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陳默坐在座位上往後退了下, 看着面前的人懷疑:“是有一點,不過不嚴重。但你親自送上來,又用這種語氣, 讓我有點發怵啊。”

“你臉上要真有點害怕的表情, 會顯得更真。”席司宴說完往下蹲, “怎麽?我給你穿?”

陳默差點仰過去,“我是腳痛不是手廢了。”

事實上席司宴也就做個樣子。

傾身将護膝放在他腿上, 提醒一句:“好好考。”

陳默一愣:“你對自己的教學也有沒有信心的時候?”

“我是對你沒信心。”席司宴的視線掃過他那只腳,看回來,“門口會一直有風吹進來, 記得穿, 別讓我聽見天冷導致腿痛考不好這種話, 所以好好考。”

陳默對學神也有教學成果焦慮這種事, 有些好笑,“如果就是砸了你招牌怎麽辦?”也不用席司宴回答,陳默說:“那我絕對立馬從實驗班消失, 絕不污了您年級第一的清名。”

恰好打了預備鈴。

席司宴點點他,做了個警告的姿勢,朝監考老師點點頭出去了。

考試一共用時兩天。

每一科考完的時候, 回到教室,都能掀起一陣讨論狂潮。

陳默既不參與對答案, 也看不出臉上有任何焦慮或者欣喜。

特別是有人從楊舒樂那裏對了答案,得知他數學可能會拿147高分的時候, 特地跑來問他數學考得怎麽樣, 陳默只回:沒算。

一些人表面說着他夠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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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裏多多少少都認為, 他是怕算出來丢面, 畢竟注定要輸。

兩天的考試結束後, 成績陸陸續續就要出來了,班上開始彌漫出一股緊張又興奮的氣息。

考試結束後的第二天,吹往全國各個省份的這股寒潮有了回暖跡象。

天氣放晴,撥雲見日。

上午第一節 課結束,班上正鬧哄哄的時候,有人突然沖進來大喊。

——最新消息,白蛇主動請辭了!

“什麽?”

“真的嗎?年級排名這麽快就出來了?”

“不能吧,她和咱默哥的賭約不是還沒到揭曉的時候?”

“陳默,你是考得有多驚天地泣鬼神,才能讓白素秀主動退出啊?”

陳默被包圍的時候,也是有些懵的。

龐老的醫術的确過人,陳默就去了三天,膝蓋處如果不用力,基本沒有什麽感覺了。只不過龐老讓他最後兩天一定要堅持去紮完,還給他換了一種藥,讓堅持吃一個星期。

這些人圍過來的時候,陳默就恰好在吃藥。

中藥。

那種小袋包裝,一包裏面起碼有上百顆的小黑丸子,一打開濃郁的中藥味直沖天靈蓋。

他已經吃了有差不多五分鐘了,一半都沒下去。

一次三五顆,灌一大口溫水,就這樣他還是想吐。

旁邊看他看了有幾分鐘的席司宴,冷面提示說:“你狠狠心直接分兩次吞完,你這個吃法,看得我胃都跟着脹得慌。”

真正已經開始胃脹的陳默,聞聲還真直接幹哕了下。

眼睛迅速發紅。

吓退了面前的一圈人。

“默哥,你吃這藥,味兒怎麽這麽沖?”

有人豎拇指,“能吃就很牛逼了,我以前因為少年白的問題,我媽給我開過差不多類似的藥調理。從那天起,我發誓我寧願一夜白頭,也他媽絕對不碰這東西。”

“啧啧,這眼睛紅得,別哭啊默哥。”

陳默拿着藥,緩過來:“滾,沒哭。”

剛說完,旁邊就伸來一只手,抽走了他手裏的藥。

席司宴的目光掃過他的眼睛,皺眉:“實在吃不下就別吃了,今天過去的時候,讓醫館換一種能吞的。”

陳默感動了,“我現在終于發現,宴哥,你有一顆善良無比的心。”

這話一落,周圍響起一片接二連三的嘔吐聲。

“我他媽第一次見有人說老席善良。”

“那年南山那幾個被按在地上摩擦的飙車狂徒怕是寧願自殺。”

“萬年老二薛平沒吐血吧?”

“去年物理競賽被罵哭的兩個人還活着嗎?”

陳默差點笑出聲。

席司宴沒好氣:“你們都過來幹嘛的?滾回自己座位上去。”

經這麽一提醒。

正事兒終于給想起來了。

他們也不問陳默,轉頭問席司宴,“老席,我記得昨天賴主任讓所有高二年級的班長去開會了,不會就為的白蛇這事兒吧?”

席司宴也沒隐瞞,“做了個意向分析調查。”

“那你怎麽說的?”

席司宴擡眼,“你們怎麽想的,我就怎麽說的。”

“狠人。”

“難怪主動請辭。”

“她都走了,默哥和她之前的話也就作廢了吧?”

“确實,陳默,現在考不好也不走了吧?放心大膽的,實驗班歡迎你。”

這時,一道挺突兀的聲音響起。

“也不知道你們在得意什麽?”是站在講臺上擦黑板的楊舒樂。

他的目光掃過陳默和席司宴的臉,最後虛虛落在角落裏這一群人身上,開口說:“就因為成績好就肆無忌憚逼走任課老師,很驕傲嗎?”

陳默完全沒興趣搭理。

但顯然其他人忍不住。

“楊舒樂你什麽意思?就因為你是數學課代表,白蛇對你另眼相看,你就能無視她确實不适合實驗班的事實是嗎?”

“還有,我們得意什麽了?”

楊舒樂丢了擦子,“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陳默提出條件在先,白老師主動退讓了,他倒是能心安理得繼續留下。你們和他關系好,無視規則偏向他,可人白老師也只是提出質疑,就被逼得退出實驗班,是不是太過分了。”

這話一聽,好像是沒什麽毛病。

可是能上實驗班的人又不都是些傻子,在邏輯上,誰也別想糊弄誰。

“你倒是會詭辯,難道不是她先污蔑陳默抄襲在先?”

“哦,差點忘了,你楊舒樂還添了一把柴火呢是吧?以前你也不這樣啊,怕不是嫉妒人才是楊家親兒子吧?”

“就是,最近莫名其妙的。”

臺上的楊舒樂從氣得臉色發紅,到發白,到遮不住滿眼濃郁的恨,只在短短的兩分鐘之間。

陳默冷眼旁觀。

他其實有些不理解他。

自己這輩子都盡量遠離楊家了,更沒興趣和他一争高下。

可是不知道到底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原本只需要保持他高高在上的姿态,就可以成為人生贏家的楊舒樂,不斷上趕着到他面前刷存在感。

可結果卻是。

陳默坐在臺下,而那個曾經站在講臺衆星捧月的人,突然就成為了衆矢之的。

如同宿命輪回。

除了自己的選擇不同,陳默看着自己旁邊的這個唯一稱得上的變數。

“不勸勸?”陳默問。

席司宴看了他一眼,“勸什麽?你同情他?”

“那你真是誤會我了。”陳默靠着椅子,指了指站在過道處的一群人,“為了這事兒再鬧起來,你打算去班主任辦公室一個一個往回領?”

席司宴看向過道上還義憤填膺的一夥人。

敲敲桌子,“別吵了,月考成績很得意?”

一句話直接讓所有人偃旗息鼓,萎靡了下去,顯然他是懂得怎麽戳一夥內卷嚴重的人的痛處的。

這時候預備鈴響。

穿着長裙的女老師踩着高跟鞋走進教室。

付玲一眼看出實驗班氣氛不對,但她當作沒看見,笑着說:“同學們,安靜一下。你們白老師因為職業調動的原因,從今天起換我來教你們數學。我叫付玲,認識我的人應該不少,我也帶高二數學,只是沒帶過你們,大家可以叫我玲姐。”

下一句話更是直接道:“現在開始分發月考試卷。”

這話一出,全場都來不及感慨這換新老師的速度,就立馬沉浸在成績即将揭曉的忐忑裏。

紛紛,“這麽直接的嗎?!”

“玲姐你就不能給人一點心理準備?”

“完了完了,我心要跳出來了。”

……

付玲的目光在班裏轉了一圈。

接着笑:“算了,不吓你們,成績我就不念了,數學課代表在哪兒?來把卷子發一下。”

還站在臺上的楊舒樂機械般走過去,接過卷子。

當他低頭看見那摞卷子最上面一張,赫然是陳默的卷子,鮮紅的149刺得人眼睛生疼。

恰好付玲說:“誰是陳默,起來我認識下?”

被叫到名字的陳默還愣了愣,才反應過來,推開凳子起身。

付玲笑道:“長得還挺帥。你和白老師的事我知道經過,事情過去了就不再提,只不過我得批評批評你,倒數第二道大題你略過了最重要的步驟,所以扣你一分。149,再接再厲。”

班上頓時響起興奮的拍桌聲。

付玲意外:“這麽激動?149在你們班不稀奇吧?陳默旁邊那尊神還回回滿分呢,怎麽不見你們激動。”

“玲姐,你不懂!”

“誰那麽變态沒事和班長比啊。”

“就是。”

真正被拿來比較的人,緊緊捏住了手裏那摞卷子的邊緣,朝陳默看過去。

陳默看起來對自己的成績并不意外,這會兒正偏頭和旁邊的人說什麽。而那個曾讓他楊舒樂覺得心跳加快,讓他仰望,讓他費勁力氣去追随的人,低眸看着湊過來的人,眼裏并無多少情緒,只是那份不經意的耐心他從未曾見過。

楊舒樂從沒有那麽明确地恨過。

他的人生,從陳默這個名字出現開始就發生着巨變,但是又好像只有他自己,被裹挾在身世真相裏,掙紮不得出。

各科成績在一天之內得出結果。

席司宴沒有任何意外,穩坐第一,拉開第二名薛平四十多分,這在實驗班這種地方,堪稱不是人。

陳默的名字出現在年級排名的名單上時,倒是讓無數人覺得意外,明晃晃的年級第九,亮瞎了不知多少人的眼睛。

要知道,他第一次月考人還在中游。

他把一個看似不可能的事情,變成了可能。

最誇張的,是他和楊舒樂的排名一前一後。

陳默在前,楊舒樂在後。

總分只比楊舒樂高了一分,結合最近關于兩人波瀾起伏的命運糾葛,那一分,像是挑釁,也像是譏諷。

陳默看着教室中排迅速搬空的那個位置。

第十三次和茍益陽他們解釋,“我真的沒有控分,我要是有那個能力,還有你們宴哥什麽事?年級第一不耀眼嗎?我其實也想試試。”

老茍,“你之前可不是這樣說的?你太猖狂了。”

齊臨,“嚣張。”

江序:“老席你能忍?教會的徒弟要謀權篡位了!”

……

席司宴拿着班級和年級兩張排名表,看着被人圍在中間逼問的人。

這一天的陳默,早起時套了件毛衣。

深藍色那種,圓領,寬松。

足夠他吃一份茍益陽從校外帶進來的涼面時,輕松盤腿坐在凳子上。

老茍說辣椒放得多,讓他嘗嘗就行。

他端着個塑料盒躲避,非要把筷子上最後那兩根吃幹淨才罷休。

眉眼生動。

和當初席司宴第一次看見他時截然不同。

如果說第一次見他,覺得他像只傷痕累累的年輕的狼,那麽後來轉到一中實驗班的陳默,就是伏蟄蓄勢待發的狀态。

從哪一刻,席司宴覺得自己在慢慢看清他的。大概就是那天黑夜裏的巷子,那個發着燒,靠在黑暗牆角朝他看來的時刻。

陳默開始變懶了。

還是那麽兇。

誰碰他他就咬誰。

但他偶爾又很讓人……

好比現在,為了躲老茍,轉身時一盒涼面直接啪一下,蓋在了席司宴那雙價值一萬多的白色球鞋上。

眼看席司宴額角青筋直跳,陳默果斷上手。

在周圍數雙如鹌鹑般不敢動的眼神裏,捧着他認為的“挺善良”的同桌那雙好看的手,言辭真誠:“我錯了。”

“哦。”席司宴也有不能忍的地方,這時就顯得他這個人極盡刻薄,冷漠問:“錯哪兒了?你真的沒有控分?你都把你“弟”氣得一分鐘都不想在實驗班裏待了,你端不穩一碗涼面?”

陳默決定收回自己的有眼無珠,這人哪裏善良了?

閉閉眼,接了這狂風暴雨,“回寝室給你刷幹淨。”

席班長轉身走了,一句話沒說。

“生氣了?”陳默問其他人。

齊臨點點頭,指着自己,“他是真有潔癖,會上手拎人甩出去那種。”

顯然這裏還有個受害者。

陳默在日常裏是有感覺的,宿舍裏永遠屬席司宴的床最規整,電腦桌上幹幹淨淨,東西也擺放整齊。

想到這裏,陳默突然站起來。

“你幹嘛?”老茍問。

陳默反問:“他不會是回寝室換鞋了吧?”

“有可能。”

過了兩秒,陳默坐下,放棄,“算了。”

“什麽就算了,說清楚。”

陳默:“我內褲還在他枕頭上。”

老茍:“……”

齊臨:“…………”

其他人:“………………”

你把話再說一遍?!

陳默見他們那反應,氣道:“想什麽呢,我早上走得太匆忙,把剛從陽臺收下來的內褲扔上床時沒瞄準,一半搭在鐵欄杆上,一半落在他枕頭上,而已。”

“而且是洗幹淨的。”陳默強調。

齊臨:“這和把你內褲扔他腦袋上有什麽區別。”

老茍:“你侮辱了他。”

其他人:“默哥,節哀啊。”

陳默:“……”

節什麽哀?為自己那條黑色的內褲節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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