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香瘢新褪紅絲腕(2)
香瘢新褪紅絲腕(2)
亥時三刻,明月如霜,好風如水,院內屋門緊閉,只餘昏黃的燭火在窗紙上輕輕搖曳,昭示着此戶并未安眠。
屋內只點了一盞油燈,燈芯多時未剪,原本明亮的光愈發暗淡,只能勉強照亮床邊一角,那緊閉的床帳不知被誰觸碰,在燭光下不住的抖動起來。
輕軟的素帳将本就暗沉的光又隔去了大半,錯落的陰影不知為誰遮羞,一只纖長白皙的手無力地抓握着臉側的枕巾,松開,再收緊,指節一點點泛白,手背上也浮起了蒼青色的經絡。
……明明答應他不亂動的。
元玉空白的大腦慢騰騰地浮現出這句話,感覺自己變成了一根僵直的朽木,輕易就要被掰碎,但實際上他卻像軟塌塌的綢緞一樣側躺在身後之人的懷裏,足弓緊緊繃着,白皙漂亮的腳踝貼着床沿輕顫。
暧昧的水聲和錯落的低吟纏雜不清,元玉幾乎要崩潰,嘴巴一張一合地說着話,但落到李藏璧耳朵裏,卻只是幾句沒有意義的氣聲。
她伸出一只手托了托他濕潤又滾燙的臉,落在肩頸處的吻也慢慢流連上來,元玉眼神空茫,任由她擺弄,快要落下床沿的小腿被一只手收回來,床帳終于不晃了,但他卻更深地陷入了她的懷中。
不……
“阿渺……”
他幾乎聽不見聲音了,腦中滿是尖銳的耳鳴,嘴巴也失去了說出其他話語的功能,只會一次又一次地重複這兩個字。
阿渺。
阿渺。
阿渺。
……
四周隐約萦繞着一股淡淡的香氣,猶如無數根細小的羽毛在搔動着心弦,李藏璧有着些許薄繭的掌心輕輕按在了他的小腹上,細微的摩擦讓皮肉磨合出了細膩的酥癢。
“摸摸肚子也抖嗎?”
李藏璧的聲音有些啞,像水一樣灌入了他耳中。
可他給不出任何回應,那雙對着她時刻滿溢着溫潤和柔和的漂亮眼睛現下已然失了神,渙散地籠着淚水望着虛空處的一點,眼尾泛着令人憐愛的潮紅,眼睫和頭發也都濕透了,整個人像是被一場滂沱的大雨肆意澆透,卻連躲避的地方都無路可循。
……
“好了,轉過來親一親。”
身子被軟軟地翻過來,背部終于落入了柔軟的鋪被裏,他弓着腰抖了一下,趁她湊過來親他的時候,指尖沿着鋪被摸索到她搭在他腰側的手,一點點扣在一起。
李藏璧張開手掌接納,低頭舔舐着他紅腫的唇瓣,在對方的溫柔和默許中逐漸加深了這個吻,撬開他的牙關卷着濕滑的舌頭糾纏不休。
阿渺。
阿渺。
阿渺。
……
他在這個溫存的吻中緩慢地收回了一點神智,眼神聚焦在她近在咫尺的眼睛,試圖在裏面找到自己。
可這雙眼睛不止是鏡子,更是能讓他溺斃的深海,看着看着,他就不由自主地揚起臉,想要離她近一點、再近一點。
……
所有浪潮中,她是他唯一的渡舟。
……
這回元玉是真的沒力氣鋪床了,一直到李藏璧把他水淋淋地從浴桶中撈出來擦幹淨,他才勉強回過神來,被她裹着薄衾放到了床邊的躺椅中。
他面色仍是豔若紅霞,纖長的睫羽還沾着水汽,在眼下打出一層薄薄的陰影,歪身靠在躺椅上不錯眼地看着李藏璧。
她換了幹淨的裏衣,挽着袖子,動作幹脆利索地鋪好床,又把弄髒的床褥暫時放到了浴房,疏簾卷起又落下,連着兩聲,李藏璧走回他身邊,朝他伸出了手。
蔽體的薄衾落在躺椅上,香瘢點點的身體被剝出來,元玉小腿微晃,瓷白的雙臂纏上她的脖頸,還在發燙的臉也自然地抵靠着她的肩膀,隔着一層布傳遞着彼此的溫度。
将元玉妥帖地放進被子裏後,李藏璧又起身去吹燈,元玉将側臉枕在自己的手背上,另一只手輕輕撩起床帳等她。
待李藏璧借着月光回到床上,懷中立刻盈滿了一具柔軟馥郁的身軀,她擡臂接納,以指為梳理了理他如緞的長發,又低頭在他唇瓣上輕吻了一下,這才道:“睡吧。”
“嗯。”
元玉應了一聲,整個人膩在她懷中,* 疲憊又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子時三刻,屋內的燭火終于熄滅,留得一室暗夜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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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時中,一向準時進入書院大門的元玉今日卻罕見的遲了,趙闡音站在廊下等待了一會兒,疑心是否昨日出了什麽事。
畢竟昨日元玉的心情實在算不上好,不會回去又和李渺吵架了吧。
他兀自猜測着,想着要不要去他家中看看,然而又過了小半刻,一個熟悉的身影卻走入了書院大門。
趙闡音眼神一頓,擡步匆匆地迎上去,道:“你怎麽來了?”
見是他,李藏璧揚唇笑了笑,說明來意:“元玉今日身體有些不适,我來為他告假半日,昨日聽他說算學的課在午後,應該不耽誤什麽事吧?”
趙闡音忙道:“不耽誤,在午後的第二課,等會兒我去和令使說一聲便可,”言罷,他又面露擔憂地問道:“他怎麽了?昨日不還好好的麽?”
李藏璧道:“沒什麽大事,可能是昨日累着了,歇會兒就行。”
聽到這話,又見兩人不像吵架的樣子,趙闡音也放了心,道:“那就好,”頓了一息,他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問:“你用朝食了嗎,要不要在書院裏吃點。”
李藏璧笑道:“不用了,我在茶食攤買一些就行。”
趙闡音說:“那、那……我記得村口有個茶食攤挺好吃的,要不我帶你去?”
李藏璧問:“你不用上課嗎?”
趙闡音道:“今日文課也在午後,現在是宋先生在上課,我沒什麽事。”
既然如此,李藏璧也沒有執意拒絕,笑道:“那麻煩你帶路了。”
見她點頭答應,趙闡音愣了半息才反應過來,擡手為她引路,道:“這、走這邊。”
村裏的茶食攤大多只做一些簡單的吃食,賣得雖然不貴,但也比自己在家做要耗費,多是供給來往的官吏、賣貨的腳力或是常要上下山的獵戶,一般住在村裏的很少有人長年累月的吃茶食攤。
李藏璧剛來村裏的時候,也是怕自己這般引人側目,所以常僞裝成獵戶去吃,有一段時間還真上山打了幾日野雞,直接拿來換了幾日的飯錢。
那茶食攤就在村口,離書院相去不遠,李藏璧在趙闡音的推薦下買了兩個紅糖饅頭,又買了兩葷一素三個包子。
然而正當她準備擡手掏錢的時候,身側趙闡音也一把掏出了錢袋,她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問:“你也要買?”
趙闡音拿錢的手僵了僵,說:“是……”他打了個哈哈,說:“我早飯沒吃飽,看着也有點想吃了,”他看向攤主,說:“店家,給我也包一個紅糖饅頭。”
那店家應聲,利索地用紙包給他包了一個,遞過去時還叮囑道:“小心燙。”
李藏璧買的多,那店家也細心地用繩子給她系好,她擡手接過,将錢遞給她。
趙闡音打眼一看,發現李藏璧把他的那一個也給付了。
他臉色一紅,想拿錢還給她,李藏璧擺了擺手說:“這一點還計較,不用了,”她擡步往村道上走,說:“先回了,你也快回書院吧。”
趙闡音應了聲好,小心地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又很快收回來,握着手中滾燙的紅糖饅頭往書院走去。
……
回到家中,李藏璧也沒急着進屋,而是先打開紙包,把其中一個肉包子丢給了繞在她腿邊搖尾巴的元宵,這才擡步繼續往前走去。
她以為元玉還在睡覺,故意放輕了腳步聲,然而剛小心地推開房門,便看見對方半支着赤條條的身子,一手撩着床帳,滿臉空茫地看着屋內。
聽到開門的聲音,元玉迅速擡目望過去,快要沖破胸腔的慌亂散去,可緊接着又生出了一絲難言的委屈,語氣急切地問:“你去哪了?”
李藏璧不明所以,拿起手中的紙包,說:“我給你告假啊,順便買了點朝食。”
聽到這話,元玉抿了抿唇,強迫自己把心中那點難受壓下去,緩和了語氣,說:“你怎麽不和我說一聲。”天知道他一覺醒來沒看見她有多害怕。
李藏璧将紙包擱在桌上,向他走過來,說:“我見你睡得沉便沒叫你,怎麽不多睡會兒,昨夜那麽累。”
她躬身在床沿坐下來,元玉便立刻起身依到了她懷中,被子滑下來,露出他白皙秀挺的脊背。
除了新婚情熱時,昨夜那般的房事确然是這幾年少有的,自那次因鄭泉明的事情他吃醋後,二人的感情反而愈發好了起來,元玉心裏也高興,看鄭泉明也沒以前那麽不順眼了,有時候路上碰見了還會主動打招呼。
“還不是你……”他埋怨了一句,語氣裏卻有嗔意,雙臂勾上她的脖頸,說:“說好不亂動的,結果我坐了沒一會兒你就那樣。”
李藏璧環緊他的腰,故意問:“哪樣?”
元玉不接她的話,只說:“問你自己。”
李藏璧說:“難道不是你自己沒力氣了求我的嗎?”
元玉勾着她頸後的一縷頭發在指尖輕繞,終于笑起來,說:“我求你什麽了,颠倒黑白。”
李藏璧說:“那昨天是誰坐在我身上叫妻君,說求你幫幫我?”她越說越湊近他,氣氛一下子變得極為暧昧。
元玉幾乎壓不住唇角,擡手捂住她馬上要親到自己的嘴唇,看着她的眼睛據理力争道:“是你自己按着我不讓我動的。”
好吧好吧。
李藏璧舉起一只手告饒,爾後又傾身往前,擡手握住他的手腕,示意他放開,可元玉卻紋絲不動,還故意把嘴唇貼到自己的手背上,與她以掌為隔,眼裏盈滿了笑意,道:“就不讓你親。”
“啊——”
話音剛落,元玉就發出了一聲驚呼,整個人被對方掼入了床鋪,他笑鬧着推她,可沒一會兒就被她按着腰拖到了身下,頗為用力地堵住了唇舌。
夫妻二人縱情擁吻,元玉也很快敗下陣來,扭了扭手腕示意她放開自己,得了自由後便迫不及待地纏上了她的脖頸。
然而李藏璧只親了一會兒就放開了他,元玉下意識地想追上來,卻被她按住肩膀推了回去。
“阿渺……”
他想親,扭了扭身子,盯着她的嘴唇不放。
李藏璧忍住笑,作勢要低頭,元玉就像見了腥似的張開嘴巴,伸出濕軟的舌頭往前湊,她眼裏閃過一絲頑劣,在馬上要親到的時候遠了他幾分。
那截殷紅的舌頭又委屈地縮了回去,發出幾聲不滿的氣音。
于是李藏璧再次低頭,元玉也不吃教訓地再次上當,可來來回回地往複幾次,元玉仍舊沒有如願地親到她。
“幹嘛呀……”他癡癡地埋怨,赤條條的小腿勾到她腰上纏。
李藏璧不為所動,反而去扯前面的話,笑着問:“昨晚是不是你自己求的?”
幼稚!
元玉氣笑了,但還是承認道:“是我,”他顧不得許多了,實在貪圖她的這個吻,很快就流暢地接下去,聲音又低又啞:“妻君、好妻君,求你親親我吧。”
李藏璧得逞了,終于真正地低下頭來含吮住他滾燙的舌尖,元玉張口與她相纏,雙目阖上,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
融融暖日映入窗扉,照亮一室溫情,屋外春柳垂腰,濃綠成堆,正是一年好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