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縱橫四海

縱橫四海

天元集團總部位于澳城,旗下有兩家上市公司,市值四百多億港元,原是做航運起家,如今主營娛樂業與酒店,集團掌舵家族是流着葡系望族後裔血脈的宋家。

在澳城,宋家和魏家并稱賭場雙雄,宋家這一代話事人宋元被稱作小賭王,傳言是唯一有資歷同賭王魏權家族掰手腕的人。

關于宋元這個人背後的故事,在港澳兩城也不是秘事。

八十年代初,他父親腦中風病逝,留下九十億資産與搖搖欲墜的商業帝國,當時不過二十歲出頭的宋元出售家族大部分貨輪,抵押給彙港銀行,得到巨額貸款,随後将這筆錢全部砸進澳城的娛樂建設中。

他将客輪皇家珍珠號改作海上賭場,從深圳、佛山、珠海、香江四地接客到公海消遣,因為形式新穎且能夠規避來客一部分稅務,直接導致當年賭王名下賭場營收砍半,數億資金全部流向皇家珍珠號。

不久中東爆發第五次海灣戰争,全球油價暴增,航運利潤遭受擠兌,全球遠洋航運跌入低谷,港澳數位船王宣告破産,宋家因提前布局幸免于難,宋元的能力可見一斑。

八十年代末,宋元大舉進入香江傳媒行業,先是收購東方報業集團,緊接着入股廣播電視公司與恒星娛樂公司,衆人傳言說他如此熱衷于影視,是因為他此前生意有太多見不得光的存在,靠電影業能将錢換到明路上。

無論真相與否,他在港澳商界的确是位風雲人物,手段高超勝過大部分富豪子弟。

尋常人想約到宋元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畢竟他這個級別的富豪日理萬機,而他主動約見盛嘉宜,此事就更加透露着古怪。

甚至于宋元還有一個要求——他只想和盛嘉宜單獨見面。

“他還沒有結婚。”何希月說,她靠在沙發上,看盛嘉宜對着鏡子畫眉毛。

何希月出生在臺北,最早做過舞女,後來又改做演員,只不過沒有演出什麽名堂,就幹脆轉型做制片,緊接着她就進入橙禾青雲直上。傳言臺北聚義會龍頭陶勇明是她義兄,她本人又跟趙士榮之間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趙氏與三教九流的關系都是她在打理。

趙太太前些年因病去世後,何希月正式進入橙禾集團董事局,同時兼任橙禾娛樂CEO。在名利場中,她一向以雷厲風行與心狠手辣聞名,唯有對她親自照顧的藝人盛嘉宜無比縱容,無良報紙甚至傳過盛嘉宜是何希月私生女這樣荒誕的謠言。

不過有一點媒體倒沒有猜錯,盛嘉宜是何希月的嫡系,她的确将她視若親女。

“我跟他說,要單獨見你可以,但是要保證絕對的隐私和安全,所以他同意讓我來選地方……其實話要說回來,宋少算是兩岸三地少見的黃金單身漢,我見過他幾次,長得很不錯,成熟男人的樣子。”

盛嘉宜淺淺描了幾下,便下眉筆,開始在妝盒裏選首飾,黑色絨布上別了一長串各式各樣的耳飾。

天邊放晴,漏出一縷金線,映照在華彩的珠寶上,粼粼爍爍。

窗外蒙了一層清淺的霧氣,依稀可見蔚藍的海港,維多利亞水深港闊,只要天氣晴朗,海水就會呈現出層次分明的色彩,近海是淺綠,遠處是沾上墨色的藍,白色帆船飄在水面,桅杆重重疊疊。

“幫我開一下門Andy姐。”盛嘉宜聽到敲門聲,頭也不回對後面喊道。

“知道了,大小姐。”何希月翻了個白眼,起身去開門。

早餐呈在托盤中,由專門的歐仆送上樓,盛嘉宜是女明星,為了保持身材,她幾乎不碰高碳水食物。淺木色托盤中放了一杯意大利手沖黑咖啡,一盤切好了的蘋果,以及一小盞炖燕窩。

“你可以稍微多吃一些。”何希月打量着盛嘉宜的身材,“太瘦了。”

“該有的有不就可以了。”盛嘉宜不以為意,用銀色小勺攪動碗中果凍狀的燕窩。

“住在酒店就是這點好,不用自己打理家務,不過你這樣也不是長久之計,這幾年房價一直在往上漲,要是你早兩年購房,現在已經賺了幾百萬,我過陣子給你安排一個地産中介,趁着最近有空去好一些的樓盤看看。”

“我不買。”盛嘉宜說,“弄幾間門面收租倒是可以,對了,你之前說宋少怎麽?”

“他還沒結婚。”

“為什麽三十五歲還不結婚?是不是有什麽生理上的問題?”

何希月常常佩服她能用最柔婉的語氣講最諷刺的話,讓宋少本人知道估計會氣得頭暈目眩。

“可能就是不想結婚?他女友沒有斷過,光是亞洲選美小姐都談了四五個,但都談不久,換得很勤快。”

“我以為他們這種人都會聯姻。”盛嘉宜抿了一口咖啡,濃郁苦澀的味道讓她眉心一皺。

“老錢與老錢聯姻,新錢與新錢聯姻,他這種兩邊都不算,就娶名模或者女明星。”

“你想我嫁給他?”盛嘉宜把早餐托盤推到一邊,拿起一顆紅色玫瑰鑽石耳釘在耳邊比對。

“女人嘛,都想嫁入豪門,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女人的本能反應,不過先給你打針預防針,我打聽過他的背景,他這個人勢力頗為複雜,據說除了明面上的女友外,在外面還養了不少情婦......你不會想嫁給這種人吧?”

盛嘉宜淺淺一笑:“我?不給橙禾拍完五十部電影,要賠你一個億解約費,我怎麽嫁?”

趙士榮不是大善人,簽下她給她最好的資源再放她離開,盛嘉宜這樣的經紀約在香江娛樂圈并不少見,甚至于比她更加惡劣的多得是,上到星光璀璨的巨星下到籍籍無名的演員都被各種不平等條款束縛,看似風光無限,不過是他人眼中的賺錢機器。

“你未必拿不出一個億,他更不可能拿不出一個億。”何希月觑着她的表情,見她毫無反應,才松了一口氣,“好了,你是個乖孩子,記得不要在外面呆太晚。”

“知道了。”盛嘉宜起身去拿包。

她穿了件藍色針織打底,露出骨感的肩頭與漂亮的鎖骨,深藍闊腿牛仔褲将原就修長的雙腿視覺上再拉長一截。

長發高高紮了個馬尾在腦後,長度恰到腰上一截。

臉上沒有明豔的色彩——盛嘉宜化妝通常三步,打底,描眉,選口紅顏色。

她知道自己很漂亮,更知道自己怎麽樣最好看,所以從來不會施加不必要的累贅在身上。

她随手從櫃中取出一只黑金手袋,引得何希月側目:“難得見你背這麽平價的包出門。”

上千的手袋也并不便宜,但對動辄豪邁購置愛馬仕的盛嘉宜來說實屬在衣櫃墊底的存在。

盛嘉宜已經走到門口,聞言回頭,輕哼了一聲:“沒必要。”

明星出行總是件讓人頭疼的事情,酒店車庫門口常年蹲守幾個狗仔,關注盛嘉宜有沒有外出行程。

常坐的轎車不能用,只能由宋元那邊安排司機過來接她,她下樓時,黑色轎車已經準時停在車庫中,前後兩輛,俱是同款車型。

——寶馬VR7定制防彈車,可以抵抗穿|甲|彈和小型手榴彈的攻擊。

盛嘉宜盯着那輛車看了好一會兒,直到車窗緩緩降下,司機上前為盛嘉宜拉開車門,後排俨然安坐一人。

甚少出現在媒體面前的宋少竟然親自來了。

盛嘉宜一愣。

“盛小姐。”男人向她颔首問好。

宋家祖上曾與葡系望族聯姻,但宋元并不是典型的混血容顏。

那是一張淩厲的面孔,輪廓硬朗,眉目挺拔。

天生的危機感讓盛嘉宜心下一跳。

“宋先生。”她微微一笑,俯身坐到他的身邊。

橙花香味頓時充盈車內空間,細聞之下,後調中有蜂蜜淡淡的甜膩,柔和而堅定的味道。

就像是隔着一層淡金色的日光,樹影斑駁落在地板,白色紗簾被微風吹起一角,遠處老舊陽臺上空無一人,唯有漫步的鴿子、晾衣架上飛起的衣裙,以及夏日午後熱烈的蟲鳴。

空氣裏彌漫着朦胧與昏黃,卻始終隔着記憶的薄霧,那是觸不可及的昨日。

“總算知道為什麽盛小姐一出道就能紅遍香江。”宋元說,“今天見到本人,真是名不虛傳。”

“您謬贊了。”盛嘉宜說,她笑起來的時候臉頰上有兩個甜甜的梨渦。

轎車穿過金融街,沿着海岸邊行駛一會,很快彙入擁擠的城區街道中。

何希月不允許宋元把盛嘉宜帶到不受她控制的地方,為此替兩人安排在一家會員制私人餐廳中用餐,這也是香江娛樂圈中大明星與傳媒公司高管最愛去的地方,每年會員費超過十萬元,位于一棟英資洋行辦公樓內,銀行總部已經搬遷至中環,這棟經典的愛德華式建築便被各種各樣的高級俱樂部租用,作為聚會或辦公用地。

盛嘉宜遠遠就看到街頭那座宏偉盛大的古典建築,白色三角形山牆恰好跨越街道兩側,誇張的拱形門廊上方嵌接愛奧尼柱式大理石柱,圓柱形塔樓高高立在頂端,香江大多數使館與洋行都有着類似的外觀,維多利亞與愛德華七世時代是大不列颠王國殖民巅峰時期,繁複華美的古典風格也被帶到殖民地,在港島各處留下痕跡。

“盛小姐之前沒有來過這裏?”宋元看她盯着窗外,開口問道。

盛嘉宜也不回頭:“沒有,我經紀人經常來。”

“能把何女士叫做經紀人的人,也只有盛小姐。”

盛嘉宜一頓:“宋先生有什麽高見?”

轎車已經停在中庭的草坪上,穿白衣的侍從上前來開車門。

宋元沒有立刻回答她的問題,兩人穿過黑白碎格紋鋪就的長廊,從一間敞開的拱門進入室內,沿着木質旋轉樓梯向上一層,便是那家何希月口中極難預定的西餐廳。

金發碧眼的服務生看到他們,率先迎上來:“Mademoiselle Sheng et Monsieur Song, n'est-ce pas  ”(盛小姐和宋先生對吧?)

盛嘉宜點點頭:“c'est moi。”(是我)

“S'il te plat, passe par là。”服務生說。(請往這邊走)

“你聽得懂法語?”宋元問。

盛嘉宜沒有否認:“會一些。”

“那葡萄牙語呢?”

“我能說西語,葡語聽得懂一些,但不全懂。”

“會說西語的話,葡語很好學。”宋元說,“你應該學一些葡語。”

盛嘉宜笑了笑,不客氣地反問:“為什麽?”

他們坐在一間包間內,一側是巨大的紹利安風格拱窗——這種窗戶通常被線條切割位三部分,一個大的中心拱窗夾帶兩個較小的直立窗戶,盛嘉宜從前就讀的香江大學有多處建築都用了這樣的窗戶裝飾。

窗外就是中庭,郁郁蔥蔥的灌木後有一處圓形大理石噴泉。

盛嘉宜随手指了幾個菜,便将厚重如石塊的菜譜交換給服務生,撐着臉凝視坐在她對面的宋元,等着他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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