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真相
真相
多晞以瘋狂的速度往家的方向飛去。她終于明白為什麽多悠一直都不願理她、為什麽多悠不願意見爸爸媽媽、不願意回家……多晞的內心被悲憤的情緒占領着,身體因激動而不停地顫抖。長長的行程,對她來說如此短暫。她呼吸急促,直到落地後,腳站在地面上支撐着她的身體時,她才發現腿軟了。
多晞控制着自己的力氣敲響了家門,身體依舊在顫抖——她無法控制。
一路上,多晞在腦中憤怒地問了無數次——為什麽要那麽做?
為什麽不告訴自己真相?為什麽要讓小悠代替她成為嬰靈?為什麽你們一點都不愛小悠……?
門被緩緩打開,裏面傳來多傑先生的溫和聲音:“是誰啊?”
多晞已經準備好去發洩這一路情緒,去質問父母為什麽要那麽做……可是,當門被打開,當她看到爸爸的那一瞬間,她只感到如鲠在喉,內心一陣酸楚,說不出任何話。
她看到爸爸見到是她時,臉上由微笑轉為不可置信,最後變為驚喜。她看到爸爸眼角的細紋,看到他頭上的白發……她有多久沒有回來了?
最後,多晞流着淚,努力揚起微笑:“爸爸,我回來了。”
“小晞回來啦!阿雅!”多傑先生回頭朝客廳裏激動道,又忙轉回頭,“怎麽不給爸爸傳個信,爸爸好去接你——”他看到多晞身後的飛葉,“啊,原來是坐飛葉回來的,行李呢?”不見行李,他愣了一秒,“小晞難得回家,多待幾天吧,等下我陪你回去拿行李?”
“小晞!”盧雅夫人小跑着出來,一下子抱住多晞,“終于回來了啊。”抱了幾秒,她不舍地松開多晞,紅着眼眶笑了起來,“想吃些什麽啊?等下我去給你做。”
多晞的眼淚一滴滴地從臉頰上滑落。她感到很幸福,幸福到她無比愧疚,無比自責,這一切本該屬于小悠……如果沒有她,小悠不會成為嬰靈,不會在逃亡中溺河然後惡魔們救下,不會為了報答他們而去殺人……現在更不會帶着身孕去逃亡!而現在,小悠承受着那些不屬于她的痛苦,她在這裏享受着不屬于她的幸福。
“怎麽了?小晞?”盧雅夫人看出了女兒的不對勁,擔憂道。
“我,”多晞哽咽道,“我是嬰靈?”
瞬間,多傑先生和盧雅夫人都定住了,他們震驚地看着多晞,久久不動。
這時,溫斯他們和雲白他們也飛來了,除了鼠媽媽因為靈滅的影響身體不适而留在了守護者之家。溫斯他們想留下來照顧,被鼠媽媽趕了出去。
“還好是回家了。”見到多晞,雲白松了口氣。
他們從飛葉上下來後,快步走到多晞身旁,看到多晞和叔叔阿姨臉上的表情,也猜到剛才發生什麽。
“小晞,這、這是你的朋友們吧,”多傑先生幹巴巴地笑着,側過身,“快、快進來坐吧。”
盧雅夫人也反應過來,忙側過身,沖雲白他們和溫斯他們不自然地笑着:“快、快進來。”
“爸、媽,”多晞聲音依舊哽咽,“別再瞞着我,我想知道事實。”
“沒、沒,”盧雅夫人眼眶通紅,擠出一個微笑,“你怎麽會是嬰靈呢?你是媽媽親自生下來、是媽媽盼了五年的孩子啊。”
“那小悠呢?”
“小——她、她是嬰靈啊。”盧雅夫人語氣不自然,但放在胸前的雙手緊緊絞在了一起。
“如果她死了——”
“她。”盧雅夫人瞪大了眼睛,往前猛地一探,幾秒後反應過來,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的模樣。只是眼神和雜亂的呼吸無可避免地顯示出她內心的慌亂與害怕。
多傑先生的臉也瞬間變得慘白,幾秒後才勉強平複了呼吸:“小晞……”他嘴唇顫抖着,掙紮了半天,卻一個字都難以言出。
“嬰靈的,魔法,那麽厲害,怎麽,會死呢?”盧雅夫人似乎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說話變得十分困難,笑容也難以維持。
“十三年前不就死過一次嗎。”多晞眼裏蓄滿淚水,苦笑着。
盧雅夫人再難控制住自己的情緒,雙手捂面痛哭起來。
“小晞……”多傑先生抱住盧雅夫人,聲音嘶啞,“別再問了……”
多晞淚流滿面地看着他們,內心無比痛苦。
溫斯深呼一口氣,忍住淚水,皺着眉偏過了頭。
問之也被他們的情緒感染了。他紅着眼拉了拉問歌的手:“姐姐,怎麽辦啊?”
問歌眼中也有了淚水。她看向問之,幾秒後突然像想到什麽似的,看向盧雅夫人:“叔叔阿姨,你們是有什麽不能說的原因嗎?”
其他人全都愣住。
“我能感覺到你們很在乎多悠,”問歌一臉誠懇,“能讓你們無論如何都不能承認多晞姐是嬰靈的原因,是那會讓多晞姐或者多悠受到很大的傷害嗎?”
盧雅夫人和多傑先生身體都震了一下。
“不、不是。”盧雅夫人搖搖頭,哽咽道,把頭更深地埋在多傑先生懷裏,抽泣着。
“我以前一直騙我弟弟說我知道爸爸媽媽在哪,因為我不想讓他感到絕望。”問歌聲音輕緩,“但後來,我弟弟長大,揭穿了我。他說我的謊言讓他內心十分地痛。”問歌深吸一口氣,淚水從她眼角滑落,“欺騙無法帶來萬能的保護——如果有,往往也是自以為是……謊言大多時候帶來的只有會不斷累積的傷害。”
問之愧疚地牽起問歌的手:對不起姐姐,當時我不懂事……”
“不,小之,那是你懂事的開始,”問歌溫柔地笑着,“還是你教會了我這個道理呢。”
盧雅夫人和多傑先生慢慢看向對方,在沉默中,一同緩緩點了點頭。
“好,小晞,我們告訴你一切。”盧雅夫人道,“先進來坐吧。”
幾分鐘後,客廳裏,多傑先生和盧雅夫人開始講述當年的經過——
二十一前的那個夜晚,帳篷裏的盧雅夫人突然聽見了隐隐約約的嬰兒哭聲。
“阿傑,你聽到了嗎?”躺在睡墊裏的盧雅夫人眼睛瞪大,猛地起身。
“什麽?”多傑先生也直起身,同時試着聽周圍的聲音,“阿雅,我只聽到蟋蟀和風的聲音。”
盧雅夫人愣了幾秒,又失落地躺了回去。
“阿雅——”多傑先生擔憂道。
“是真的!”突然,盧雅夫人又直起了身,瞳孔顫抖了幾下。外套都沒有拿,盧雅夫人直接彎腰從帳篷裏快步走了出去。
“阿雅!”多傑先生趕忙拿起兩件外套,追了出去。
“噓——”盧雅夫人将靠過來的多傑先生推開,示意他不要出聲。
盧雅夫人一步步往某個方向前行着,多傑先生擔憂地跟着後面,同時用魔法點起幾團火焰,照亮四周。漸漸地,多傑先生也能聽到前方傳來的嬰兒哭聲。在确定哭聲傳來的方向後,盧雅夫人急忙往那個方向跑去,多傑先生趕緊追上。
最後,他們看到了前方的草地上,卧着一個白嫩嫩、光溜溜的小嬰兒。
盧雅夫人瘋狂地往那跑去,多傑先生來不及攔住。
“阿雅,小心啊!”
盧雅夫人很快就跑到了嬰兒身邊。她憐愛地看着嬰兒,輕柔地緩緩抱起她:“阿傑……是個女孩……”她聲音顫抖,頭輕輕靠住嬰兒的小腦袋,淚水止不住地流着,“是女孩……”
跑過來的多傑先生一邊喘着氣,一邊看了看周圍:“為什麽野外會有孩子?”
“這是上帝的恩賜……”盧雅夫人淚中帶笑。
嬰兒的哭聲早已停下,清澈透明的大眼睛看着盧雅夫人。
多傑先生忍不住想要碰碰這個孩子,但內心的疑惑消散不去,還是縮回了手:“這附近也沒有什麽人家居住。難不成是被野獸——不,這個孩子身上沒有咬傷……”這時,他心中有了一個不好的想法,忙握住嬰兒的手——觸碰到的那一刻,他愣了幾秒,內心開始動搖和顫抖,但他還是忍住了。回過神來,他握住嬰兒的小手,用魔法開始檢測。只是幾秒,他的臉就變得慘白。
“她是嬰靈!”多傑先生就要奪過這個孩子。
“放開!”盧雅夫人緊緊抱着孩子後退了幾步。
“阿雅!”多傑先生緊皺眉頭,“她是嬰靈,嬰靈啊!”
“我自己測。”盧雅夫人一只手抱着嬰兒,另一只手輕輕握住嬰兒的手,還沒開始用魔法,她的手就已開始顫抖,幾秒後,她的身體也僵住了。
“阿雅,”多傑先生輕聲道,“把孩子交給我。”他小心翼翼地向盧雅夫人走去,“這個孩子是惡魔,我們會再有一個天使寶寶的……”可就當他即将觸碰到那個孩子的時候,盧雅夫人又猛地閃開了。
“阿雅!”
“我要養她。”
“你說什麽?”多傑先生不可置信道,“她,是嬰靈!是惡魔!”
“沒準她是那個例外呢,”盧雅夫人道,又低下頭看向懷裏的嬰兒,臉上帶着幸福的微笑,“幾百年誕生一次的嬰靈,偏偏被我們撿到,而且,她還是個女孩。這是上帝特意安排讓我們遇見她的。”
“她不是我們的孩子!”
“她是!”盧雅夫人堅定地看向多傑先生,溫柔地看了一眼孩子又擡起頭,“嬰靈不就是由一群未能降生的孩子變成的嗎,我們的孩子也在裏面!”
“阿雅,你清醒點,我們以後還會有孩子的。”多傑先生往前走一步,盧雅夫人就後退三步。他只好停下。
“可我,”盧雅夫人再次哽咽了,“等了五年……”
“即使沒有孩子,我們也會過的很好啊。阿雅,我們剛結婚那會不就很幸福嗎,我們以後也會繼續幸福。”多傑先生柔聲道,“說來,我們交往那會,你還總猶豫以後要不要生小孩呢。”
“如果我沒有失去過一個孩子,也許會像你說的那樣,沒有孩子也會過得很好。但現在,不一樣了,自從失去那個孩子之後,我發了瘋地渴望一個孩子!”
“我們去領養好嗎?阿雅,我們去福利院領養一個小孩。”
“那需要我們滿三十歲,我不要再痛苦兩年!”盧雅夫人聲淚俱下,淚水一滴滴地落到孩子的臉頰上。
這時,孩子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觸碰到了盧雅夫人的臉頰,就仿佛,在為她擦拭眼淚。
盧雅夫人定住了,呆呆地看着嬰兒,就仿佛見到了天使,被震撼到了一般。
“多傑,”盧雅夫人擡起頭,聲音分明,“這個孩子我必須養……如果你不願意,我們就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