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是啊。只有錢是大事。”

林語陌知道傅明煦怒他不争, 他明白。

就好比如,上網沖浪看到包子貼,貼主尋求幫助, 網友紛紛出主意, 最後貼主一個也沒采納, 只有網友受氣的世界達成了。

可是他該怎麽告訴傅明煦呢?

他孑然一身,沒有人給他撐腰,最開始來京市打工那幾年, 誰都能踩他一腳。有一次別人先嘴賤惹他,他年輕沖動,和那人打起來,警察來了把他們都帶走,定性為互毆。這不怪警察, 成年人動手打架, 就要為此負責。

回去後公司開除了他們,他也好久沒找到工作。

現在日子比以前好了,他就更害怕惹事,怕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什麽人記恨毀了現在的好日子。

他如履薄冰,勾引傅明煦是他這幾年裏做過最冒險的決定了。

他不清楚沈禾的秉性,經常有情敵使絆子的事,沈禾會不會因此搞他不得而知。

走進游樂場,林語陌偷偷瞧向面無波瀾的傅明煦, 挂在胸口的小風扇嗡嗡作響。

傅明煦并不意外林語陌的回答, 算了。

“你生氣了?”林語陌拉他手臂,“傅老板?”

傅明煦看他小心翼翼, 眼睛泛紅,反思了一下自己剛才的語氣。

“我沒生氣。其實誰都不希望自己朋友受欺負, 想幫朋友讨回公道。你長得好看難免有人騷擾,不是你的錯,是這些人沒教養。但這種事,退讓多了,反而會助長這些不良風氣。語陌,忍一時不一定海闊天空,也可能是變本加厲。你喜歡錢,我的律師團隊完全可以讓他賠償你一筆不小的精神損失費了。”

傅明煦說了一大串,林語陌只記住五個字“你長得好看”。

真的假的?傅明煦說他好看!

他從不認為自己長得好,讀書時不少人說他醜,前一陣生病面白如鬼,怎麽可能會好看啊!

“語陌,你在聽我說話嗎?”

林語陌雙眸亮晶晶:“在聽!傅明煦,你覺得我好看?”

傅明煦:“…………”

“你是不是就聽到這句了?”

林語陌急切追問:“快說,你真的覺得我好看嘛!”

他知道自己不貌美不豔麗,在顏值博主賽道裏是不上不下的那一批。這個賽道以貌取人,他容貌焦慮,割雙眼皮,縮小鼻翼,讓自己稍微拿得出手一些。

但此刻他忽然覺得別人說他美醜似乎也沒有那麽重要了,只有傅明煦的答案最重要!

傅明煦仔細審視林語陌的臉,皮膚潔白無瑕,五官精致清秀,其實很耐看,一直看也不讨厭。

“語陌,大家都是普通人,而你已經勝過絕大多數普通人了。”

“你這就是承認我好看的意思吧?”

林語陌俏皮眨眼,踮腳湊近,滿是期待的面孔突然放大,近在咫尺。

傅明煦甚至能夠看清林語陌一根一根忽閃忽閃地睫毛,微張的唇瓣上紋路光澤。

對方呼出的氣息,是薄荷水蜜桃的味道。

他垂下眼,餘光掠過對方齒間,下意識問:“你吃什麽了?”

“啊?”

話題換的太快,林語陌愣了一下。

随後他張開嘴巴,稚嫩粉紅的小舌上一顆粉紅色糖果深陷柔軟之中,高熱的口腔裏覆蓋豔麗的水光色澤。

傅明煦心髒猛烈跳動,連同神經也被裹挾着莫名得繃緊。

“薄荷糖,你要吃嗎?

林語陌扳開傅明煦手掌,倒出三顆在他掌心:“你聞到了對吧?味道很好吧?”

傅明煦不動聲色移開視線,薄荷糖攥入掌心,突然問:“你要玩那個嗎?”

林語陌跟他看去,旋轉木馬。

“……我這麽大個人和小孩搶旋轉木馬不好吧?”

傅明煦笑道:“有什麽不好?你的腳還能玩別的?”

林語陌:“誰說的!我能玩的多了去了!你跟我走!”

他一瘸一拐拉着傅明煦來到極限項目區,指着不遠處的蹦極。四周太吵,他攀着傅明煦肩膀湊近他問:“我們玩蹦極吧!”

他目标明确,想要和傅明煦玩極限類項目。

聽說人在玩極限時,腎上腺素激增,吊橋效應會讓人在那一刻愛上身邊人。

他不知道真假,不知道是不是營銷號騙人的。

但他覺得,能夠一起玩一次,他們之間至少能留下這樣一段刺激刻骨的回憶。

傅明煦遲疑:“你的腳能玩蹦極?”

“當然能啊,又不用跑不用跳,綁着腰腿蹦就好啦!”

傅明煦手搭在他肩上:“太危險了,換個別的呢?”

“可我就是想玩嘛,想玩好久了,還有跳傘、滑翔傘,蹦極已經是最溫和安全的了。”

半晌,傅明煦語氣溫和,搖搖頭:“不好意思,語陌,我不能陪你玩。”

林語陌一臉失望,他以為傅明煦會答應陪他的。

在林語陌的印象裏,傅明煦一向好說話,也幾乎沒有拒絕過他什麽,而且他聽溫水說過,傅明煦膽子很大,十幾歲就敢跳傘了。

所以,為什麽拒絕他呢?

林語陌心情煩悶,別人都在排隊玩,就他和傅明煦在這兒幹站着。

“為什麽不陪我?”

“這些項目不安全,”傅明煦給出其他方案,“我們劃船怎麽樣?”

林語陌現在油鹽不進,情緒上來認為傅明煦小題大做,都是借口,就是不想陪他。

“你都說了萬一呀?怎麽會運氣那麽不好就被我們碰上!”

林語陌想玩這些很多年了,父母不讓他玩,洛翼舟倒是可以陪他,可他們太窮,誰也不舍的買三百一張的門票。後來有買門票的錢了,又沒有他想一起體驗腎上腺素飙升的人了。

兜兜轉轉的一直在錯過。好比如今,他信誓旦旦以為傅明煦能陪他,也需要傅明煦陪他,然而一向好說話的傅明煦唯獨在這件事上拒絕他。

林語陌茫然地看着空中人們歡樂的叫聲,一言不發。

“語陌,晚上想吃什麽?”傅明煦安撫他,“我請客。”

林語陌再不高興,他也分得清狀況,他哪有資格和傅明煦甩臉色?不敢,更是不能甩臉色。

他将所有不快吞進肚子裏,深吸口氣,強顏歡笑:“你說的啊?那我想吃澳龍。”

林語陌面色如常,仿佛剛才的不開心不曾來過。不過,倒也符合林語陌沒心沒肺的特質。

這種特質在傅明煦看來反而是林語陌的優點,情緒來得快去得快,直白不遮掩,好琢磨也好交流。

不需要費心思猜對方想什麽,林語陌的小腦袋瓜裏無非是錢。好像金金每天只想睡覺吃飯一樣,相處起來很舒服。

下一秒,林語陌說:“傅明煦,那就不用你陪啦。”

他笑着:“我自己去,你在這兒等我。對了,我回來要喝檸檬水。”

傅明煦神情複雜,一把握住林語陌手腕:“你的腳還有傷,就這麽想玩嗎?”

“哎呀,真沒事。”

林語陌撥開他的手:“我看那個蹦極不是很高,下面還有水,不能發生危險。我都不怕你怕什麽?總不能來游樂園一次,我想玩的一次也玩不上嘛。”

他始終笑盈盈,看不出一點不快和賭氣的成分,就像一個單純只想玩期待已久項目不顧一切的孩童。

不等傅明煦回應,林語陌邁着輕快的步伐跑向蹦極排隊處。他腳瘸着,跑步時左搖右晃,東倒西歪,有幾分滑稽在身上。

傅明煦望着林語陌歡樂的背影,想了想還是跟了上去。

只是林語陌先他一步進門,傅明煦被關在門外。

跳臺上的林語陌朝他比剪刀手,又指了指手機,示意給他錄像,臉上洋溢着喜悅無畏。

轉過身後,林語陌臉上笑容消失,雙腿發抖。風一吹他,他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掉下去。

害怕。

他害怕。

他閉上眼睛,耳邊風聲呼嘯,心髒要跳出嗓子眼。

進門時工作人員問他,害怕可以讓朋友陪你一起跳。

林語陌搖搖頭,說他一個人可以,不害怕。

怕什麽?沒人陪他自己也可以。

什麽危險,都是借口!

難道陪溫水滑雪就不危險了?每年滑雪受傷的人也不少!

他是在生傅明煦的氣!

被教練推下去那一刻,失重感随之而來。

天旋地轉,身體找不到任何支撐點。

他連眼睛都不敢睜開,胃好像要墜出來,想吐。

林語陌所有委屈在被倒挂在半空中時紛湧上來,眼淚傾瀉而出。

原來一點也不好玩。

*

被拉上來後林語陌飛快擦幹眼淚整理情緒,雙腿發軟,好半天才顫顫巍巍站起來。

接着他被等在出口的傅明煦扶住手臂,他笑了兩聲,心驚肉跳,極力掩蓋慌張:“挺、挺好玩的傅明煦,你不玩真是可惜了。特別刺激,特別爽!腦袋都、就一片空白。”

他話說的磕磕絆絆,傅明煦扶他坐在樹蔭下長椅上,接着他手裏被塞上一杯檸檬水,耳邊傳來對方慢條斯理的反問:“你忘了?我玩過蹦極。”

傅明煦望向蹦極臺:“當初我也以為不會有意外,可繩子斷了,險些喪命。現在還有陰影在。我答應過父母再也不碰這些,人要言而有信。”

林語陌真就忘了,傅明煦肩膀有傷,玩蹦極摔的。

原來有陰影了,那不陪他也情有可原吧?

可是,滑雪就可以嗎?

也許滑雪比較安全?畢竟在地面上?

還是傅明煦對于喜歡的人可以打破原則承諾,他不喜歡自己,自然也不會讓步?

林語陌想不通,心亂如麻。

傅明煦娓娓道來:“我是父母求了五年菩薩,捐廟捐香火得來的獨子。從小他們對我萬般小心,禁止我玩危險項目,讓我簽下保證書,我理解他們只是太愛我了。”

傅明煦出生在一個充滿愛的家庭環境裏,父母注重培養他興趣愛好,規矩教養。

因此很小就知道要報答父母,最初時,家裏生意剛有起色,父親長年在外忙生意。

母親膽小軟弱,一個人帶他不免遇到一些難處,被欺負只能默默承受。

小傅明煦把這一切看在眼裏,暗自下定決心,父親不在,自己要像個男子漢一樣撐起這個家,保護媽媽。

在別的孩子撒嬌任性朝父母要這要那時,他就收斂起了童貞,自己穿衣疊被打掃房間為母親減輕負擔。

母親最怕打雷,他每天關注天氣預報,只要是下雨天都會最快回家,陪着媽媽。

長年累月下,他遠比同齡人穩重,情緒穩定。

有一年,不知道從哪傳來的消息,父親在外做生意遇到歹徒喪命。母親天塌一樣不知所措,早就盯上他家生意的親戚們如豺狼虎豹蠢蠢欲動想要分割家産。

那時候傅明煦只有十四歲,他從學校回來,青春期個子抽高的他接近一米八,抱住失聲痛哭的母親,好似一個完全可以獨當一面的大人。

他叫來警察把鸠占鵲巢的親戚們趕出家裏,送母親去婆家安頓,連夜出國找人。

他在國外舉目無親,全憑一腔孤勇奔到父親公司。那時候他只有一個想法,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窮兇極惡的親戚們不看好他,說他一個小孩出了國也不能成事。

當他把父親完好無損帶回時,那些親戚又裝起了好人。

他勸父親擦亮眼睛,父親在那次看清這些親戚嘴臉,斷絕往來。

可是再穩重懂事,他也還是一個十幾歲少年。表面越沉穩,心底就越滋生好奇父母禁止他的事。在朋友的帶動下,跳傘、潛水、高山攀岩,他都背着父母偷偷玩過。

少年人意氣風發,總有驕傲大意的時候,直到一次在他看來輕而易舉的蹦極,繩子斷裂,他從高空墜入水面,重傷昏迷。

Icu住了一星期,母親趴在他病床旁以淚洗面,鬼門關走過一次後,他突然對這些危險項目失了興趣。

看着年邁父母冒出的白發,憔悴的臉色,他向他們保證,再也不碰這些,這樣的意外是最後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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