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

第 33 章

為什麽不說呢?寧非名回答不上來,有些尴尬地停止了對話,回房休息去了。

一關上房間門,腦子裏就不由自主浮現出他和任一言吵架的畫面。

“你不要太過分,寧……”

“寧什麽寧?!你還有沒有規矩了?!”

“寧師兄,寧老師,行了吧?不就是仗着你是師兄嗎?有什麽了不起的?”

如果老師在家,他們吵不到兩句,老師就會把任一言拉走:“崽崽,不生氣不生氣,來給老師泡茶,不跟師兄吵架。”

從頭到尾,老師不會看他一眼。

寧非名惆悵地上了床,仰頭看着天花板,一顆淚從眼角緩緩滲入鬓角:“老師……”

“老師,我們為什麽要學歷史呢?”

“一為明得失,二為樹史觀。“寧非名站在講臺上,緩緩道,”學了歷史,你才會知道原來自己是如此渺小,才會知道原來早已經有無數人感受過你的痛苦,才會知道原來在時間的河流裏,你從來不孤獨。好了,下課吧。”

“師兄。”

寧非名剛走出教室,就在二樓走廊看見一樓草地上那個壞笑的表情,頓時不大高興,只是學生們都圍着,不好發作,便扯着嗓子問:“幹嘛?”

樓下的任一言仰着頭,兩手放在嘴邊擴音:“我來接師兄回家。”

“啊……”

“接師兄回家~”

圍觀的學生知道他們的關系,也不避諱,此起彼伏地起哄,還有的沖着樓下喊:“任博士,你是不是瘦了?”

任一言打着手勢回答:“一點點。”

寧非名無奈地搖搖頭,催着學生們快去吃晚飯,然後提着手提包,三步并作兩步下了樓,朝着任一言去:“不嫌丢人!”

“老師說我們家寧老師放學了,要去接一下。”

寧非名停下來,認真地看着他:“任一言,不要來惡作劇了。”

任一言一怔,沒話了。

寧非名醒來時一陣心悸,不知道怎麽就夢到以前的事了,興許是睡前想到任一言的緣故。他揉揉眼睛,躺在床上回憶夢裏的場景——那不是夢,是真的,跟以前的場景一模一樣,就連任一言的語氣都沒有變化。

他當時十分肯定任一言是來惡作劇的,可是,也不知怎麽了,又生出些妄想來,如果,真的是老師讓他去的呢?

老師會不會在家裏笑吟吟道,我們家寧老師放學了,要去接一下。

老師,會不會呢?

但這個問題還沒想出答案,謝書白的臉又浮現在腦海裏,寧非名突然笑了一下:可惜小崽子沒有課了,不然也可以去接他放學。

寧非名心情舒暢地下床洗漱,趿着拖鞋出了房門,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謝書白一撲,吓了一跳。

“你幹什麽?”

謝書白緊緊地抱着老師,恨不得啃一口,想讓他安心似的:“我最愛我老師了。”

寧非名心一軟,揉着他的頭發,問:“屁股不疼了?”

“一點點。”

“好了,放開老師,吃了早餐我送你去學校?還是想在家裏?”寧非名說着,慢慢走向廚房,随便烤幾片面包出來當早餐。

謝書白拿了個厚墊子來放在椅子上,慢慢坐下去,笑嘻嘻道:“我想在家裏,圖書館的椅子太硬了。”

“也好,在家裏再歇歇,”寧非名“咕嚕咕嚕”地倒着牛奶,“還有小半個學期,你是什麽安排?”

“要寫這個學期的三篇課程論文。”

寧非名拉開椅子坐了,低着頭往面包上抹黃油,道:“我那門課的課程論文,你可以跟畢業論文聯系起來,另外兩門課,老師們如果沒有硬性要求,你也可以盡量往畢業論文上靠,可以為畢業論文打基礎,但是,不要水,要好好寫,能做到嗎?”

謝書白喝了一口牛奶,上唇一圈白白的,傻乎乎地點了點頭。

“另外,”寧非名暗嘆,小孩子又要辛苦起來了,“暑假那篇論文,還有你畢業論文的文獻綜述,再做修改,形成成熟的小論文交給我,盡量研二就把論文發出去。”

“啊?我們學校不要求研究生發論文吧?”

“不要求你就不發?拿了畢業證就完事了?”

那,是還要讀博嗎?跟着老師讀博也不錯,但是,老師還不是博導啊!那跟着誰?肯定不會是簡長江,難道是仇老師?謝書白撓撓頭,懶得再想,只悶聲道:“老師,事情好多。”

“事情多也分輕重緩急,這麽大個人了,要學會自己安排時間,從現在到畢業,都沒有課要上了,看書,寫論文,修改、發表文章,事情堆在一起,都要做,要學會調節,嗯?”

嗚嗚嗚老師好溫柔,謝書白一整個記吃不記打的腦子,聽寧非名說兩句話就忘記自己挨過的打了,連連點頭,滿是崇拜地看着老師。

傻小孩,寧非名無奈地搖搖頭。

“暑假那篇論文和綜述,兩周之內至少交一篇給我,可以做到嗎?”

謝書白點頭。

看着學生乖巧的樣子,寧非名都有些狠不下心繼續說,可是,他不能真讓謝書白拿了畢業證就完事。

“老師要求會很高,你能不能……”

“做不好,老師會打我嗎?”

寧非名看着他,點點頭:“會,師門規矩,做不好都得挨打。”

謝書白兩手拿着鋪了黃油的面包,頓時有些恹恹:“老師,我沒有您那麽厲害,很多事情我可能都做不好,但是,老師說了,我就會盡力去做,達不到要求,我也願意受罰,雖然屁股很疼,但是我沒長進,也沒辦法……”

寧非名都要被他這個傻樣子逗笑了,卻聽他接着道:“只要,老師不生氣就好了。”

餐廳一時間陷入了沉默,寧非名不由得懷疑,自己上輩子是燒了什麽高香,怎麽會收到這麽個學生?

“老師生不生氣很重要嗎?”

“嗯,”謝書白重重點頭,“至少比我屁股疼不疼重要。”

“為什麽呢?”

“因為您是我的老師啊!這還要問嗎?”謝書白啃了一口面包,自顧自道,“雖然老師沒有告訴我很多事,但是我長了眼睛,自己會看,我舍友他們幫仇老師幹活,低頭哈腰兩三天,仇老師才給他們打六百塊勞務費,我知道有勞務費也不錯了,很多老師連勞務費都不給學生,可是,老師一個月給我四千零花錢。還有,聽說簡長江讓學生給他校對文章,查資料,他那些學生忙得連書都沒空看,結果他連學生的中期檢查都不出席,就讓自己的學生被別的老師批得狗血淋頭,老師才不會這樣對我。”

寧非名心虛地摸摸鼻子,想起自己還給小孩訂了學術會議用的點心當下午茶,是不是要取消掉?

“而且,我知道老師今年沒有收學生,是為了……”謝書白不好意思地看了老師一眼,“是為了我。”

寧非名咳了一聲,眼神飄忽不定,道:“是因為,雖然你老師我很有錢,但也支撐不起每個學生一個月四千塊零花錢。”

謝書白嘟囔道:“反正我知道老師對我好。”

“那就努力一點,不要讓老師失望。”

“好!”謝書白響亮地回答,壓根沒想到這一早上感天動地的談話為他的屁股留下了多少禍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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