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陳默和席司宴一起走出飲品店時, 還對身後的抱怨覺得意外。畢竟他很難想象,席司宴在師兄這個身份上是一個怎樣的人。

很快就有人給了陳默答案。

窗戶外那群顯眼包一窩蜂湧上來,陳默問:“你們剛幹嘛不進來?”

“誰敢啊。”齊臨最先開口, 朝着席司宴擡擡下巴說:“別看老席在學校衆星捧月似的, 在這個地方那就是一煞神, 那些小姑娘見着他恨不能離他八百仗遠,我們就不跟着進去讨人厭了。”

“有這麽誇張?”陳默說。

齊臨攤手, “沒辦法,誰讓他天生不知道什麽叫憐香惜玉,想當初那麽多打着新人旗號上趕着讓他指導的妹子, 沒有一個人沒在雪道上留下過悔恨的眼淚。”

陳默被齊臨聲情并茂的描述逗樂。

席司宴指導過他學習, 說他嚴厲, 這一點陳默倒是多少有點體會。

此時席司宴應付完幾個人, 走過來。

問陳默:“你怎麽會和她們湊一起?”

“她們說自己新人,想找人帶帶。”陳默又往店裏看了看,恰好對上兩姑娘看過來的目光, 陳默朝人點點頭,沒什麽多餘的感受,嘴上對着席司宴說:“估計也就是覺得好玩兒。”

席司宴皺眉:“少搭理她們。”

“你對自己師妹會不會太嚴格了?”陳默側頭看他, 又調侃道:“我又不會真對小姑娘幹什麽。”

席司宴和他并排走着,觑他, “你有搞清楚自己才是被調戲的那個?”

“關鍵是調戲我沒用啊。”陳默大方笑道:“我又不喜歡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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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司宴看了他兩眼。

分不清眼底是什麽情緒,似乎有些無語, 又有那麽點放縱。

一行人在中午就從山頂上下來了。

因為顧及到陳默的腿, 接下來的兩天, 不少冰上運動就被放棄了。

對于自己拖了後腿這一點, 陳默覺得有些抱歉, 不過一群人大大咧咧也沒人在意,加上席司宴安排的什麽冰雕火鍋,各種溫泉行程,已經足夠讓人目不暇接。

元旦節前一天晚上,鎮上有晚會。

鎮上的晚會不比其他地方,場地相當接地氣,就在鎮上最大的廣場舉行。大爺大媽自行帶着矮桌板凳,在晚會還沒開始的傍晚,就在廣場上閑嗑瓜子聊天,小孩兒穿得圓滾滾的,成群結隊你追我趕,好不熱鬧。

因為來旅行的年輕人也多,所以張燈結彩格外有氛圍。

一行人晃悠着走到這片地方的時候,江序提議,“咱們今晚就在廣場上和大家一起跨年怎麽樣?”

“行啊。”

“明天一早就返程了,怎麽也得來個徹夜狂歡。”

“放聲高歌!”

“喊出你們心中的不痛快!”

陳默在一群起哄當中說一句實話:“鎮上的人一般十二點後就睡了,試想咱們半夜三更在廣場鬼叫,确定不會被當成神經病?”

“默少,你一個老年人作息不懂我們年輕人的快樂。”

“主打的就是一個氛圍。”

“默哥,來吧,造作吧,讓我們迎接燦爛的明天!”

陳默在感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後,捂着額角,問靠在廣場邊緣臺階上的另外一個人,“能不能把這群傻子趕出去?”

“估計是不能。”席司宴泰然自若,“這是公共場所。”

“他們擾亂社會治安。”

“嗯,那也沒辦法趕出去。”

老茍三兩步從人堆裏蹿出來,單手套住陳默的脖子,目光在兩人身上打轉說:“說什麽呢?我發現了啊,這兩天你倆總是偷偷在一旁說小話。”

陳默任由老茍搭着,問他:“想知道?”

“嗯。”

“說你們二。”

“……陳默,你找死!”

老茍上手就朝他腰上偷襲,自己動手還不算,還把其他人給招來。

陳默就這樣被迫加入了這場狂歡。

和一群大男生在廣場上捏着雪團互相攻擊,被人箍着腰渾身撓癢,和幾個人擠作一團摔倒在地。

那一刻陳默是忘我的。

忘了自己活了兩輩子了,不是真的十七歲少年。

忘了有關楊家和陳家的一切。

也忘了曾經費盡心思去争奪,向上爬,從不知肆意為何物的自己。

他只是深切感受到了,自己重新回到這一年的這個元旦,身邊有摯友,有笑聲,有發自內心的放松與歡愉。

等這場笑鬧結束,陳默已經熱出了一身汗。

呼出的白氣揮散在空氣中,他和幾個人并排回到了席司宴靠着的地方,看着前邊的臺子上,主持人拿着話筒準時上臺。

陳默手肘撐着身後的石臺,看着前方,聽見有人問:“你們将來想幹什麽?”

“我要當醫生。”這是老茍,他不知何時已經明确了将來的目标。

接下來是江序,“我爸建議我學法律。”

當即就被吐槽,“勸人學法,千刀萬剮。”

“我要學藝術。”

“滾蛋,你一個理科生學什麽藝術啊。”

“我學物理,畢業後繼續深造,以後打算專注研究。”

“我學……”

在每一個或清晰或模糊的目标當中,從頭到尾只有陳默和席司宴沒有說話。

終于有人問:“老席,你呢?”

“我?”陳默感覺到身邊的人換了個姿勢,看起來挺放松,“財經或者管理吧,沒想好。”

“靠,你不是一直搞競賽,我以為你得上物理學。”

“不奇怪吧,老席一看就不是能天天待在實驗室的人啊。”

陳默在各種讨論聲裏,側頭看着旁邊的人。

清楚他競賽保送清北,但最終選擇了出國,就是不知道出國這個決定,是後來才下定決心還是席家一早就已經替他抉擇好的路。

“看我幹什麽?”席司宴回視問他。

陳默:“你不像是沒想好的人。”

席司宴笑,“這有什麽好奇怪的,我也是正常人,當然也會糾結擇校和擇專業的問題。”

他說到這裏,反問:“你呢?”

“我?”

“有目标大學或者專業嗎?”

他一問,自然也就有人跟着問:“對啊,默哥,你還沒說你打算去哪兒讀呢?”

“我跟你們不一樣,我是典型的學渣思維。”陳默看着前方懶懶散散笑說:“雖然咱們都在一個班,可這才高二,誰沒事兒這麽早給自己壓力,我比較傾向于享受當下。”

這話一出,遭到了一致唾罵。

畢竟對所有人來說,一個年級黑馬,月考一次比一次靠前的變态說自己學渣,是真的欠。

陳默笑聽完了各種吐槽和調侃。

專注在了前方的晚會。

冰原鎮的元旦晚會,幾乎是鄉村與流行的結合,沒有多高大上,但足夠熱鬧和喜慶。還有不少當地的特色節目,倒是讓人覺得耳目一新。

晚會一直到淩晨十二點。

全場一起倒數。

然後煙花準點在半空中炸開。

陳默在色彩缤紛的夜空底下,第一次帶着點虔誠,期許這些少年心意永不老去。

十二點一過,滿世界的喧嚣逐漸回歸寂靜。

一群說着要徹夜狂歡的人,也在一個接連一個的哈欠聲中,含蓄表示還是回去睡覺算了。

然後得到了一致認同。

結果一群人回到山莊就發現,迎接他們的并不是柔軟的床鋪,而是另外一場狂歡跨年夜。

滑雪那天遇見的那茜茜,得知他們明天就要回綏城,帶着俱樂部一群男男女女組織了聚會,說是要踐行。

然後就是淩晨三點。

陳默和席司宴的房間,還堆滿了年輕的男男女女。

房間裏滿地的飲料啤酒瓶,幾個人坐在沙發那兒打游戲,有的圍坐在兩人床上玩兒撲克,還有的在劃拳猜謎,整個房間群魔亂舞。專業一點的職業滑雪是不喝酒的,可在場的也沒多少是真的要上賽場,加上脫離了學校那個環境,連老茍他們都完全放飛自我。

房間裏打着空調,陳默穿一件在鎮上新買的薄毛衣坐在沙發角落裏,被幾個女生以差人為由逮住圍在中間玩兒骰子,輸的人完成另外的人指定的一件事。

“我可以不玩兒嗎?”陳默無奈笑着舉着手投降。

那天和陳默見過的其中一個女生立馬說:“不可以,必須玩兒。”

此時房間的陽臺上。

還是一派少女模樣的茜茜看向屋內,手肘拐了拐旁邊靠着的人說:“诶,席司宴,我發現你那位同學好像格外招小姑娘喜歡啊。”

席司宴順着目光往裏看了一眼。

恰好陳默贏了,但他明顯敷衍,指着旁邊的一杯水讓輸的人喝了,讓人直呼沒意思。陳默只是好脾氣笑笑,讓人繼續。

席司宴收回視線,淡然:“喜歡他有什麽奇怪,長得好,性格也不錯。”

茜茜意外地看着席司宴說:“難得見你誇人,不過你确定自己沒看走眼?據我觀察,他完全是拿那幾個人當小孩子了吧,就像大人哄小孩兒。說實話,他這樣的我只在我哥身上見過這種特質,而我哥完全就是一控制狂加心理變态。”

席司宴睨過去。

茜茜立馬認錯,“我不是那意思,我的意思是,你這同學的脾氣應該遠不止他表現出來的這樣。”

席司宴倒是沒有否認這一點。

畢竟當初那個在宿舍一個人挑一群人,會在球場飛躍,也極度能忍痛的人,他身上也有很多別的特質。

比如兇狠、熱烈,隐忍。

即使這麽多面,席司宴在某些時刻又覺得他單純得不像十七歲。

比如他包容着自己周圍的所有喧嚣和嘈雜,比如他對待女生骨子裏的紳士和教養,比如幾個小時之前,他仰頭看着煙火,近乎虔誠的目光。

“你真的不滑職業?”茜茜接回最初的話題。

席司宴點頭,略顯敷衍,“嗯。”

茜茜白眼,“果然你們這些有錢人家的大少爺最擅長的就是浪費天賦。”說到這裏,眼珠一轉問:“你那個同學滑得怎麽樣?”

席司宴看過去:“別打他主意,他有腿傷。”

“啊?這麽年輕腿就傷了,骨折啊?”

席司宴并未回答她這個問題。

很快陽臺的滑門被人拉開。

剛剛話題裏的主角披着羽絨外套走出來,在看見陽臺上的一男一女後,明顯一愣。

陳默慢拖拖扯了扯外套邊緣,問:“老茍沒在?”

“找他?”席司宴反問。

陳默又回頭在房間裏看了一圈,最後回歸到陽臺的人身上。終在房間裏不遠處的幾個人緊盯的視線當中,走到席司宴面前,站定。

席司宴揚眉。

旁邊的茜茜眼睛瞬間睜大,眼睜睜看着席司宴口中有腿傷的人,上前一步,單手攬着席司宴的脖子,湊到他耳朵根哈了口氣。

從她的角度看,兩男生交頸相擁,姿勢暧昧。

這還不算完,朝人敏感處吹完氣的人放了手,摸着自己的肚子,認真來了一句:“我懷了你的孩子。”

“噗!”

“陳默你找我……啪!”

剛從廁所出來找過來的老茍差點被滑門夾了臉,茜茜噴了口裏的冰紅茶。

整個房間裏裏外外都安靜了。

只有席司宴淡定站着。

他維持着剛剛的姿勢,目光掃向陳默的肚子。

“你确定?”他問。

陳默自己都被尬得渾身汗毛直立,低聲吐了一句,靠。

此時出主意的幾個罪魁禍首也扒上了陽臺門,探出腦袋。然後就接收到了她們師兄的死亡凝視,以及一句,“下一把誰要是輸,不如跟我去雪道練練?”

一句話吓得幾顆腦袋全縮回去了。

陳默終于從游戲裏解脫。

按了按額角,長松口氣。

正想和老茍說,自己找他沒什麽事,就是準備讓他配合一下游戲懲罰。

還沒開口,席司宴扯了他一把。

然後面對面,替他提了提外套說:“有冷風,要穿就好好穿。”

“哦。”陳默接過他的動作,道歉:“剛剛不好意思啊,讓你背了鍋。”

席司宴盯他,“你是說我讓你懷孕的事?”

“啧,關鍵是我也懷不了啊。”

“你還挺可惜?”

“那倒沒有,不過我剛剛吹氣你連閃都沒閃一下,不是都說耳朵比較敏感?”

在場的另外兩位當事人:“……”

老茍甚至想大喊救命。

心想,陳默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很像在調戲班長啊?

席司宴開口:“陳默。”

“嗯。”

“你談過戀愛嗎?”

陳默莫名:“我應該不會早戀的。”

老茍心死了。

他想,我兄弟壓根不是什麽欲情故縱。

他真的就是單純的疑惑。

一個筆直的gay可怕嗎?

老茍覺得不可怕,反而是半身隐在暗處的班長,現在看起來有點讓人害怕。

在陳默明确說過班長不喜歡男人的前提下,老茍還是莫名想替自己兄弟祈禱。

他有預感,陳默遲早得栽在他自己的篤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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