就是如此。”
吳世齊掙脫着從地上一步步爬過去,原本殘狀的手像受刺激般好了一樣顫抖着向前探。
爬至跟前,葛布做的衣不僅染了泥黃,還沾了血紅,吳世齊的呼吸變得沉重,一口一口,都是從心裏呼出,不停顫着的手終于觸碰了下去。
終于,母親停止了的呼吸和漸漸消失的體溫讓他再也止不住淚水痛哭。吳陽跟跪在他身後跟着流淚。
這些人自他瘋了就再沒有見過他的悲喜。
吳修被人叫住,回頭一看大驚狀。“家主,許不是這刺激讓二公子好了。”
然而吳世齊只是哀嚎,眼神空洞了一般,吳修看着不像,還覺是白高興了一場,“得瘋兒何用。”
家主的話,管家記在了心上。吳修不知道。在他轉身的一瞬間,自己的兒子是用怎樣的一種眼神看着自己。
吳世齊知道,吳修這不是蠢,摸爬滾打到至今,怎麽會看不出這些伎倆。只是因吳修眼裏,從未看得起過這對母子,從未施過善。若自己是個癡傻女兒,恐怕今日也會一同被打死。
好在,母親是聰明的,吳世齊覺得這什麽所謂的公府,權勢,真假。
所有人都唾棄母親之時,只有他知道,這些人都想自己死,唯獨母親是真心疼他,至死都在護他。
以至于多年後,他在吳修臨死前問了一個問題。“倘若,我是個女兒,父親可會...将我一起打死?”
吳家出了這樣的事,就在都中傳開,就算刻意隐瞞,可沒有不透風的牆。況且吳修也沒有要隐瞞的意思。
絲毫不給這母子二人留顏面。
吳婵沒有位份,連妾都不是,自然入不了祠堂,寫不了族譜。
吳修做的絕,屍體就在外荒郊野外挖個坑埋了,連個墓都沒有。
吳世齊當着面自然不能去,還得演這個癡傻兒。
吳陽帶了消息出去,齊二母親的後事是蕭元宏幫着處理的。
收買了下人,又尋了一處好地方安葬,立了牌位。只不過遲遲沒有著名。
後來,是齊二刻的名,未曾添姓。
“今日見了蕭世子?”
晚飯上,即使父親二哥都在也略顯空蕩。
子寧自顧的吃着飯點頭。
“可覺着還好”
“嗯,世子一表人才,又謙和有禮。”
今日子寧的回話到讓子川頗為滿意,“想來你是不反抗了。”
才吃了幾口,子寧瞬間變臉。她會接近蕭元宏,純粹是想借他好出門。“淮候不都說了嘛,我還年幼。”
“你這不胡鬧嗎,哦,你真想人家一個世子等你幾年?”
“父親,如今她二人都年輕,不急。兒今日巡城時聽人說,尹府出了事。”子信看着父妹二人就要吵起來,從中插話,轉移着二人的話題。
子川将目光從子寧身上移到子信一處。
“吳世基沒了後,吳修就只剩一個獨子,齊二公子。可能父親不關心,齊二多年前就瘋了,是個瘋子,如今成了吳府獨子,他的生母在家中憑借兒子就跋扈起來,被吳修打死了。”
子寧手中的筷子落了桌,又滾到了地上。
本想說什麽,可又怕責罰她兒女家吃酒,就索性什麽都沒說。心裏的疑問全憋到肚子裏了。
今天上午還好好地。況且今日上午吳世齊還關心她,母親說沒就沒了。
喪母之痛,子寧和蕭元宏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