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 7 章

進入12月後,時間過得更快了。

除了要抽出時間給我備課外,她也開始複習迎接期末考。我逐漸有些焦慮了起來。到這個月月底,我這學期的補課就結束了。

我後來知道一個名詞,叫分離焦慮症,我覺得自己或多或少也有點。

我曾經委婉的向我母親提出,寒假可以再抓一下成績,意思就是還想繼續上幾節課。可我媽無情的拒絕了我,她覺得我平時讀書已經很用功了,寒假可以休息下。

不用把自己逼的那麽緊。

我繼父也這麽說,他怕我學習壓力太大,還私下找我談過心。

怎麽可能,我只是想再多見她幾次。畢竟補課是我跟她唯一的連結。盡管那時候我還沒意識到自己喜歡上了她,但一想到将近一個多月的時間見不到她,我心裏就很不得勁。

而她一點也沒察覺到我的失落,在最後一節課上,她已經興致勃勃地展望起了美好的寒假,跟我說了一通她的計劃。

回家先睡個三天三夜,然後追劇,跟初高中要好的同學聚一聚,春節全家一起去西安旅游等等。

真熱鬧呢。(撇嘴)

我越聽越不是滋味,好像不舍的只有我一個人。

她根本就不在意我。

其實我心裏很清楚的,我在她心裏不過是個學生,還是每周就見一次面,每次才2小時,總共認識才三個月的學生而已,是沒什麽好在意的呢。(繼續撇嘴)

我開始鬧別扭,妄圖用冷臉來換取她的注意力。

可她太遲鈍了,毫無所覺,說完自己的計劃,就開始問我了。

猶自在那興高采烈,一點也不懂我惆悵的心情。

郁悶。

我有點生氣,我知道這很沒道理也很幼稚,卻控制不住。

我想表現的冷酷一點,對她說這關她什麽事,可一對上她喜笑顏開的臉,我就說不出口。

“快點說啊,這有什麽好保密的。讓我也了解下現在高中生的假期生活嘛。”

她還催我!

我在心裏默默嘆了口氣,把不滿壓了下去,跟她說我要去上馬術課,之後全家打算去海南過春節。

過完春節後,我就要去美國我親生父親那裏。

每年的寒暑假我都會去他那邊住上一段時間。

我們的關系還不錯,當年他不是故意不要我的。

他現任妻子,也就是我繼母得了産後抑郁症,她初為人母,有些過度緊張,在病情的加持下,認為我會傷害她的孩子,對我抱有一定的戒心跟敵意,我們的關系曾一度變得十分緊張。

我父親又要工作,又要照顧她跟剛出生的孩子,還要調解我們兩人的關系,心力交瘁之下只好向我母親求助。

我母親就跟着繼父飛來美國把我接回去了。

後來,在醫生以及父親的照顧下,我繼母的病情逐漸好轉,她對當年的事感到十分抱歉,主動向我道歉,并想接我回去,我自然拒絕。但我們約好了我每年都過去。

我很清楚,我的父母不是不愛我,只不過我從來不是他們的最優選而已。小時候會介意,現在已經釋然了。

他們已經給我他們能給的全部了。

剛從L嘴裏知道她來當我家教的原因時,我确實有被小小的打擊到。不過這種落差跟失望,在我對她的喜歡面前根本排不上號。

她這時候還不知道我現在的家是二婚家庭,我就沒說這個。

她之後的注意力就轉移到了馬術上,她說自己長這麽大只在景區騎過馬。我們就騎馬的事讨論了一會。

期末考試結束後,寒假來臨了。我們都以為這是個尋常的寒假,卻不知道一場災難正在朝人類發起進攻。

關于新冠肺炎,早在十二月初,我就在網上看到有人讨論,那時候說的是武漢那邊肺炎比較嚴重,我也沒在意,刷一下就刷過去了,覺得肯定是冬天天氣寒冷的緣故,很快就會過去。

到了一月二十多號,具體哪天我也記不清了,反正我們全家已經開始為旅行做準備了,我繼父突然接到醫院通知,讓他去醫院開緊急會議。

我們的旅行取消了。

似乎從那一天起,網上開始出現了越來越多求助的聲音,打開微博,抖音,小紅書,鋪天蓋地都是新冠。

觸目驚心。

恐慌開始蔓延,口罩變得一罩難求。

我父親在醫院工作,開完會後就給家裏備了一些,但因為沒想到後面口罩會緊缺,也沒買太多。

我想到了她,我不知道她家那邊是什麽情況。

我也不能問,我怕她不跟我說實話。

我在家裏,越想就越不安。我想我不能就這樣坐着等,我要為她做點事,寄點口罩給她。我不好把家裏的口罩給她,那時候還沒有封城,快遞也正常運行,我就蹬着自行車一家一家藥店找過去,感覺火星子都要蹬出來了。不快不行,慢一步可能就買不到了。

一月份我們這的天氣已經很冷了,那天還是個陰天,更冷了。冷風一陣陣撲面而來,我帽子圍巾都沒戴,整張臉都被吹紅了,呼吸的時候猛不丁就會被灌一口冷風,嗆個半死。

我不僅不覺得冷,背上還出了不少汗。

我騎累了,就停在路邊休息,目光落在路邊的掉光了樹葉的大樹,我順着它光禿禿的枝丫仰頭看了一會灰蒙蒙的天空。

沒有太陽,沒有雲,什麽都沒有的一片天。整座城市也在慢慢變空,街上的汽車,行人少了很多很多。

與之相比,我心裏卻是滿的,一想到她,就變得沉甸甸的。一股異樣的感覺快速爬上了我的心頭,像裝着一瓶汽水,滋滋往外冒着泡。

我意識到,我喜歡她。

我把周邊的幾家藥店全逛了一遍。最後只買到十來個普通的醫用口罩,連外科口罩都不是。

我問藥店的人什麽時候能有n95,藥店的人擺擺手,無奈的跟我說他們也不知道,都缺貨,各地都缺貨。

我又在淘寶,京東這些購物網站上搜索,醫用口罩,外科口罩都有,價格卻都翻了很多倍,我下單買了一些,準備放家裏備用。

但是n95顯示的都是缺貨。

我家在省會城市,都很難買到n95了,她家是下屬地級市裏一個縣城小鎮,物資肯定更少了。

我就在班級群裏問有沒有人知道哪個藥店還有n95賣,那是我在群裏最活躍的一天。那個時候很多人都在群裏問,所以也沒人覺得我異常。

當天晚上有個不怎麽熟的同學艾特我,說她家附近一家藥店有,但是要一大早過去,晚了就沒了。

這個同學家離我這裏騎車大概要半小時,她給我發了個定位,第二天,我天不亮就出門了。

我媽被我的動靜驚醒,問我幹什麽去,我胡亂編了個理由搪塞了過去,也不管她信不信。

現在也不記得是什麽理由了。

我打的過去,到的時候那邊已經有人在排隊了,最後只買到三個,不讓買多。我就揣着這三個n95口罩,跟昨天買的醫用口罩來到快遞站給寄了出去。

我沒有她家的地址,是讓我朋友問他姐姐問來的。他問我幹嘛,我只說有東西要寄給她,沒提口罩的事。

直到顯示派送中,我才發微信給她說我給她寄了點東西,讓她記得簽收。

能為自己喜歡的人做一點事讓我即高興,又有成就感。

我沒想到她沒回我微信,而是直接給我打了語音電話,太突然太意外了,把我激動的差點按錯鍵給挂了。

傻瓜嗎我。

我聽着她在話筒裏的聲音,被突然湧上的思念吞沒。

好想她,好想見她。

這是我們寒假開始後,第一次聯系。也是我察覺到對她的心意後首次聯系。

我又激動又忐忑又害羞。

她說她家這邊已經買不到n95了,只能買到普通口罩,問我家備的夠不夠,說是要給我寄回來之類的話。

她的話又急又密,我從來沒聽她用這種語氣說話,有些不習慣又覺得新奇。

【我喜歡你】

這句話差點脫口而出,還好我忍住了。

她說的話沒幾句進我的耳朵,我感受着愛意在心裏肆意生長,只想把這滿腔炙熱的感情告訴她,根本聽不進去。直到聽到她說要把口罩給我寄回來,我才回過神來忙說我家口罩夠用了,讓她不用擔心。

“這樣啊,那多少錢,我把錢轉給你。”她說。

“不用不用,沒幾個錢。”

【我喜歡你,L。】

她聽不到我的心聲,而我完全是在憑本能跟她對話。

“這怎麽可以!”

【我好想你,你想我嗎?】

我聽到電話那頭忽然響起一陣陌生的聲音,她大聲的回複了對方一句什麽話,說得方言,聽起來跟外星語一樣,我完全聽不懂。

我問怎麽了?

她說沒什麽,是她爸爸媽媽讓她多謝謝我。她還是執着着要給我打錢,我用有些生氣的口吻說,我是拿她當朋友,才給寄的口罩,她再這樣,我就生氣了。

我想說她再這樣推辭我就不理她了,但我舍不得說不理她這句話,也知道自己做不到。

我最後強調,她就算給我轉,我也不會收的。

她可能覺得再推來推去,就有些矯情了,就說等她回學校,請我吃飯。

這對我來說簡直意外之喜,我跟她還從來沒來在家以外的地方見過面。

我連忙問她:“就我們兩個?”

心裏就像炸開了煙花。

她有些莫名的說:“當然。”随後像是反應過來,補充道,“啊,你要帶你弟弟妹妹過來也可以的。”

當然不可以!誰要帶他們。

這可是獨屬于我兩的約會,雖然她不會這麽覺得。

我生怕她反悔,馬上應道:“老師,說好了,你要請我吃飯,就我們兩個。”

她被我的孩子氣逗笑了,說:“嗯吶,說好了,就我們兩個。”

我懷着前所未有的激動心情盼望着開學。

春節過後,航班都停了,去國外的行程只能取消,各地依舊都封着。從外地回來的人要居家隔離,每天都會有醫務人員上門測體溫,當時還沒有核酸。

我們每隔幾天會聊下天,有時候我找她,有時候她找我,好像在用這種方式确認對方平安。然而無論聊什麽,到最後都會拐回到新冠上。

我繼父所在的醫院成為了定點接收新冠患者的醫院之一,他怕感染病毒傳染我們,幹脆住在醫院不回來了。

我母親每天都心神不寧,我必須替她照顧好弟弟妹妹。

我朋友那段時間過得也很不好,他媽媽跟我繼父是同家醫院的同事,還是感染科的醫生。他比我更擔心。他經常做噩夢,半夜醒來發語音給我,說想他媽媽,很擔心她。在家人面前,他不能表現出來,不能在這種情況下還給他們增添負擔,讓他們操心,只能跟我說。

新發現的患者一天比一天多,死亡人數也每天都在增長着。空氣都像被燒焦了一樣,吸入的每一口似乎都攜帶着病毒跟恐慌。

陰暗負面的情緒像蛛網一樣纏上了我,跟粘稠的泥土一樣郁積在心裏,無處傾倒。

她似乎是察覺了我的心事重重,給我打了個電話,我們聊了很久,聊完後,我心情好一點了。我不是想要尋求她的安撫,就是想找人說說話。

某一天,班主任在群裏通知開學延遲了,班級群裏一片歡呼,雖然很害怕疫情,但是不用上學依舊是件讓人高興的事。

我心情複雜的看着這條通知,突然想到要是情況一直不好轉,我是不是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我不再惦記着吃飯的事,也不在想喜歡她這件事,每天睜眼閉眼,想的最多的,就是疫情快過去吧,我繼父別出事,她一定要好好回來上課。

沒有什麽比平安更重要。

我們這邊陽性不多,進入2月底後,基本控制住了疫情,沒有大規模擴散。大家不約而同的松了口氣。

政府不再強制居民居家,不過大家心底還是害怕,不怎麽敢外出,能待家裏就待家裏。

那個時候我們都不知道這會成為一場持久戰,會整整持續三年,都以為熬過這段時間就好,所以心态上還是挺樂觀的。

忘記是三月底還是四月初,我們開學了,可疫情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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