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開學之初的學生總是對新學期抱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新鮮感，好像新學期前面加了一個“新”字就該有什麽不同，所有東西都會歸于虛無重新開始，并由此天真地抱有一種無所畏懼的自信期待着全新的自己，但實際上一切不同都只是浮于表面，內裏并沒有什麽不一樣。
上學期的排名分數會清零，但以往努力過得到的知識會成為學習新知識時的強大助力。之前與人結下的仇怨或機緣會淡化，但會在不知不覺中對往後的感情發展産生巨大的影響。唯一真正變化的只有一學期一冊的教材而已。
這一點始終活在現實裏的賀珏非常清楚，并且也一直保持着清醒的頭腦心無旁骛一如既往地做着自己該做的一切，從來不會抱有那些虛無的盼望，可是這一回不知道為什麽，他好像稍微有一點浮躁。
通往教學區的長廊兩旁的玻璃幕牆外陽光好得出奇，透過窗戶規整地在地上留下一排溫暖的方格，換了在老家這時候應該正是雨季，整日都是連綿不斷的陰雨，在這裏卻總是豔陽正好，好得像是另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這學期依舊是往常那樣用功學習，然後抽空做兼職盡可能多存一點錢，一切都沒有變化，确實應該就是這樣沒有什麽不同才對。
賀珏心想，看着窗外建大校內的風景出神。周圍來往路過的學生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交談，繁密的話語聲被大腦自動過篩以穩定他的思緒，卻不知為何漏篩了一句，他似乎隐約聽到有人說了一聲“老王”，他下意識地轉頭看去，但并沒有在那群人中發現那個身影。
那種浮躁的感覺又上來了。
賀珏看着那個方向愣怔了一會兒，不知這突如其來的浮躁究竟是為何，有些心煩意亂地微微垂了垂眼眸轉頭正準備邁步繼續走，突然感覺背後一沉整個人不由自主地往前頓了一步，王瑾琛從斜後方跑出來一下撲到他背上勾着他的肩膀把他往前帶了一下。
“嘿！”
王瑾琛跳到他跟前半步十分元氣地和他打招呼，賀珏看到他頓時就忘了剛才的苦惱笑了起來，王瑾琛見狀不由得驚喜道：“哦，你今天心情不錯啊，什麽好事這麽高興？”
賀珏這個人雖然并不像大家口中所說的那樣那麽冷淡，但依舊是個感情比較平淡的人，平日裏情緒起伏不大，像這樣日常就能看出愉悅的時候還真是少見。
賀珏淡淡笑了笑沒回話，看了眼他身後沒有其他人，問道：“怎麽就你一個人？”
王瑾琛道：“不是英語課麽，和他們不在一個教室，說起來你也跑得太快了，不等我一下。”
王瑾琛的英語雖然學起來費勁，但是水平還是不差的，開學分班考時特意提前準備了一下剛剛好夠上了A班的分數，只是上學期的四級考試還是差了一點沒能考過。
賀珏道：“我下回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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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瑾琛這回滿意地笑了笑，說道：“诶，沒幾天就你生日了，之前約好一起去吃飯你沒忘吧？”
賀珏道：“沒忘。”
王瑾琛道：“我們中午去還是晚上去？”
賀珏道：“晚上吧，我白天有點事。”
王瑾琛問道：“OK，那你想好要吃什麽了嗎？”
賀珏反問：“你想吃什麽？”
“噢，”王瑾琛訝異道，“看我？”
賀珏輕輕點點頭：“嗯。”
王瑾琛想了想道：“嗯... ...一時還真想不起來，要不到時候再說吧，到時候我們出去到處逛逛，看着哪個了就吃哪個，不然到處玩玩也可以，不一定非得吃飯。”
賀珏道：“好。”
假期的時候時間過得有多快上學期間的時間就過得有多慢，基本從周一到周五的每一天都在艱難地期盼着周末的到來，可周末真的要來了，王瑾琛又嫌時間過得太快了，這眼看着賀珏的生日一天天逼近馬上就要到了，想送他點什麽但怎麽也想不出來送什麽合适，整天看着手機發愁。
“老王，老王！”
幾人正聊着天王瑾琛突然就一個人神游天外去了，蔣嘉豪見叫不回神直接眼神示意彭昊上去拍了王瑾琛胳膊一下。
“啊？”王瑾琛恍然回過神，擡頭見幾個人都盯着他，一時一臉迷茫，問道：“你們剛剛說什麽？”
蔣嘉豪問道：“你看什麽東西呢那麽入迷？”
王瑾琛道：“哦，賀珏過兩天生日我在考慮要不要給他送個禮物什麽的。”
彭昊在一旁陰陽怪氣道：“不是吧，這才住了兩個月你就給他送禮物了，咱們一起住了一學期也沒見你說給我們送什麽禮物。”
王瑾琛沒好氣地拿起手邊的書抽了他一下道：“去你的，你平時吃我的用我的還少了，我桌上的抽紙每回都是你用完的，再說你過生日了嗎你。”
彭昊往後一縮賤笑一聲，陳楚飛在一邊問道：“你打算送哪方面的東西有頭緒嗎？”
王瑾琛回歸正題道：“完全沒有，感覺他好像沒什麽特別想要的東西，诶他好像真的完全沒有興趣愛好什麽的。”
陳楚飛道：“那就送點實用的，吃穿用這方面。”
吃穿用？
王瑾琛之前想過實用的東西但總是不由自主地往他學生的這個身份上想，被局限在學習用品這一塊實在想不出有什麽可送的，還真沒往這上面想過，陳楚飛這麽一說他的腦海裏突然就冒出賀珏第一次穿他的衣服時那個畫面，思路登時就清晰了起來，忍不住誇贊道：“飛飛，你真是個天才！”
他說着就打算上網看看有沒有什麽好的穿搭順便和幾個人商量商量，陳楚飛在這一塊還是很有品味的，剛找了一套不錯的走到陳楚飛邊上打算讓他幫忙參考參考，手機突然畫面一切嗡嗡振動了起來，是謝女士給他打的電話。
“等會我出去接個電話。”
他拿着手機起身出去帶上門跑到相對安靜的樓梯間接通了電話：“喂，媽。”
謝女士問道：“兒子啊，幾天沒見想媽了沒？”
王瑾琛笑道：“想，不想也得想，所以您這回是有什麽事要吩咐啊？”
“油嘴滑舌，”謝女士也在那邊笑了笑，問道，“你周末有什麽安排嗎？”
王瑾琛問道：“怎麽了？”
謝女士道：“過兩天你小姨回來——”
“小姨要回來了？！”
王瑾琛還不等謝女士繼續往下說便興奮道，小時候因為工作的原因王先生夫婦不能經常帶着他，每回都是小姨帶着他出去到處玩，給他買吃的買玩的，後來去了國外也經常給他寄各種新鮮的玩意回來，對他最是寵愛。
謝女士聽着在那頭笑道：“就知道小姨要回來你最高興，她的航班周六下午到，你早點過來咱們一起去你外婆家裏吃個飯聚一聚。”
“啊，周六啊。”王瑾琛高亢的情緒頓時打了個止，語氣明顯有些猶豫。
謝女士聽聞不由得奇怪道：“怎麽，你周六有什麽事嗎？”
“那天賀珏過生日，我和他約好了一起出去吃晚飯，”王瑾琛道，說完又立刻補充道，“很早之前就約好了。”
“小珏要過生日了啊，”謝女士思索了片刻道，“是這樣，你小姨這回來也就是來辦個事順便路過這裏才抽空來看看的，特意問起你說想見一見你，待一晚上就走，這一走又不一定什麽時候才回來了，你很早就和別人約好了我當然也不好做主讓你爽約，這事你自己考慮考慮吧，考慮好了盡早給我回個信。”
“... ...嗯，知道了。”王瑾琛回道，謝女士又日常關心了他幾句便在那邊挂了電話。
王瑾琛看着通話結束的屏幕有些煩悶地嘆了口氣，擡頭見自己剛才打着電話在樓梯上來回走不知不覺走到三樓的中間平臺上了。
他把手機揣進口袋裏扶着扶手下樓梯回寝室，沒想到走到二樓恰好賀珏也剛從外面回來上樓，兩人在樓梯拐角那兒一上一下正好打了個照面。
“賀珏？”王瑾琛一愣，見他身後還背着背包，問道，“你怎麽這時候才回來？”
他們九點半下晚自習，從自習室到宿舍最多不過十五分鐘的路程，這都快到十點半了。
“在教室多待了一會。”賀珏回道。
王瑾琛見他這回答好像稀松平常的樣子，遲疑道：“你不會每天都是這個點才回來吧？”
賀珏道：“嗯。”
“哇，誇張啊。”王瑾琛又一次驚嘆道，但明顯情緒不如以往那樣強烈，甚至可以說非常平淡，賀珏有些奇怪，仔細看去這才發現他表情不太自然，好像有什麽顧慮，問道：“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嗎？”
“沒有，剛才我媽給我打了個電話。”王瑾琛心裏其實十分想找他說這件事，但開口就下意識地就避重就輕混了過去。
賀珏追問道：“阿姨說什麽了嗎？”
王瑾琛總覺得不該把問題抛給賀珏，但又禁不住他一直問忍不住想找他尋求意見，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道：“她說我小姨周六要回來想見見我，我小姨之前因為工作的原因一直在國外，這也有好幾年沒見過她了。”
賀珏疑惑道：“那不是好事嗎？”
王瑾琛道：“她就中途落個腳，第二天就走。”
他這話說得不太明白，但是賀珏已經完全能從他的語氣中明白他的意思了，善解人意道：“去見她吧。”
王瑾琛為難道：“可是，我先跟你約好的。”
賀珏淡淡道：“只是過個生日而已，每年都過也不是什麽大事。她只待一個晚上就走，這次不去見她下次就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見了。現在還能見到的人最好還是不要錯過機會，去見她吧。”
他的語氣十分輕松聽上去毫不在意，可是王瑾琛卻一下後悔了，他突然想起來賀珏的爸爸已經過世再也見不到了。他明知道要是問了賀珏肯定會讓他去見小姨的。
王瑾琛心裏升起一股負罪感，糾結了兩天，到周五那天晚上久違地失眠了，第二天上午早早地爬起來想去找賀珏，卻發現賀珏一大早就出去了，他想問問賀珏去哪裏了，不知為何那信息編輯好了怎麽也按不下發送的按鈕，最後還是回家和父母一起去了外婆家裏。
小姨還是一如既往地疼他，又從國外給他帶了不少吃的玩的，王瑾琛既然已經來了再多想也無用了，暫且抛下賀珏的事好好和小姨相聚，但似乎還是多多少少有一點影響，王先生夫婦同外婆一去廚房做飯小姨便攬着他的胳膊小聲問道：“小子怎麽了，看着有心事啊？”
王瑾琛故作輕松道：“我能有什麽心事，你回來我高興啊。”
小姨道：“少來，我還不知道你，”
他這小姨平時看着大大咧咧不拘小節的其實心很細，從小他就什麽事都瞞不過她，丢了東西還是和朋友吵架了她一眼就看得出來，比他親媽還了解他。
王瑾琛想起小時候的事只好坦白道：“就是今天有個同學過生日，本來說好陪他過的，我爽約了。”
小姨滿不在乎道：“這有什麽，現在還早，一會吃完飯你再回去不就得了。”
王瑾琛道：“我來都來了還不多陪陪你，免得你到時候又想我。”
小姨道：“見你一面就得了，見多了我還嫌煩呢，我最見不得那種什麽親人久別重逢依依不舍的場面了，簡直看得我起雞皮疙瘩。”
他這小姨雖然看上去灑脫但心裏還是很重感情的，王瑾琛知道之前謝女士說小姨想見他了那肯定是真的想了，便只當她開玩笑沒反駁她，打算就留在這好好陪她一晚，沒想到吃完飯以後小姨真就找借口把他們一家三口給“轟”出來了，臨關門的時候還特地沖他一仰頭示意他快去。
王瑾琛本來還有點猶豫，見狀一下就堅定了起來，悄悄點點頭，待門一關上便立刻跑下樓去了，頭也不回道：“我今天就不回家了，我先回學校了！”
“诶，瑾琛！”王先生下意識喊道，人早就一溜煙不見影了，他不由得奇怪道，“他這是怎麽了？”
謝女士無奈地嘆了口氣笑笑道：“小珏那孩子今天生日，倆孩子好像早就約好了要一塊過，他今天是推了小珏的約過來的，估計是想趕在學校門禁之前回去陪小珏吧。”
王先生聽聞愣了一下，随後反應過來也笑了起來：“怪不得剛才小妹趕我們走，怕是看出來了特意讓他去的吧？”
謝女士道：“她一向鬼精，肯定是。”
王先生問道：“那我們現在怎麽辦？”
“怎麽辦？”謝女士伸手就叩門，果然只一聲門就從裏面打開了，那個鬼精的人在裏面沖着兩人心領神會地輕笑一聲，招了招手道：“快進來。”
這一天王瑾琛沒有如約來陪他，賀珏照舊接了一通媽媽的電話還有以前關系好的朋友的祝福消息，每一餐多點了一道喜歡吃的菜就算是為自己慶生了，吃過晚飯便獨自一人去了圖書館自習，本以為今天這生日就算是這樣過了，沒想到約摸十點的時候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震動了兩聲，他拿出手機一看，是王瑾琛的消息：【你在哪】
他不是回家見他小姨去了嗎？
賀珏心裏奇怪，打字回複道：【圖書館。】
王瑾琛：【我去找你】
賀珏看見這句話心裏突然沒來由地一陣悸動，他是不在乎生日是一個人過還是幾個人過，可是，可是王瑾琛趕回來了，在這個時候。
賀珏一秒都沒有猶豫起身就收起東西跑去圖書館門口等，沒一會就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從圖書館旁那一片綠植後出來大步向他走來，他急忙迎上去，還沒來得及問他怎麽又回來了，王瑾琛上來就抓着他的手道：“跟我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