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事實證明, 不需要越溪明特意去問,喬漾自己就會打電話過來解釋。
她還特意挑的中午吃飯時間:“我忘了和你說,昨天寄給你的裙子是想請你幫忙改改腰圍。”
或許是才睡醒, 喬漾的聲音聽起來軟綿綿的、沒什麽力氣。
她小心翼翼地問:“你不會、趁此機會報複我吧?”
“報複你什麽,因為你帶球跑嗎?”
越溪明的用詞把喬漾吓了一跳,在電話那頭自以為小聲的嘀咕。
“她從哪學來的……”
而後反應過來了, 馬上清了清嗓子, 正色道:“不是,我相信你殘存着一絲絲良心。”
“我的意思是、昨天吃飯——”
話音截然而止,越溪明耐心地等了将近半分鐘,喬漾才遲疑地開口:“算了,你明天晚上可以來接我嗎,我當面和你說。”
越溪明自然不會拒絕。
大概是她說話的語氣神态太溫和, 而且是那種水到渠成的自然流露,很容易教人猜出她是在和誰說話。
Nora動作誇張地朝她使眼色、做口形, 比當事人都還着急。
“問啊, 快問!”
越溪明頓了頓, 最後柔聲細語道:“冒昧問一下, 喬喬為什麽要買這條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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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居然還用敬詞!Nora恨鐵不成鋼地拍桌子。
“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聽到這個回答,越溪明就試圖把方才的發言撤回:“沒別的意思, 你要是不想說就——”
可是喬漾十分坦然:“我忘記為什麽買了, 沒有任何印象。”
越溪明一陣沉默, 末了竟翹起點嘴角,眼裏有了笑意。
喬漾還在嘀咕:“難道是你找人把我催眠了?”
“我知道了, 那我們明天晚上見。”
不給她發揮演技的機會, 越溪明直接打招呼挂斷電話。
“小可愛怎麽說?”
Nora急沖沖地探頭詢問,恨不得直接鑽進越溪明的電話裏。
與她的急切相比, 越溪明倒是淡定得很,慢條斯理地盛好湯、擺好湯匙,看的Nora直撓池秋的大腿。
“喬喬說她忘記了。”
這聽起來可不像是個好消息,Nora蹙眉:“這麽可惜。”
越溪明微微笑:“不可惜,忘記了才好。”
忘記了就代表這是與她有關聯的事情,就像當初的設計手稿一樣。
她還能再等等,等到喬漾重新想起來,再親口解釋給她聽。
*
越臨近立冬天氣越冷,今日連綿的雨絲更是添了層涼。
直到旁晚雨才漸漸停歇,城市被蒙上薄霧織成的紗,莫名地讓人感覺比往常安靜。
越溪明比喬漾說的時間早到十分鐘,在小區門口找了個僻靜的地方站着。
她唯一怕的就是喬漾又發表一些抓馬言論,導致社死的範圍越來越大,救都救不回來。
至于別的,說實話她不怎麽擔心。
沒過多久,小區門口走出來個颀長的身影,腳步匆忙。
越溪明挂上得體的淺笑,眼見她走到自己面前、站定了。
斯晗眉頭壓低,比往常更多了幾分不耐:“我記得老師有建議過你離喬喬遠點。”
極具攻擊性的焦木味信息素四散開來,這在Alaha之間是赤裸裸地挑釁。
她目不轉睛地盯着越溪明:“放任喬喬的病不管,你敢說你沒有一點私心?”
越溪明輕咳一聲,神色依舊淡然,似乎完全不受信息素的影響。
她并沒有避開斯晗的視線,就這樣大大方方地任由她瞧。
“斯醫生從何得知喬喬的病情?我記得你并不是喬喬的主治醫師。這是患者的隐私,拿到這種場合說,合适嗎?”
“醫生”這個稱呼吐字稍重,明顯是在提醒對方注意自己的身份。
斯晗一時間無法反駁,只覺得越溪明這張臉怎麽都看不順眼,連嘴角的淺笑都像是在嘲諷她不自量力。
她憋得氣悶,想再嗆幾句,不遠處卻忽地傳來熟悉的聲音。
“你們兩個在說什麽?斯晗你不是說去接人嗎?”是喬漾。
她穿得很厚,一層毛衣一層棉衣的裹下來,整個人都顯得軟乎乎的。
越溪明往外走了好幾步,似乎想要遠離這片被信息素污染了的空氣。
斯晗也跟着走過去,轉眼換上疏朗的笑容。
她朝喬漾打招呼:“見到熟人,就停下來說了幾句。你這就準備回去了?”
喬漾點點頭,半張臉埋在圍巾裏,便讓人覺得她脖子也短短,比例變得莫名的可愛。
“嗯,今天謝謝你,生日快樂。”
她一轉頭,就發現越溪明正看着自己笑,眼神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溺愛感。
如果喬漾看過自己摸白糕時的狀态,她就會發現現在的越溪明和那時的自己可以說是一模一樣。
喬漾和斯晗道完別,走到越溪明身邊小聲吐槽:“你笑得好奇怪。”
越溪明抿唇,勉強恢複到往常的模樣。
她沒開車,喬漾也沒問。車流迅速地自身邊掠過,而她倆就這樣悠閑地漫步在林蔭大道上。
越溪明想了想,問喬漾:“玩得開心嗎?”
“還好。”
一時沉默,夜風輕柔地拂在臉上,涼絲絲的,并不算冷。
越溪明看見沿街叫賣的小販,又問:“吃不吃烤紅薯?”
喬漾點點頭,越溪明就去買了一個。
路邊新鮮出爐的烤紅薯,還熱乎乎的冒着氣,芯子綿軟、甜得像蜜糖。
喬漾拉低圍巾,迫不及待地用勺子舀着吃,邊吃邊燙得直哈氣,還舍不得吐出來
她眯起眼睛,滿臉幸福地抱着烤紅薯,心情看上去比來時要好。
越溪明便假裝很随意地問:“你今天和斯小姐聊了什麽?”
“哦,我準備的走的時候,她突然神神秘秘地把我拉到試衣間,問我和你是什麽關系。”
喬漾認真地回答:“我說你欠我一筆無法償還的情債。”
她認為自己是在陳述事實,一點也不好笑,可越溪明偏偏笑出了聲。
怪不得方才斯晗的臉色這麽差。
喬漾垮着小貓臉,等越溪明笑夠了,才慢吞吞地繼續說。
她低下頭,情緒都藏在細密的睫毛下。
“昨天那群‘朋友’,他們之中有人對你态度不好,說些不禮貌的話,你為什麽傻傻地杵在那裏?”
某些人說是朋友,其實只不過是有些人情往來罷了。
喬漾很是不滿地把紅薯戳出個坑:“你哪有這麽逆來順受。”
那晚她不小心把自己喝迷糊了,不然不會讓越溪明繼續待下去。
雖然越溪明很壞,但她好歹是自己的未婚妻,可不能讓人欺負了。
喬漾酒醒後就有一丢丢的後悔,她總覺得越溪明應該不會喜歡那種場合。
越溪明卻不在意地笑笑:“很正常,因為對于他們來說,我只是一個中途加入的陌生人。”
更何況那群人之中的大部分都站在斯晗那頭。
自己的好朋友暗戀喬漾,可喬漾身邊卻突然冒出來一個“關系密切”的青梅,生出敵意和警惕再正常不過了。
偏心是人之常情,越溪明并不會把這些小事放心上。
她順手摸摸喬漾的頭,也勸她不必再介意。
可越溪明越是這樣看得開,喬漾反而越糾結。她至今都清楚地記得,那晚的越溪明是什麽模樣。
姿勢優美、從容不迫,連垂落的發絲都乖巧地窩在頸邊。舞臺燈照在她的鑽石耳釘上,留下一抹極為亮眼的光。
喬漾悶生悶氣地說:“你那天坐在我身邊,像一群大鵝裏面的鶴,鶴立鵝群。”
倒不是說那群朋友像大鵝,只不過氣質差距太顯著,教人不得不為之側目。
“你和他們明明是兩類人。不喜歡熱鬧,幹嘛還要跟過來?”
喬漾說着說着更氣了,嗷嗚吃了一大勺紅薯。
而越溪明依舊平靜:“我說過,我想要更加了解你。”
她那天的說辭并不是威脅或者借口,而是真情流露的想法。
“這四年你除了畫畫都在做什麽,去了哪些地方,認識了哪些新朋友。”
兩人不知不覺間走近了,衣料間有細微的摩擦,仿佛能生出高于體溫的熱度。
而越溪明聲音輕得如同情人耳邊的呢喃。
“你有沒有……受委屈呢?”
喬漾手中的勺子一頓,眨了眨眼睛。
太可怕了,她總覺得自己又掉入了這個負心A的溫柔陷阱,怎麽幾句話聽完,眼眶就變得濕漉漉的。
心尖像紮了把小刺,不僅刺刺麻麻的疼,還一陣泛一陣的酸。
她下意識地舀一勺烤紅薯吃,燙得眼淚都掉下來了,淚珠順着臉頰滑落、不小心沾到嘴角,烤紅薯就變得一口賽一口的鹹苦。賢逐福
她覺得自己哭得莫名其妙,可湧上心頭的委屈和難過都是真的,壓得她喉嚨酸澀、無法言語。
越溪明沒想到自己問完話,能把喬喬惹得哭出來,啪嗒掉了好幾滴眼淚。
她連忙從包裏摸出紙巾遞過去。
但喬漾沒接,一抽一抽地狡辯:“我沒哭、我只是不小心燙到了舌頭。”
她低頭胡亂蹭兩把,完全沒發現自己把眼淚全蹭到了越溪明的大衣上。
等再擡頭,又是幹幹淨淨的一張小臉。
喬漾絮絮叨叨地和越溪明聊天,假裝剛才的情緒失控不存在。
“前幾天菀菀問我是不是腦子出問題了,”她對此十分不滿:“我明明好得很!”
“他們都說我倆從小認識,你什麽時候把這些人收買的?怎麽,想要把我洗腦成你的那個‘青梅’?”
她忽地咬了下勺子,擰眉糾結:“好像也不對。”
越溪明頓時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甚至屏住了呼吸。
以前被忽略的東西突然擺在面前,比任何時候都顯眼,喬漾猛地抓到一絲邏輯漏洞。
越溪明之前都不認識柳菀菀,哪來的機會去收買人心。
可再往下細想,就只有大片大片的空白。
她像是只被毛線纏住的貓,很努力地想要撓開的繩結,卻苦于找不到突破口。
以至于急得小臉皺成一團,下意識地啃起塑料勺來。
越溪明提着一心等了半晌,又默不作聲地把情緒壓下。
她動作輕柔地拉了下喬漾的手,将被那只被摧殘的塑料勺救下來。
“沒關系,想不通就別想了。”她表現得很寬容。
接着一邊告訴自己千萬別急,一邊替喬漾攔了輛出租車。等目送對方離開後,才繼續回工作室加自己的班。
今天的工作室也是燈火通明,連平時懶散的Nora都在抓着頭發畫設計圖。
地上一大堆廢棄的草稿紙,顯然在這之前她已經經過了無數次自我摧毀與重塑。
只不過越溪明一來,她就熱情地蹦噠過來,準備來點朋友的八卦醒醒神。
“今天如何呀?”
越溪明先坐下來燒水沏茶:“以前沒見你這麽好奇。”
Nora就趴在工作臺上大言不慚道:“工作越多、越想吃瓜。”
她沉默片刻,聽壺裏的水滿滿冒泡,咕咚咕咚地溢出水汽。
在某人再三催促下,她才猶疑道:“喬喬今天好像有恢複的苗頭。”
Nora聽完灰藍色的眼睛都亮了:“有機會呀!快快快、叫她出來約會!”
她表現得格外激動,好像越溪明說的不是喬漾恢複,而是告白成功。
越溪明對此表示不贊同:“約會?這樣不太好,喬喬還沒有想起來。”
總覺得這時候騙喬喬出來是在趁人之危,以後喬喬恢複了會被她讨厭的。
Nora啧啧好幾聲,又連連搖頭,十分嫌棄這人的死板想法。
“你怎麽考慮這麽多呀!她現在是失憶還是正常,影響你約會嗎?這種事情難道不是只需要喜歡就夠了?”
叭叭半天,越溪明卻好像無動于衷,還不動聲色地呷了口茶。
Nora氣得抓狂,連嬌滴滴的聲線都維持不住了。
可實際上越溪明正在胡思亂想。只需要喜歡就夠了?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她一時竟然有些心動。
最後思忖幾遍,決定換種說法:“可以約出來玩。”
順便去逛逛母校,說不定能加快喬漾恢複的速度。
“那你現在就打個電話約!”
越溪明下意識地拿出電話撥號。
本來普普通通的游玩散心,硬生生地被Nora催成了緊急行動,好像越溪明的動作再慢點就會喪失求偶權。
而喬漾居然是秒接的。
她開門見山,十分無情地宣布:“怎麽?後悔了?可你已經沒有機會了。”
越溪明捏緊了茶杯,就算知道喬喬可能是在走劇情也心慌得厲害,挽留的話差點就脫口而出。
喬漾自顧自地說:“最近有個人一直在追求我,她非常好,對我一往情深。會陪我散步、給我買烤紅薯、關心我的近況,安撫我的情緒。”
“她甚至願意把我的兩個孩子視若己出,給她們買最好的海鮮。”
“她叫明溪月,連名字都比你的好聽!”
喬漾一大串話說完不帶喘氣,并且直接挂掉了電話。
“……”
什麽明溪月?
越溪明回撥,電話再次被挂掉,又翻到聊天軟件,果不其然地顯示對方已将您删除。
她冷靜地想了想,換頭像重新申請喬漾的好友,并且備注:“明溪月。”
這次申請秒過,對方發來一個可愛的貓貓表情包。
喬漾:【我們什麽時候再一起出來玩呀?】
看着這句邀請,越溪明欲言又止好幾次,頹然地發現自己說不出一個字來。
很離譜。
喬喬的病情真的有所恢複嗎?怎麽感覺又加重了。
她只能安慰自己,這種應該也算是有所突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