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春筍

春筍

時間總算是度過了漫長寒冷的冬日,盡管已經在北齊生活了幾年,但是沉泥還是沒能适應這樣的冬日。每當這個時候,她總是會格外的懷念起西楚的冬日。

西楚的冬日短暫而溫暖,似乎一眨眼之間就會結束冬天到達春日,每每到了春日,沉泥總覺得自己宛如又一次活過來一般。

而他們飼養在西院的咪咪也似乎是如此。到了冬日裏就昏昏欲睡,也不愛玩樂。到了春日裏,反而活潑起來。

沉泥一面在院子裏将新生的筍掰斷,另一面就傳來了陸子規的聲音:“那新生的竹筍你拔掉它做什麽?“

”這一片的竹筍本就不适合生長那麽多,這些新生的還不如掰掉送到廚房去做鮮美的筍湯,橫豎在這裏也是長不大的。“一面說,沉泥一面将手邊的另一顆也要掰掉。

陸子規手裏拿着書:”快到春試了,我現在倒是顧不上管你許多了。“說完就回了自己的書房,任由沉泥在外頭折騰。

沉泥将掰下來的竹筍攏在一起,不算多:北齊本就不是十分适合竹子的生長,所以雖然到了春天,西院牆邊的這一叢竹林卻依然是細小,就連本應該十分繁茂的春筍也沒有多少。不過雖然不多,但是也夠一頓了。

陸子規的讀書聲已經傳來,沉泥将這些竹筍放進籮筐,送到廚房去。

廚房的婆子一見到沉泥就格外熱情。雖然這沉泥和他們一樣都是仆婢,可是眼看着少爺對沉泥的偏愛和袒護,等到少爺娶妻以後,這沉泥也少不得要做個姨娘的。所以這些仆婢對着沉泥總是格外熱絡。

沉泥看去,眼前的婆子正是上次自己生病為着灌藥買了許多蜜餞果脯的那個婆子。

“您怎麽來了?”那婆子一面笑一面拉住沉泥的胳膊,沉泥有些不适應,不着痕跡地擡起籮筐将自己的胳膊挽救出來。

那婆子像是沒有發現沉泥對肢體接觸的抗拒,一手接過那一籮筐:“如今這時節,倒是從哪兒弄來許多這樣的新筍來?”說完就一拍腦袋:“瞧我這記性,西院裏的那一叢竹林吧!”

沉泥點點頭:“那些竹子春日裏新發了一些筍,我掰下來拿過來,看看能做些什麽菜色?”

“這筍,腌制的咱們倒是做過不少,可是這新鮮的,倒是不知道姑娘想吃什麽樣的?”

沉泥想想才說:“不如就用這些煨雞湯的好。再加些枸杞湯色就很鮮亮了。且院子裏這些春筍往年都沒有,只有今年發的多些,雞湯大家都嘗嘗鮮。”

那婆子應了,沉泥便走了。

待到中午的時候,廚房送飯過來,陸子規卻還在苦讀。沉泥已經習慣了:這些日子以來,陸子規白日裏苦讀,晚間又苦練劍術,日夜努力,也沒有什麽功夫與她嬉笑。

而沉泥将飯食一一擺在桌上,今日卻不等沉泥去提醒吃飯,陸子規已經走到桌邊問道:“什麽?好香?”

沉泥有些驚奇:“今日倒是覺出來餓了?吃飯也積極了。”

陸子規已經坐下來,不等沉泥将筷子遞來就先在碗中盛了些湯,嘗一口驚喜地說:“竹筍雞湯?廚房今日竟然做了這道菜!”

沉泥将飯遞給他:“不過是竹筍雞湯有什麽好驚奇的?”

陸子規将一碗湯喝幹淨才說:“這你就不知道了,竹筍在這兒不算稀罕物,可是這邊所做多是腌制好的竹筍,卻極少有新鮮的竹筍,這新鮮的竹筍用來做湯可謂是一絕呢!”

沉泥有些好笑:“既然是沒有見過,你又如何知道這春筍做湯最是鮮美?”

陸子規盛湯的手一頓:“娘親在的時候,就會把那一叢竹林照顧的很好,那個時候竹林每到春日裏都是有新筍冒頭的。娘親就會用那些春筍來給我做湯,春筍做湯最是鮮美了。”

沉泥早知道西院是過去一開始陸夫人和陸子規居住的地方。也知道那一叢竹林是陸夫人喜愛的。

黃伯說起初的時候,陸家只是家道中落的普通人家了。那個時候,陸将軍迎娶了夫人以後就住在西院,那個時候西院就是一處宅子。

後來陸将軍四處征戰,越來越顯赫,陸府卻依然是這麽小一個說不過去。本是想要另買一處宅子的,可是陸夫人卻對這處住所有着很深的感情。所以陸将軍就将周圍的兩處宅子買下來後,重做修繕。陸府就有了主屋、東院、西院的規模。雖說是依然小,但是也不至于說太過寒酸了。

知曉說錯話的沉泥不再言語,陸子規倒是豁達,他收起因為思念母親有些黯然的神色:“真是想不到,這個春天又能喝到這樣好的湯,看來這次春試我定然是能夠中榜的!”

沉泥笑着說:“定然是能夠得償所願的!”

陸清澤這一日也在府內。

南疆平亂之行後,他在軍中的權力徹底被孫家人分散。孫鼎第一将、且是皇上外祖父的身份倒是比陸清澤的神将名頭更容易讓人心生欽佩。

畢竟文臣苦讀、武将死戰皆是為了搏一個功名利祿,又有誰會像陸清澤這樣,就算是位高權重卻依然是日子過得艱苦?自然是那孫鼎如今所擁有的一切更讓軍中将士羨慕。

再加上趙開明在登基之前種種的造勢行為,已經讓那些單純的将士們相信了天佑孫家。

陸清澤回到了都城,可是先前在南疆平定叛亂的時候,許多的自己親信已經戰死,如今留下來的人不過只有三分之二了。

都是跟着自己一路浴血奮戰熬出來的将士們,特別是這一次去南疆本就是一場悲壯之行,如今回到都城內,果然趙開明只是封賞魯王,卻因為陸清澤是自願請命而去,那一場慶功宴之後就連陸清澤也沒有任何的實質性封賞。底下的将士們就更不必再說了。

黃伯将一本賬本遞上:“老爺,根據你的意思,這已經是老仆提前預備好的犒賞将士們的法子了,您再過過目看看?”

陸清澤手上的卻是一本名冊:眼看着那些出征的時候還是黑色的名字,已經有不少被紅色的朱筆畫上了圓圈。

“陣亡的将士們還是根據之前一樣,去家中探訪是否還有親屬。這一次出去有些是家中獨子的,就将家中剩下的孤兒寡母也接到莊子上好生照顧吧。若是家中還有親人的,還是将銀錢多多給些。”

黃伯點頭:“老爺放心。早些時候,少爺就已經和老仆商議了,陸府開支削減,如今早已經将那些撫恤将士們的銀錢準備好了。”

聽到陸子規的名字,陸清澤忍不住擡起眼皮看一眼黃伯。

黃伯說:“正是少爺。老爺有所不知,這一次少爺獨留在府上,已經和往日大有不同。日日苦讀,想來春試定能夠大放異彩的。”

陸清澤的面上終于浮現了一絲笑意:“若是如此那就是最好的了。先前還總是擔心那孩子長不大呢。”

黃伯正要說些安慰的話讓陸清澤寬心,就聽見廚房的婆子在外頭問着:“今日的午飯已經送來了。”

黃伯便帶着笑去外頭接過了食盒,便再次進來。

打開食盒,黃伯的眼神頓時一亮:“也許是知道今日老爺心情好些,廚房竟然做了這菜。”

陸清澤有些好奇:“哦?”

黃伯卻故意不再說話,只是将食盒中的東西一件一件拿出來。等到最後那只湯盆端出的時候,陸清澤的瞳孔微縮。

黃伯見他這樣也不再多說話,只是拿出碗來将湯盛在碗中遞給陸清澤。陸清澤接過湯碗,看着那清亮的湯色頓了頓,才将碗遞到唇邊。

一口入喉,那鮮亮的味道在唇齒間回蕩,陸清澤一時貪戀那味道,又連着飲來兩口,才放下碗對黃伯說:“你也快喝上兩口,這味道倒是久違了。”

黃伯聽了也為自己單獨盛上一碗,品嘗一口後才說:“我還以為是腌制的筍,沒想到竟然是新出的春筍。”

陸清澤眼底有笑像是在回憶什麽,又喝一口才說:“那個時候,她最愛這春筍做湯了。每到春日裏,我們都是有口福的。自從她走以後,我們倒是許多年的春日裏不曾吃過這樣的湯了。”

黃伯不願讓陸清澤沉溺在這種情緒裏,便想轉移話題:“老爺喜歡吃,等會兒去廚房,老仆就去問問這新鮮的春筍從何而來。以後年年春日裏都能讓老爺喝上這湯。”

陸清澤不是個貪嘴的人,只是思念那做湯的人,可是主仆多年,老黃的心意他明白,于是也就不再言語算是默認。

沒想到送回食盒回來的黃伯卻是喜氣洋洋的:“老爺以後可莫要饞這春筍雞湯了。這春筍就出自我們自己府上。”

陸清澤有些詫異:“可是西院的那叢竹子生出的?”

黃伯點點頭。

“可是那西院的竹林已有許多年不曾生出過新筍來。”

“興許是我們北齊人不會伺候侍弄那竹子,老仆瞧着那沉泥丫頭日日在竹林中忙活,那竹林是一年繁茂過一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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