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清醒

61.清醒

“淩人。”

就在淩人睜眼觸及到寫輪眼的那一刻,早已編織好的幻術發動。

他機械般地擡起手中的長刀,驀地貫穿了阿七的胸膛,快到連一旁的佐助都沒有時間阻止。

幾秒後,黑發少年從震驚之中反應過來,他上前用刀打斷淩人的動作,一手反剪過淩人的手臂,打鬥時才赫然看見他那淩亂濕漉的額發下,原本一雙黑瞳此刻正閃爍着不詳的金色暗光。

暗紅色的刀身順勢從血肉之中抽離而出。

往後踉跄了幾步,阿七試圖在劇烈的疼痛中平複呼吸,她沉沉地靠在樹幹上,感受到汩汩鮮血洇過鬥篷,順着樹幹粗糙的脈絡往下流淌,一滴一滴地墜在腳邊的草叢之中。

竭力抑制着因失血而産生的眩暈感,阿七一手死死按壓住傷口,一手從口袋裏拿出止血丸,顫抖着塞進嘴裏。

自那次和團藏決裂過後,她還沒受到過這麽重的傷。

混雜着鐵鏽味的藥香味立刻在舌尖彌漫,讓她又多了幾分清醒。

這下她倒是想看看高層該怎麽說。

另一邊,佐助幾下就制服了失控的淩人,把他擊暈在地。

收刀入鞘後,他立刻趕到阿七身邊,查看她的傷勢,好在黑發暗部有一定的處理傷勢的經驗,不用佐助的幫忙也能夠撐着發軟的手臂站起來。

佐助問:“現在怎麽辦?”

松茶受到的荼毒比淩人要深得多,她直至現在都還沒醒。淩人一醒來就發瘋,再加上深受重傷的阿七,不管怎麽看今晚都要找個地方好好休整了。

但一來一去耗費時間太多,很容易造成任務超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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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特殊情況,否則這一點是絕對不被允許的,輕則扣除任務金,重則進入審訊部。

阿七咽回喉嚨中血沫,低聲道:“分為兩組,連夜趕回木葉。”

此話一出,佐助就擰起細長的眉,表情明顯不大贊同。

沒給他開口的機會,阿七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壓低了聲音快速吩咐:“你和淩人一組,晚兩個時辰再走。等到了火之國境內,一定會有很多關于我的暗殺,你不是想試一試實力嗎?那些人就交給你了,我知道你不殺人,那就把他們活着帶回木葉。”

那把贈送出去的佩刀,直至今日終于派上了用場。

贈刀之誼,竟以殺為報。

——她都快想好那些村民會說出的話了,也想好了該怎麽引導他們的言論。

“哈?”佐助不明所以地挑起了眉。

視線飛速掃過被麻繩捆綁住的稻桓淩人,阿七費勁地脫下自己身上的鬥篷,“我要和淩人互換一下身份,到時候……我會用淩人這個身份帶着松茶和任務書,從另一邊趕回木葉,要對他們保密。”

她和淩人身形差不多,只需要再做一些專業的僞裝,便難分真假。

“——你得罪人了?”佐助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阿七:“算是吧。”

得罪的簡直不要太多。

但這種事情也不需要解釋給佐助聽,阿七只需要精準地捏住佐助的弱點即可:“後日晚上六點整火影會議室見,等此事終結,我會帶你去見你想見的人,可千萬別讓我失望啊。”

“你最好別騙我。”

然後她就得到了暫時忠心耿耿的宇智波下屬一只。

***

密謀的事,阿七沒有告訴松茶。

至于佐助會怎麽和淩人說,她猜測大概率是不屑于告知。

松茶醒來的時候,就見到了一個眼眸在雪夜中依然亮晶晶的“淩人”。

他搓了搓手,用真假參半的話去安慰她:“松茶你還好嗎,現在沒事啦,隊長把我們都救下來了,不過她在戰鬥時受傷了,為了掩人耳目讓我們分開行動。”

這種話,最容易取信于人。

于是,兩只分頭行動的忍鷹,一前一後地抵達了木葉。

綱手姬的手中,也多了兩份完全不同的情報。

——這是阿七的态度,同時也在明确地告知對方,她願意将其看作是有人在利用他們并不穩固的結盟關系,而不是懷疑她,将結盟作罷。

阿七希望在這種大是大非的局面下,兩人能好好合作。

合作之真誠到足以令盟友可以忽略掉那些看似無傷大雅的小心思。

在跨越火之國與湯之國的國界線後,陌生的地形如當頭一棒,讓同為偵查忍者的松茶終于從先前的恍惚中醒來。

她曾深入了解過淩人的性格,他誠實、天真、卻又膽小,根本不可能擅自做主改變路線。待到深入觀察一段時間後,果然發現了一些很明顯的破綻。

他幾乎不會和自己搭話。

也從來不曾過問自己的意見,在她刻意靠近的時候,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他到底是誰?

心中的疑惑大過于恐懼,她找到了一個機會逼近「淩人」,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開口詢問:“你、你身上有很重的血腥味,你應該不是淩人吧……?”

前面的人應聲停下了腳步,白色鬥篷在風中獵獵作響。

泛黃的樹影簌簌搖曳,細碎光影如蜉蝣輕游。

“我以為你會憋在心裏,回去以後再慢慢琢磨的。”原本綿軟的少年音忽然轉變成了漠然又清冷的女性聲線,讓人瞬間就聯想到了那個帶着鹿臉面具的暗部總隊長。

“是總……總隊長?”

阿七低低地笑起來,“啊,想要複仇的話,看來還是太稚嫩了點。”

松茶只暗自慶幸之前那幾天自己因為心軟而沒有動手暗殺。

但她很快又在她的話中找到了重點,不可置信地喃喃:“複仇……複仇——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果然還是一個很稚嫩的小姑娘。

就算是單單殺掉淩人也要做很長時間的心理鬥争才能下手。

轉過身凝視着她,阿七淡定道:“我什麽都知道。”

“你……你……”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松茶只能不自覺地發出一些毫無意義的音節。

“你的身份、經歷,甚至包括你的上司,我都已經知道,”阿七指了指她背後的影子,然後用着淩人的臉微笑着向她伸出手,“從眼下的情形來看,我們姑且算是同一陣營的朋友,雖然罪魁禍首已死,但你的仇恨……還是暫時由我來擔負吧。”

風過無痕,卻無法吹散曾經的仇恨。

野澤的死亡不會帶走仇恨,只會帶來無窮無盡的空虛。

于是恨意便會轉嫁給下一個人。

松茶安靜地垂下眼。

看見對方伸過來的手細長幹淨,在陽光下骨節分明,白淨的手背上脈絡清晰。

遲疑了許久,松茶邁出了第一步,十分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

本以為是溫暖幹燥的,卻沒想到觸到了滿手冰涼。

——“老師……老師就拜托你了。”

***

第三日。

傍晚五點,僞裝成淩人的阿七和松茶率先抵達火影大樓。

因提前約定由“淩人”敘職,松茶便先回暗部休息了。

手表上的指針馬上就要指向“五”了,阿七顧不上走樓梯了。她利用自己暗部總隊長的身份,當着值守暗部的面,直截了當地從窗戶跳進了火影大樓的走廊之中。

她算得很準,今日的會議才剛剛開始。

從門縫中觀望而去,綱手姬坐在最上首,懶散地支着頭,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把轉着筆。

今日的議題主要是關于木葉科研等的相關事宜。

因為前段時間有探子回禀,雲隐村研發了一些高科技的武器,木葉有高層便有學有樣,提議草拟一份“研發科技”的議案,向火之國大名申請一筆科研經費,用以研究。

如今是最後一次上會。此次過後,就要派人呈送給稚姬。

至于是否真的用于科研,還是貪污錢財,大家三七分賬,就無人得知了。

在無風無浪的平靜之中,有人在當背景板,有人在裝傻,有人卻已經算好了賬悄悄傳遞着。

将一切都看在眼中,撕掉僞裝的阿七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驟然闖了進去。她的出現,猶如一顆石子投進了水中,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驚得會議室裏的人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她的步伐很踉跄,幾乎是滾進了會議室中。

因大幅度動作而惡化的傷口頓時鮮血淋漓,洇濕了暗部的白色馬甲背心,順着捂住的指縫間汩汩流出,再配合殘破的面具與那如紙般蒼白的臉色,戲劇效果立刻飙升。

綱手姬也不轉筆了。

她倏地一下站起身,率先出聲:“阿七,發生了什麽!”

“火影大人!”阿七惡人先告狀:“顧問團……顧問團裏有人要殺我。”

恰似如平地起驚雷,衆人不禁嘩然。

站在背後的鹿久雖然不太清楚情況,但已經了解過阿七性格的他不由得深深嘆一口氣,大腦飛速思考着等下該怎麽配合他的火影大人和暗部總隊長演出。

要不是那血太真,他都想看看是不是烤肉店的番茄醬。

***

有件事大家都很清楚。

暗部一般由火影直接指揮,從來沒有任何顧問敢貿然對暗部總隊長出手,就算出過手,派系鬥争這樣的醜聞也十分默契地不會公然拿到臺面上說,以至于今日之前,他們都沒見過這樣的局面。

三代目在世時重情誼,只要不是太過分,都會包容自己的同窗。

但綱手姬不一樣。

她和顧問團沒有任何感情,甚至于某些時候痛恨被他們掣肘,幾番接觸下來,包容是絕對不可能包容的,彼此恨不得立刻壓制彼此,趕對方下臺。

很快,她的眼神就變得萬分嚴肅:“阿七!這到底怎麽回事?”

顧問團坐不住:“你可千萬別亂說話。”

結果旁人都好像沒聽見似的,直勾勾地盯着跪在地上搖搖欲墜的阿七。

綱手姬摸了摸,發現血是真的血,還帶着剛流出來的溫熱。

阿七閉了閉眼,不負衆望地開始了演出。

十分虛弱地咳嗽了兩聲,她摘掉了礙事又殘破的面具,用布滿傷痕的手擦去嘴角的血沫,“火影大人,情況是這樣的……”

“前幾天,我奉命帶着小隊去霜之國執行任務,不知是誰洩露了任務內容,安排刺客僞裝成委托人襲擊小隊,我在他手中救下稻桓淩人,結果他卻趁我不備刺傷我——”

阿七掀開鬥篷,将被血浸染的紗布暴露在衆人面前。

“我有三罪要陳述,其一洩露任務機密,其二重傷隊長,其三,串通某個高層加害于我,有愧于我的贈刀之情,實在是背信棄義的人。”

轉寝小春語氣急促:“不、絕對不可能!”

“您怎麽這麽着急?”阿七譏诮一笑,冷冷道:“難道說,那個高層是您嗎?”

淩人身份太過特殊,小春忍不住氣結:“你……你!”

“傷口就在這裏,既有物證,更有目擊證人,”阿七合起鬥篷,慢條斯理地開口,“您大可找人驗傷,如果您希望介入審訊人員的話,我更是求之不得,山中家的秘術肯定能還原一個真相。”

她話說得理直氣壯,一時之間,小春辯認不清真僞。

一旁的水戶門炎扯了扯她的袖口,擡頭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太激動。

——只要一碰到孫子的事,小春總會陣腳大亂。

這時候,綱手姬立刻插嘴做了個好人,她安撫了快要爆炸的小春,又轉眼看向阿七,“山中家的秘術對活人人體大腦損害很大,不能随意動用,我們可以聽你的陳情,如果真的有人要暗殺你,我們木葉一定會幫你做主的,對吧。”

鹿久馬上捧場:“我們一定會為你讨回公道的。”

給了下屬一個肯定的眼神後,綱手姬揚唇看向團藏和其餘高層,再一次向他們确認,“大家都是公平公正的人,既然事情已經發生,那就可不能寒了下屬的心,您們也是明事理的人,也不希望以後也發生這種事吧。”

已經很明顯了。這就是一場針對小春演的戲。

導演、編劇、演員都是阿七。而背後的資本則是綱手姬和稚姬。

這段話大約有兩層含義,其一是把別的高層和轉寝小春割裂開來,其二,選在這樣的一場會議撕破臉皮,是要提醒他們今日的議題,是要向火之國的大名打申請要錢。

然而火之國大名所看重的人被欺淩,這筆錢就得打問號。

當即,提出議題的那位高層便率先舉手:“我們願意為你讨回公道。”

“但你得讓我們看到現成的證據。”有人接話。

阿七皺着眉,面色又蒼白了幾分:“火影大人……是最傑出的醫療忍者,她一定能看出傷口究竟是出自我的刀,還是被他人的利器所傷,對吧?”

衆人紛紛點頭附和。

轉寝小春提出質疑:“你一個總隊長,怎麽可能被隊員所傷?”

阿七露出一個苦澀的笑,聲音逐漸虛弱下去:“我對我的隊友不設防,這都有錯嗎?還是說,您忘記了《忍者條例》內的內容,根本不拿它當一回事呢?”

——信任自己的隊友,是忍者守則中的條例。

衆人唏噓不已。

再這麽說下去,轉寝小春很快就會被政敵們抓住致命的錯誤,更何況涉及稻桓淩人,她就變得盲目不已。

到底是多年同窗,水戶門炎皺了皺眉,站起來打斷了小春的發言:“就算有物證,可淩人還沒回來,也不能偏信你一言,必須等到所有人來齊。”

不知是誰提議:“先送總隊長去醫院吧,其餘的事明日再說吧。”

這時,從來沒有開口的團藏突然站了起來。

他用拐杖攔下想要上前的人,聲音嘶啞,挾裹着滿滿的惡毒:“不行,我們的總隊長心思狡詐,一旦離開我們的視線範圍,誰知道會不會又多生什麽事端,倒不如一直待在這裏,反正我看傷勢也不是很重的樣子。”

小春止不住地冷笑:“一時半會也不會有事吧,驚鹿。”

那表情仿佛巴不得她趕緊去死。

“……您說得是。”阿七強撐着站起身,想要退到一旁待命,卻軟綿綿地摔倒在地,面色扭曲痛苦到不似作僞,綱手姬趕緊上前查看,很快被塞了滿眼的暗示。

同時也看到了她的口型:「佐助」。

後面的人才是重頭戲。

“——夠了!”

綱手姬以光速消化完信息,擡起頭,怒喝一聲,“她都傷成這樣了,還不快點送去醫院。”

這一場戲落幕,另一出好戲才正式拉開帷幕。

“會議延遲到七點,再等一等另外兩人。”

***

時間來到了傍晚六點整,窗外炊煙袅袅,會議室內一潭死水。

有人準時推開了會議室的門。

一個連面具都沒戴的黑發少年手中拖着一個陷入昏迷的黑衣暗部的領子,目光桀骜地踏進了安靜的會議室。他的鬥篷上有血跡和被利刃劃開的痕跡,臉上添了新傷,一看就是經歷了一場纏鬥。

他的身後,是披着阿七鬥篷的稻桓淩人。

似乎是被殺/戮吓到了,他深深地垂着頭,竭力控制着發抖的身體。

衆人立刻将目光都挪了過去——居然是團藏手下的根部忍者。

他們互相暗自交換着已知的信息,平波下是陣陣暗流洶湧。

佐助不太了解這些,也不想關心。

他已經完成了任務,一想到要見到那個人,整個人便激動到顫/栗。

“你們是在等我們嗎?”丢下手中的暗部,他在原地站定,側過身露出背後渾身打顫的淩人,冷冷開口:“看來一切都是算好的。”

小春的呼吸變得急促,雙手交疊在膝蓋上,克制着自己沒有出聲。

将下巴擱置在手臂上,綱手皺眉問:“佐助,這是怎麽回事?”

“暗殺者我帶回來了。”

說着,他從懷裏抛給綱手姬一枚卷軸,緩緩勾起嘴角,滿懷惡意地開口:“這裏是十三郎的屍體,你們該怎麽調查就調查,我只想知道宇智波七人在哪裏呢,她是不是已經死了。”

綱手姬翻了個白眼:“她沒死。”

“這樣。”佐助施施然地轉身,擡腳欲走:“那就最好不過了。”

“你這家夥,怎麽這麽沒禮貌……”

高層們有太多的問題想問:“——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為什麽根忍會出現在這裏,難道說你們是分開行動的嗎?我們要知道所有事情的經過!”

“沒禮貌的是你們才對吧。”

“想要暗殺卻找錯人了吧,愚蠢地找到了我們,”佐助微側過臉,意味深長地開口:“不過完成任務以後,我們的确是分開行動的,至于為什麽,你們還是問他比較清楚吧。”

淩人的身體顫抖得更厲害了。

長這麽大,他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的情況,他害怕接下來的懲罰,更害怕曾經那些和藹可親的長輩們對他露出失望的神情。

不喜歡在這種地方久留,佐助轉身想要離開。

門口的忍者得到了上司的暗示,伸出手臂想要攔下他,卻被一雙滿目恣睢的寫輪眼瞪得往後退了兩步,只能不知所措地看着黑發少年與自己擦肩而過。

“滾開。”

偌大的會議室只剩下了淩人,所有人都在等他開口。

大抵是因為隐藏的身份特殊,也沒有人第一個願意開口詢問。

盡管這樣,他卻依然如一尾任人宰割的魚,在窒息的痛苦中掙紮着張合着唇,想要躲過那把屠刀的降臨,卻無法說服自己存有的十多年來的良心。

小春滿心憂慮地看向他,他卻十分自責地避開了她的眼神。

——完蛋了、完蛋了。

轉寝小春想。

下一秒,所有發生的一切都證實了轉寝小春的想法。

只見淩人下定決心般地朝火影鞠了一躬,聲音大到會議室裏所有人都能聽見:“萬分對不起,是我害了總隊長,是我傷害了前輩,傷害了佐助君,也傷害了松茶小姐,所有的一切都是我造成的,也是我拖累了隊伍的進度!我願意承擔所有的罪責!”

脊背彎曲的時間似乎很長很長。

他垂着頭,死死地攥着拳,心中不斷回響着祖母曾經教導過他的話。

“以後要做一個誠實善良的好孩子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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