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過去
過去
似乎從那天起,這個國家就進入了夏天,白天變長、黑夜變短。
那天下午多悠回去時,客廳裏只有金美、震波和柒丫,他們正坐在沙發上不知道在聊什麽。三人聽到門外有動靜,回頭看時,餘光卻只見一個人影閃過,還沒回過神來便聽見樓上傳來的關門聲。
“那是多悠姐嗎”震波愣愣地問。
柒丫翻過身子趴住沙發的靠背,望着樓上:“只有多悠姐會這麽閃。”她眨了眨眼睛,又瞪向金美,稚嫩的聲音帶着怒氣,“又是誰讓多悠姐心情不好了”
金美立刻後仰身體搖頭表示不知道。
晚上,溫斯和鼠媽媽從別墅後面的訓練場回來時,問多悠回來了沒有。柒丫把下午的事跟他們講了,鼠媽媽和溫斯對視一眼,眉頭間都多了幾分憂愁。
夜深了,多悠才從房間裏出來了,她告訴大家今晚淩晨去到另一個地方,大家都很意外。這時柒丫又問要不要去跟凱歌他們告別,可多悠只是頓了幾秒,然後搖了搖頭。
幾個小時候,多悠和溫斯從無界裏出來,踏上外面的草地。她望着外面的長空皓月,看了幾秒,才開始和溫斯一起解除結界。
一瞬間,無界消失,裏面的世界被完全地暴露出來。一片有着森林、城堡、別墅和溪流的土地十分突兀地懸浮在草原上方。溫斯對那片土地施了無形咒,使得這片廣大的土地無法被外面的人看到和碰到。
一切準備完後,他們坐在那塊土地的最邊緣。下一秒,土地乘空而起,飛往遠方,漸漸消失在月色裏。
第二天早上,他們到達了法倫。
中午,多悠并沒有從她的房間出來和大家一起吃午飯。餐桌上,鼠媽媽說小悠在她的實驗室裏忙。
溫斯不由得擔心起來,昨晚,他就注意到多悠的情緒不好。
實驗室裏,多悠看着手裏那把發着白光的鑰匙,記憶回到從前——
十二年前,多悠在掉入河中之後沒多久便失去了意識,等她再次睜開眼時,只見一片血紅色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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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上沒有太陽、沒有雲,只有顏色不均勻、有淺有深的紅色。地面的粗糙和崎岖使她難受,她想站起身來,卻沒有力氣,只好扭過頭去看看周圍。
周圍的地面仿佛從沒有碰過水一樣,幹得四分五裂。時不時有幾陣大風吹來,使得遠處那棵唯一的、滿頭枯葉的大樹發出刷刷的聲音。可風似假風,唯能聽見風的聲音,看到風的動靜,卻感覺不到風的存在。往遠處望去,四周除了那顆樹外,再無任何植物,連雜草都沒有。
多悠又扭過頭看向另一邊。這時,她發現前面有幾棟木屋。
突然,其中一棟木屋裏面有了動靜——一個“人”從門內慢慢露出身影。
當多悠看到那個“人”的模樣後,臉瞬間變得慘白,她下意識張開嘴要呼喊“媽媽”,但聲音硬生生地被恐懼堵在了喉嚨裏。
那個“人”雖有着人形,身上卻多了幾個不屬于人的器官。
陸陸續續地,又有幾個“人”分別從木屋裏走出來,他們全都在朝多悠這邊看。
多悠已經吓傻了。
他們走出村子,一邊交頭接耳,一邊慢慢地朝多悠這邊走來。
多悠的大腦早已變得空白,他們長得很吓人,令她恐懼,也令她無法挪開視線。恐懼越來越大,多悠的嗓子似乎啞了,發不出任何聲音,但當他們走到離多悠只有幾步之遙時,多悠終于能夠哭了。她緊閉眼睛,身體顫抖,起初哭得小心翼翼,幾秒後又開始嚎啕大哭。
“呀!她怎麽哭了”突然,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傳來。
“好……好吓人……”另一個男子的聲音也發了出來,幾秒後,那名男子也跟着哭了起來。
“你們真是的,讓我來——不不不,我怕我會不小心殺掉她。”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
這時多悠停止了哭泣,因為那個年輕女子的聲音很溫柔、很動聽,和媽媽一樣,這讓她情不自禁地睜開眼睛。
多悠一睜開眼睛,目光就無法拒絕地立刻被那個聲音好聽的女子吸引。她長得很美,吊梢眉,丹鳳眼,瓜子臉,只是左右臉上各有兩三道很深的傷疤,順着她的眉頭、鼻梁一直延伸到她的面頰。她的耳朵又細又長,就像兩片竹葉,頭發亮麗有光澤。身後還長着一只毛茸茸的尾巴,此時正小幅度地擺動着。唯一讓多悠害怕的是她的牙齒,她有着兩排又小又細的尖牙。
多悠目不轉睛地盯着那個美麗的姐姐,只有這樣她才能避免看到其他人恐怖的臉。可是,其他四個人在看到多悠睜開眼睛後,一個擠一個地往多悠這邊湊。
一個“人”長着狐貍頭,背上有着一對巨大的、卻似乎是被砍了一大半的翅膀。他的雙腳是尖尖的利爪,此時正不斷在多悠附近挪動着。這“人”睜大眼睛看着多悠,問:“孩子,你怎麽受了這麽多的傷”
一個左手是魚鳍,右手是熊掌,頭上長着一對羊角的婦女發出怪異的微笑。她毫無節奏地亂晃着腦袋,口齒不清地說:“傷,山,上山,嘻嘻,下山!下山找……嘩啦啦啦啦啦啦啦……”
一個“人”長着貓耳朵,臉上挂着貓胡須,下半身是腿但後面卻長着條魚尾巴。這是剛剛跟着多悠一起哭的那個人,此時他一邊擦着眼淚,一邊彎下身,臉離多悠的眼睛更近了。
多悠癟着嘴,又要忍不住哭了。
但貓耳朵似乎比她還害怕,見到多悠又要哭的模樣,他猛地縮回身體,瑟瑟發抖起來。
一個身寬體胖、腦袋像猿猴,四肢是半枯藤蔓的男子說:“這怎麽弄啊和我們一樣嗎”說着他伸出那雙藤蔓手臂,就要碰到多悠。
“你在說什麽!”美麗姐姐阻止了他,憤憤道,“她的身體可不會在被割了之後自己長出好的來!”
多悠的臉吓得更白,身體顫抖地更加劇烈。
可是等了幾分鐘,五個人也沒有傷害多悠。他們只是圍在她身邊叽叽喳喳地讨論着怎麽治療她。
最後是那個長得像猿猴的人撞開了其他人,對多悠用了某個魔法。随着嘩啦啦啦啦啦的聲音,一個綠色的光從他的手中釋放、進入多悠體內。
這時,多悠感覺身體變得輕盈起來,傷口似乎在愈合,有又癢又舒服的感覺,漸漸地,她的大腦冷靜下來,身體變得十分放松。她漸漸有了困意。
一想到剛剛的情景,多悠忍不住笑了:“為什麽這個魔法有聲音”
“魔法當然有聲音,難道現在你們的魔法都沒有聲音天啦,真是恐怖。”猿猴皺着眉頭說。
這時貓耳朵狠狠地點頭,發抖得更加厲害。
“我聽過使用魔法時發出來的聲音。在電視上,當一個火球從手中飛出去時,就有聲音。”多悠笑着,慢慢地說。
“電視”他們疑惑地相互看了一眼,沒再理會這個奇怪的詞。
美麗姐姐輕聲說:“那不是魔法的聲音,是火焰劃過空氣的聲音吧。”
“那什麽是魔法的聲音呢”
“你靈魂的聲音。”美麗姐姐笑道。
“靈魂怎麽說話”多悠眨着沉重的眼皮,聲音小小的。
美麗姐姐笑得更開心了:“你知道你的靈魂現在在說什麽嗎”
“不知道。”
“它說你該好好地睡一覺了。”
…………
當多悠再次有意識時,首先感覺到她似乎躺在一塊很硬很平整的石塊上,還未等她睜眼看清周圍,一聲巨吼便将她吓得猛地睜開了眼。
“呀!她動—幹嘛打我!”
“控制下你的聲音。”這是那個狐貍頭的聲音,他壓着聲音對猿猴說。
“她醒了。”猿猴說,他的聲音依舊響亮,但相比前面小了不少。
多悠轉過頭看着他們。
“她怎麽看起來一點精神都沒有啊,跟被抽了似的。”猿猴納悶道。
“謝謝你們……”多悠一邊坐起來,一邊道,說話間,她再次感覺到了她身體的存在,低頭一看,身上的傷竟全好了。
“謝有屁用。”
美麗姐姐走來聽到這句話,狠狠地瞪了猿猴一眼,又轉過頭來看向多悠,輕聲說:“孩子,你身體好得差不多了,我們送你回去吧。”
多悠一聽,愣了兩秒,淚水迅速充滿她的眼眶,她嗚咽着:“我……我怕……我不敢……他們打我……”
猿猴一屁股坐在房間裏的一塊大石頭上,說:“我就說她是被關下來的,你們還不信,這個該死的封印我們都出不去,她還能意外掉進來”
“意外意外……不愛不愛……多餘多餘……”羊角人小跑過來,猛地把臉湊近多悠,臉上帶着興奮的微笑,很快,她那布滿褶皺的臉又出現了悲傷的表情,“可憐憐……憐!憐!憐憐憐——”聲調逐漸增高,最後變成了刺耳的高聲。
多悠忍不住縮起脖子,起了雞皮疙瘩,但除了貓耳朵其他人都沒什麽反應。
“請問這裏是地獄嗎”多悠問。
“看吧看吧。”狐貍頭一臉責怪地看着其他人說,“瞧瞧你們,把這孩子吓成什麽樣了!”
“我們沒做什麽啊。”猿猴用那粗犷的聲音委屈道。
美麗女子瞥了他一眼,又看向多悠,溫柔道:“孩子,你叫什麽名字你是怎麽掉下來的”
多悠低着頭,過了幾秒才重新擡起:“那你們是怎麽進來的”
他們相互看了一眼。
“被關進了的。”狐貍頭道。
“誰關的你們”
“幾個愛多管閑事的人。”長得像猿猴的人不滿道。
多悠只顧問問題,卻沒有注意到其他人臉上表情的變化。
“他們為什麽要關你們”
“這個……”美麗女子猶豫地看了一眼狐貍頭。
“做了壞事。”猿猴看了那兩人一眼,說。
多悠低下頭,“哦”了一聲,一會兒,她又問:“犯了錯,就會被送到這嗎”
“錯要罪,還得是遺留千古的罪,”猿猴興奮起來,“孩子,你小小年紀不簡單啊,來到——诶,你——”猿猴說到一半,被美麗女子重重地推了一下。
“那你們做了什麽”多悠又問。
“很多。”狐貍頭道。
說到這,多悠終于注意到了他們臉上的表情。
狐貍頭一臉的沉重,美麗姐姐也顯得很悲傷的樣子,猿猴低着頭,雙手撐在大腿上,縮在狐貍頭後面的貓耳朵完全蹲了下去,縮成了一團……
“啊——”
所有人被突然起來的大叫吓了一跳。多悠驚恐地看向大叫的羊角,羊角叫着又開始咆哮,最後才安靜下來。
“那是她表達情緒的一種方式。”狐貍頭心有餘悸,喘着氣說,無奈地瞪了羊角一眼。
多悠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