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只要是合理的請求, 越溪明向來不會拒絕喬漾。更何況她本來就是這樣打算的。

不過見面之前越溪明還需要拉着喬漾做一些準備。

比如,提前預約這位工作狂的空閑時間,這可能是整件事裏最困難的地方。

越溪明最後用一頓甜點自助做交換, 喬漾才肯主動發消息聯系人。

她先打開黑名單把喬泳思從裏面放出來,然後發了一會兒呆。

聊天框裏還留着她當初發給母親狠話:【你以前就沒管過我,那就別管了。】

喬泳思沒回。

時隔多年, 喬漾還是很生氣:“她不會根本沒發現我把她拉黑了吧?”

越溪明還沒看清楚聊的是什麽, 就被喬漾擋住了。

喬漾咬着唇,一臉嫌棄地打字:【你好,最近有沒有時間。】

大概半分鐘後,對面回複道:【有,明天下午一點,公司總部。】

短短兩句, 對話就此結束。

喬漾按熄屏幕,小臉立刻垮下去, 又猛拍越溪明的大腿提醒道:“約好了。”

越溪明噙起一分笑意, 當着喬漾的面, 緩緩撩起自己睡裙, 露出有好幾個巴掌印的大腿。

她低頭柔聲道:“拍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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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連着被拍好幾次,原本細膩雪白的皮膚上多了幾道紅印, 對比明顯, 看起來尤其可憐。

喬漾注視片刻, 很心虛地伸手捂住那片紅印子:“……那、我給你揉一揉?”

手心裏的皮膚摸起來滑膩發熱,像上好的暖玉, 她一時沒忍住, 又多摸了兩把。

摸自家青梅大腿這種事她以前想都不敢想。

越溪明笑而不語,就這樣靜靜地看着她。

于是喬漾讪讪地縮成一團, 還仔細度把越溪明的裙擺扯下去,輕輕拍了拍。

“對不起,我不該沖你發脾氣。”

越溪明表現得很大度:“沒關系,你讓我摸回來就好。”

喬漾別扭地抿了抿唇,低頭小聲回答:“也不是不行。”

只不過越溪明心裏還惦記着正事,這筆債就只能先記下。

她得準備明天服裝和見面禮,哪怕喬漾和她母親關系不好,她也理應在長輩面前留下一個好印象。

喬漾在衣帽間裏來回踱步,到處摸摸看看,并且很不滿地囔囔:“需要搞這麽正式嗎?”線注夫

“嗯。”

越溪明拿出一套偏休閑風格的大衣:“雖然之前和阿姨見了一面,但這次身份不同。”

之前她是以個人的名義,而現在,她是喬漾的女友了。

喬漾拉衣櫃的手一頓:“你之前找她是——”

她一下子就想到了正确答案。

因為自己失聯,越溪明一定很擔心,所以才會找上喬泳思。

她之前腦子失憶,還不太能理解越溪明對自己的重視程度。

現在,重新回憶起越溪明與自己重逢時還沒換下的禮服、積攢了四年的禮物、與自己母親的會面……

如此種種,都具象化成一團酸酸甜甜的橘子味棉花糖,溫柔且細密地填滿她內心的空洞,并且占據了心尖上的位置。

喬漾鼻子酸酸的,眼眶很不争氣地往外冒眼淚。

她飛快地往衣袖上蹭了一下,再一次向越溪明道歉:“對不起,我當初不該這麽中二。”

重生歸來讓青梅刮目相看,讓母親追悔莫及什麽的,現在想來也太幼稚了。

喬漾糾結地拉着那半扇衣櫃門,拿餘光去瞄越溪明:“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情緒化?”

越溪明自然搖頭,她把挑選出來的衣服挂在衣架上,打算待會兒熨燙平整。

“沒有關系,這是你的優點。共情能力強的人更容易畫出……”

想起喬漾的狗血漫畫,她沉默幾秒後,斟酌出了合适的形容詞:“更容易畫出引人共鳴的漫畫。”

此處的共鳴特指那些XP。

只需要青梅的三言兩語,就能給予喬漾極大地安慰。

她繼續興致勃勃地翻越溪明的衣櫃。

在這一衆閃亮的高奢和定制品之間,唯有眼前的櫃子被塞得有些滿,裏面的衣服風格也各異。

有漂亮的蕾絲花邊裙、也有正兒八經的禮服、偏日常風格的襯衫長褲,還有布料一看就很少的裙子。

再上手仔細一看——

這不像是越溪明的尺寸。

“……”

很難想象越溪明在制作這些衣服時的精神狀态。

連帶着臉熱得很,甚至覺得呼吸也很熱。

她悄悄關上櫃門,瞥了眼鏡子前長身玉立、之前還在說正經話的越溪明。

恰好越溪明也看過來,眼神一如既往地柔和。

“喬喬,你想穿哪件呢?還是說我打電話讓品牌店送點過來?”

喬漾差點沒感動到落淚,原來自己還有機會穿外面的衣服,看來她是錯怪越溪明了。

越溪明仔細打量套在喬漾身上的小狐貍睡裙。

雖然很可愛,但腰身太松垮,設計也還有改進的空間。

她嘆了一口氣:“可惜,以前做的尺寸有點不合适。等我重新做幾套你再來試試,就不用麻煩去外面買了。”

喬漾:……

就是說,她果然沒有看錯人。

喬漾耷拉下腦袋,企圖藏住自己嫣紅的耳朵。

但她還是很喜歡,真是無可救藥了。

第二日,越溪明的貼貼綜合征依舊沒有随着易感期消退而好轉。

她還是喜歡抱着喬漾睡,給喬漾梳頭,以及加上一些精致的小裝飾。

臨出發前,還溫聲細語地安慰喬漾不用緊張。

喬漾應得好好的,在踏入那間安靜且正式的會客室後,還是情不自禁地揪住了越溪明的衣袖。

她悄聲撒嬌:“我好像後悔了,要不然,我們私奔吧?”

越溪明眼睫輕顫,牽住了喬漾的手,目光投向會客室的門。

下一秒,高跟鞋輕巧的噠噠聲音由遠及近,女人推門而入,視線與越溪明對了個正着。

她衣着幹練而又精致,看樣子只有四十幾歲,歲月在她眼角留下了些許皺紋,卻依舊不減年輕時的風華。

越溪明安靜地想,如此看來,喬漾更像她的媽媽。

喬泳思從進來起就沒有說話,以審視的态度打量着她們,眼裏看不見一丁點情緒。

連帶着喬漾都不由得緊張起來。

偏偏越溪明捏捏喬漾的手,無比自然地站起來,朝面前人欠身:“阿姨好,我是……”

她眉眼含笑:“喬漾的女朋友,越溪明。”

喬漾那顆七上八下的心忽然落地。

她早就不需要母親的庇護了,可以自己養活自己。所以今天來只是通知,不需要局促不安。

喬泳思點點頭落座,還是那副冷靜到有些無情的樣子。

她開門見山地問:“你們在一起了?準備什麽時候結婚。”

越溪明與喬漾同時開口:“看喬喬的。”

“你別管。”

随後喬漾瞥了眼越溪明,扯扯後者衣袖,示意對方別說話。

她怕越溪明老實巴交的,別到時候讓喬泳思刁難了。

越溪明從善如流地颔首,往旁邊松弛地坐好,打算充當喬喬的挂件。

喬漾盯着喬永思身後的綠植,語調毫無起伏:“我們今天來不是談這個的。”

一陣沉默。

氣氛似乎有些尴尬,喬漾不說話,喬泳思不問,而越溪明只負責微笑。

又過了半晌。

喬漾藏在桌子底下的那只手開始扣越溪明的褲子。

太久沒和她母親說話了,她總感覺自己對面坐的是個什麽陌生人。

親昵不起來,偏偏禮貌一點吧,又很不甘心。

她卡殼了好久,才皺眉問:“你、你不會是得了什麽絕症吧?不然幹嘛要分財産。”

喬泳思:“……”

倒也不必這麽直接。

她平靜地回答:“沒有。”

越溪明的手略微收緊,難道是自己猜錯了?

不過這樣也好,提前見了喬喬的家長,之後的事情就很好辦了。

她的家裏人都很喜歡喬喬,不會有絲毫的阻力。

想問的事問完了,喬漾剛想找個什麽理由走掉,就聽喬泳思話音一轉。

“不過五年前,我的确因為車禍進了ICU。”

說完,她還低頭淡然地抿了口茶,仿佛遇見的不是什麽生死大事,只是生活中一個小小的插曲。

喬漾冷笑,她一年都見不到喬泳思幾次,那麽喬泳思出事不告訴她也正常。

這種家庭關系,有和沒有沒多大區別,她一點也不難過。

見兩人一致沉默,喬泳思繼續一板一眼地說:“我有退休的打算。”

喬漾冷漠道:“哦。”

喬泳思:“我想回臨川陪你的媽媽。”

只在這一句上,她冷硬的語氣融化了些許。

臨川在海州市郊區,那裏風景如畫、有山有水,城裏人都愛去度假放松。

之後喬泳思繼續板起臉,沒什麽感情地解釋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

“所以我想給你找一個信得過的家人。”

喬漾給氣笑了,小嘴叭叭地反駁道:“怎麽,我在你眼裏還是小朋友?沒有人照顧就活不下去了。”

在喬泳思的又一次沉默中,越溪明總算是聽懂了來龍去脈。

這兩個人都不會交流。

喬漾大多時候都很乖,唯獨到這裏就變成了一點就炸的炮仗。

但這不是喬漾的問題,畢竟喬泳思更一言難盡。

譬如現在,她一聲不吭,喬漾則站起來就想走。

越溪明連忙伸手拉住她,非要和喬漾手牽手。

然後語速飛快地朝喬泳思說:“那我們先走了,結婚時會給你寄邀請函。”

她還特別乖巧地抿嘴笑:“放心,我會照顧好喬喬的。”

喬泳思見兩人的手緊拉着不放,暗自點頭。

看來越溪明很聽話,一切都以喬漾的意願為主,她也就能放心了。

後輩明明很有禮貌,人品性格她也打聽過,還算滿意。

只不過、為什麽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呢。

喬泳思只能把這一切歸咎于自己警惕心太強。

在喬漾快要觸碰到門把手的一瞬,她突然開口:“你媽媽去世以後,我不願意面對。所以只好用工作來轉移注意力。”

喬泳思向來挺直的脊背稍微佝偻,她垂下眼睫,神色複雜道:“這些年來,很抱歉。”

“如果澄澄還在的話,她應該會做得比我更好。”

喬漾只頓了幾秒,就毫不猶豫地拉着越溪明離開了。

離開那棟壓抑的大樓,越溪明在路邊給喬漾買了杯奶茶。全糖加奶凍加麻薯,聽着就甜。

因為是工作日,下午的街道人還不算多,正适合散步。

喬漾抱着奶茶猛喝,感覺自己的四肢百骸都被這甜甜的飲料溫暖了。

她随後長長地呼出一口熱氣。

“之前我從家裏偷青梅酒給你喝,你還記得嗎?”

越溪明當然記得,并且對此印象深刻。

就是那一次把她送進了醫院,從此以後再也不敢碰酒。

當然,喬漾比她更怕,一聽什麽酒會就千叮咛萬囑咐,恨不得替她全喝了。

越溪明側身替喬漾整理圍巾:“當然。”

喬漾便乖乖任她擺弄,還不忘絮絮叨叨地解釋。

“那是我母親釀的,每年青梅結果,她就會回家釀一壇酒,忌日的時候好給媽媽斟上。”

她比誰都知道母親那一輩的愛情有多刻骨,家裏積攢的青梅酒足足四十壇。

比她歲數還要多,相當于一個人的半生。

喬漾嘴角微微下垂,平時明亮的眼睛也黯淡無光。

“我大概能理解她的痛苦,但不會因此原諒她。錯過了就是錯過,無論之後怎麽彌補。”她說得很慢,卻很清楚。

愛不會遲來,只會錯過。

她心情不怎麽好,連奶茶都拯救不回來,越溪明就想哄她開心。

于是拉着喬漾在一旁的長椅上坐下,正對着來來往往的人、和花裏胡哨的街景。

幾只麻雀從面前蹦蹦跳跳地路過,眨眼飛到欄杆上站着,擡起翅膀梳毛,又或者相互蹭蹭取暖。

越溪明仔細想了想,開口問:“想不想聽我家的愛情故事?”

喬漾捧着奶茶盯她。

越溪明徐徐道來:“我媽媽不喜歡母親喝很多酒。有一次母親因為談生意不小心沾了很濃的酒味,不敢進屋,就只好蹲在家門口玩手機。”

“我晚上散步回來正好撞見,然後......”

一般這種情況,都會以小孩被家長訓斥一頓做結尾。

喬漾完全被吸引進去了,連忙問:“然後?”

越溪明笑得眉眼彎彎:“我停下來和她對視了三秒,然後就從她身邊走過去了。畢竟沒人告訴我要如何維護妻管嚴的自尊心。”

印象中越溪明的母親總是從容不迫、氣勢十足,因此很難想象她是用什麽樣的姿勢蹲在家門口不敢進屋的。

“妻管嚴”這說法一下子逗樂了喬漾,差點沒被奶茶嗆到。

趁着越溪明替她拍背,她整個抱住對方,頭擱在肩上,眷念地蹭了蹭。

“其實小時候我很羨慕你,特別是在越阿姨邀請我留下來吃飯的時候。她會給你夾菜,問你學習近況,有沒有交到好朋友。”

喬漾的聲音帶上了顫,仿佛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

她抱得越來越緊,幾乎要用盡全身的力氣:“我就會想為什麽母親不愛我,是不是我哪裏做得不夠好。”

顧不得是在街頭或者巷尾,她在越溪明回抱住的時候偏頭,吻了對方的嘴角。

委委屈屈的,又像是撒嬌一般。

“但是現在我不想了。”

喬漾自覺已經有了更好的東西,會陪伴她走過幾乎所有的人生進程。

她因而真情實感地心懷感謝,遍尋詞海,卻只有一句能表達她此刻的心情。

“我好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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