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竹馬崽崽篇(1)

第32章 竹馬崽崽篇(1)

鳳翔小城,邊陲小鎮。

時值旱季,黃沙漫天。

尋常的農家小院裏,男子劈柴,女子煮飯,孩子們紮堆玩耍。

堂屋裏,門窗緊閉,五六個中年男子圍坐在一起,喝酒談天。

每人一個破酒碗,斷腿搖晃的桌案上,擺着一小盤豬耳朵,一盤水煮青豆,一盤野菜。

還有——

一幅手繪輿圖。

坐在桌案正中的清瘦男人,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須,正色道:“你們別光顧着吃,都過來看看,熟悉熟悉地形。”

“看着呢,看着呢。”

坐在他旁邊的大胡子端起酒碗,悶了一口,然後招呼旁人,一起圍上前。

清瘦男人将輿圖指給他們看:“這裏是我們的住所,這裏是鳳翔城守備府。”

“下個月十五,守備會帶着官員扈從出城打獵,到時我們假借衛家哥兒大婚的名義,集結衆人。待到傍晚時分,他們人困馬乏,回城路過,我們立刻舉刀殺之。”

“擒賊先擒王,動作一定要快,先殺守備與其他大官,絕對不能戀戰。若是耽誤時辰,等他們反應過來,在場所有人一個都活不了。”

“不論是誰,一旦有人得手,馬上砍下敵人頭顱,振臂高呼,就說守備已死,速速投降,降者不殺。守備已死,那些随從不會為他賣命,頂多一兩句話就逃了。”

衆人圍在清瘦男人身邊,聽得入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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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瘦男人也講得認真。

“到這時候,才是最關鍵的時候,我們要馬上啓程,趕往守備府,找到城門鑰匙與兵符,控制城中守軍……”

忽然,門外“嘭”的一聲響!

外面有人!

清瘦男人迅速收起輿圖,塞進懷裏。

衆人猛地擡起頭,握緊藏在桌案底下的殺豬刀刀柄,目光淩厲,蓄勢待發。

若是外面的人聽到了什麽,他們馬上……

下一刻,門被推開——

一個圓圓的小腦袋從外面探進來,眨巴眨巴圓溜溜的大眼睛。

“耶耶——青青肚子咕咕——”

原來是他,衆人都松了口氣。

下一刻,又一聲“嘭”傳來。

衆人連忙再次握緊刀柄。

這一回,又一個圓滾滾的小腦袋探了進來,就壓在方才那個小孩的腦袋上邊。

“爺爺,我們餓了。”

這時,在邊上劈柴的年輕男人終于發現兩個小孩靠近這裏,忙不疊丢下斧頭,上前去,一手一個,把他們按住。

“不是跟你們說了嗎?爺爺們在商量衛平哥哥的婚事,不能打擾。”

兩個小孩兒擡起頭:“可是我們肚子餓了啊,我們想吃豬耳朵。”

年輕男人一手揪着一個,跟拔蘿蔔似的,把他們從地上拔起來:“那也不行,出來,娘親馬上把飯做好了。”

屋子裏的清瘦男人朝他擺了擺手:“鴻君,孩子餓了,就讓他們進來吃點,不打緊。”

祝鴻君正色道:“爹,青青正是要立規矩的時候。”

祝青臣眨巴眨巴眼睛,看看爹爹,再看看爺爺。

無辜又可憐。

要給誰立規矩?我嗎?

餓餓的我嗎?

“他才三歲,他立什麽規矩?”

“爹,我小時候您可不是這樣說的!”

“好了好了,我來帶他,你下去繼續劈柴罷。”

祝鴻君無奈,最後還是放兩個小孩進去了。

——祝青臣,今年三歲,小名祝青青,流放西北,罪臣之孫。

方才排兵布陣,出謀劃策的那個男人,就是他的爺爺祝舜生。

而方才抓住他的那個年輕男人,就是他爹,祝鴻君。

他們家原本也是文臣世家,一個堯舜門生,一個鴻鹄君子,不過現在都成了落難病貓。

——李钺,今年三歲半,西北殺豬世家之孫。

坐在祝青臣爺爺旁邊的那個大胡子,是他的爺爺李大刀。

坐在李大刀後面的那個精壯男人,就是他的父親李小刀。

李钺出生之時,多虧祝青臣爺爺從天而降,給兩個孩子都起了名字,否則李钺就要被叫做“李小小刀”了。

兩戶人家是鄰居,就住在隔壁。

祝青臣和李钺又年歲相近,兩個小孩兒日日都黏在一塊兒玩耍。

李钺身強體壯,從小就跟小牛犢似的,橫沖直撞。

祝青臣卻因為流放路上颠簸,又出生在冬日裏,身體有些不足。

不過兩家人精細養着,倒也平安無事。

如今正是夏末,兩個孩子穿着一模一樣的小短打,外邊又套了件藍顏色的粗布小罩衫。

他們經常在外面沙地裏打滾,爬上爬下,穿着罩衫,弄髒了洗一洗就好,裏邊的衣裳還能再穿。

他們紮着頭發,左手手腕上還分別戴了一條小紅繩,是爹娘特意去山上道觀裏求來的,安神長命。

爺爺一放話,兩個小孩兒,就跟兩個小炮彈似的,勢不可擋地撞進屋子,朝爺爺的懷抱沖去!

“耶耶!”

祝爺爺張開雙臂,接住祝青臣,把他抱到腿上,試圖教他清楚咬字:“青青,是‘爺爺’,不是‘耶耶’,爺——爺——”

祝青臣蹬着腳,往上爬了爬:“耶耶,耶耶兒——”

算了,他年紀還小,牙都沒長齊,說話不清楚也正常,以後再教。

祝爺爺沒忍住笑出聲,貼貼小孫孫的小臉蛋:“好好好,我是‘耶耶’。”

大胡子李爺爺見他們爺孫和樂的模樣,十分心動,于是也轉過頭,朝李钺張開手臂。

大孫子,來!

李钺會意,低下頭,在地上摩擦腳掌。

來了!爺爺!

下一刻, “哐”的一聲巨響。

“咳……”

一頭小牛直直撞進李爺爺懷裏,險些把他撞翻。

李爺爺摟着小孫孫,咳嗽着,堅持豎起大拇指:“咳……咳咳……不愧是我的孫子,力氣真大,以後殺豬,指定是一把好手。”

“爺爺,我不想殺豬。”

李钺在爺爺懷裏轉了個圈,見祝青臣正伸着小短手,去夠桌上的豬耳朵。

李钺自告奮勇,同樣伸手去拿:“祝青青,我幫你!”

祝青臣趴在桌上,饞得口水都快流下來了:“李月月,謝謝你。”

李钺糾正他:“我不叫‘李月月’。”

就在這時,一只大手從天而降,按住李钺的手。

李爺爺故意逗他:“不殺豬的小孩可不能吃豬耳朵,你想給祝青青吃豬耳朵,你就得跟爺爺學殺豬……”

緊跟着,李爺爺定睛一看:“嘿!钺哥兒,你的手怎麽黑黢黢的?”

他抓住祝青臣的手:“青青,你的手也這麽髒!”

“你們倆又捏泥巴玩了?不許抓吃的,過來洗手,快。”

面前擺着盛滿清水的木盆,李钺爺爺一手抱着一個小孩,給他們洗手。

“诶,青青真乖,再抹點皂角。”

“李钺,你光沾濕就完了?把你手上的泥都給我搓幹淨了!”

“青青乖乖,皂角香香,用力搓搓手指。”

李钺擡起頭,表情複雜。

他爺爺會變臉!

洗完手,李钺爺爺才把那盤豬耳朵放到他們面前,給他們拿着吃。

但豬耳朵太韌,兩個小孩乳牙都還沒長齊,只能吃點鹹味,等味道吃得差不多了,便丢到一邊,又嚷着要喝水,要吃其他的。

兩個小孩磨磨唧唧,屁事太多,祝青臣的親爺爺都有些受不了。

李钺爺爺頂着兇巴巴的大胡子,卻一如既往地耐心,給他們倒水喝,給他們拿豆子吃,又跟變戲法似的,從口袋裏拿出兩塊雪白雪白的雲片糕。

“哇!”祝青臣和李钺眼裏亮起光,張開雙手,目光跟着雲片糕走,跟釣魚似的,直接就被釣起來了。

“耶耶!”祝青臣伸長手, “爺爺!”

祝青臣爺爺猛地坐起來,連眼睛都瞪大了。

不是,我教了幾百遍的“是爺爺不是耶耶”,你一塊雲片糕就教會了?

祝青臣與李钺同時拿到雲片糕,窩在李钺爺爺懷裏,一手拿點心,一手放在嘴巴底下接着碎屑,小口小口,專心吃着。

李钺爺爺低頭看着,故意搖晃兩個小崽子,笑得臉上皺紋都出來了。

可愛!太可愛了!

小孫子這種東西,還是鄰居家的可愛!

瞧這小臉蛋,白白嫩嫩的,瞧這腮幫子,都鼓出來了,還一動一動的,跟小松鼠似的。

不知過了多久,李钺爺爺才擡起頭,一本正經地問:“老祝,你繼續說啊,你怎麽不說了?殺進守備府,找到兵符,然後嘞?”

祝爺爺沉下臉色,似乎對他頗為不滿,但他不說。

他只說:“門窗都大開着,外邊路過個人就能聽見,還怎麽說?”

“那我去關門。”

李钺爺爺一手端起一個小孩,走到門邊,用腳把門踢上。

“得嘞!”

他抱着孩子,重新坐好。

見老祝還沒有要開口的意思,只好捂住兩個小孩的耳朵。

“他倆阿巴阿巴的,話都說不清楚,用不着這麽小心吧?”

祝爺爺瞧了他一眼,才終于開了口:“等拿到鑰匙兵符,一切就都好辦了。收編城中軍隊,馬上關閉城門,嚴禁任何人進出。”

“另外……”

沒多久,家裏人便端着托盤,送飯進來。

爺爺們吃的都是雜糧飯,裏面混着實在挑不幹淨的沙土,但是量大管飽。

兩個小孩吃得精細些,不過也只是面糊糊,再加了兩滴香油而已。

他們自己捧着碗,一勺一勺,吃得噴香,吃完了飯,就想出去玩,可李钺爺爺牢牢抱着他們,他們根本掙脫不開。

沒辦法,兩個小孩只能牽着對方的手,擡頭望着茅草屋頂,乖乖窩在爺爺懷裏發呆。

眨巴眨巴,呼嚕呼嚕,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這天夜裏,爺爺們談事情,一直談到了深夜。

夜深人靜,燭光如豆。

爺爺們圍在一起,看着輿圖,反複确認定好的計劃,千遍萬遍。

旁邊柔軟的駝絨毯子上,小小的祝青臣和李钺抱在一起,呼呼大睡。

*

六月十五,是日大吉,宜嫁娶,謀大事。

一大早,天還沒亮,祝青臣和李钺便被爺爺從床上抱起來。

昨日裏,他們兩個用泥巴捏人玩,捏了一個祝青青,一個李月月,還有一條大黃狗,塞在被窩裏——李钺的被窩。

要不是父親及時發現,他們還想再捏個全家福。

被褥洗了還沒幹,李钺沒地方睡,就只能跟祝青臣一起睡了。

爺爺把他們扶起來,兩個小孩眼睛都還沒睜開,站在床上搖搖晃晃的,往後一仰就要睡過去。

忽然,一陣冰涼的觸感貼上他們的小胸脯。

祝青臣和李钺被凍得一激靈,趕忙睜開眼睛:“耶耶!”

祝爺爺按住他們:“不要動,爺爺給你們穿上小盔甲。”

藤編的小小甲胄,護住他們柔軟的小肚子。

堅硬的護心鏡,挂在心口前,護住他們的小心髒。

最後,祝爺爺再給他們穿上外面的衣裳和罩衫,把盔甲和護心鏡都遮住。

祝爺爺問:“你們兩個,知道爺爺今日要幹什麽嗎?”

祝青臣和李钺點點頭,高高地舉起手:“當然知道啦!今天是衛平的哥哥成親的日子!我們都要過去看成親!”

祝爺爺笑了笑,語氣裏卻帶着不易察覺的苦澀:“對,爺爺給你們兩個穿的,就是結婚時要穿的禮服,你們兩個必須好好穿着,不能脫下來,也不能給別人看……”

“就是,這件衣服是晚上跳舞的時候穿的,白天不能給別人看見,也不能脫掉,明白了嗎?”

見他說得認真,兩個小孩也認真地點了點頭:“明白了。”

祝爺爺最後摸摸他們的腦袋,用慈愛的目光看着他們:“乖。”

造反勢在必行。

不反,朝廷橫征暴斂,西北寒冬冰天雪地,一家人根本活不下去。

反了,還有一線生機。

若是可以,他也想把兩個小孫孫留在家裏,或者送他們去別的地方躲一躲。

可是鳳翔城就這麽大,城裏人一看知道,這孩子是誰家的。

倘若事情不慎敗露,守備反撲,他們兩個不在父母爺爺身邊,只怕馬上就會被人抓去邀功領賞,一刀砍了都有可能。

還不如将他們帶在身邊,兩家人共同進退。

李钺爺爺見他難過,扯着嗓子安慰他:“你怕什麽?這都定好的事情,可不能現在洩氣啊。”

祝爺爺抹了把眼睛,平複心情,道:“你嚷這麽大聲幹什麽?生怕別人聽不見?給他們兩個洗把臉,吃飽點。”

“唔——不要吃飽!”祝青臣和李钺抱在一起,用力搖搖頭, “我們要去衛平家裏吃好吃的!”

“你們兩個小機靈鬼!”

李钺爺爺舉起手,彈了一下他們的小腦瓜。

*

今日大喜。

成親的是鐵匠衛家,衛平的哥哥衛必,和紙紮匠沈家,沈竹的姐姐沈桃。

幾戶人家離得都不遠,就在鳳翔城城牆外,排列在一起。

祝青臣和李钺被大人們帶過去的時候,衛平,沈竹已經和幾個同歲小孩玩起來了。

看見他們來了,幾個小孩跟幾只小麻雀似的,飛快地迎上前。

“钺哥!祝青青!”

“快過來!我們正要玩‘抓人’!”

祝青臣和李钺只來得及回頭跟爺爺說一聲,緊跟着就變成了兩只小麻雀,撲騰着翅膀,跟同伴們一起飛走了。

爺爺們只來得及在後面大喊:“不許亂跑!只能在周圍玩!”

“知道了!”

一群小麻雀飛到山坡上,停下落地。

“誰來抓人?”

“抽草簽決定!”

小孩子們在玩耍,爺爺們看了一眼,又叮囑在外面忙活的大人們幫忙盯着一些,才走進院子裏。

一走進去,衛平的爺爺也迎了上來。

“都準備好了?”祝爺爺問。

“都準備好了。”衛平爺爺狀似無意地瞟了一眼放在旁邊的紅籮筐。

“那就等罷,等黃昏來。”

再無他話。

一行人結伴坐在院子前那棵柏樹下。

李钺爺爺比劃着手腳,衛平爺爺擡頭望天,祝青臣爺爺則抱着手,靠在樹幹邊,閉目養神。

頭頂是蒼茫的青天,腳下是無邊的黃沙,腳下是耳邊傳來小孫孫們歡快玩鬧的聲音。

他們開始等,從天亮等到天黑。

*

黃昏時分。

衛家爺爺帶着大孫子衛必,打扮得幹幹淨淨,整整齊齊,再邀上親朋好友,街坊鄰裏,駕上驢車,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去沈家接新娘。

小孩子們跟着隊伍瘋跑,歡呼雀躍。

日頭即将落山時,蓋着紅布蓋頭的新娘被新郎扶上驢車。

祝青臣和李钺手牽着手,站在人群裏,不由地屏住了呼吸。

原來成親是這樣子的,好漂亮啊。

夕陽漸漸西沉,驢車回到衛家,新郎扶新娘下車。

正巧這時,不遠處煙塵四起,馬蹄噠噠。

為首的官員腰肥體壯,揚起馬鞭,喊了一聲:“喲,這不是祝大人嘛?”

祝爺爺回過頭,眸光一凝,随後按住李钺爺爺和衛平爺爺的手:“時機沒到。”

他回過頭,對衛必道:“扶新娘進去。”

又對幾個小孩子道:“快進去看新娘,新娘帶了糖過來。”

“好哇!”

衛必一手扶着新娘,一手招呼小孩子們,把他們送進最裏邊那間屋子裏。

也是在這個時候,鳳翔守備帶着随從,來到衆人面前。

他騎在馬上,居高臨下,語帶嘲諷:“今日是哪家成親啊?”

衛家爺爺上前行禮:“回大人,是我家的大孫子。”

守備卻道:“本官問祝大人,你着什麽急?”

祝爺爺俯身作揖:“回守備,是鐵匠衛家的大孫子衛必。”

“噢。”守備拖着長音, “可你一介罪臣,擅自離家,并未向本官報備,該當何罪?”

實際上,祝爺爺作為罪臣,只要不離開鳳翔即可,哪裏有不能離家的道理?

他根本就是沒事找事。

李钺爺爺脾氣爆,恨不得馬上就撲上去殺了他。

祝爺爺卻愈發謙卑,按着李钺爺爺的手臂,不敢放松:“罪人知錯,明日便去向守備請罪。只是今日大喜,又是在衛家院前,還請守備網開一面。”

這麽有風骨的官員在他面前低頭認錯,守備自然高興。

祝爺爺又道:“今日守備駕臨,實是我等大幸。若是守備願意,暫請下馬,請飲新人一碗喜酒。”

守備大笑,将馬鞭丢給随從:“好,都下馬,喝一杯喜酒。”

祝爺爺擡起頭,直視着他,按在李钺爺爺手臂上的手緩緩松開。

與此同時,新郎新娘——衛必與沈桃,将幾個小孩兒抱到喜床上。

“來,大家都沾沾喜氣。”沈桃拿出糖罐子,給他們一人喂了一顆糖。

“阿姐,娘親說,成親的時候不可以揭開蓋頭。”

“不要緊。”

給他們喂完糖,沈桃又抱過被褥,把他們全都蓋住。

“一二三,木頭人,不許說話不許動!誰動誰是小豬!”

安排好這群小孩,她又轉過身,去和衛必會合。

衛必站在門裏,朝外面張望,低聲道:“爺爺和爹都在外面,我得出去幫忙。”

“好。門別鎖,要是……我還能帶着這群小孩子跑出去。”

“行。”衛必拉開門,從門口放着的紅籮筐底下抽出兩把刀,遞給沈桃。

沈桃握緊刀柄,退回屋子裏,擋在孩子們前面。

怕他們看見不好的東西,又把帳子放下了。

李钺似乎察覺到什麽,拿起放在床邊用來挑蓋頭的秤杆,又抱住祝青臣。

祝青臣扭了扭:“李月月,你動了,你是小豬。”

李钺無奈:“你才是小豬,別亂動,我保護你。”

天地之間,一片死寂。

仿佛連風都定住了。

下一刻,前院傳來一聲殺豬般的慘叫。

李钺趕忙捂住祝青臣的耳朵。

“啊……”

好像是殺到一半,豬就死了,慘叫聲戛然而止。

外面院子裏,血光四濺。

李钺爺爺手起刀落,一刀捅進守備的心口,馬上又拔出來,一刀砍在他的脖子上。

但守備有點胖,脖子也硬,李钺爺爺一刀沒砍斷,馬上又補了一刀。

斬下頭顱,振臂高呼——

“守備已死!投降不殺!投降不殺!”

李钺緊緊地抱着祝青臣,祝青臣掙不開,只能喊他:“李月月……太緊了……”

李钺卻抱得更緊:“別亂動,外面在殺豬,你不是最害怕殺豬了嗎?我在保護你。”

一聽這話,祝青臣才安靜下來,也伸出手,抱着李钺。

緊跟着,房間大門被人從外面一把推開。

衛必的聲音傳來:“阿桃,爺爺和爹已經進城了,帶上這群孩子,我們從小路進城!”

守備已死,随從作鳥獸散,但守備府裏的人一旦得到消息,會馬上過來圍剿他們,家裏現在已經不安全了,他們必須馬上離開,也要去支援前面的人。

只要拿到鳳翔城城門的鑰匙,城門一關,他們就安全了。

新郎新娘一手抱一個孩子,手臂底下還夾着一個,帶着他們,沖出院子,從後門離開。

他們一腳踹翻裝聘禮的籮筐,把孩子裝進去,又搶來守備随從的馬匹,把籮筐挂在上面。

“走!”兩個新人振臂一呼, “家裏的爺們已經進城去了,我們拿上菜刀農具,也進城去!一鼓作氣,占了守備府!”

十幾戶人家,上百個老弱婦孺,齊齊出動。

祝青臣和李钺被裝在同一個筐裏。

祝青臣剛準備舉起手,和大家一起振臂高呼,下一刻,馬匹長嘶一聲,朝前奔去,祝青臣被搖了一下,直接摔在李钺身上。

“嗚嗚——李钺,你沒事吧?”

“沒事。”李钺再次抱住他,努力穩住身形。

忽然,李钺發現了什麽。

“祝青青,你不叫我‘李月月’了。”

“唔?”祝青臣疑惑, “你就叫李钺啊。”

“但你之前喊我……”

馬背上一個颠簸,兩個小孩趕忙抱在一起。

李钺咬着牙,牢牢抱住祝青臣:“祝青青,我是哥哥,我比你大,我會保護你的!”

祝青臣也緊緊抱着他:“李钺,我也會保護你的……嗚嗚,好痛……”

“你怎麽了?”

“我的手被竹筐紮了一下。”

李钺握住他的手,把他的手塞進自己的罩衫裏。

他們緊緊抱着對方,跟兩團小糍粑似的,在裝滿黃豆粉的筐子裏,颠來颠去,甩來甩去,滾來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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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小鼻噶,還在亂軍之中互許終身起來了,可愛捏,胖胖生要把你們裝在杯子裏使勁搖!hiahiah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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