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第 3 章
學校給寧非名分配的是一套小公寓,戶型不好不說,還得他出錢。寧非名倒是不窮,但也不想花冤枉錢,因此自己在外面買了一套三居室。此時謝書白就是從寧非名那套三居室出來,不僅走到小區門口遠得很,還得打車回學校,無論走路還是坐着,對他現在這個屁股來說都是莫大的折磨。
謝書白此時終于體會到那種身在異鄉無依無靠的感覺,這樣的事他沒臉跟父母說,師爺已經不在,他唯一能依靠的老師,卻冷漠而暴虐。謝書白忍住內心哭泣的沖動,一瘸一拐,慢慢地走到小區門口,招手叫了輛出租車。
出租車後座雖然不硬,但全身重量往飽受摧殘的屁股上一壓,酸爽得眼淚直飙。謝書白死死咬住後槽牙,不讓自己洩出一點聲音,然而表情還是扭曲得不成樣子。
十幾分鐘的路程,謝書白已經把屁股坐麻了,不過麻了也好,至少可以沒有知覺地回宿舍。
過去一年,因為都是跟着師爺住,這個宿舍他幾乎沒回來過,都是舍友一人獨占。開學時得知謝書白要回來住,舍友哀嚎了一番,但還是對他表示了歡迎,并且讓他節哀順變。
謝書白的師爺是專業乃至學校的中流砥柱,他的去世,讓學校官網都黑白了三天。
謝書白回到宿舍,舍友不在,他趕緊找了藥去廁所噴,免得讓別人看見。手裏的雲南白藥還是當時師爺買的,師爺很怕把他打壞了,有時候只是紅紅的一層,也要給他噴藥。師爺去世以後,謝書白收拾東西回來,就把藥也帶出來了。
從此以後,他就只能在夢裏見到師爺了。
上完藥,謝書白昏昏沉沉地上了床,趴着睡了過去。
“卧槽!謝書白你在啊!吓死我了!”
謝書白失重似的一驚,緩緩睜開沉重的眼皮,原來是他舍友回來了,正絮絮叨叨的:“你吃了沒有?啥時候回來的啊?這都快七點了,你睡到這個時候,晚上不睡了?後天你導的課要準備什麽嗎?我第一次上你導的課,聽說你導陰陽怪氣可厲害了,別第一節課就被罵。”
謝書白口幹舌燥的,腦袋重得像個實心鉛球,擡也擡不起來:“我……”
聲音怎麽這麽啞?謝書白疑惑完,立刻打了個冷顫,抖得不成樣子。
舍友也察覺了他的不對勁,毫不客氣地踩上爬梯:“謝書白你幹嘛?是精盡人亡了嗎?”
這玩笑一點也不好笑,謝書白沒力氣反應,只覺得渾身上下熱乎乎的,連呼出的氣都有點燙。舍友看他臉色蒼白嘴唇幹燥,摸了摸他的額頭,又貼貼自己的:“謝書白,你是不是發燒了?”
“啊?”謝書白不知道,只想睡覺,又趴了下去,“我再睡會。”
舍友忙忙趴下去找自己的體溫計和退燒藥:“你別睡,給你量下體溫,吃個藥。”
謝書白控制不住,也沒力氣說話,自顧自地睡了,由着舍友忙活,最後吃沒吃藥也不知道,一覺醒來就第二天早上了。
“退一點燒了,你怎麽回事啊?一開學就發燒?就算你師爺去世了,也不用這麽抗拒開學吧,你也別太傷心了。”
謝書白感覺腦袋輕了,身上也松快了不少,沒有那種忽冷忽熱的感覺,反而既溫暖又幹燥。他盡量正常地下床,慢慢地走去浴室,偷偷看自己身後的傷。
沒有昨天看着那麽恐怖了,紫黑已經退成了深紫,出血的地方全結了痂,依然疼得厲害,剛剛走那幾步路,就牽拉得他差點叫出聲。謝書白伸着手指,想戳一戳,又不敢,最後還是作罷。
次日上午是寧非名的課。研二都是選修課,寧非名人年輕,高挑帥氣,成績又耀眼,專業的女生對他十分膜拜,前一年紛紛懊惱着沒有選到寧老師當導師,這一年就一擁而上,齊刷刷地選了他的課。
寧非名的課在學院會議室上,衆人圍繞長桌坐着,把上首的空位留給寧非名。班長還幫調試好了一體機——其實這事一般是有老師的親學生來幹的,可是謝書白還沒有出現。
寧非名滿面春風地走進來:“同學們好,怎麽都來這麽早?”
“哇!”
“老師好!”
女孩子們全都花癡臉,眼裏閃着小星星,一動不動地盯着寧老師,甚至差點就忍不住在他要坐下的時候沖上去為他拉椅子。
“人都到齊了嗎?”寧非名環視一圈,長桌的後面還留了兩個空位。
班長回答:“老師,還差兩位同學。”
其中一位就是您的親親學生,謝書白。
寧非名維持着笑:“那就再等等。”
謝書白和舍友是踩點到的,早上醒來發現又低燒了,量體溫吃藥一氣呵成,但他屁股疼得沒辦法快走。舍友倒是着急,又擔心他的身體,于是只得陪着他慢慢走到學院。
舍友機靈得很,一看老師到了,忙笑着喊:“寧老師好!”
寧非名笑着看了他一眼,目光一轉到謝書白身上,卻立刻黑了,沉聲道:“坐吧,以後上課要比老師先到,基本禮貌。”
“是,老師,對不起,我們以後一定早來。”舍友拖着謝書白往後頭走了。
椅子是和長桌配套的,都是堅硬的木頭質地,全部漆成淺棕色,有一點像師爺家的風格。可是,謝書白這時候可沒有想師爺,只是想,這椅子坐下去,屁股會如何?
上課時間已到,他不能再拖延,只得硬着頭皮,緩緩坐了下去。
屁股接觸到椅面的瞬間,那日在老師家被痛責的場景又出現在腦海之中,待得完全落座,臀上的痛感全部被喚醒,即使謝書白全力忍耐,臉上還是顯出一絲異樣。
“謝書白,以後我的課,你坐這裏。”寧非名右手在桌面上敲了敲,示意他右手邊的位置。
謝書白的目光一對上老師,立刻躲閃開去:“是。”
媽的,非要折磨我是吧?
“好了,我們來上課,我不喜歡說廢話,這些是我們這堂課的必讀書目,”寧非名轉身點了一下一體機,兩列書目出現在屏幕上,衆人紛紛手抄或拿出手機拍照,“每一本都要讀,選一本寫讀書筆記,作為平時作業,最後一節課交。我知道這裏有些書可能你們考研的時候看過了,或者跟你們導師給的閱讀書目有重合,但是讀書筆記不要糊弄,研二的學生該有的水平要展現出來。”說到這,寧非名看了一眼謝書白。
謝書白心虛地低下頭去,知道他是在內涵自己論文寫不好,沒有水平,心裏十分憋屈。
什麽破課?當時為什麽要選這個課?為什麽要選寧非名當導師?謝書白心頭壓着一塊大石頭,憋悶得慌,手心已不知不覺滲出了汗。
“這些書以前讀過吧?”寧非名問坐在旁邊的女生,女生點點頭,挑了一本說自己的閱讀感受,寧非名點點頭,又看向長桌尾:“謝書白。”
謝書白猛地一驚,擡起頭來,額上一層細密的汗。
“你呢?”
謝書白只覺眼前的人晃來晃去,心也“砰砰砰”跳個不停,懸在空中沒有着落。
“對不起,老師問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