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接風宴

接風宴

“你看我也是的,泰兒難得回來,總是說這些不高興的事怎麽。還是說些高興的事。”看着魯王消瘦的臉龐,陸清溪的心疼抑制不住,不停滴向魯王的碗碟中夾着些菜肴。

魯王看出了母妃的心疼,于是大口大口的将這些飯菜吃下去。一旁的琴娘笑出聲:“瞧着魯王這個樣子,倒是還像當年小時候一樣呢!”陸清溪也笑出聲:小時候的魯王就是一個體貼乖巧的孩子,雖然當時宮內物資短缺,自己什麽像樣的好吃的都不能給他,可是他怕母妃傷心,自己和琴娘做出來的簡單的吃食也會像今天這樣痛快吃完。

只是看着魯王,陸清溪恍惚間覺得時間荏苒,當年的孩兒如今已是這麽大了,若是在普通人家便只需要操心為孩兒娶個正妻再配上幾房妾室,可是如今,生在這皇宮內,已經長大的魯王還能平安地兒孫滿堂嗎?陸清溪的心忍不住抽痛起來,這份擔心在隐隐之間刺痛着她,也在日後成為了一個不幸的預言。

魯王并不知道母妃心中的不安,只是看着母妃如今發間插着黃金流蘇的發簪,眉目間卻是揮之不去的哀愁:似乎這些年,她總是這樣哀愁。有時候看着自己她會慈愛地笑,只是那笑容的背後也是哀愁。

已經在外開府的王爺進宮有時辰規定。這一餐飯吃完,魯王又撿些南邊有趣的風土人情講給陸清溪聽,聽得陸清溪一派向往:“想當年,你舅父便是這般和你舅母在外游歷時候認識的。當時你舅母在我面前也是這般眉飛色舞講着各地有趣的風土人情。當時我就在想,有朝一日,我也要如她這樣在外面游歷一番,去看看如此大的世界,才算不負此生。”說到這兒,陸清溪有些落寞地說:“只是人世間的事終究是陰差陽錯。你舅母早早去世,而我也進了宮。這一番游歷的願景竟只是在夢中可以得的。”魯王喉頭一哽,想安慰卻不知道從何開口,半天才說:“母妃何必如此悲傷,等到太子登基,母妃成了太妃,孩兒就将母妃接到孩兒的府邸去,帶着母妃一同游歷。”陸清溪看着魯王這般,欣慰地笑笑。

門外的小仆婢拜門說着:“回禀貴妃娘娘,時辰差不多了。魯王殿下該出宮了。”魯王整理整理衣擺,站起身。陸清溪看着眼前的兒子,難免心中慶幸:索性,兒子與陸家人相像更多。而看着眼前的兒子,就更為思念哥哥、子規以及那故去的嫂子。看出了母妃的不舍,魯王安慰說着:“母妃何必傷懷,馬上上元節宮宴又是團聚時。”陸清溪點點頭,一旁的琴娘攙扶住陸清溪,眼中也是紅紅。

魯王看着眼前兩個女人的淚眼,用一個微笑,然後随着通傳小仆婢離去。

人雖慢慢離去,魯王的心中卻升騰起的是許多許多的無奈:如今錯亂的朝局、複雜的陸府都讓魯王感到無可奈何。而次日,又将去赴太子的接風宴。

魯王的心中思緒萬千,甚至還在為第二日太子是否會難為自己而糾結過。但太子倒是心中明鏡:如此朝局都在盯着的魯王接風宴,若是自己有意為難,不是昭告天下自己是在與魯王為難?

是故,第二日的接風宴太子辦得十分熱鬧而又到位。甚至魯王剛剛到接風宴時,還受到了太子喜笑顏開的迎接:“開泰,你終于回來了!”太子春風滿面從殿內走出,大步走到魯王面前,握住魯王的手,迎着魯王錯愕不已的眼神,依然是真摯地說:“開泰,你瞧你,都已是瘦了這樣多,讓阿哥看着好是心疼,快随阿哥進去用些好茶水點心。”

就這樣,在衆多官員的雙眼注視下,太子殿下拉着魯王的手共同赴宴,真是兄弟情深讓人動容!

魯王起初的确錯愕,不為別的。小時候在宮內時,太子就經常仰仗自己是太子的身份,總是欺負自己。還常會辱罵自己。至于後來自己開府出去,更是與太子再無交集。即便是上元節宮宴在同一個桌上吃飯,也是冷眼相對。何曾見過太子如今這番熱情的模樣?

只是魯王雖錯愕,卻心中迅速反應過來:這必是太子在群臣、天下人面前的演戲。只是心中明白,面上卻裝不出和太子同樣的熱情。

這樣一餐飯,盡管太子殿下為了彰顯自己的氣度,準備的盡是些好酒好菜,魯王卻吃的格外難受。卻還不得不陪着笑,陪同太子将這出戲演完。不然豈不是顯得只有自己狂傲自大,仗着有了平水患的功勞連太子都不放在心裏?

如此接風宴,在魯王心中實在是好比一場酷刑,只是他細細瞧去太子,卻發現太子情真意切,眼神中總是帶着深情地關切,若不是自己和太子十幾年兄弟,自己險些也要以為太子是真的在關心着自己,在為自己憂慮。甚至對着太子這般深情地眼神,魯王都忍不住低下頭飲酒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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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魯王這般,太子面上關切不變,一邊為魯王再叫上兩壺美酒,一邊在心中冷笑:就魯王這般還想與自己争鬥?那些想着魯王擁有了民心的人也不來看看,就魯王這般心術,豈是帝王心術?帝王之心就是要深不可測,難以揣測,豈能如魯王這般?既不能将情緒完全隐藏起來,甚至于連逢場作戲都這般勉強,又豈是帝王心術。

陸家門風皆是踏實做事。是故陸清澤陸清溪兄妹總是讀書,卻從不在心機算計方面上心。陸清澤上了戰場靠的是真本事,自然無需太多的心機,是故如今陸府這般形式已足以讓他焦頭爛額;陸清溪雖說進了宮,卻毫不在意聖寵,所以一向是自己做自己的。不管有無寵愛,自己總是坦然自若,而陸清澤威名漸起,她一直無需讨好任何人。所以培養出的陸子規有着孩子心性,魯王雖說是有着大才,于這些隐私算計卻完全無措。

太子則不然。外祖父孫鼎雖然也只是武将,卻極善弄權。早已有了沾手朝堂的心思。這才将自己的女兒在閨閣內就培養了無數的心思。而得了太子以後,更是在講授騎射、書本、民生之外,将那不可明說、書中并無的帝王心術悉數教習。使得,太子幾乎是有本能地算計之心。

簡簡單單一次接風宴,魯王卻不知自己已經在太子心中不再是威脅地位的對手。只可惜,人與人之間不能直言。太子總是覺得魯王必有奪位之心,可是魯王卻真的毫無。只是想着多攢了功勞,将母妃請出宮,在自己府邸內贍養。

這一頓極為折磨的接風宴,吃得魯王難受萬分。酒菜雖好,只是一擡頭便看到太子殷切眼神,竟讓魯王心上十分難受。于是只好一杯一杯飲酒。而這飲酒多了,話語眼神都迷糊起來。

“阿弟?你怎的喝多了?這倒是做哥哥的照顧不周了!”太子攙扶着魯王,一邊大聲說着,周圍的官員都看向這邊,發現原來是魯王喝多了。看着太子這般懇切,不免都為皇宮內的兄友弟恭贊嘆。太子見已經讓其他官員知道了是魯王飲醉,便不再做戲,喚來太監們,攙扶起魯王,再安排太子專用馬車,直将魯王送到府邸去。一般細細交代着,一邊将魯王送出殿外去。

看着魯王走了,回到殿內卻大聲說着:“魯王醉了,于是先回府中休息,你們不必拘束,盡情享用!”說罷,又傳喚上歌姬舞姬。殿內熱鬧非凡。魯王的接風宴主角俨然是太子。只是已經飲酒半醉的官員卻不甚在意這些。

陳公公聽完小太監的傳話,眼珠一轉,便轉向殿內拜見皇帝。今日無人觐見,趙真也就沒在畫那似乎永遠也畫不完的山水。而是坐在榻上,批閱着奏折。

陳公公走近,将小太監的話不做删減,只是敘述給趙真。

趙真一邊批閱着奏折,一邊聽着。直到聽到魯王酒醉,被太子的馬車送回了魯王府邸,才挑起眉梢,又聽得宴席未結束,太子帶領着群臣縱酒享樂,眉梢又落回。

陳公公禀報完畢,趙真未有話語,似乎是在專心批閱奏折。陳公公也不再多話,只是眼觀鼻鼻觀心地站在身邊。眼瞅着墨要幹時,研磨一些。

過了不知道多久,就在北齊最高權力代表的主仆之間靜悄悄流淌時間。陳公公卻以陪伴聖駕多年的經驗,直到趙真還是終究要開口的。

果然,趙真不以為意地突然說:“你怎麽看?”

事關皇家子弟,陳公公自然不會失言,佯裝不明白說:“老仆這倒糊塗了,何事如此問?”

趙真卻不給他裝糊塗的機會:“自然是問你禀報之事?難不成是問這奏折裏的國事不成?”

陳公公是好用的仆婢,趙真對他的知進退、機靈十分滿意。唯獨對他總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妄想置身事外不滿意。今日勢必要逼得他作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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