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幸虧把你叫出來了，不然我一個人還弄不回去。”
謝女士沒注意王瑾琛的動向，下車便直奔後備箱拿今日的戰利品，看着幾乎塞滿了後備箱的四個鼓囊囊的購物袋感嘆一聲，挑了裝滿輕便蔬菜的兩袋提起等着王瑾琛将剩下滿是壓稱重物的兩袋拎上一起走，卻遲遲不見他過來，擡頭才發現王瑾琛還站在車門那傻愣愣地看着小區裏面，面色有點難看，問道:“怎麽了，看什麽呢？”
王瑾琛這才回過神來，随口回道:“沒什麽，好像碰到大學同學了。”
說着走到謝女士邊上提起剩下兩袋，把後備箱關上就從口袋裏拿出了門禁卡準備進小區。
在王瑾琛過去十數年時間的求學生涯裏，因為老師之間的交際圈再加上家長會的存在，謝女士一直對他們班上的人有個大致了解，見到了基本都能叫上名來，時不時在路上碰到他們的家長都還能聊上兩句，唯獨到王瑾琛上了大學以後幾乎就對他的校園生活一無所知了，聞言自然是一下就被勾起了好奇心，忍不住問道:“哪一個？”
王瑾琛心裏猛地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總覺得剛才可能說錯話了，猶豫一下緩緩道:“那個外賣小哥。”
謝女士聽聞順着剛才王瑾琛發愣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看到了标志性的外賣服下賀珏那個高高瘦瘦的身影，問道：“是個子特別高的那個嗎？”
王瑾琛：“……嗯。”
謝女士聞言又仔細打量去，見那個外賣小哥正在一臉無措地和物業交談，看上去沉靜內斂又有點腼腆，她這為人師表的熱心腸一下就被賀珏那樣子激起來了，忙道：“哎呀，他這時候怎麽還跑出來送外賣了，這下可出不去了。”
說着急忙擡起一只手扶着王瑾琛的胳膊半推半拉把人帶過去，還沒走到人面前就招呼道:“小夥子！”
謝女士剛出口就話語一頓，轉頭問道：“你這同學叫什麽名？”
王瑾琛心裏狂打鼓，直覺肯定要出事，但又沒法違抗母親大人的命令，只好不情不願地回道：“賀珏。”
謝女士立刻恍然大悟：“噢，就是六百多分考進你們學校的那個吧？”
王瑾琛十分艱難地點了點頭，謝女士見狀情緒更是高漲起來，松了手自己快步徑直走到賀珏面前，上去搭話道：“是鶴建的賀珏同學吧？”
賀珏一臉茫然地看着突然跑到自己前面的嬌小的謝女士，不明不白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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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女士接着問道：“你認得我們家瑾琛不？他說和你是大學同學啊。”
正巧這會兒王瑾琛也拖沓着步伐走過來站到了謝女士身邊，賀珏意外地擡頭看了王瑾琛一眼，王瑾琛顧及旁邊的謝女士在那，面露尴尬禮貌性地沖他笑了笑，賀珏不明所以，遲疑了一會才“嗯”了一聲。
謝女士得了肯定的回答便立馬自來熟地化身長輩的身份關心道：“你這是出來打工送外賣呀？真懂事啊這孩子，只是真不巧碰上這檔子事，你這也出不去了，要不去我們家住吧？”
果然！
王瑾琛頓時在心裏哀嚎一聲。
他這當班主任的老媽也不是頭一回把人往自己家裏帶了，她早年還在家附近的中學就職時就經常把班裏父母沒空照料的學生帶回家吃午飯休息，王瑾琛都不知道在自己那張床上和多少各個年級的學生一起睡過午覺了，也是這個原因他房間的小床才換成了現在的大床，一直到後來謝女士被調去離得稍遠的新建的學校，自己也不方便中午來回了才算完。
王瑾琛太了解謝女士的脾性，自知勸是勸不住了，雖然心裏是一萬個不樂意，也只好妥協，默默地在旁邊站着不出聲，好奇賀珏要怎麽回複，就見賀珏毫不猶豫地回絕道:“不用了阿姨，謝謝。”
漂亮，果然不負所望，開口就是拒絕。
王瑾琛不住地在心裏吐槽。
謝女士擔心道:“你這不讓出去了上哪裏住啊？來我們家吧，和瑾琛擠一個屋湊合湊合，不然這也不知道要封多久，你一個人可怎麽辦啊？”
賀珏又推拒道:“不麻煩了，剛才社區工作人員說會安排臨時住所。”
謝女士堅持道:“我們這個老小區我還不了解麽，社區那頂多給你安排個廢棄的活動室，連張凳子都沒有，怎麽方便啊？別不好意思，就來我們家住吧，正好這小區一封瑾琛一個人也沒個伴，天天嫌我們年紀大了煩，你倆同齡又是同班同學，有共同話題。”
謝女士說着在身後悄悄拍了一下王瑾琛，王瑾琛接收指令在謝女士無聲的壓迫下忙口是心非道:“是啊，都是同學，別客氣。”
賀珏面露難色一時沒有答話，王瑾琛心想他肯定又在想怎麽拒絕呢，也不知道他這老媽要怎麽說服他。
沒想到謝女士見賀珏明顯是也想找個地方落腳又不好意思，壓根沒打算繼續勸，直接把手裏提的菜往他手上一推，賀珏下意識接住了，謝女士便立馬趁機說道:“來幫阿姨把這些提家裏去，我讓瑾琛先帶你上去，阿姨再去小超市買點東西，啊。”
說着又拍了拍王瑾琛：“好好招待你同學。”
說完不給賀珏繼續拒絕的機會轉身就走了。
兩人被謝女士這一頓雷厲風行的安排驚得同時愣在了原地，面對面站在那兒一時都有點尴尬，王瑾琛實在不想再去碰他的壁，不樂意主動找他搭話，又擔心他不先開口這人怕是永遠都不會開口說話，正糾結着，賀珏竟破天荒地率先開口了。
“我還是不打擾了，你家在哪？我幫你把東西提上去就走。”
王瑾琛聽聞簡直想翻白眼，好不容易等到他先開口了結果還在推辭。
他的确不想給自己找麻煩，光是想想要和這個難相處的人一起朝夕相對就覺得心累，但這種情況下也着實沒法放着他不管，嘆了口氣道：“好了，你也別推托了，同學一場別說什麽打不打擾的，你跟着社區确實不方便，再說我媽都這麽盛情請了，你就在我家住下來吧。”
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再拒絕就不禮貌了。”
賀珏聽聞默默地垂下了眼簾不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麽，王瑾琛不想深究只當他是默認了，問道:“你的電動車在哪？推上和我走吧，我們樓下有停車棚。”
賀珏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轉身帶路去找他停靠在門口的綠化帶旁的電動車了。
王瑾琛帶着他到自家樓下停放鎖好電動車，便帶他上了樓。
他們這老式小區一幢樓一共就只有六層，沒有電梯，是小戶型的二居室。雖然小，但五髒俱全，戶型結構相當合理，空間的利用率非常高，再加上前幾年重新裝修過，除了少一個房間之外，看上去并不比那些新樓盤的精裝三居室小。
王瑾琛家就住在二樓，帶着賀珏上樓自己換鞋進屋來回跑了兩趟把兩人手裏的東西都放在餐桌上，回來給賀珏從鞋櫃裏找了雙拖鞋，引着他在沙發坐下，跑去電視櫃旁的飲水機接了杯水放在他面前，然後自己也在沙發一邊坐了下來。
賀珏面無波瀾地道了一聲“謝謝”，并沒有去拿起水杯，端端正正地坐在沙發上不動，空氣又安靜了下來。
王瑾琛雖然屢次在他那碰壁，早就沒有想和他交好的想法了，可這次擺明了是要一起住上一段時間，總不可能一直這樣尴尬下去，又沒法去指望賀珏先搭話，只好主動找話題道:“嗯……你的外賣單子……都處理好了嗎？不會扣錢吧？”
賀珏很快回複道:“都送完了。”
王瑾琛不禁詫異:“這麽巧？”
賀珏:“時間還早，單子不多。”
王瑾琛聽聞擡頭看了看客廳裏的挂鐘，原來還不到十點，怪不得了。
“那就好。”
王瑾琛道，賀珏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又不說話了，這話題就這麽快速結束了，王瑾琛還想說點什麽，可怎麽也找不出新的話題來，實在受不了這種尴尬的氛圍，糾結了半天說道:“呃看會兒電視吧。”
說着起身把電視電源打開從桌上的雜物盒拿來遙控器遞給賀珏:“你看愛看些什麽找找，充了會員都可以随便看的。”
賀珏沒接過，說道:“你看吧。”
王瑾琛早料到了，也沒有多大反應，立刻就接受了，說道：“好吧，那動漫你看嗎？還是說電影電視劇？”
賀珏：“都可以。”
王瑾琛：“總有喜歡看的類型吧？你說我給你點。”
賀珏：“我不看電視。”
王瑾琛：“那你平時閑下來都做些什麽？”
賀珏：“睡覺。”
王瑾琛：“總不可能那麽長的時間一直睡覺吧？”
賀珏：“沒有很長的時間。”
王瑾琛一噎，為了接下來的日子能盡量順遂，還是努力找話題道：“你就沒有什麽娛樂活動嗎？”
賀珏搖搖頭。
“……那我随便點一個了。”
王瑾琛對着這個悶葫蘆實在沒招，平時愛看的動漫一大堆，這會兒卻怎麽也想不起來，按着遙控器調了半天，好像什麽也沒心情看，最後點了一個和謝女士一起當做下飯劇看了千八百遍的情景喜劇從頭看起，全當是活躍氣氛的背景音樂。
兩人就這麽一人坐在沙發一邊呆看着電視，誰也不說話，氣氛異常詭異，王瑾琛只覺得這輩子從沒這麽尴尬過，電視根本看不進去，好在沒過一會兒聽到門外響起了一陣腳步聲，王瑾琛一聽就知道是他媽謝女士，他正愁找不到話聊，聽聞立馬起身咕囔道：“動作還挺快。”
話音剛落謝女士的聲音就從門外響了起來：“瑾琛，給媽媽開門。”
“來了。”王瑾琛快速走到門口開門，看到謝女士又提了幾個袋子回來，還沒來得及問她又出去買了什麽，謝女士就把一堆東西往他手裏一推：“去洗水果去。”
說着自己提着剩下的一個袋子換了鞋進門直奔客廳去了：“小珏啊。”
賀珏立馬拘謹地站起來道：“阿姨。”
“哎呀站着幹什麽，又不是老師訓話，坐下來。”
謝女士說着拉着賀珏的胳膊拉着他一起坐回了沙發，把手裏的袋子放到兩人中間，打開袋子把裏面的東西一樣一樣拿出來給他展示。
“來，我上樓下超市給你買了牙刷、毛巾、漱口杯，還買了一盒內褲，他爸身材和你差不多我按他的尺寸買的，應該沒問題，萬一不合适到時候讓瑾琛陪你一起下去換。衣服就穿瑾琛的，他的衣服都寬松，你應該也能穿，實在不行就只能穿他爸的了，不過比較老氣。應該就這些東西了，你看還缺什麽嗎？”
賀珏受寵若驚:“阿姨，這——”
“別跟阿姨客氣，你呀就安心在這住下來，瑾琛以前也經常帶朋友來家裏玩沒什麽的。你們都是同學将來還要一起相處幾年呢，我們家瑾琛粗心得很，呆頭呆腦的，以後在學校還要多煩你照顧，嗯？”謝女士拿出了在學校裏教學生的語氣對他循循善誘。
賀珏：“……謝謝。”
謝女士：“別這麽客氣。那你在這看會兒電視或者玩會手機都行，等會我讓瑾琛告訴你wifi密碼。你呀別拘謹，就當自己家裏一樣，有什麽不方便的就直接跟阿姨說，跟瑾琛說也行，啊。”
賀珏點點頭，謝女士欣慰地笑了笑，拍了拍賀珏的肩膀就起身去廚房了。
王瑾琛這會兒正在洗碗池裏挨個清洗冬棗，謝女士湊過去一起幫忙，小聲問道：“兒子，我看你這同學怪腼腆的有點放不開，平時在學校怕是朋友不多吧？”
“何止是不多啊，一個也沒有。”王瑾琛聽了謝女士這番話終于忍不住小聲吐槽道，他這評選過數次優秀班主任的媽別的不說，對學生的性格把握這方面還是确實有兩把刷子的。
不想謝女士聽聞數落了他一番:“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就是這樣，急性子，不肯花時間去了解一樣東西，上了大學自以為長大成人了就更是這樣。我看那孩子人不錯是個好孩子，人懂事又優秀，值得深交，多結交一些良師益友對你也有好處，你趁着這個機會好好和人相處，別嫌臉皮厚多帶帶他，知道沒？”
王瑾琛聽聞一想到之前的兩次“慘痛”經歷就憋屈得很，也不知道她到底從哪看出來這個人“值得深交”，又沒法反駁，真是心裏有苦說不出，只好憤憤不平地故作委屈道:“哦，知道了。”
謝女士看着他這幅委屈的模樣憋不住一下笑出了聲，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笑罵道:“臭小孩脾氣。”
說完幫王瑾琛把冬棗全部洗淨放進果盤裏讓他去客廳陪賀珏，臨了想起什麽，又叫住他問道:“對了，你這同學名字裏是哪個jué啊？”
王瑾琛:“王加玉那個珏。”
謝女士不由得稱贊:“好名字啊，你的名字是玉，他也是玉，這下我們家有兩塊美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