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嘔吐
嘔吐
談佑一整晚都沒回家。
顧醒不知道他是回局裏住了還是在哪兒住的，但是第二天早上談佑的車還是出現在老樓下。
衣服換了，早餐買了，臉色有點白，但沒昨天那麽吓人。
顧醒小心翼翼地觀察，非常自覺地坐到副駕駛再也不提昨晚的事。
或許是談佑沒讓他舒坦，顧醒的“情敵副部”曲阜商反倒開始正常給他分派任務，沒大事，但總比把無聊的時間留給胡思亂想更有意義吧？
“顧醒，你是S型嗎？如果是，記得把名字報給副部啊。”
“我不是。”
“我猜你是Y型？”
整個上午特能部都在熱烈地讨論關于異者匹配的問題，多禧星目前已知的異者被大致劃分為三類：S、Y、J型。
以100為基準，S型的平穩值普遍低于60，他們戰鬥力十足，也潛藏着随時可能會暴走的可能性，與Y或者J型異者甚至是普通人契合以保證他們的平穩值達到較為穩定的程度，是防止S型異者暴走最好的辦法。
當然，也可以選擇長期服用保持平穩值的藥物，但藥物對身體的損害是不可逆的。
因此匹配伴侶成為S型異者的人生大事之一。
異者人數占比在審異局高達95%，為異者匹配自然也成為局裏較為重視的問題。S型異者可以向止戈中心随時申請将自己的名字挂在匹配中心，另外每個月會有固定的時間給有匹配意願的Y和J型異者申請挂名的機會。
每個月特能部都會有幾個人申請，對于特能部的異者來說，他們更願意在對方已知自己身體構造明顯異于常人的前提下還能給予彼此情感上的需求，畢竟特能部有80%的異者能清晰地被分辨出異于何處。
“是。”
算是Y吧，顧醒仔細思考了下，如此回答不算說謊。
“Y也可以報上去，你還是單身吧？”
“不報了吧，”顧醒嘻嘻哈哈打诨，語帶玩笑，“我挺好找對象的。”
“确實，”部員們開始起哄，“小顧長得俊，一點看不出是個特體異者，像個沒長開的漂亮小姑娘！”
“起開，”顧醒彎了彎眼，也不生氣，嘴上佯裝發怒，“急了我也揍人哦。”
但他看到了談佑的名字。
特效止疼需要研測中心的醫生開取藥碼，顧醒只得又來麻煩林橫。
談佑的名字就出現在林橫手裏的名單上，白紙黑字還未錄入系統。
“小林醫生，你拿的是什麽啊？”顧醒裝作随口一問。
“這個？”林橫将名單放在桌上，邊拉抽屜翻找東西邊回答，“是我們部申請匹配的名單。”
他餘光掃到名單上“談佑”兩個字，忽然想到什麽似的，目露一絲狡黠，手在抽屜裏劃拉幾下：“我記得就放在這，”林橫關了抽屜歉意地對顧醒笑笑，“不好意思，你先坐會兒，我的檢測儀似乎落在診療區，等我取回來給你好好檢查一下再開藥啊。”
“啊……”顧醒緊盯紙上的兩個黑字，盯得扭曲變形，“好，我在這等你。”
林橫前腳出去，顧醒立馬拿過桌上的黑色中性筆對着白紙最上方的兩個字大力塗抹，塗個糊了半片後又覺得黑乎乎一坨看起來過于明顯，他将紙的上方折了一小條，細細地将最上面已經被塗掉的名字撕了下去。
該來的躲也躲不掉。
顧醒在研測中心的洗手間與他刻意躲避的貝北來了個正面相遇。
但這次更加狼狽。
昨夜不可取的自我折磨令本就脆弱不堪一擊的腸胃回以報複性的反擊，顧醒未能等到林橫回來便急匆匆地沖進研測中心的洗手間。
強烈的幹嘔聲讓洗完手與紙巾優雅糾纏的貝北為之一怔。
緩緩側過頭的醫研部副部，也是醫療中心主負責人的貝北一眼就見到身旁的人正手握成拳用力地怼着腹部，職業反應讓他想提醒病人如此摧殘身體的行為不可取，但他看清了這個人是顧醒。
嗯，所謂的情敵。
“來找談佑？”
痛苦的幹嘔聲驀地被掐斷，顧醒掩唇微微偏頭，被生理鹽水打濕的眼睛探究地望向貝北。
“來找談佑？”
顧醒擰開水龍頭直起腰，問了一模一樣的話。
“開會。”貝北語氣平淡地回了句。
“申請匹配伴侶的名單上有你的名字。”顧醒扯過紙巾擦掉扒在下巴上的水珠。
“那讓我猜猜名單上有沒有談佑的名字，”貝北靠在門邊好整以暇地望着鏡中又疼出一頭冷汗的顧醒，“或者猜猜特能部的名單上有沒有你的名字？”
對于貝北不算友好的語氣，顧醒沒感到絲毫意外，但他自己未能克制住情緒的主動出擊，更讓他感到懊惱。
“當然。”他答了兩個字，沒給出是哪個問題的答案。
“當然，”貝北微微挑眉，“誰也不能一棵樹上吊死，不是嗎？”
被撕掉的名字必然落下一道不規則的鋸齒，明顯到是個人都能瞧出來的程度，顧醒不清楚林橫會如何想他，但有些事兒他還是得返回去問問。
再回去時林橫正好走到門口，拿着筆記本似乎是要出去，顧醒想到方才貝北的話，猜測他們醫研部是有什麽會要開。
他下意識地往裏喵了眼，放在桌上的那張紙不見了。
“顧醒？你剛才跑哪去了，病又不看了？”
“哦，我突然有點事。”顧醒臉不紅不白地扯謊。
“有別的事？”林橫看了眼腕表，“我開會還來得及。”
“談佑……”
果然，林橫迅速壓下就要翹起的唇角，将筆記本邊緣露出的名單遮了遮：“談副？”
“他今天有沒有不舒服？”顧醒盡量讓自己的語調像談論天氣一樣平靜無波瀾。
“不舒服？那倒沒發現，”林橫似乎在努力回想，“就是臉很沉。”
“那怎麽會心髒疼呢？”顧醒眉心微擰自言自語。
“什麽？”
“小林醫生，請問平時身體不錯的人什麽情況下會出現心口疼？”
“累狠了或者休息不好都會出現這種情況，”林橫答了一半忽地反應過來，将嘴角就要克制不住的笑抿掉，“有時候擔驚受怕，過分心疼一個人也會出現這種情況吧。”
醫學研讨論會在沒有部長主持的情況下召開，一向守時的談佑在會議馬上開始時才到。
醫助在會前五分鐘通知談佑，說第一版拟訂的會議名單沒有他，是林橫醫生後補上的通知。
“別忘了提交申請匹配的名單就行，畢竟談副年齡也不小了，還是S型。”貝北語氣不鹹不淡說不上算不算諷刺，不知情的絲毫聽不出這人竟然追求過談佑，反倒是像仇人相見。
談佑不屑地冷哼一聲：“不需要。”
會後林橫主動跟談佑道了歉：“會議名單由于一個小意外，你的名字被撕掉了，是我的問題，還有……”他故意将話講一半隐去中間的細節，“顧醒在會前找過我。”
果然見到談佑的身形一頓：“他來做什麽，他還胃脹？”
哎呦有事兒。
林橫的嘴角又要往上揚，他低頭将中性筆別在白大褂口袋裏借此壓下就要控制不住的表情管理：“顧醒有個朋友，好像心髒不好，他看樣子很擔心，臉色發白，像随時要暈倒，”林橫放慢語調留出縫隙給談佑足夠的思考時間，“談副，你認識顧醒的這位朋友嗎？”
豈料他善解人意留出的幾秒毫無發揮的餘地，談佑答得十分幹脆：“不認識。”
“哦，”林橫被卡得不上不下，打算把兩人往前再推一把，“我還以為有什麽八卦呢，我看顧醒好像談戀愛了，不過他朋友似乎不喜歡他，哎為伊消得人憔悴。”
“你跟他很熟嗎？”
得，林橫把嘴一閉，适可而止。
但來日方長，誰不喜歡看嘴硬的人破防呢？
晚了不到十分鐘從診室出來，談佑看見長椅上坐着的單薄身影還是有些恍惚。
他放棄用精密的算法去丈量特能部到研測中心的距離，無需用多麽理智的頭腦就能猜出顧醒一定是調動了特有的敏捷行動能力，以超速抵達他診室的門外。而且看起來氣息還算均勻，不像剛到。
回家的路程因為顧醒提升了管理雙唇啓動的能力而變得漫長又無聊，快到樓下時，談佑被以沉默對沉默的方式迫得開口，在瞥了顧醒兩眼做好自然打開話匣子的鋪墊後，他狀似無意地問：“胃還脹嗎？”
“昨天……”顧醒選擇性耳聾般自顧自轉移了話題，“你心髒不舒服是因為我嗎？”
“不是。”
直截了當的答案甩得顧醒一張小臉又白又紅，尴尬霎時寫了滿眼滿面。
沒休息好帶來的疲憊熬得顧醒一雙眼幹中帶澀，他就那麽呆呆地撇嘴盯着談佑，似乎正在控告對方犯下的滔天大錯，再多辯白一句就能讓他眼皮一翻厥過去。
閉上的嘴再次快速張開，談佑補充：“也是，是被你氣的，傻子。”
“呀！”
顧醒腰板一挺，怒目圓瞪揚起一半的手掌迅速收回四根手指，派出食指尖輕點幾下談佑的大腿以表達他此刻的憤怒态度：“你傻你傻你最傻。”
“幼稚，”談佑心裏數着數等人在他大腿上戳得差不多了，打開車門，“下車，晚上想吃什麽，給你做。”
“真的？”
“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