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席司宴的離開迅疾且悄無聲息。

一直到高三開學, 同學之間才漸漸接受了他已經去往國外的事實,順便抱怨一波說班長要走,卻連讓他們舉辦個歡送儀式的機會都不給。齊臨他們知道得要早一點, 但因為一直聯系不上席司宴, 也沒少嘀咕。

“現在到底什麽情況?”高三的教學樓在暑假期間經歷過整修, 剛開學,緊迫氣氛還不是那麽強烈, 下了課一夥人在走廊上你追我趕的打鬧,而齊臨和江序他們則堵住了從廁所回來的陳默問:“默哥,你倆不是那什麽的關系嗎?他聯系你沒?”

陳默停下, 甩了甩手上的水:“分了。”

“分……分了?!!”

“卧槽!!”

“老席竟然甩了你出國?上岸第一劍, 先斬意中人?沒看出他這麽渣啊。”

剛大聲嚷嚷的江序被齊臨一巴掌揮在了後腦勺上。

他因為家裏關系, 知道點席家內情, 說:“老席出去是因為家裏有事。還有能不能小點聲,你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陳默被甩了是吧?”

陳默被這群人逗笑。

席司宴當初讓他們別到處說,他們對內大聲逼逼, 對外嘴巴也是真的嚴。

“你還笑得出來啊?”江序看着他小聲說:“默哥你要是實在難過,真的可以不用強顏歡笑的。”

陳默睨過去:“怎麽?就只能是他甩我,不能是我甩他?”

“你……”幾個人麻了:“把老席甩了?”

陳默嘆氣:“你們非揪着這個幹嘛, 沒有,都不是, 和平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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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這次問的人換成了齊臨,他暑期或許有了那一段特殊的經歷, 整個人表面看起來還和從前一樣, 實則也沉默不少, 皺眉詢問陳默, “不分不行嗎?只要你們足夠喜歡對方, 任何事都不會成為理由吧。”

白呈在旁白搓胳膊,惡心得咦了聲,吐槽:“齊臨你怎麽回事?突然搞這種愛情宣言是腦子壞了嗎?”

陳默頓了兩秒,“那就當是不夠喜歡吧。”

他曾在是否答應和席司宴試試的時候,覺得自己搖擺不定顯得有點渣。

如今倒是絲毫不在意別人如何評價。

畢竟他說的讨厭對任何人和事抱有期待和執着,這話不摻假。

上輩子期待過,也執拗過,他不太喜歡那種将命運和情緒交付到別人手裏的感覺。哪怕那個人是席司宴,他也沒有打算那麽做。

陳默甚至能夠想象,當他們隔着大洋彼岸,完全颠倒的時差,不同的環境圈子,排除一切障礙堅持到底的時候,好似會顯得這段關系格外不易和珍貴。

但是那太狼狽了。

這顯然不是個好時機,席漸行偏在這一年出了事,在他們都還只能以己之身去抵擋洪流的時候。不僅僅是自己,對如今處在重要轉折點的席司宴來說,猶如鎖鏈加身。

所以,那就是不夠喜歡吧。

陳默這樣告訴他們共同知曉兩人關系的所有人,也是這樣平靜地接受自己。因為不夠喜歡,所以不去堅持,因為感情淺薄,輕易就能結束。

齊臨他們面面相觑。

從那之後,再沒有問過陳默這事兒

陳默按部就班走着自己的路,和從前一樣,也和從前不一樣。

他還是天天保溫杯不離手的那個校霸,霸榜年級第一的黑馬,在高三上半年的那個冬天,護膝手套口罩全副武裝。他依然愛和老茍扯皮,在遇到讓他不爽的人,冷着眼懶得動手,就把人吓得主動道歉的德行。

但他真的再也沒有碰過煙。

不論情緒如何糟糕,高三的壓力有多大,不用人提醒,他都戒掉了。

教室裏,他旁邊的座位就一直留着,班裏換過很多次座位,唯獨陳默從未挪過地方。

班長變成了薛平,偶爾陳默也會吐槽他死板的作風,這時候往往旁人就會懷念席司宴還在的時候,陳默也會附和兩句。

他還一直住在校外的那個房子裏,席司宴原本放在隔壁房間的東西,在他出國一個月後被席家派人來收拾走了。偶爾齊臨他們在被各種試卷和測試逼瘋的時候,會相約在陳默的房子裏大醉一場。

隔壁就成了老茍的常住之地,時不時也被其他人霸占。

席司宴和陳默是老死不相往來了嗎?老茍私下悄悄問過他,一副怕觸他眉頭,小心翼翼的樣子。

答案當然是沒有。

誰會那麽幼稚。

席司宴剛出去那一個月,可能忙着處理他二叔的事情,确實沒有任何消息傳回來。

但之後就能如常聯系上了。

只不過隔着半個地球,作息完全颠倒,很難同頻。

在整個高三過去一半的時候,陳默和他通過一次視頻電話。

那天是陳默十八歲的生日。

聊了聊彼此的近況,陳默知道他進了一所全球知名的大學,不僅要應對各種繁重的學業和課題,席家在國外的事業也處在全新擴展階段。

視頻裏的席司宴頭發短了,他坐在一張黑色的皮沙發上,穿着一件黑襯衫。

和過去他總穿白襯衫的習慣不同,黑色仿佛在短短半年時間裏,襯得他的輪廓有了鋒利姿态,眉眼冷峻,隔着屏幕都看得見的那種變化。

他說:“生日快樂。”

也說:“原本計劃着回趟國,臨時有事絆住了,沒辦法給你慶生。”

陳默示意自己面前切了大半的蛋糕,笑了笑:“這生日不過也行,他們實在太吵,吵得頭痛。”

滿地慶祝過後的狼藉還未曾收拾。

陳默看着席司宴帶着紅血絲的眼睛,坐在沙發上傾身,拿起勺子嘗了一口,也不知道老茍在哪兒訂的,味道變得很快,莫名帶着一股澀。

後來席司宴開着視頻在沙發上睡着了。

半小時後陳默挂斷,給他發了條消息。

“宴哥,要注意休息。”

那之後他們的聯系越來越少。

除了節假日問候,很少有閑聊的時候。

陳默忙着學習,應對高考,一邊和蘇淺然繼續合作,并計劃着在高考前去見一次老K。

有關席司宴的消息,偶爾從齊臨或者孫曉雅他們口中得知。

而他們的消息,大多來源于各自的家族。

因為在綏城的二代圈裏,有個人一騎絕塵,剛成年就在國外赫赫有名的金融圈聲名鵲起,活成了傳說。

席司宴這個名字,好似成了一種遙遠的,難以觸及的代名詞。

讓人驚嘆,又好似覺得理所當然。

他站得太高了,高到大多數人都難望其項背。

陳默高考發揮得很好。

上輩子讓他栽了一跟頭的數學,拿到了149的高分,也讓他順利進入了Q大的智能科學與技術專業。

老茍在隔壁學校的醫學院,和Q大就隔着一條街。

齊臨和江序他們也都在高三下半期保送的保送,升學的升學。

時間匆匆,青春就這麽呼嘯着一晃而過。

而在這個青春結束的尾巴上,要說唯一有些意外的插曲,就是楊舒樂高考失利,成績差得前所未有。

這個曾經上過教育頻道,被教育局跟拍,認定的明日之星悄然隕落。

跌了一身泥,搞得狼狽不堪。

如果不是考試剛結束,他就被楊家連夜送往國外,并且去的還是席司宴所在的同一個國家和城市,陳默應該都注意不到這事。

明明境遇完全偏離,有些東西還是和上輩子意外重合。

比如席司宴最終還是出了國。

比如他和楊舒樂之間,明明看似再無交集,就因為楊舒樂也被送往國外,而再次讓他們的名字共同出現在一起。

什麽“席神遠渡重洋,楊舒樂千裏追愛”“青梅竹馬的愛恨情仇之續篇”等等。老茍在學校論壇看見這些東西的時候,在陳默的租房裏差點被氣死。

陳默正在打包行李。

為去學校報道做準備。

“你聽聽這些話。”老茍使勁戳着手機屏幕,問他:“你就沒點反應?”

陳默封上紙箱,問:“我該有什麽反應?”

老茍被噎了一下。

很快理直氣壯道:“就那種任何人都可以,偏你楊舒樂不行的氣勢啊。你倆這關系還不夠把對方踩到腳底嗎?你就應該是那種,老子睡過的男人,就算不要了,你楊舒樂也不配和他站在一起!這種。”

陳默無語:“能不能別這麽粗俗,單純睡過和睡過有本質區別。”

老茍:“……你的點格外清奇,是在遺憾嗎?”

“滾。”

老茍自顧自接着道:“确實遺憾,那可是席神的肉體,搞不好就是未來在國外橫行的那種巨佬,咱們再見到他都得點頭哈腰那種,一想想我都替你虧。”

陳默都懶得再配合他。

他知道,一年來沒人不開眼在他面前提起他和席司宴的事,但也沒人相信,他們真的是平心靜氣結束的。

在不少人的猜測裏。

或被棒打鴛鴦,或有人開了小差。

他們的結束好像一定要帶着某些戲劇性,才符合人慣性思維裏的設想。

陳默從不解釋。

也不打算解釋。

“真不上去承認一波嗎?”老茍不死心說:“我對爆料你倆在一起過的事,蠢蠢欲動很久了。”

“你有病?”陳默把膠帶遞給老茍,讓他幫忙扯一下,一邊貼到紙箱上,一邊說:“有些人自己顱內高潮,我還得挨個進他們的腦子裏沖水?”

老茍從半躺的姿勢翻身坐起來。

“我這不是替你打抱不平嘛,明明……”

“別明明了。”陳默打斷,“你是嫌我事兒不夠多是吧?”

老茍閉嘴。

畢竟陳默以全省第二,學校第一的名次考上的Q大。

從成績出來那天開始,他的世界就沒消停過。老爺子說要給他大辦升學宴,周家給周窈茕下了通牒,要她務必親自帶着陳默回周家吃飯,主打一個母子勸和。

還有各大學校抛來橄榄枝。

媒體的采訪等等。

這也是他為什麽急着提前去學校的緣故。

陳默花了半天整理。

在這裏住了一年,陳默的東西不算多也不算少。

出門的時候,他将鑰匙放在門口花臺的塑料盆底下。

下午的太陽在樓道裏打下暈開一樣的橙黃光影,像是帶着某些舊時光的印記,悄無聲息,停留封存。

老茍拉着行李箱等他。

問:“鑰匙帶着啊,你難道不回來了?”

“不回了。”陳默看着門緩緩說。

房子是席司宴的。

陳默連同這輩子不悔且珍貴的青春,以及和席司宴有關的部分都放在這裏。

關上門,轉身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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