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好笑

田忱運想得那麽明白, 辛喜也不知道在怎麽說, 總不能人家不生氣她還非讓人生氣不可。不過沈占東大概再也不會來找她了,這件事還是值得可喜可賀的。

這夜他來了她這裏, 兩人說了說話,辛喜困倦了就睡了,什麽也沒有做, 第二天醒來的很早, 他卻比她更早,一個人在客廳的沙發上靠着,盯着天花板發呆。

辛喜突然又開始心疼, 他昨天大概情緒一直都不高的,但是回來之後,整個吃飯的過程都沒有表露,好像全然忘了這麽一件事。如果田修軍的這一次壽辰真得只是自己人吃個飯, 他們之間的關系大概會有所緩和,畢竟是親父子,血濃于水, 有再大的恩怨情仇也更改變不了骨肉相連的本質。

但是田修軍又一次讓田忱運失望了,他們在意的東西總是不一樣。

辛喜還真不明白, 這麽多年田修軍就沒有想過盡一盡父親的責任?到底是什麽樣的脾氣才能做到這麽決絕呢?她想不明白,就好像她不明白為什麽近幾年曝光了那麽多虐待自己孩子的父母是怎麽想的。

田忱運漸漸忙碌起來, 不像一開始那麽有時間,辛喜也知道,很少有人能像她這麽想得開, 說近期不找工作就不找工作,整天守着自己那點小金庫坐吃山空。

工作上班不回家說的過去,但是不工作也不回家,天天在外頭飄着,的确是不太像話。

這半個月,給她媽媽打電話,聊不三句就要說一說她:“不行就回來,回來讓你爸爸給你找個工作,你一直在那閑着做什麽?不想工作就回家閑着,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我天天為你擔心。”

辛喜嘆了口氣,這才剛跟田忱運在一起,正是熱火朝天、如膠似漆的時候,回去了不就是異地戀了?

她最讨厭的就是異地戀!

一分開好多天見不到對方,整天只能通過電子産品聯系,哪天擠出來時間碰個面,說不了幾句話就去開房,然後啪啪啪。不見面是不見面,見了面就像陌生人約火包。

等到兩個人好不容易熟悉起來,找到以前在一起的感覺,這就又到了面臨着分別的時刻。

辛喜自然不會把這些話告訴她,也沒想好怎麽把自己在這邊交了男朋友的事情告訴她,因為每個媽媽都不承認自己的閨女長大了,就算她催着你趕緊處對象,但是有對象和沒有對象就又是另外一件事。

這幾天跟徐舟舟她們又聯系了一下,都開始張羅着找工作,徐舟舟更是誇張,旅游回來已經又換了一家工作,前一個她說公司跑路了,辛喜還不信,今天又一問。

徐舟舟激動地回複:就是跑路了,這種事我用得着一直騙你?

辛喜有些無奈:這種事不應該只在電視上或者小說裏才會發生?你說你什麽人品,這麽小的幾率還讓你給遇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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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舟舟說:我到現在也難以置信,很奇怪自己會遇上這種事,不過我面試了一家電視臺竟然通過了,我就是閑着無聊去試一試的,也不曉得他們是不是眼瞎。

辛喜:那應該是瞎。

她放下手機,心裏莫名有一點壓力,是不是也應該找個工作呢?

她也就是想了想,還沒有付諸行動的時候,就突然接到了面試邀請,通過一家她曾經求職的網站發出的邀請卡,剛收到短信提示沒有幾分鐘,公司行政人事就打過來電話說明情況。

辛喜看了看公司的名字——

登峰。

猶豫說:“好,我考慮一下,回頭給你們答複。”

她一般都是怎麽回複,很少直接拒絕或者直接答應,登峰的确是個好去處,但是辛喜總覺得其中有貓膩,就算是沒有貓膩,她也要聽田忱運指揮,看他的态度,跟着黨的方針走,萬萬沒有自己男朋友還沒原諒這個負心漢爹的時候,自己卻屁跌屁跌的跑過去跪=舔吧。

辛喜跟着田忱運去實驗室,他師弟的小女朋友正在看電影。

田忱運路過的時候掃了一眼,“看什麽呢?”

“新版的大話西游。”

辛喜說:“哇,有品位。”

其實在說反話,沒想到這麽爛也有人看。

田忱運回頭看了她一眼,邊拿起實驗服往身上穿邊對女生說:“你還用電腦看,你喜姐就會演大話西游。”

辛喜和對方都不太明白,擡頭看向他。

他笑笑,對辛喜說:“你不就是大話西游裏的唐僧嗎?整天跟老和尚念經一樣,瞎叨叨。”

辛喜瞪他,“我是唐僧你是誰啊?豬八戒嗎?”

田忱運伸胳膊穿上實驗服,“那我肯定得是女兒國國王,不然怎麽跟你配一對,禦弟哥哥~”

辛喜汗顏,起了一身的幾雞皮疙瘩。

他下去做實驗,辛喜在上面轉悠了會兒就跟了下去,“有毒嗎?”

“沒有毒……”看她一眼,“不過就算沒有毒也不能喝。”

辛喜哭笑不得地嘆了口氣,不知道一個梗要被他取笑多久,“你們這種人吧,就是沒有意思。”

“我們?”田忱運挑眉看她。

“小時候我經常在我姨媽家裏住着,他們家孩子多,二十多年前日子過得不好,夏天的時候連個電風扇也沒有,我在家都是很寵我的,六歲之前沒有自己吃過飯,所以去了他們家自己不會吃飯,天氣又熱,就一直哭鬧,最後只好我姨夫給我打扇子,我姨媽喂我吃飯,”辛喜無奈說,“就因為這件事,每年過年去我姥姥家,我姨夫就得拿出來說一說,這都二十年的老梗了,就是不放過我,今年過節他還說——到我家住幾天吧,我家現在有空調,而且你這麽大了,應該也不用喂飯了……”

田忱運放聲笑起來,邊搖頭邊說:“你姨夫人很幽默。”

“那是,記性還好呢。”

“看樣子你從小就很有意思了。”

“我有意思的事情多着呢。”

“那我得深入接觸,慢慢發掘?”

辛喜繃着嘴看他,總覺得自己是又被調戲了。

展力豪一直在後面偷偷觀察,以為兩人在卿卿我我,看了半天才發現自己是想多了,搔着頭站起來,把辛喜吓了一跳。

展力豪笑說:“運哥,今晚吃什麽啊?”

田忱運看了看辛喜,“吃什麽得聽我媳婦兒的。”

“好,”展力豪捂着胸口很受傷的說,“這把狗糧我先幹為敬。”

辛喜有些不好意思,挽住田忱運的胳膊低聲說:“低調點,小哥哥,秀恩愛死得快,還是細水長流的好。”

田忱運說:“你很幸運,找到了一片大海,就算是洶湧澎湃也保你綠水青山。”

“你嘴巴上抹蜂蜜了是嗎?”

“你要不要嘗嘗甜不甜?”他低頭湊過來,沖她挑挑眉。

辛喜推開他的臉,“臉皮沒你厚。”

展力豪清了清嗓子,故意對門口喊——、

“李老師,您怎麽過來了?”

辛喜迅速推開田忱運,撤出去幾步遠,田忱運也信了,不由地往門口看。

展力豪哈哈大笑,“心虛什麽,李老師也是過來人,肯定理解你們。”

辛喜恨得牙癢癢,追着展力豪過去,作勢要打人。

她最近經常來實驗室,跟這邊的人已經混得很熟,以前都畢恭畢敬的喊嫂子,現在都跟她開起來玩笑了,可見關系有多好。

田忱運下午回去換衣服,辛喜跟着他,開門見劉強也在宿舍,正跟女朋友一起在廚房做飯,見他們回來,就說一起吃。

田忱運看看辛喜,“你要不要跟他們一起吃?”

“這樣好嗎?”

“都是自己人。”他說。

劉強附和說:“對,都是自己人,別客氣。”

辛喜喜歡熱鬧,點頭說:“好啊。”

田忱運幫她挂上外套,“做了一天的實驗研究,我去洗個澡,五分鐘就好,待會兒咱們出去買兩個熟菜,一起吃?”

“好。”

“那你先坐着。”他說完就進了卧室,順手把門鎖上了。

辛喜等了片刻,見還不出來,想推門看他洗好沒有。一推才發現他鎖了門。

還防着我?

原本就是打算虛張聲勢,沒想到這麽一撞,還沒怎麽用力就把門撞開了,田忱運正站在門口,門框掉下來砸在他身上。

他被吓了一跳,回過身來愣愣地看她。

他的浴巾應聲從腰部滑下來,全身赤果果。

辛喜哈哈地笑起來,彎着腰走進去,躺倒在床上,似乎要笑岔氣。

田忱運撿起來半邊門框問:“有那麽好笑嗎?”

她笑着,說話有點口齒不清,“不、不好笑嗎?”

他嘆了口氣,“我找了半天笑點,愣是沒找到。”

辛喜又哈哈地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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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醫生嗎?”

“誰是醫生!”

在一陣嘈雜慌亂之中,傳出來幾聲鎮定的問詢,明月猶豫了幾分鐘,顫巍巍舉起手。

她的手因為剛才一場事故,在迅速的滾落之中,被碎石粒和樹枝劃破,血漬伴着污泥,已經沒有了本來的面目。上面星星點點,布滿了小傷口,有的是皮外傷,有的卻很深。雖然血珠止住不在往外冒,但疼痛卻一直持續着,時刻提醒她。

在一間狹小簡陋的木質房子裏,擠着十幾個人,她縮在逼仄的破爛不堪的窗戶底下的小角落裏,四周有孩子聲嘶力竭的哭鬧,也有滿頭滿臉都是血的男人,因為絕望和疼痛低聲□□。

然而前一個小時,他們還坐在飛機的駕駛艙內,有美味的飛機餐,爽口的各種碳酸飲料和果汁。明月記得當時艙內氣溫低,有些冷,還點了一杯熱牛奶。

現在,他們卻身陷困境,無論是經濟艙還是貴賓艙,能夠活下來都已經是萬幸,心情沉入谷底,誰也沒有機會講特權,乘務員和機長在這一場災難之中罹難,幸存的人随着被困的時間越久越難以燃起希望。

一位穿着便衣的男人迅速走過來,伸手把她拉起來。

他個子很高,身材修長高大卻不粗犷,帶着黑色的鴨舌帽,遮住半張臉,只看得到下巴、鼻梁和嘴唇,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皮膚雖然比小麥色稍微暗,但也更顯得男人味十足。

剛剛跟死神擦肩而過,明月處于震驚之中,還沒有從瞬間失重的眩暈感和颠簸感中緩過來神。

“麻煩你一下,我們這邊有重要人員受了傷。”

眼神堅定,語氣也不容置疑,明月不由地擡頭看他。

他已經攥住她的手腕,半拉半帶着她前行!

明月腳下不穩,踉跄一步,腳下虛軟不小心朝他撲過去,慌亂中想要站穩,不小心伸手拽住了他的腰部,一下子摸到硬邦邦的不明物。

是搶!

她瞳孔縮了縮,緊張地看他!

他擡了擡頭,明月終于看見他的眼睛,眼神好像深邃不見底的湖水,犀利而淩冽,抿着唇摸了摸腰間佩戴着手槍的地方,暗示她如果敢随便亂叫不聽指揮,下一秒就可能崩了她。

明月瑟瑟發抖,穩住自己,故作淡定地說:“你們是什麽人?”

“不該問的不要問。”他的聲音很冷,帶着警告的意味,“放聰明一點。”

明月雖然忐忑不安,下意識卻覺得他并沒有要她小命的意思,而只是單純吓唬人,想讓她忽略這件事,不要引周圍人注意。

明月咽了一口口水,鎮定地問:“傷員在哪?”

“跟我進來。”

他什麽也沒有再多說,拉着她往樓上的閣樓走。

明月也是現在才知道,樓上此時還有四個人,其中一人年紀略大,兩鬓微霜,癱倒在地上,被身後的一個穿着明豔的三十多歲的女人扶着,半個身子靠在她身上,腿部有傷口,不斷有溫熱的鮮血溢出,表情痛苦,眼神渙散。

其餘三個人顯然身手不凡,個個神情警惕地蹲守在窗戶口,提防着什麽。

閣樓上面視野果然是比下面好,但是茂密的森林樹冠叢生,根系發達,藤蔓遍布,也根本看不到多遠。

明月知道找醫生是為了給躺在地上的老頭止血,自動地走過去,蹲下查看傷口,傷口包裹在破布裏面,血肉迷糊,看不清狀況,而且她徒手沒有辦法操作,“有急救箱嗎?”

那個男人看了看其中另一個,對他使了個眼色。

“飛機迫降之後,在乘務艙找到的,看看有沒有你需要的。”

明月不由地打量了男人一眼,他們肯定不是等閑之輩,當時飛機好像與不明物相撞,左翼損毀,迫降失敗,飛機上的人死傷慘重。

明月被甩出機艙,挂在懸崖峭壁一側的藤蔓交織而成的網上,震蕩過度,當場就昏了過去,醒來以後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才爬了上去,當時飛機已經成一地的碎片,地上全是大片大片的血漬和殘肢,凡是留在飛機上沒有被甩出來的人,無一人生還。

他們能在這麽緊急的情況之下,還知道降落在無人地帶要順走乘務艙的急救箱,絕對是經過專業訓練的人,不然不會那麽沉着冷靜。

而且,她可以斷定,他們一定也是在飛機足夠接近地面的時候跳下來的,至于這個受傷的人,很可能是被樹枝或者尖銳的棱石割傷的。

明月收回來思緒,打開急救箱,用剪刀剪開傷者的褲子,看着不斷冒血的傷口,皺眉說:“是被尖銳的東西紮傷的,傷口創傷面不長,但是很深,從出血量看……希望沒有傷到腿上的靜脈……”

所幸他們有急救知識,在明月到來之前,一直都采用壓迫性止血的方式,不然這個人極有可能因為大量失血慘死。

明月看了看急救箱的東西,并不齊全,但是所幸有阿司匹林和創傷藥,以及紗布和碘酒,消毒以後,外用創傷藥壓迫性止血加口服阿司匹林,應該可以止血消炎。

目前的醫療條件如此簡陋,明月也只能這樣處理,只是沒有止痛針,可能傷者就比較遭罪了。

明月做完這些,已經筋疲力盡,被困将近四個小時,在這種潮濕度高達90%,氣溫逼近37°的熱帶雨林地區,空氣悶熱,失水是很快很迅速的。

她看了那個人一眼,合上急救箱。

他說:“麻煩你留在這裏,暫時還不能回去。”

明月頓時慌亂,認真地看着他說:“我什麽都不會說,樓下還有傷員需要我……”

“抱歉,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他說完沒有給明月任何辯解的機會,直接吩咐一旁的人:“看住她。”

明月頓時就後悔了,在不清楚對方是什麽人的情況下,她剛才就不應該舉手表示自己是醫生的,現在這個局面很被動,她救了人沒有功勞,反而被扣在這裏。

這裏方圓幾十裏大概都沒有人煙,之所以在森林深處有一處小木屋,大概是獵人捕獵的時候臨時落腳過夜的地方,從破舊程度,到處是灰塵和蜘蛛網來看,應該被遺棄很久了。

想到這裏,明月精神上稍微振奮了一些,有獵人的臨時落腳地,也就是有人在這裏打獵,是不是就說明這裏距離現代文明并沒有她想得那麽遙遠,附近說不定會有村落?

天色很快暗淡下來,在原始森林裏,夜晚來的比較早,太陽照射不進來的時候即是黑夜降臨。

從太陽消失的那一刻,氣溫驟降,以皮膚可以感覺到的速度,空氣立馬飒爽了許多,但也很快感覺到陰冷。

她兩鬓的頭發依舊濡濕,靠坐在空間并不大的小閣樓裏,顯得地方更加逼仄。

明月為了減少體能消耗,只能眯着眼睛假寐,意識昏沉的時候聽到腳步踩在木板上傳來的沉悶聲。

“找到可以引用的淡水了——”

“那個女醫生怎麽樣?”

“跟我們一樣,輕微脫水症。”

“分給她幾口。”熟悉的男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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