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勢力

勢力

第15章

大殿中間的地上畫了一個陰陽八卦圖,四周拉起高高的經幡,經幡下頭點着一排排燃燒的香,缥缈的煙一簇一簇的往上飄,在封閉的房間中變成嗆人的味。

楚錫走到陣法前不近不遠的站定,沉聲道:“兒臣給父皇請安”

楚皇的聲音從經幡裏頭響起,“何事?”

他的聲音疲憊不堪,卻又帶着興奮。

楚錫也不繞彎子了,直接問道:“父皇,兒臣此來是想問問金參果何時下分?”

楚皇沒接話,反而轉了話題問道:“南三所裏的瘋子怎麽惹到你了?”

聽了這話楚錫心頭微微一沉,但面上還是不顯,按照之前的說法回道:“兒臣從東宮回來,經過南三所時,天色昏暗也看不到有人在門口坐着,把我絆倒了,我讓他道歉,他就往裏頭跑,我一生氣就放了火”

楚皇重重的嘆了口氣,“你這性子太急躁了,他日故去朕都不知道要怎麽跟你母親交代,這些事我也沒精力管,讓你小姨好好跟你說說”

楚錫每次見楚皇基本上都是這些話,他敷衍的應了一聲後繼續問道:“父皇,金參果明早能分嗎?兒臣等着吃”

楚皇道:“燒了南三所,你也要吃點苦頭,不然朕怎麽跟文武百官交代,別想金參果了,吃幾天苦瓜消停消停”

楚錫自是不願意,“父皇,兒臣苦瓜過敏,吃不得苦瓜,換成別的懲罰吧,兒臣絕無怨言”

隔着經幡,楚錫看不到楚皇臉上的厭惡。楚皇冷靜得近乎沒有感情的說道:“就這樣定了”

其實楚皇很少有直接拒絕楚錫的時候,尤其是在這種小事上,所以他心裏開始懷疑金參果已經分完了,他也這樣問了出來,楚皇當即黑了臉,“你真是越來越放肆了,你是在質疑朕嗎?”

楚錫不卑不亢的回道:“父皇,兒臣剛才吃了禦膳房送來的苦瓜,全身都長了紅疹子,疼痛難忍,故而這才來請父皇恩賜金參果,絕沒有其他意思”

楚皇聽了他的話狠狠的皺緊了眉頭,極為不悅的說道:“沒有了,此次燕地進獻的金參果已經分完了,你才犯下大錯,此次就算是懲罰,回去吧,朕要修行了”

楚錫不願走,據理力争,“燕地進獻一百枚,父皇,小姨,蕭貴妃,皇子公主七人,不知父皇将本該屬于兒臣的那份給了誰?”

楚皇額頭青筋暴走,“朕想給誰就給誰,沒有該屬于誰的”

楚錫道:“都是父皇的孩子,為何他們有就我沒有?父皇要追究兒臣放火之事,要打要罰,兒臣絕無怨言,但該屬于兒臣的金參果,請父皇給兒臣”

“朕的話說得很清楚了”

楚皇撂下這句話後不管楚錫說什麽,他都沒在開口了,楚錫氣性上來,轉身就走了。直到關門聲響起,楚皇才從經幡中站了起來,幽幽的月光從窗外灑進來,落在地上,映着他的眸子幽深似谷。

楚錫出了養心殿就問了值守的太監,“金參果分給了哪些人?

值守的太監搖着頭說:“回殿下,小的不知道

楚錫也不多說,提着他的衣領飛到了屋頂,“禦前伺候的人別說這麽明顯的假話,再給你一次機會,不說實話,我就放手了”

太監知道楚錫幹得出來,于是連忙道:“皇上,皇後,貴妃,太子,瑞王,賢王,瓊芳公主,還有兩個小公主”

這些都在楚錫的意料中,他想知道的是最後一個人,“還有呢?”

太監也知道楚錫是為了沒分到金參果的事情發火,但最後那個人他确實不敢說。

楚錫見太監竟然猶豫了,強逼不行又緩和了口氣,“今晚我沒跟你說過話,我楚錫雖然做事全憑心情,但說話算話”

太監在宮裏這麽久,确實沒聽過楚錫出爾反爾的,有了他的承諾,太監這才壓低了聲音,“賢王拿走了,具體是為什麽,小的就确實不清楚了”

楚錫抓着他回到地上,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明日一早他就去賢王府瞧瞧。

楚錫剛走,楚皇的聲音便傳出來了,“來人”

太監心頭一跳,楚皇晚上從不會喊人,難道剛才他聽到了他與大皇子的對話?太監忐忑的走了進去,楚皇依然在八卦陣中,太監走上前,“萬歲”

“去查查大皇子起紅疹子是怎麽回事”楚皇陰冷的聲音混着濃烈的線香,讓人脊背發涼。

太監一聽不是問罪,心頭一松,連忙應了,“是”

“下去吧”

太監剛一轉身,楚皇又喊住了他,“大皇子火燒南三所,禁足一個月,你馬上去宣旨,另外馬上宣胡曉生”

太監應了聲,心中想着,聽皇上這意思,大皇子莫不是又生了要傳人的病?那他也得趕緊找太醫看看,他剛才可離大皇子這麽近。

太監這麽想着,心裏便着急了起來,連忙就走了。

話分兩頭,這邊楚錫前腳剛回如意館,後腳封厲就來禀報,“殿下,李相來了

楚錫想起胡曉生跟他說過的話,事關章昭他有些猶豫了,考慮了好一會兒才道:“請進來

楚錫在大堂裏見了李乾,李乾快六十歲了,但精神頭極好,相貌也不見老,看着跟四十來歲一樣,身量八丈,長須虬髯,不怒自威,他穿着黑色的鬥篷,一看就是偷摸來的。

“深夜叨擾了”

“李相客氣,坐”

兩人落了座,封厲上了茶後,便退了下去,屋內只剩下楚錫和李乾兩個人,兩人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楚錫先問道:“不知丞相夤夜來訪有何要事?”

李乾回道:“不瞞殿下,是為了南三所的事”

楚錫十分讨厭說話彎來彎去的,半天說不到重點,但他面上不顯,剛才站久了,往後靠在椅子上,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李相若是來要錢,那我可沒有”

李乾道:“殿下說笑了,南三所修繕之事還用不着我操心

楚錫一只腳踩到椅子上,一手端了茶來喝,揚眉看向了李乾。

李乾與楚錫很少見面,但他對這個桀骜不遜的大皇子是有所耳聞的,今日一見,果然大大的纨绔,他的心略微沉了一下,“我想知道南三所中的柔然質子還在不在殿下這裏?

楚錫的視線移到茶碗中,青綠的茶葉上下起伏着,氤氲的水汽飄到了他的臉上,他沒有回答李乾的問題,只是問道:“李相很在意他?”

李乾笑了一下,“我給殿下說說當年我去柔然支援的見聞”

李乾極少說起那段經歷,他才從柔然回來的那段時間經常有人問起,但他也只是含糊的敷衍過去,真算起來,這可能是他第二次說。

楚國人很少去草原,在楚國人民的心目中,草原就是荒蕪,遼闊的代名詞,草原上原本有幾十個部落,但最終都被柔然打敗,歸于柔然麾下,所以柔然部落的人不會少,但李乾沒想過竟然會那麽多。

烏央烏央的,跟草原一樣一眼望不到頭,李乾後來看物資分發手冊時,大概算了一下,柔然大概有三千萬人,而楚國也才五千萬人。

大災年,人多的地方,易子而食的事情總有發生,但令李乾驚訝的是,他在柔然三年,沒有聽說過一件吃人的事,一件都沒有。不論是他與柔然百姓閑聊,還是與達官貴人套話,都沒有,他們有超乎想象的團結信任

在柔然部族,上到王室大臣,下至平民百姓,從小就開始學習草原生存的基本技能,騎馬打獵,只有極少數人才會學中原人推崇的高雅技藝琴棋書畫,絕大部分人都像是猛獸一樣,對于獵物有着極強的敏銳感。

換個詞就是,善戰。

善戰團結的柔然,對于楚國來說是一大心腹大患,柔然從不掩飾對中原的野心,而之所以柔然現在還沒出戰,是因為當時柔然與楚國簽訂了協議,柔然不在是楚國的附屬國,但與楚國簽了十年的和平協議。

所以當時并不是李乾保下了章昭,而是這份協議保下了章昭,當然李乾在其中也出了不少力。

楚錫眯了迷眼睛,這些事他竟然一點也不知道。

李乾道:“十年,如今已經過去七年了”

楚錫看向他,他從不吝啬誇人,“既然李相有本事簽第一個十年,也自然有本事在簽第二個”

李乾自嘲的笑了笑,“大皇子太看得起我了,當年朝廷的物資讓我在柔然當了三年好人,他們會賣一次面子,卻不會在賣第二次”

話說了這麽多,但楚錫卻還是沒有從他的話中聽出來章昭對他到底有什麽用,于是他問了出來。

李乾自進屋後第一次正色看向了楚錫,“柔然雖然崇尚武力,但王位的傳承卻是立長不立能,此傳統雖然引起了諸多不滿,還由此成立了新派,新派舊派這些年吵個不停,卻依舊沒有改制”

楚錫知道,章昭是他們這一代人中的老大,也就是說,他會是将來柔然的王。

“可他在楚十年,父皇也沒有要放他的意向”楚錫頓了一下改了口,“就算他回去了,他在柔然一無勢力,二無人脈,如何立身?”

李乾道:“只要他回去,柔然舊派自然會站在他身後成為他的勢力和人脈”

楚錫放下了腿,看着李乾嗤笑了一聲,“那不就是傀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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