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翻身

翻身

賞梅宴才過三日,宰相府就差人來了陸府。

胡姨娘剛安定沒兩日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她不知怎的宰相府又接二連三地指派人來。只是人既已到了陸府,就不能讓陸府待客失了禮。

一番安排,讓人好生泡了茶在會客廳招待着,胡姨娘換上見客時穿得衣裳,出門再三躊躇,又将發上的釵子換成了銀——以免太過穿金戴銀招的宰相府的人回去嚼舌根揣測自己在陸府過得不錯。

到了會客廳,宰相府來的是管事媽子,胡姨娘的心頓時落下一半在腹中:只要是宰相府的人,不與宮中帶上關系就好了。

宰相府的管事媽子倒是禮數周全,看到胡姨娘進來就行了禮,然後兩人落座,這才慢慢說出來意:“此事說來要引得胡夫人笑話了。我們府上有個宮中出來的老嬷嬷,于我們府上貴人有恩,便在我們宰相府榮養起來。可是這老人家閑不住,愛在後院梅亭管事,貴人回府便可敘舊。平日裏,後院梅亭也無事,便随她去了。可此事壞就壞在,嬷嬷年紀越發大了,這腦筋就糊塗了時而清醒時而糊塗。那日梅宴,有個梅瓶不見了行蹤,”說到這兒,管事媽子看一眼胡姨娘才繼續說:“若是別的瓷瓶也無所謂,只是那梅瓶是宰相大人心愛之物,于是我們只得尋找。那日,老嬷嬷就帶着貴府仆人去過庫房,于是,我們是想借那日的仆人,看老嬷嬷能否想起來梅瓶被她收在了何處。或是改變位置也有可能。”

胡姨娘見眼前人說話懇切,也不疑有他,更何況,她沒有正室身份,如今在陸府管理後宅,也不能無顧與宰相府交惡。心中暗罵晦氣,面上卻是一片和善:“那日,我便說不必客氣,不必将梅交予我,只是宰相府上實在客氣。如今相助理所應當。”說罷就呼喚屋外:“黛綠進來。”

等到黛綠進來後,才溫和地說:“如今宰相府有事相助,借你一用當喚醒老人家神志靈藥呢。你跟着去,也細細想想,那日老人家還有異常。順便将那日從宰相府帶回來的瓶器也收拾帶去。”

黛綠跪下謝恩過,就跟着宰相府的管事媽子離了陸府。

往日,胡姨娘外出乘坐馬車,黛綠總是跟在馬車後或是坐在與車夫同坐馬車外,這還是第一次坐在馬車內。

坐墊柔軟,連馬車內飾也都格外好看,坐在馬車內,着實舒服,黛綠偷看一眼管事媽子,管事媽子自上馬車以後就閉目養神,于是悄悄掀開了馬車的側簾,向外頭瞧着:雖也是平日的場景,只是在這馬車上看卻格外特別。

黛綠心上在欣喜之餘卻有了落寞:陸将軍空有盛名在外,卻沒想到對女子絲毫無心。可嘆自己是無命來坐這馬車了。

到了宰相府,馬車停穩,管事媽子便睜開了眼睛,黛綠此時頗有眼色地先翻身下車,然後伸出手攙扶管事媽子下來。管事媽子面無表情,除了嘴上對黛綠說着謝,面上卻是一點笑意也無。黛綠見她這樣,又悔恨自己剛才不該。

二次到宰相府,黛綠不如第一次那樣,始終眼神亂飄。

一路到了賞梅亭,管事媽子将黛綠引到後院庫房,見到那傳說中神志不清的老嬷嬷,管事媽子臉上反而有了笑容,黛綠見了在心中“啐”了一口。

老嬷嬷神情慌張坐在椅上,黛綠見狀捧着手中兩個瓷瓶,上前:“阿嬷,你可對我有印象?”老嬷嬷見到黛綠,先是怔住,随後似乎是努力在回想,黛綠見到眼前的老人有些向家中年邁的奶奶,心中倒是靜了下來,她放下瓷瓶,拉住老嬷嬷的手:“阿嬷,不必着急,可慢慢的想。那日我就跟在你身後,随你去取瓷瓶呢,”說到這兒,黛綠眼角餘光掃過管事媽子,馬上說:“然後我便在房門口等你,你便進去了,過了些時辰,你就帶着這兩個瓶出來交給我,然後我們将梅枝插瓶,我便帶着瓶走了。”老嬷嬷似乎是在努力回想,眼神渙散有些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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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綠看着老嬷嬷這樣,将老嬷嬷的手婆娑着。也許是肢體的溫暖帶給了老嬷嬷慰藉,老嬷嬷的眼睛從渙散逐漸變到清明。

黛綠看着老嬷嬷這樣,心中大喜,顧不得手有些酸繼續婆娑着老嬷嬷的手。

老嬷嬷的神志回爐,看着黛綠說:“我記着這個漂亮丫頭,我記起來了。”聽着老嬷嬷誇自己是漂亮,黛綠有些不好意思垂下頭。老嬷嬷轉向管事媽子:“我想起來了,我是那日為了方便取拿,将老爺心愛梅瓶放在了角落,我這就帶你們去拿。”說罷轉向黛綠:“得好好感謝這丫頭,就讓這丫頭留在這兒,等會兒子老身要謝她。”

老嬷嬷帶着管事媽子離了房,門外候着的仆人們送進來茶水點心。黛綠也不客氣,拿起就吃,吃到口幹就喝茶,然後就聽到老嬷嬷回來的步子。

管事媽子進來後便交代黛綠:“如今梅瓶找到,我要去複命。老嬷嬷說喜愛你,要與你聊天說話,你便陪陪老人家。等到老人家盡興了,喚翠蓮便帶你去坐馬車回陸府。”說罷,管事媽子就走了。

老嬷嬷挽住黛綠的手:“走,回我房去,點上炭火,暖暖地吃個地鍋子,咱好好說說話。你不急着回去。”

黛綠一想到在這寒冷時節吃上熱騰騰的鍋子,就忍不住咽口水,又想到回了陸府,還是要伺候別人,不如在這兒躲半天清靜,便點點頭。

老嬷嬷帶着黛綠到了房中,名叫翠蓮的小丫頭将一切準備好,又悉心地将黛綠袖籠挽好,面前碗筷備好,夾些已燙煮好的羊肉分在黛綠、老嬷嬷碗中便退出門外候命。

一貫是伺候別人的黛綠哪裏受過這般待遇,頓時有些志得意滿,于是老嬷嬷送來的燒酒也沒耐得住飲了兩杯。又因酒量不佳,臉上已是騰起兩片紅雲。

于是黛綠也不曾注意到,隔着鍋子騰騰的熱氣,對面那老嬷嬷的眼神像是毒蛇盯住了獵物。

吃的差不多,酒過三巡,黛綠的話也多了起來,言語之間,多了對胡姨娘的抱怨摻雜着黛青愚笨。老嬷嬷由着黛綠說,等到黛綠說的差不多了,老嬷嬷才說:“如今,這為奴為仆豈能和做主子相比呢?”黛綠點點頭:“阿嬷說的輕巧,主子豈是我們能當的?”

“有何不可?老身可是宮中老人,你們府上胡姨娘別人不知道,老身可是知道她的底細,她原本就是一個宮中做縫補、奉茶的下等仆婢,如今可不是搖身一變成了主子?出門在外頭,誰還能不叫她一聲陸夫人?豁,好大的氣派。”

“竟是這樣,那還成日作出一派女主人模樣,就連睡前喝些溫補之物也得我們悉心伺候。”黛綠憤憤不平。

“那可不,如今她可是跟着陸将軍的女人,自然與從前不同了。”

“可惜,人命不同,我卻只能給人為仆。”黛綠有些落寞。

“人命一半天注定,一半可得自己争。一個女人想當半個主子,還不容易嗎?”

聽得老嬷嬷的話語中透着玄機,黛綠眼睛一亮,連忙追着老嬷嬷問:“阿嬷,你我投緣,求您指點。若是我能當上主子,必是忘不了您的恩情。”話說完,黛綠又翻身下桌跪在地上磕了頭。

老嬷嬷眼中有滿意,只是瞬間換為慈祥,伸手去扶黛綠:“傻丫頭,老身無兒無女,你叫我一聲阿嬷,我怎能不幫你呢?”

黛綠坐回,滿眼期待看着老嬷嬷。

“男人都一樣,豈不是好色?你何不從此處下手?一旦男子得了女子,又豈能不給名分?”

“只是,只是,陸将軍似乎不好女色。”黛綠有些說不出口。老嬷嬷倒是一派坦然:“男人家豈有不好色的?你家胡姨娘一派溫婉,卻不知男子愛的是貌美,你既已有美貌,為何不用?”

黛綠腦筋一轉,并未講出自己被拒絕,而是說了陸将軍從未與胡姨娘過夜,即便自己夜夜送夜宵,也未能将陸将軍帶過去。

“這可就是傻丫頭了。”老嬷嬷聽了後說:“你便是夜夜都能單獨見到陸将軍,卻如何不能如願?”說罷,老嬷嬷轉身在屋內一個匣子內摸出一粒小小的藥丸:“此物可令男子見到朝思暮想之人。你既是夜夜送補品,就将此物化開在湯羹中,待他服下,只消一刻,在他眼中,你就會是他朝思暮想之人。如此又怎能忍得住?”看着黛綠滿眼貪婪:“待到事成,你便大喊大叫,在府中鬧開,如此,将軍又豈能不給你名份?若是有幸得個一男半女,擡做正頭夫人也是有望。”說罷,又補充:“若是,陸将軍應酬歸來,已有醉意,此物藥性更加,保管他醒後一無所知,只恨自己圖一時快意。”

黛綠萬分珍貴地将藥丸收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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