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第 3 章
我在高二那年認識她,現在我也到了她來當我家教的年紀。
我們的補習沒有很多可寫的內容,畢竟大部分時間都圍繞着學習,就像我們每天一睜開眼就要起床去教室早讀,之後開始上各種課,她來到我家後,我們互相問候幾句,很快就會投入到學習中。
我想寫的也不是課堂筆記一類的東西,我動筆的初衷是想記錄一些我們相處中我印象深刻的回憶。
至于寫完後要不要給她看,我還沒有想好。(如果現在拿給她看,她百分百不會讓我繼續寫了,小氣!)
她在成為我家教後沒多久,我們學校就安排了一次考試,語文成績出來後,我母親很高興。
我們學校是有一點子變态在身上的,成績直接發到家長手機裏,生怕學生隐瞞了不說。我不知道其他高中是不是這樣。
我成績好,因此沒什麽負擔跟壓力,可有些同學就不一樣了,老師在上面忙着發卷子,他們在下面忙着祈禱。
吃飯的時候她還在跟我繼父說,我覺得她太誇張了。我語文是差,可那是相對我的其他學科來說,在班上也是中游以上水平,主要是文言文跟作文比較薄弱。我不是第一次考這樣的分數,她才來上了幾次課,裏面有沒有她的功勞,不好說。
我不是在否認她的付出,只是看到我母親欣喜若狂,一副遇到救星的模樣,就覺得又搞笑又無語。
也隐隐有些擔憂,我母親現在這麽捧她高帽,萬一我後面成績又差了,她會不會有壓力。我不怎麽在意別人,卻也不喜歡有人因為我受到責難。
那個時候,我還沒有跟她交換聯系方式,我們都覺得沒有私下聯系的必要,有需要的話,都是我母親在跟她聯絡。
吃完飯後,她把弟弟妹妹趕回房間做功課,迫不及待地給她打了個電話。
我起身也想走,她頭也沒回的做了個坐下的手勢,我就又坐了回去,聽着她特別誇張的說辭,幾次想要用手捂住臉。
太尴尬了,這麽點分數。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我不知道她在電話對面跟我母親說了些什麽,反正我媽挂斷電話對我說:“xx,L老師也很為你高興呢,說是周六再給你帶幾本書,讓你有空多看看。真好呢,成績進步的很快。”
我回了句知道了就回房間去了,這次她沒有攔我。
從L接手我開始,她就給我布置了課外閱讀的任務。當然,我們語文老師也讓我們多讀書,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嘛。還說不光是對寫作文有用,還能增長見識,拓展閱歷,學會思考。
不過我還是不大愛看書,她發現我陽奉陰違後,就開始給我帶書,她說她別的沒有,就書最多,寝室裏的書,多得書櫃裏放不下,都擺到了床尾。現在她倒很少買書了,都在微信讀書上看,上面沒有的才會買。
跟她聊天,有時候話題也會跑偏。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兩頂配。
我就是想說這句話才寫這一段話的。
我拿到她借我的第一本書時,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她要是讓我寫讀後感,讀書筆記之類的東西,我就把書扔回給她。
還好她沒說,事實上就算她說了,我也會按她說的做。
我對學習是認真的。
對她也是。
我清楚的記得那本書叫《記一忘三二》,李娟的,文字诙諧優美,我看的很輕松。
她說我不喜歡看書,一上來就看名著對我來說挑戰太大了。
什麽意思我不懂。
我看着她低頭在她那個白色帆布包裏翻來翻去,我以為又會掏出幾本書給我,畢竟我媽是這麽跟我說的,但是卻不是。
“噔噔噔。”她發出一陣歡快的叫聲,我看到她掏出了一個10cm左右的貓咪挂件遞到我眼前,說是白天跟同學出去逛街,抓娃娃抓到的。
她把那玩偶挂件放我臉邊比劃了兩下,評價了一句:“真像啊。”
直覺讓我不要問像什麽,不會聽到什麽好話。
但我這時候已經沒有初見時那麽裝了,我們進行了好幾次友好的交流,彼此都熟悉了一點,所以我沒能忍住,問了。
“像什麽?”
“你啊。你不覺得嗎?我當時第一眼就覺得像你,怒斥了十元巨款後抓到的。送給你啦,別太感動,你老師我就是這麽的人美心善。”
“一點也不像好吧。”我把玩偶拿到手裏捏了捏。
我又說:“我又不是小孩子,才不要這種娃娃。”
她湊過來用手指戳了戳玩偶,擡眸看我:“你不覺得它很可愛嗎?”
我會覺得才怪了。
別的先不說,我眼睛絕對沒這麽小,我是雙眼皮。我看人的眼神也不是那麽藐視衆人的,只是有點冷臉。
我問她怎麽好端端的想到要送我禮物?
她一本正經的解釋:“c同學,你知道嗎,當我接到你媽的電話時,我有多高興。她說你是第一次取得這樣的成績,十分感謝我,聽得我老有成就感了,臉都要紅了。挂斷電話後,我一琢磨,我想不行,你考得這麽好,我一定要給你獎勵,讓你能更有學習的動力!”
我張了張嘴,想告訴她這不是第一次,我考過好幾次這樣的分數,甚至比這高的分數都考過,只不過我媽工作太忙,沒記住。
可對上她那雙燃燒着熱情的眼睛,向來直來直往的我把這句話咽了回去。就是莫名覺得要是說出來的話,會打擊到她的教學積極性。
她沒發現我的異樣,繼續抒發着自己的感想,她說她是第一次給人當老師,沒什麽經驗,就去網上找了不少視頻學習。有個名師說了,适當的獎勵容易提高學生的學習積極性,她覺得很有道理,就效仿了。
這個名師教的不會是小學生吧?我很想問她。
“不能誤人子弟啊。”她小聲嘀咕了一句,以為我聽不見。
我聽得清清楚楚。我感受到了她的認真與誠意,所以收斂了半露的笑意。
我還挺在意她說的話的,就直接問她:“老師,你剛才說你是第一次當老師,你沒給別人當過家教嗎?”
就像我前面寫的,我當時以為她在打工賺生活費,不會只有一個學生,沒想到就教我一個。
她撥弄玩偶的手一頓,說;“沒有哦,就你一個。”
唯一嗎?
我聽到她這句話,莫名有些高興。
以至于她的聲音變得有些低迷我也沒注意到。
她的話音一落,我們之間詭異的沉默了一下,我突然不知道該接什麽話了。過了大概幾秒鐘吧,她猛地擡起頭來用緊張的語氣問我:“怎麽,你覺得我教的不好嗎?”
我趕緊搖了搖頭,說:“沒有,你教的很好。”
她似乎對我的答案很滿意,開心的咧了下嘴角。
接着她繼續追問:“真的不可愛?它叫吾皇,我覺得老可愛了。”
直覺告訴我她不想聊剛才的話題,我不知道這有什麽不能說的,心裏無端的有些不舒服,就嘴硬說它不可愛。
她有些無奈,聳了聳肩:“好吧,人跟人的審美果然不一樣。你要是不喜歡就給你弟弟妹妹吧。等你下次考得比這次好,我再買別的獎勵你。”
她又從包裏拿出給我準備的幾本書放在桌上,嘴上還在問我:“你有什麽想要的嗎,前提是不能太貴,你老師我生活費不高,只買得起便宜的東西。”
其實,我在說完不可愛後就有些後悔,覺得這樣挺沒禮貌的,想要道歉,這會聽她說還要給我買獎品,心裏一陣高興,差點笑出來。
我咳了一聲,把娃娃放到了一邊,說了句:“沒有。”
沒有個大頭鬼,我到底在裝什麽?
她說:“那我就自己選了。問了你不說,買了你不能不要哈。”
我再次婉拒:“老師,你不用這麽破費,我這個年齡,真的不需要獎勵來激勵了。”
她篤定的說:“要的!這是我的心意,也是我的教學方式,不許拒絕。”
我:“……”
我除了點頭還能說些什麽呢。
她又笑了。
她離開後,我上網查了下這只叫吾皇的貓,然後把它挂在了我的背包上。
我才不會給別人。
十塊錢的娃娃機玩偶,是她送給我的第一份禮物。後來它上面的扣子掉了,也有些髒了,我就沒挂書包上,把它洗了洗,晾幹後放進了櫃子裏。
她送給我的東西,直到現在,我都帶在身邊。
她知道後問我是不是瘋了,這種東西有什麽好收藏的,還帶在身邊。
可我有什麽辦法?我差點以為會再也見不到她了。
20年初新冠疫情大爆發,好像給全國按下了暫停鍵,什麽都停了。恐慌在人們的心中蔓延,我也不例外。
她扼腕道:“早知道會被你放這麽多年,我當初就該送貴一點,這樣說出來也有排面,10塊錢,好寒酸。”然後又說還好她送的東西都不大,不然我還要專門拿個旅行箱裝了。
我問她:“我送你的呢?你還留着嗎?”
她就不回我了。
小孩子嗎?!
總而言之,那會,她是真拿我當學生跟弟弟看的,對我的好裏沒有摻雜一絲暧昧。我不是個感情遲鈍的人,或多或少察覺到了一點,有點不爽,我以為是被當成小孩子看待的不爽。
但不能否認的是,內心深處,也是有一些開心的。
我真是別扭啊。
我後來看我弟也越來越不順眼了,這對他實屬無妄之災,純粹是我不想聽到弟弟這個詞。
我就是在遷怒。
無能狂怒。
——
關于這個玩偶挂件,還有一段小插曲。
我們學校高一高二是周五下午放學,周日要上晚自習。拿到玩偶的第二天,我就背着它去了學校。
不出意外的,我朋友發現了我背包上多出來的小玩意。
在包裏挂這麽可愛的挂件,顯然不是我的風格。
我一看他那好事的表情,就知道他要問我什麽。
我說:“別看,別問,別理我。”
他張着嘴,可能沒想到會被我先發制人了,傻愣愣地說:“我還什麽都沒說。”
我說:“說了也是白說。你腦子裏裝的東西,我一眼就看透了。”
他之前問過我新來的家教教師怎麽樣。
因為是他姐姐介紹的,我就跟他說老師人不錯,教的也挺好。他就一臉自豪的樣子,說:“那可不,也不看看是誰的朋友,肯定靠譜。”
十分驕傲的語氣,說得好像是他朋友一樣,明明都不認識。他還旁敲側擊想知道更多,我用讓我妹閉嘴的方式讓他閉了嘴。
不知道為什麽,我不想在他面前過多的談論她的事。不,關于她的事我一個字都不想讓他知道。
也許從這時起,我對她就不一樣了吧。
她的美好,我一個人知道就夠了。
他跟着我來到了我的座位上,霸占了我前桌的位置。
他的視線饒有興趣的一直盯着我的玩偶挂件,像發現了新大陸。我裝作沒看到,我很擅長無視他,他也習慣了。
在我準備把書包塞進書桌時,他一把壓住了書包,我這才擡頭看了他一眼。
他笑得賊兮兮的,滿臉寫着八卦。
“哥們,你不對勁啊,有情況?”
我毫不客氣地白了他一眼,把他的手挪開:“不要說這種沒有邏輯的廢話。”
“別不承認,喏,這個玩偶誰送的?”他不依不饒。他知道我不會買這種娃娃,就連送妹妹的生日禮物,也是她看好後,我直接買給她的。
他伸手想要摸,被我拍了一下。
他摩挲着手背,一臉詫異,說:“幹嘛啊,這麽寶貝,我是什麽很髒的人嗎,碰都碰不得?”
我也被自己的舉動吓到了,沒想到自己會這麽在意這個玩偶,碰都不想讓人碰一下。
我說:“是的。”沒有否認。
他哼了一聲,嘴裏嘟嘟囔囔的,說着什麽“死鴨子嘴硬,明明就有問題”之類的話,我嫌他煩,一句話讓他閉了嘴。
我說:“再吵,數學作業不借你了。”這招百試百靈。
“可惡,你怎麽可以這樣,快把人家的小數交出來。”
我把數學作業扔給了他,他拿回自己的座位上埋頭苦寫了起來。
他的聲音沒有了,我的世界清淨了。
可我心裏卻有些亂。
我感覺有什麽東西正在我的身體裏發生着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