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疑心
疑心
珍嫔日日思慮,雖說是趙真總有賞賜,而自從當上寵妃以後,一些名貴的滋補物品也不曾斷過,可是珍嫔反倒是越來越消瘦下去。
過去在宰相府,也總還會有些玩伴,而自從入宮以來,珍嫔再未有過能說說話的姐妹。
說到姐妹,珍嫔心中一動:這宮中,倒是有一個親親的姐妹。只是卻不知道是不是能夠聊聊。珍嫔在心中反複思量着:如今,華妃既是已經被宰相父親放棄,那按理說,應當同自己是一線的了。因為自己也不願一直受着宰相父親的裹挾。只是,華妃畢竟一直是宰相府嫡女,身份尊貴,往日在宰相府裏,總是對這些庶女們不屑一顧。而上次自己入宮的時候,也态度不甚友善。更何況,自己上次病重,明明是自己的親姐姐卻袖手旁觀。思慮到這兒,珍嫔反而猶豫了。
只是皇後态度不明,珍嫔憂慮皇後更甚于華妃。而當初自己不過是一個小小貴人,自然入不得華妃青眼,如今自己已經是珍嫔,想來就算是談判,自己也有了那麽一些資本。
打定主意,珍嫔就裝扮起來。等到裝扮整齊,便帶着仆婢去了華妃宮外。
“娘娘。”小仆婢慌慌張張跑進來,跪在地上卻并不禀報,華妃有些不耐煩:“如何了?”
“回禀娘娘,那珍嫔來了。”小仆婢飛一般說完。
“哦?她來便來了,你慌什麽?”華妃更不耐煩。
“那娘娘,可是要見?”
華妃正要說不見,轉念一想:無非是來自己面前耀武揚威。難不成自己還怕了這個?
于是,就對着小仆婢說:“見,帶來吧。”
珍嫔進到華妃殿內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華妃赤着腳,正斜靠在矮榻上,一面用銀簽子插着一塊梨往口中送。
“今日真是稀客來了,原來是近日皇上跟前的紅人呢。”華妃看着珍嫔進來,也并不起身,而是又用銀簽子插上一塊梨。
“妹妹今日是來看望姐姐的。”珍嫔不以為意,華妃跋扈早已習慣。
“也不知道本宮如今是有什麽好值得貴人來看望的?”華妃語帶諷刺,說出去又佯裝口誤:“瞧我這記性,日日在這宮內,都忘了妹妹已經是嫔了。可是珍嫔?還是妹妹幾日已升為妃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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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嫔自小庶女,說話間被人夾槍帶棒些早已習慣,所以對着華妃這般倒也不曾生氣,反而是好聲好氣地說:“姐姐好記性,如今妹妹的确是珍嫔了。”
珍嫔回答的好聲好氣,華妃像是一拳頭砸在棉花上,只好恨恨地又插上一塊梨。
而珍嫔短暫停頓後又接着說:“至于妃位,妹妹不曾奢望過。妹妹身份低微,不會有如此福分。”
聽得珍嫔話內話外點出華妃的嫡女身份,并吐露出不敢争鋒芒的意思,華妃這才心裏好受了許多,只是嘴上卻不肯輕易放過:“依本宮看,妹妹福分大呢。嫔到妃位不過是一線之隔,而妹妹只要龍子在懷,少不得貴妃都當得。”
聽得華妃話語,珍嫔反而放松下來。
華妃自小就是嫡女被父親精心培養,可是畢竟也是一父血脈的姐妹,華妃可能對珍嫔沒有什麽印象,可是珍嫔卻對華妃自小就是羨慕的:羨慕華妃身份尊貴,出生就是宰相府嫡女,羨慕華妃從小就被父親精心培養······所以宰相府的庶女們都對華妃這個嫡長姐的脾氣秉性略知一二。
正如此刻,華妃話語中的諷刺不減,可是珍嫔卻知道華妃此時已經心平氣和了許多,正是可以說說話的時機了。
“姐姐真是嚴重了,孕育子嗣這般大事豈是妹妹這般能的?妹妹福薄,這樣的福氣承受不住呢。”
華妃心平氣和了,只在腦中一過珍嫔的話就覺得不對:“妹妹此言才是荒謬。誰不知道父親送你進宮的用意?少不得在入宮前是對妹妹再三把脈,确保妹妹好生養才送入宮來。”這樣說着,華妃的态度慢慢軟和了下來。她看着眼前這個妹妹。
自小,華妃對府中的庶妹們都是忽略的。而眼前的劉西珍在小的時候一定是普通的,自己幾乎對她沒什麽印象。本來,庶女們都會被父親配給自己手下有前途的學生、官吏們做正妻。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倘若這些人翻身了,宰相父親的勢力便會越來越大。
劉西珍本應該也是要為人正妻的吧?華妃想着。正妻,就是正室風範,只需要為家中操持,主事即可,又何須在這宮內争來鬥去,終究還是落得個被厭棄的下場呢?
這樣想着,看着眼前與自己長相有幾分相似的妹妹,華妃的心上反而沒了那種敵意,有的只是一種說不上來的惆悵。
珍嫔敏銳地察覺到了華妃突然軟和下來的态度:“姐姐,當是要好好保重自己,雖已是春日裏,卻還是要當心寒從腳底起。”珍嫔不再多說其他,而是随意地說了一件小事。
突如其來的關心,反而讓華妃又一次豎起了刺:身份尊貴的嫡女可謂是最恨別人的關心、憐憫,特別是這關心憐憫來自于自己一向看不上的人。
“多謝妹妹好意,不過這般春日裏,皇後更是需得妹妹的關懷呢。”
華妃剛才軟和下來的态度突然之間又變得不友善,珍嫔只好說:“既是這樣,那姐姐好好休養。妹妹這便先回去了。”
再繼續說,也無益處。不如就撤。珍嫔行完禮便走了。
看着珍嫔離去的背影消失在眼中,華妃這才喃喃自語:“她果真有如年輕時候的我嗎”
不想這話被身邊伺候的仆婢聽到了,仆婢只以為華妃是在詢問自己,忙回道:“自然不是。娘娘何等風華絕代,雍容華貴,那珍嫔一看就是小家子氣,最多是個小家碧玉。”
華妃不再多說什麽,只是陷入了沉默。她自己入宮便不是自己的願望,她也知道劉西珍入宮也不是自己的本意。今日無故前來,不是耀武揚威倒像是示好。只是,她們二人之間,真的,能好嗎?
珍嫔到殿中沒一會兒,就得了太監通傳說是皇上晚上會過來。對着鏡子打量,珍嫔覺得裝扮得宜,不算失禮也就不再多打扮。
反而是思慮着今日和華妃的見面:這姐姐跋扈又情緒善變,只是今日感覺到了姐姐的軟和,這便是好的兆頭。只是究竟為何态度軟和,又為何滿是敵意呢?
珍嫔仔細想着說過的話,最後落到了“子嗣”二字身上。只怕,華妃的心結始終是在子嗣上。
珍嫔腦海中突然有了個異想天開的念頭:宰相父親送自己進宮也是為了子嗣,皇後不知對自己所圖為何,但華妃在意的也是子嗣,既然所有的事情都在子嗣上,那若是華妃有了子嗣,不就不再是問題了?
剛這麽想着,珍嫔就洩氣了:正是因為華妃沒再有子嗣,所以自己才被送進宮來。此事說來也奇怪。在家中,自己的阿娘也念叨過,說大小姐一看便知是有福氣的,且身體一貫保養極佳,按理說,已經有了小公主,再生一個小皇子也是輕松,卻遲遲不再有孕呢。
趙真入得宮來,看到的珍嫔便是微皺眉頭在思慮的樣子。因着珍嫔總是笑意盈盈,不免多看了幾眼。
“愛妃今日可是在想些什麽?”
珍嫔可不敢說自己在想的事,只好打個哈哈:“嫔妾入宮前,阿娘所生幼弟已是三歲了。今日突然想起幼弟憨态有些感懷。”
“愛妃可是喜愛孩子?”
“皇上說笑了,挂念家中幼弟又怎的說到如此?”珍嫔面上一紅。
趙真看着珍嫔羞赧,反而更甚:“想來是愛妃在宮中寂寞,若是有了孩子,自然忙碌,不會再有機會多想了。”
珍嫔只當皇上在玩笑:“子嗣乃是上天賜福,嫔妾能夠在陛下身邊伺候,已是知足,不敢奢望。”
“區區子嗣,又如何談得上賜福?”珍嫔的溫婉簡單,讓到了中年的趙真十分受用。
“自然是福氣。長姐多年得了一個蓮蕊公主已是感恩戴德,如今嫔妾能陪着長姐、皇上,自然也已經是厚福。”珍嫔一臉誠懇。
卻沒想到,趙真上前摟住珍嫔:“這福氣自然是朕說了算的,你自然是要比你長姐更有福氣。”
兩人笑抱在一起,珍嫔曲意承迎,将方才心上瞬間湧上的千萬疑慮壓下心頭。
直到趙真睡了,珍嫔才睜開眼睛,在黑暗中,卻感覺到自己的心越來越冷:趙真下意識地一句話,卻隐隐透露出華妃不再有孕,竟不是天意嗎?
許是自己多心了?珍嫔想着。卻很快搖搖頭,生育之事豈能人定?退一萬步講,華妃如今仍是壯年,按着皇上這般寵幸,又豈能如此斷定不會再有福氣?除非······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心底浮起。疑心的種子一旦種下便會不斷地生根發芽直到開花。此事重大,也關系到珍嫔日後,自己定要查查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