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香瘢新褪紅絲腕(1)

香瘢新褪紅絲腕(1)

聽聞這個問題,李藏璧的眉頭皺了皺,手上的動作絲毫未停,道:“他又不是個物件,由得我帶不帶的。”

沒想到是這樣的回答,裴星濯一下子愣住了,好幾息後才小心翼翼地問:“那殿下,我該怎麽去回薛府令?”

李藏璧道:“回什麽回,你到底是青州府的官員還是東紫府的官員?”

裴星濯的聲音一下子低了下去,道:“自然是東紫府。”

李藏璧拿起手中鋸好的木頭指了指門,說:“門在那。”

裴星濯被她三兩句話堵了回去,只好站起身道:“屬下告退。”

不遠不近的木門開阖聲傳來,李藏璧閉了閉眼睛,換了一根木頭繼續放在鋸子下。

阿兄雖然有了蹤跡但尚未尋到,現下也正生死未蔔,青州府勉強在薛凝掌控之下,可要回京也是是遙遙無期,有時候李藏璧都在想自己是不是要一輩子待在這裏了,還問她要不要帶元玉。

她不是不知道薛凝的擔憂,父族在徐闕之的壓迫下日漸凋零,多少忠正之士只因出自青州或沈氏便不受重用,只能遠離乾京外放偏地,在此等境況下,薛凝自然也害怕她在這樣日複一日的平淡生活中消磨了意志,忘了父族之恨,所以才讓傻呵呵的裴星濯來試探她。

若有一日真能回京,且不說其中權鬥傾軋如何危險,她正君這個位置有多少人盯着,退一萬步來說,就算她想要帶元玉回京,來日他若知曉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也不一定真的願意跟她回去。

他表面溫和,其實骨子裏是有傲氣的,當她作為李渺時候,他或許願意放棄一切跟自己去任何地方,但她若作為李藏璧,那就真的不一定了。

近六年的欺騙,感情之下摻雜的利用,夫妻多年連真實名姓也未知曉,元玉不和自己此生不複相見都算輕的了。

想到這裏,她勾唇輕輕笑了笑,斂下心緒,垂下眼繼續專注地幹着手中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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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午時,該鋸的木頭都據得差不多了,之後便都是榫卯相合,不多時一個簡單牢固的狗窩便已成型,李藏璧将其擺到牆根,又往裏墊了件舊衣服。

“元宵,過來。”

在水井旁邊喝水的大黃狗聽見她喚,屁颠屁颠地搖着尾巴跑了過來,見有新窩,立刻叫喚了兩聲,從那門洞中一骨碌鑽了進去,在裏面不停地轉圈。

李藏璧笑了一聲,拍了拍衣裳上的木屑,擡步向廚房走去。

雖然早上起來她說了可以自己吃茶食攤,但元玉吃了早飯之後還是接連着把午飯做了,現下正整整齊齊的碼在鍋裏,盤下的水還留有餘溫。

李藏璧懶得再熱,直接在廚房吃了飯,又将碗筷洗淨放好,最後又把昨日晨起曬在牆根處的谷種收起來,全部倒到了裝滿水的木桶中。

水面上有些浮起來的空谷,李藏璧拿起水井邊的木瓢舀走,又放掉了一些水,感覺水位差不多後便将水桶擱在了井邊。

不用去田間、也沒有別的活,李藏璧一時間有點無所事事,屋裏屋外看了一圈,窗明幾淨,幹淨整潔,沒有一絲要她搭把手的意思。

她把檐下的搖椅搬到牆角,又從屋裏的書櫃上拿下一本書,往下一躺,搖椅便輕輕地搖晃起來,在初春溫和輕柔的暖陽下顯得格外惬意。

本來只是打算小憩一下,可李藏璧閉上眼睛一覺就睡到了黃昏,甚至又夢到了舊年之事。

夢裏她還是八九歲的模樣,和阿兄、陸驚春等人一同在明撷殿念書,給他們上課的趙先生聲音清脆又好聽,領着他們一字一句地讀着一篇策論。

忠君愛國,恪盡臣責,濟世愛民……她都快聽膩了。

母親為了體現自己體恤臣下之心,專門立了明撷殿,讓家中有适齡孩童的大臣将子女送入宮中與帝姬帝卿一同讀書,但在明撷殿下了學,她和阿兄卻還要再上一課,學帝王權術,學兵法博弈,學那些不能讓臣子接觸到的東西。

她年紀還小,每天連着上課自然困倦,聽着聽着就睡着了,可等到下學,趙先生才把她叫醒,面無表情地說今日罰抄三遍上課說的策論。

三遍,那策論千餘字,她回去還要上課,豈不是今晚就不用睡了。

她如遭雷劈,抱着趙先生的腿不讓她走,想讓她少罰一些,結果正巧被來接他們下學的父親看見,父親臉一沉,三遍直接變成了十遍,還不允許阿兄相幫。

她沒辦法,第二課下了學,回到寝宮裏苦哈哈地抄,父親不允許別人幫她,自然也沒在她身邊留伺候的人,都只能站在門外,結果她實在抄的太困,拿着筆就睡着了,筆一斜,碰到了燭臺,當即就把她剛抄好的那些紙全部點燃,還蔓延到了幾個亂放的軟枕上,等到屋內火光愈明,殿外伺候的的人才發覺不對勁,急吼吼的沖進來,打眼一看,她還在一圈火光裏睡得正香。

那場火勢不大,很快就被撲滅了,她也被宮中的侍衛救了出來,但卻把阿兄和父親吓壞了,聽侍衛說,父親趕過來的時候急得眼睛通紅,見她無知無覺地趴在侍衛身上差點昏過去,後面才知道她只是睡着了。

她睡醒之後發覺自己睡在父親的寝宮裏,又得知自己昨晚抄的紙張都付之一炬,剛想嚎兩嗓子表達自己的難過,就被沖進來的父親一把抱進懷裏,不住地安慰道:“不抄了不抄了,乖阿璧,父親再也不會放你一個人了。”

父親再也不會放你一個人了。

可是父親,阿璧現在不就是一個人嗎?

李藏璧悠悠轉醒,才發覺眼角一片濕熱。

她一時陷在往事中難以自拔,看着天邊的晚霞怔愣了好幾息才醒過神來,擡手快速拭了拭眼角的淚,才發現手中一直拿着的書不見了,身上還蓋了一件薄毯。

元玉回來了。

她反應過來,拿起身上的薄毯站起身來往屋內走去,果然迎面看見了挽着袖子的元玉。

“醒了?”他溫和地笑了笑,然而下一息又擰眉看她,說:“眼睛怎麽紅了?做噩夢了麽?”

李藏璧搖搖頭,道:“沒事。”

夢中之事她向來不願多說,元玉也沒有追問,湊上來親了親她的嘴唇,說:“你去屋裏吧,晚飯馬上做好了。”

……

元玉此次去鎮上添置的東西不少,從床上的帳勾到洗手的皂角一應俱全,吃了晚飯,李藏璧又發現了床腳的矮幾上多了兩個圓缽,她走過去垂眸看了看,想拿起來看一眼,就被剛走進屋內的元玉匆匆擡手奪去,甚至還有些慌亂的藏到了身後。

李藏璧看他這副樣子,詫異地挑了挑眉,問:“這是什麽?”

元玉眼神閃躲,道:“沒什麽。”

他這般心虛,李藏璧自然不會讓他囫囵過去,當即便抱住他的腰想要争奪,元玉也掙紮着躲閃,夫妻二人一時間笑鬧在一起。

如此親密的距離,打鬧間很輕易便會驟然靠近,等到二人近在咫尺地四目相對,鬧聲也一下凝住,元玉嘴角還殘留着笑容,慢慢垂眸望向她的唇。

然而正當他慢慢靠近李藏璧的時候,背在身後的手卻驟然一空,兩盒香膏已經落入了李藏璧手中,她直接後退了兩步,又擡手把還想追上來的元玉壓到床上,單手锢住了他兩支手腕。

“阿渺……”自知敵不過她,元玉有些窘迫,在她身下扭了扭身子,說:“你別看了,就是普通的香膏,我拿來擦手的。”

若只是擦手,他何故這個反應,李藏璧自然不信,将手中的香膏仔細看了看,便見兩個圓缽底下分別用簪花小楷清楚地寫着“潤體”、“敷面”。

見李藏璧把這四個字念出,元玉臉一下子就紅了,手中也不再掙紮,側過頭去不說話。

李藏璧啼笑皆非,說:“你怎麽想到要用這個?”

元玉的聲音細如蚊吶,半天就憋出一個“我”字。

這要他怎麽說,難道要說怕自己年紀大了,色衰愛馳,買些東西早點備上嗎。

雖然夫妻多年,他也有點說不出口。

他不說,但李藏璧多少意會了一些,伸手摸了摸他的臉,無奈地說:“你哪裏用得上。”

她從廟堂之高到江湖之遠,各種各樣的粉黛美人也見了不少,即便單論相貌,也少有人能與元玉比肩。

元玉聽出來她話裏的誇贊,抿着唇笑了,說:“你還覺得我好看?”

這個“還”字用得就很妙。

李藏璧疑惑:“難道我是什麽很喜新厭舊的人嗎?”

元玉笑着嗔了她一眼,說:“誰知道呢?”

他面色還紅着,頭發有些亂,靜月般的容貌顯出幾分香豔的殊色,李藏璧将那盒寫着潤體的香膏打開,蘸了一點在指尖,輕輕抹在他脖頸上。

那香膏是透明的,剛一抹開便入無物般沁如了他瓷白的肌膚,透出一股幽香來。

元玉任由她抹,側着頭小聲的喘氣,李藏璧雙腿分跪在他腰肢兩側,微微直起身,擡手扯了他的衣帶。

元玉主動配合着褪去了衣物,聲音變得有些喑啞,問:“是玉蘭香,我特意挑的,你喜歡嗎?”裏面還帶了含情香,不過只有一點點,用作夫妻閨房也不傷身。

元玉咽下後半句,眼神專注地望着她。

李藏璧笑了笑,擡手勾下床帳,又攬着他的腰肢把他抱到自己身上,說:“既然你今日這般主動,便自己來坐吧。”

聽到這話,元玉撐在她的小腹上雙手一下子就軟了,眼角帶了一抹斜飛的紅,雙頰仍是紅如豔霞,吐出的都是炙熱的氣息,整個人像是随着蒸騰的熱氣而散發出香味的花,整個帳內都溢滿了他的香氣。

他想到先前的床事——不是沒有過,但這姿勢總是把他弄得不成樣子,他害怕中又帶着點期待,眼神溫軟地看向她,小聲地打商量,說:“我自己坐,那你可不許突然動。”

李藏璧順着他香潤玉溫的細腰往下滑,自然是笑着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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