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這裏，是教堂中區。”
米凱爾站在原地，辨別着方向，忽然明誤。
晨曦的陽光透過五彩斑斓的窗，攜帶暖意眷戀地纏繞于他的手肘上，耳畔隐隐有水流的攢動聲響。
米凱爾側耳聆聽，擡眼朝廊道無止境般的盡頭看去，詢問道：“前面是接受洗禮的聖池？”
“是的。”
系統說完，便驀地沉默下來，米凱爾詢問幾聲不得回應，再遠遠眺望了幾眼隐隐渴望的前方後，離開廊道，走進一片開闊的中庭。這裏的天使寥寥無幾，朝米凱爾點頭問候後，便各自忙碌勞作。
米凱爾以同樣的禮節回禮，視線掃過天使們手中持有的利劍間，亞麻織就的袍角蕩起小小的卷，消失在中庭快有小天使高的植株背後。
他一邊凝神辨別聖池中聖水流出的方向，緊緊跟随着它們走向教堂右翼，一邊小心避開路過的少數天使，忽然，一抹絢麗的金色如一尾游魚突兀地劃過他的視線。
長長劃過的金發色澤比纏繞他手邊的陽光還要明亮，耀目，卻無端使旁觀的天使心底泛起一股涼意。
米凱爾悄然再次躲藏到教堂巨大的石柱後，謹慎的沒有發出絲毫聲音，那抹金色後跟随的，是緩慢但有節奏的腳步聲，等來者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米凱爾才撐起石柱朝後方望去，一角落滿星辰的白色長袍拖延着消失于拐角。
他呼了口氣，莫名而來的壓力與心虛消失在心頭，手中松開不知何時攥住的紅發。
他轉身急匆匆地加快步伐朝前方走去，卻在抵達交叉路口時，鬼使神差地回頭，拐角處，高挑冷漠的金發天使半眯起碧空般美麗高遠的雙瞳，正意味不明地觀察着他的一舉一動。
“......”
米凱爾壓下喉間的驚呼，在察覺金發天使預備要過來的動作時，未做選擇便拐進另一條路，等他回過神後，發現自己正走在一條光線黯淡的狹窄廊道裏。
米凱爾嘗試辨別所處的位置，剛才時刻缭繞身邊的聖水流動聲到了這兒，變得小了很多，這與先前明顯的差異讓米凱爾确認自己走錯了方向。
他看向窗外太陽，試圖從教堂建築的分布來定位，卻看到花紋朝向毫無區別的建築。
終于，米凱爾放棄的低下頭，仍纏繞于手中的陽光映入眸中，他若有所覺的向窗外太陽看去，熱烈刺目的光線讓他恍惚間似乎換了一個視角，他看到了自己的位置。
他位于教堂左翼。
但在未能找到另一條交叉路前，他顯然不敢立刻選擇回頭，萬一再碰見那位半路回來的天使，米凱爾有一種預感，他很可能會被那名成年天使直接帶回小天使的居所。
連去尋找系統所說的教導天使時間都将會失去。
憂慮的離開窗，米凱爾用手掩住口鼻，略有困頓的打了個呵欠，早晨早早便被系統吵醒，又不停地在教堂走動，小天使的體力快要支撐不住米凱爾接下來的尋路。
于是，他猶豫了會兒，開始放緩腳步，繼續沿着聖水快要斷絕般的聲音，穿過洞開的拱門，卻走進一間穹頂懸吊着無數盞水晶燈的房間。
從昏暗的外界進入明亮閃耀的剎那，米凱爾下意識揉眼，忽然驚訝的睜大了雙眼，迅速躲到門旁厚重的簾幔後。
......
房間內的天使似乎沒有察覺意外到來的小天使，米凱爾透過簾幔的縫隙，捂住口鼻，向水晶燈下的天使看去。
未知的天使正極力向兩邊舒展開潔白的羽翼，他上半身未着衣物，一道從後往前洞開的十公分左右傷口露出了前方石壁，而另一名天使正用陶制的壺嘴接着從牆壁裂開的縫隙裏流出的聖水，潑灑向身前天使撕裂開的胸腹。
兩翼......散發的神力波動很微弱，是力天使。
米凱爾偷瞧着不遠處力天使療傷的場景，腦海裏閃過蒙托的警告，有些不以為意，只不過是治愈傷口，小天使的心理承受并不像成年天使想象中的脆弱，蒙托，不對，梅塔特隆太過小心了。
他邊這樣想，邊竭力踮起腳尖，試圖轉變視角，觀察更多力天使傷口的狀态。
随着另一名天使不斷抛灑聖水，顯露羽翼的力天使膝下漸漸聚起淺小的水窪，乳白色的聖水沾染到天使軀體的剎那緩慢褪色，觸碰過天使傷口的部分聖水則滋滋作響，以更快的速度轉為透明滴落至凹陷的石面。
羽翼顫動，伴随力天使再次垂落羽翼尾端到石面的舉動，他背上猙獰的傷口，寸寸愈合。
前方的同伴放下陶壺，攙扶起力天使從另一邊小門離開。
力天使雖然已經離開，米凱爾卻沒有馬上從簾幔後出來，他原地等待了會兒，覺得這段時間不會再有天使回來查看，才先伸出手往外招了招，又踢出腳踩了踩，才小心翼翼的來到力天使療傷的石磚旁。
石磚似乎是有意做成的凹陷，透明的聖水緩慢地打着旋，一點點從斜面的裂縫漏走。
米凱爾蹲坐一旁，不知緣由的下意識回頭望了眼，随即疑惑警惕的摸了下眼角，疑惑道：“好像......有天使在。”
一直斷聯的系統忽然發聲：“沒有天使在這裏。”
米凱爾狐疑地皺了下眉，輕聲道：“你回來了？”
系統沒有解釋，語氣很是平淡，“是的。”旋即反問，“你在做什麽？”
米凱爾無視系統的詢問，将腦袋靠近石面，用神力隔開些許聖水時，湊近斜面的裂縫處往裏看去，他先是看到灰蒙蒙的霧氣，伴随聖水的落下，霧氣并沒有發生改變，但米凱爾已經看清霧氣下方的場景。
一片廣袤的，漆黑的沙漠。
“是地獄。”米凱爾自然而然的認出未曾見過的風景，神情震驚的離開裂縫，“水星天教堂的下方竟然直接是地獄！”
系統輕笑，“水星天本就是天堂的邊界，只是地獄的邊界，恰巧與天堂的邊界相連罷了。”
“不然，加百列怎麽能被稱為天堂的警衛長？”系統随意反問。
米凱爾眉間淡淡皺起，平複動蕩的心情，他沒有對系統的反問回應，沉靜的思緒中，淡漠地凝視水波中泛起漣漪的自己。
他在靈中向系統确認剛才看到的一幕時所産生的懷疑，“被污染的聖水，無法淨化地獄邊界的氣息？”
系統注意到米凱爾的視線，微妙道：“你猜的很對。不僅如此，它也無法再次淨化天使。”
米凱爾眯起眼，翡翠般清透的瞳孔深處，倒映出裂縫處細小的氣泡，他聽懂了系統隐晦的提醒，雖然奇怪現在的系統居然也知道他的擔心，可米凱爾還是壓住了疑惑，沒有直接揭露對方的不對勁。
他伸出手，堵在凹陷的裂縫裏，下一刻，他讓周圍覆滿了神力，果然，米凱爾唇角揚起微笑，他察覺不到污染的聖水中屬于自己的氣息。
米凱爾心神一動間，神力順勢包裹住幾顆透明的水球，他準備起身，意外看到對面簾幔後用古怪眼神盯着他的天使。
“啧，惡魔。”系統嗤笑。
“惡魔怎麽會在這裏？”米凱爾有些在意，不禁于心底追問，他按耐住因意外忽生的煩躁，将水球順着起身的動作藏于袖子裏。
“因為他是貝西摩斯，占據了地獄邊界丹代恩沙漠的大惡魔，嘿，他下手可真夠狠。”
系統啧啧驚嘆，毫不掩飾的嘲諷：“你瞧，他僞裝的可真夠徹底，我記得貝西摩斯的皮膚可是灰色，他得在硫磺池裏洗了多少次才能變得如雲朵一樣白。”
米凱爾細聽系統意外透露的大惡魔消息，他對此一無所知，偏偏好奇心驅使着他如饑似渴的了解着一切有關于地獄的事。
“他來了有多久？”米凱爾向前走去，略帶忐忑。
“你來之前，他已經在了。”系統笑呵呵道。
所以，沒有天使在，只是有惡魔。
米凱爾的忐忑逝去，轉而似笑非笑地瞧着大惡魔一把掀開簾幔後怒氣沖沖的表情，他壓下唇角，眼角的弧度卻正上揚，笑盈盈道：“你是誰？”
大惡魔神情怔住，眼神試圖收斂幾分兇狠，他先回身将簾幔拉扯回原樣，才大步走到米凱爾面前，居高臨下的潦草施禮後，漫不經心的編出一個名字，“約爾。”他自誇道，“不錯的名字，是嗎？”
米凱爾不太明白大惡魔的意圖，随意點頭：“很不錯。”他退後一步，拉開距離。
約爾扭動脖子，扯開脖頸處系的蝴蝶結。
“我回答了你的問題。”他用大提琴般低啞悅耳般的聲音氣憤道：“那麽，作為等價交換，你該回答我一個問題。”
米凱爾等待了一會兒，發現系統保持着沉默，默然片刻，便揚起臉茫然困惑道：“天使沒有等價交換的規則。”
約爾英朗俊美的面孔驟然扭曲，米凱爾挑了下眉，适時道：“但我可以回答你。”即使約爾不是天使。
“英明的決定。”約爾勾起笑容，敷衍的鼓掌贊同，随即開始他的演講，“神賜予天使世間最繁榮的天堂，但是，我卻沒從天使的身上，看到本該擁有的美德——寬容！”
約爾神情激動而振奮，在頭頂數盞水晶燈的照耀下張牙舞爪，他猛然将手指指向旁邊裂縫處正向下方地獄滴漏的聖水。
怒斥道：“作為天使，神的代行者，你竟然連被污染的聖水都吝啬給予地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