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遠星

53.遠星

找到寧次是在當晚的後半夜。

阿七平日裏很忙,白日裏要辦公——暗部守則的更改、暗部成員的調動安排、完善的暗部犯罪懲罰機制建立等,都需要她一一親自安排,更別提平日裏給火影的報告彙總。

是真的很累,她總算可以理解野澤了。

夜裏還需要陪着佐助訓練,他悟性很高,已經學會控制咒印。

關于寫輪眼的訓練也可以提上日程。

苦無從她眼前掠過,深深地插在她腳邊的泥地裏,阿七擡起頭,看見不遠處的日向寧次的一雙白眼正戒備地盯着她,額上青筋凸起。明明還是在和佐助不相上下的年紀裏,卻顯得比他成熟更多。

“不是敵人,”阿七問,“你還記得我嗎?”

在黑發少年壓抑的目光中,她又往前踏了一步,摘下鬥篷的帽兜,露出那個熟悉的鹿臉面具,“不要緊張,是我有事想找你聊聊,關于宗家與分家的事,想必你一定會感興趣的吧。”

她救過他,他還記得。

“……是你,”寧次低聲詢問,“為什麽要跟我說這個?”

雖然對方只有一個人,但口中的話題卻不能讓他放下心中的戒備。

“因為有人很鐘意你的能力,想見見你,”阿七的聲音從容不迫,又抛給他幾個問題:“何為分家,何為宗家?宗家的人與分家有何不同,籠中鳥這樣的咒術,當初到底是為了什麽而創設的呢?”

日向寧次沒有回答,只問:“是誰要見我?”

阿七的目光落在栖息于枝頭的鳥雀之上,淡淡道:“籠中鳥,當初是為了保護日向一族內弱勢族人的白眼而設下的封印術,沒想到現在成了宗家控制分家的咒術,分家永無翻身之日,為宗家賣命,憑什麽呢?”

她越說,黑發少年的頭就垂得越深,他自認為很好地掩去了雙眸中的不甘心,卻沒想到身側雙拳緊握已經洩露了他此刻最真實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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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什麽呢?

幼年時,父親曾說:“你是為了雛田大人而生的。”

他一直以來這麽努力的訓練,難道僅僅為了宗家而活嗎,僅僅是為了孱弱的宗家人而生嗎?族長的那一跪,難道就能挽回父親的生命嗎,就能挽回籠中鳥對他帶來的傷害嗎?

“其實「籠中鳥」在戰争年代不能算錯,”阿七向他伸出一只手,對待這個少年多了難以揣摩的耐心:“但至少不該束縛你,日向一族死氣沉沉,宗家的人被它束縛着無法出村,分家被它束縛着生命,它壓制得你們喘不過氣。”

頓了頓,她繼續道:“你要不要嘗試改變一下?”

“「籠中鳥」的咒印,非死不能破除。”他一字一頓。

“不試試怎麽知道,”阿七放下手,“你應該也很期待吧。”

她三言兩語撩撥起了黑發少年心底最隐秘的期盼。

幾個急促的深呼吸之後,他慢慢擡起頭,冷靜道:“你說的這些,恕我不能相信。”

似乎早就猜到了會是這樣的結局。

阿七沒有氣餒離開,反而輕笑着道:“明日我帶你去見她,你或許會相信。”

***

見到稚姬是第二日的傍晚了。

她坐在院子裏下将棋,夕陽鮮紅瑰麗的餘晖蜿蜒在她華麗的裙裾處。

這是日向寧次生平第一次見到火之國的大名。

他知道他們的大名是個女子,沒想到如此年輕,面容灼灼若枝頭初綻的椿花。

站在他身側的阿七上前行禮。

她摘下臉上的面具,跪着朝稚姬露出一笑,“好久不見,大名。”

稚姬還沒來得及接話,她身邊的緒方飒便已經冷冷地瞥過頭去,一看到阿七,他就覺得胸膛的舊傷疤開始隐隐作痛,還是眼不見為淨為好,更別提她帶來的人,一定是來和他作對的。

稚姬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厭煩地皺起眉,緩了緩後,才讓阿七起身。

“緒方大人,”阿七惡劣地勾起唇,“好久不見啊,傷好了嗎?”

緒方飒立刻暴跳如雷卻被稚姬一句話按了回去,“滾出去。”

前者适時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稚姬想了想,輕聲道:“晚上再來找你吧。”

這下子,緒方飒滿意了。自以為嚣張地瞪了阿七一眼,這個一直神經大條的武士便拎着刀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臨走前還十分貼心盡責地幫他們關好了院子的大門。

“真的嗎?”幾秒鐘後,他探進了一個頭确認。

得到稚姬肯定的答複後,才美滋滋地又退了出去,“那我在外面守門。”

阿七托着腮,“大名,現在這麽慣着他?”

丢下手中的棋子,稚姬的語氣沾染上了點悵然若失:“目前沒人能制衡他的家族,我對他忍讓一些也是應該的……你說對吧,阿七?”

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她的目光緩緩挪向了身後的日向寧次。

枝蔓徐徐,晚風習習。

黑發少年站在晚霞下,沉寂的眉目溫澤如遠山。那雙白色眼瞳昭示了他的身份,額上戴着标志性的木葉護額,盡可能地蓋住了厚厚的繃帶。盡管藏得很好,但稚姬還是看見了。

她沖他莞爾一笑。

随後,意味深長地看向阿七:“說起來,我的确快要過生日了。”

五年前,她過生日的時候,直人把阿七當作禮物送給了她。

如今早已時過境遷,物換星移,再回想起來的時候,已經恍若隔世。就在她快要忘卻此事的時候,阿七踩着這個時間點,帶了另一個少年過來找她,盡管不是她心儀的。

但冥冥之中,似有天道輪回。

阿七湊近她,悄聲:“雖說是佐助的替身,但我覺得他更合适你。”

大庭廣衆,稚姬不好沖阿七發脾氣。

她展開扇子擋住寧次的視線,略微不滿地瞪了她一眼,旋即恢複到了原先高高在上的模樣,“原來是日向一族的孩子啊,前幾天宗家的那個人已經被我遣回去了,日向一族真是讓我失望透頂,且不說只派了一位過來,能力更是差勁。”

站在一旁的黑發少年咬唇反駁:“日向……并不差勁。”

“是嗎?不過有人說你足以代替宇智波佐助,頗有實力,”稚姬饒有趣味地看着他,“我想要你證明給我看……你口中的日向一族的實力。”

不等對方做出回答,她便拍了拍手,高聲喊:“——緒方飒!”

下一秒,身形高大的武士就提着刀站到了寧次的面前。

他像一座大山,投下的陰影足以将瘦削的少年籠罩在其中。

來之前,阿七有意告訴過他,武士并非不能使用查克拉。相反,他們将查克拉融會貫通進他們的刀裏,使其出神入化——而他要做的,便是比他們的刀光更快、再快一點。

而緒方飒正是武士中的佼佼者。

慢條斯理地展開了手中的蝙蝠扇,稚姬笑吟吟地提點道:“打敗他,然後你才有資格站在我面前,和我讨論更深層次的事情,比如說……你最想要的。”

寧次慢慢地擡起頭。

眼前的大山似乎不可逾越,它變成了一條路,通向遠方的自由。

……那是他一直向往的自由。

***

在稚姬落下最後一枚棋子的剎那,緒方飒的身體也轟然倒下,揚起的簌簌塵埃背後是狼狽不堪的白眼少年。他無比疲憊地喘息着,咬着牙緊了緊手腕上滲血的繃帶,然後跌跌撞撞地朝稚姬走來。

鮮血蜿蜒過他白皙的腳腕,沁入泥地。

“我贏了,”他說話的速度很慢,“現在有資格和你說話了嗎?”

入夜時分,遠星爍爍,稚姬和阿七之間的棋局也到了終焉時刻。

阿七再次輸得一塌糊塗,她把位置讓給了寧次。

雙手撐在棋盤上,鮮血順着他的手腕流下,填滿了棋盤的一二線。

少年盯着稚姬,一字一頓重申:“我現在是否有資格與您說話。”

稚姬清冷冷地擡眸,翻湧着涼意,“我知道你想和我說什麽,日向一族的宗家借用「籠中鳥」來控制分家,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想要改變它,并不是一件十分簡單的事情,你應該明白的。”

少年一言不發,按在棋盤上的指節卻已泛白。

“我知道。”他的嗓音沙啞。

“我和日向一族雖相看兩厭,但近年來一直相安無事,我雖然不是商人,但所做的事如果不是利大于弊,”稚姬目不轉睛地看向他,“又為什麽要去改變現狀呢?”

說得也是,如果連誠意都拿不出來,她為何要幫助他。

可自己什麽都拿不出來。

一陣難堪的沉默過後,寧次垂下灰敗的眼眸,決然轉身離開。

“除非——”稚姬在他背後适時出聲,阻止了他前進的腳步。

寧次轉過頭:“除非什麽?”

黑色的蝙蝠扇在華貴的衣袖裏悄然露出一寸來,輕點了點他的肩頭,稚姬彎下腰,附耳輕聲道:“我的身邊缺點人,需要幫我制衡朝堂上日漸壯大的武士家族,你願意嗎?”

久久的沉默蔓延。

“沒錯,總要讓我看到你的誠意和決心吧?”

——自己就是那份誠意。

在暗香浮動之中,黑發少年猝然睜大了雙眸,半晌沒說出話來。

空等了片刻後,稚姬進一步許諾:“我會盡全力幫助你消除「籠中鳥」的印記,也會幫你找到更好的老師——只要你肯待在我的身邊,當我的部将,直到我的權勢足以獨當一面,你放心,這一段時間不會太長。”

這次,寧次震驚到瞳孔都在顫抖。

在僵硬又晦暗的視野裏,他忽然看見了帶領着他站到這裏的那個暗部。她重新帶回了鹿臉面具,抱着手臂站在樹下,十分冷靜地朝他點了點頭,無聲做着口型——“這是唯一的機會”。

忍者,在村子就是替火影效命,在大名府就是替大名效命。

寧次不敢相信,逃避似地望向了頭頂早已深沉的暗夜。

夜空繁星點點,沒有一顆星星會告訴他答案。

“不過是各取所需,你站在這裏,不就是為了這個嗎?”稚姬眉眼帶笑,從未将話說得如此直白,“如果你答應,我明日會召日向一族的族長過來,你是我的部将,「籠中鳥」的确也沒有任何必要了,無論是火影也好,阿七也好,我都會讓他們想辦法解決的。”

阿七插話:“在下一定會盡力的。”

“是真的嗎?”少年怔怔地又問了一遍,“是真的嗎……”

“是真的。”

稚姬收起扇子,繡着淩霄花的衣袖随着夜風緩緩而動,她身後的和室裏,溫暖又綿長的燭燈次第亮起,溫馨地照亮了這一方小小的院落——稚姬很喜歡她的小院子,并沒有搬到原大名那邊。

這個對他而言,是很陌生的環境,卻到處都寫滿了“自由”的氣息。

只要跨出那一步,他就能沖破被枷鎖束縛的牢籠。

刻上「籠中鳥」的血淚與痛楚,時常壓抑在他的生命之中。

啊,原來枷鎖是曾經的自己,是分家的宿命、是階級的固化——“寧次是為了雛田大人而生的。”

不、

不該是這樣的。

目光落在熠熠星河、自由翺翔的鳥雀之上。

他迎着風微笑起來:“父親……抱歉,寧次是為自己而生的。”

***

阿七難得回一次大名府,稚姬便留她過夜,促膝傾談。

表面說是夜談,實際上是追責。

“居然騙我!”

把往來的信件重重地撒到阿七身上,稚姬忍不住斥責她,“宇智波佐助被你弄到哪裏去了,說好的是寫輪眼,為什麽最後變成了白眼,是離開了我以後就覺得自己翅膀硬了嗎?”

信紙如蝶簌簌落在阿七的腳邊,訴說着上位者的不甘心。

被斥責的人反而神色平靜:“白眼更合适您現在的情況,您也見到了他的能力,并不比佐助差。”

稚姬怒氣沖沖:“為什麽佐助不行,我照樣可以……”

“因為他哥哥,”阿七打斷她的話,“宇智波鼬,這個名字您應該很耳熟吧?”

這個名字太過可怕,稚姬到嘴邊的呵斥瞬間又咽回去了。

彎下腰将地上的信件一封封地拾起,阿七控制着查克拉,用火遁慢慢燒掉,細碎的灰燼從她指尖洋洋灑灑地落下,像落下了一場暗色的小雪,風過了無痕,兩人之間所有的密謀都消失殆盡。

稚姬的面色依然不虞。

阿七勸解:“寧次的性格雖然高傲,但比佐助要溫和,和您相處也更容易。”

稚姬點點頭,“只能這樣了,那「籠中鳥」該如何破除?”

阿七:“沒法破除,至死方休。”

稚姬瞬間被她氣笑了:“你不僅騙我,還會騙別人?”

其實也不算騙,「籠中鳥」是通過精神力量來控制被施術者的查克拉。

只要阻斷了宗家的控制,這個咒印便形同虛設。

還是托了佐助的福,她這幾天一直在學習封印術,學到了不少知識。

無盡的沉默之中,有侍女進來替她們添了新茶。

滾燙的茶水碰到早已冷掉的茶杯,氤氲起一片濃重的霧氣,氣息清冷苦澀。

用手指蘸了點茶水,阿七結合着前幾日在卷軸上學到的封印術,凝眉在桌上畫下一道十分奇怪的術式,她改了又改,直到第二杯茶冷卻了才呈現出完整的模樣。

稚姬實在看不懂,只垂眸問:“這是什麽?”

“是另一道封印,作用是隔絕宗家對其的查克拉共鳴,”阿七十分坦誠地回答她,“但這是我用先人流傳下來的公式推斷出來的,具有極大的不穩定性,我不能保證完全成功。”

“不成功會怎麽樣?”

“大概會生不如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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