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沈知言故作輕松的說完, 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她的懷中正環着秦清霧。
她的雙臂因為方才的緊張,正用力的把她緊緊的禁锢在自己的懷裏, 她為了看路的緣故, 微微側着臉,下巴也下意識貼在了對方柔軟的肩上。
遠離人群的方向, 燈光并不明亮,她微一側眸,便看到女人脂白如玉的側臉弧度, 秦清霧身上冷淡好聞的氣息随着和緩的風落入她的鼻息中,她甚至能感受到被她懷抱的秦清霧很瘦。
如果不是剛剛經歷的那驚心動魄的一幕,在外人看來, 這親密的姿勢仿若一對愛侶在草原上悠閑騎着馬兒,享受這讓人心動的靜谧夜晚。
沈知言稍微松了松手臂, 在馬背上和她隔開一小段距離,卻依舊小心的握着缰繩,讓這匹馬行走的慢一些。
秦清霧許久未開口。
沈知言推測她是不是剛才因為馬失控吓到了, 便輕聲在她身後安撫着:“沒事了, 秦清霧,別擔心, 已經沒事了。”
然而對方在許久的沉默過後, 終于應了一聲。
她聲音出奇的平靜, 眸光輕瞥, 望向她緊握缰繩的手。
“沈知言。”秦清霧低聲問她:“我們走一段路吧?”
沈知言微微愣了一下,距離帳篷的路還有好一段距離, 因為那一匹白馬的失控, 在馬場上已經狂奔出了太遠, 遠方的篝火光亮也變得模糊不清,原本能聽到的衆人熱鬧異常的聊天聲和接二連三的歌聲也變的消失不見。
秦清霧……想走回去倒是也沒問題。
而且她總不能一直抱着人家一路這麽回去,正好她因為來的時候太着急,忘了戴上手套,這會兒後知後覺,兩只手掌上的刺痛瞬間襲來。
她懷疑自己的手心已經被缰繩勒破了。
秦清霧想下去走走,那也正合她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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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此,沈知言喊了一聲,讓馬停下來。
她率先翻身下馬,踩在濕漉漉的草坪上,随後剛要下意識伸手想接秦清霧下來,又覺得如果被秦清霧察覺到自己手心黏膩的血跡不太好。
正這麽想着,秦清霧已然從馬背上下來,沈知言借着并不明亮的光線打量着她的臉色,但見對方神色如常,似乎并沒有因為方才的事故而有任何影響,還是一派冷靜自持的姿态。
往回走的路上,沈知言一手牽着馬,秦清霧則走在她的身側,安靜的緩步向前走着。
察覺到對方偶爾看過來的視線,沈知言故意把另一只手背在身後,她覺得秦清霧似乎很平靜,她冷靜的有點過分了。
她太冷靜了,剛才的時候也是,明明馬都失控了,随時都有可能手上,但是秦清霧面對一匹失控的馬,卻只是遠離了人群的方向。
就像是……她僅僅是在單純的避免外人受傷,卻絲毫不擔心自己會受傷一樣。
念頭到了這裏,她覺得自己這個想法有點奇怪。
“你剛才,”秦清霧側眸望向她,沈知言轉頭,秦清霧又垂下眼眸,緩聲問道:“為什麽要趕過來幫我?”
“……”
沈知言眨了眨眼。
這個問題問的,該怎麽回,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可那樣緊急的情況,但凡有人看到了是不是都會趕上來?
“那樣危險的情況,你為什麽要過來?”秦清霧見她沉默,眼眸裏帶了幾分認真的神色,再一次看向她,低聲詢問:“就不怕危險嗎?”
“你別這樣看着我,而且也別覺得我幫你是一件多偉大的事兒……”沈知言頓時有點不自在,她低下頭緩慢的向前走着,随後開口解釋:“剛才情況那樣緊急,但凡是有人發現了你的馬失控,都會過來幫忙的吧,只不過是因為你在馬失控的時候,沒有像別人一樣大喊大叫,這才導致其他人沒發現。”
她說到這裏,眼中不自覺帶了幾分得意的神色:“怎麽樣?秦清霧,有沒有覺得我觀察力特別驚人?”
秦清霧微怔,望着她中那明顯的燦爛笑意,不禁唇畔勾起幾分笑,不自覺也跟着莞爾。
“是,觀察力很好。”
她配合的誇贊她。
沈知言見她笑了,心情這才徹底輕松起來,笑了就說明她心情平複了,想到這,沈知言開心道:“那肯定的,不過聽你親口誇我那我就太高興了。”
秦清霧發現在她誇贊出口之後,沈知言在短暫的不自在過後,對方眼裏的笑容加深了些。
秦清霧又問她:“就算是這樣,你就不怕危險跟過來了?”
“也不是不怕危險,只是我對自己的騎術足夠自信。”沈知言故作玩笑道:“而且還因為你秦小姐是個大好人啊。”
“……”秦清霧頓時有些哭笑不得,沈知言為什麽話題是怎麽忽然轉到這裏來的,她聲音裏帶了幾分笑,問她:“為什麽會這麽覺得?”
“在銀行的時候啊,你不會忘了吧?”沈知言望着她眼中的疑惑,緩聲解釋着:“在銀行的時候,我和我客戶在大廳裏等着叫號,原本以為我們會等到我們下班都不會排上隊的,但是你出現之後呢,就有工作人員站出來說什麽,我們是幸運客戶,我後來想了想……”
她說着,故作高深的摸着下巴,又感激的望着秦清霧笑:“一定是你對我行了什麽方便,我才那樣順利吧,我不信會有那樣的巧合,前腳你剛出現,工作人員後腳就對我大行方便。”
秦清霧微怔片刻,好看的薄唇動了動,正要說這沒什麽。
然而便聽沈知言笑道:“你對我的照顧,我都是能感受到的,雖然你看起來似乎并沒打算讓我知道,這對你來說興許也只是一件小事,對我來說卻感激您對我的好,所以你大可不必把剛才的事情放在心上,你幫了我,我幫了你,大家互幫互助嘛。”
秦清霧只能看着她,微揚眉梢,望着對方眸子裏的真誠笑意,開口問道:“既然是這樣的邏輯,若是我之前沒幫過你呢?”
“……”沈知言疑惑的看她,理所當然道:“沒幫過我我也會幫你啊,我們都這麽熟了,我肯定不會見你平白受傷嘛。”
沈知言說完,不太想繼續這個話題了,就故作玩笑的去看秦清霧的眼睛,笑着問她:“話說回來,秦清霧,我剛才那危機處理是不是真的挺帥的?”
秦清霧沒應聲。
“喂喂喂。”沈知言靠近了她一些,又催促:“說嘛說嘛,是不是很帥氣?”
“帥氣。”秦清霧不再看她,目視前方,卻不禁莞爾的重複:“特別帥氣。”
沈知言高興起來,她笑着歪頭望向秦清霧:“果然,聽你誇我我格外高興。”
秦清霧不禁莞爾,又好奇的打量着她:“為什麽我誇你你就高興了?旁人誇你不高興嗎?”
“別人誇我我也高興啊,只是你說的話更有可信度而已。”她似乎怕她不信,又解釋道:“反正人活着,總喜歡聽別人說自己好聽的話麽,當然虛情假意的成分也是有的,但是虛情假意你來我往的,如果別人誇你,哪怕你知道是假的,是不是也總比難聽的話要好?”
“你倒是想的很開。”
她的想法乍一聽有些自娛自樂,卻莫名又透着幾分灑脫肆意。
秦清霧的目光在她眸子上稍作停頓,略一思索,又随口問她:“是經常有人對你說難聽的話?”
“……也不是經常,偶爾,大部分時間還是鮮花和掌聲的。”沈知言覺得這個話題不能再繼續下去了,不然要沒完沒了,又笑看着她說:“畢竟我這麽優秀。”
夜裏的風舒适和緩,被風一吹,原本身上的熱意逐漸褪去,原本舒緩的風吹到人的身上,但兩人方才的運動量都有些大的緣故,這會兒的夜風卻透着濃重的寒意,沈知言下意識覺得有些冷。
她去望向身側的秦清霧,詢問道:“你冷不冷啊?早知道來的時候幫你拿件外套了,咱們快點回去吧,烤會兒火就不冷了。”
秦清霧應了聲好,又問她:“你呢?很冷嗎?”
沈知言誠實的點頭:“是,有點冷。”
秦清霧目光望向身側的馬,正想說不如騎馬回去。
沈知言卻率先開口問她,關心問道:“你剛才沒受傷吧?需要去醫院嗎?”
秦清霧微微搖頭:“沒有。”
她稍側着身子,目光微移,最後眸光定格在沈知言背在身後的手上,又望向她空出來的另一只手,只見對方白皙纖細的手指小心的攥着缰繩。
“沈知言。”
“什麽?”
“我來牽馬。”
沈知言連忙說:“不用啊,我牽着就行,你就慢慢走,就當散步了。”
“……”
秦清霧頓了頓,正要再開口。
身前的方向卻傳來一陣踢踏而來的急促馬蹄聲,幾匹馬向幾人的方向飛奔而來。
那幾人來到近前飛速下馬,江微雨率先走上前來,她望着秦清霧擔心道:“清霧,你沒事兒吧?”
秦清霧緩緩搖頭,江微雨上下打量着她,一貫平靜的眼睛裏湧上了幾分焦躁。
“怎麽回事兒?”江微雨問她:“我剛原本想追上你,但是卻追丢了,幸好你沒事兒,不然我真不知道該怎麽交代。”
她說着,又好奇問道:“是沈小姐剛才追上來了?”
江微雨轉過身望着沈知言,正要走上前來。
宋玉纏王學升等人栓好馬迅速趕了過來,把沈知言圍的嚴嚴實實。
而馬場的工作人員也緊随而至,他們随着溫南初一起迅速走到秦清霧身邊,經理連忙小心翼翼的道歉,出了這種天大的事兒,若是秦清霧在他們馬場出事兒,怕是這家馬場接下來也便開不下去了,簡直就是無妄之災啊,沒人料到會有這樣的意外發生。
兩撥人分別把沈知言和秦清霧圍住,沈知言被宋玉纏幾人拉到一邊。
魏致銘率先開口,上下打量着她半天,才猶豫着開口:“老大,你剛才那魄力,當真牛逼,真的,想也不想就沖上去了,都不怕死的,女友力爆棚啊。”
沈知言随口說:“哪有這麽誇張。”
“這還不誇張呢?我剛才人都快吓沒了好吧?”沈知言這副淡定的樣子讓他瞬間佩服:“老大,真的,真愛無敵,要牛還是你牛。”
沈知言:……
王學升想到什麽,對魏致銘開口道:“我們小沈啊,一直都是這種人,你以後習慣習慣也就适應了。”
“啥?”魏致銘有點聽不明白:“哪種人?”
王學升瞥瞥嘴:“見不得別人有事兒,又不怕自己出事兒的人呗。”
魏致銘愣了愣:“這麽義氣呢……”
沈知言覺得王學升似乎是在誇她,但是又覺得有點不太對勁,就笑着打斷說:“還能是哪種人,江湖兒女,俠之大者……”
“怎麽着?”許久不開口的宋玉纏說話了,她沒好氣的瞪了沈知言一眼,無語的問她:“你還想為國為民?”
沈知言有點心虛。
她嘆了口氣,宋玉纏擔心她,她不是不知道,但是剛才情況緊急,她總不能平白見着秦清霧出事兒吧。
“你從小到大管的閑事兒還不夠多嗎?”宋玉纏深吸了一口氣,低聲警告她:“你下次能不能別這麽犯傻?這裏工作人員這麽多,人家馬失控自然有人去管,你為什麽……”
沈知言順從的點頭,對她讨好的笑:“是是是,你說的是,我下次肯定記住了。”
“你還有下次?”宋玉纏氣不打一處來:“當初你也是對我這麽說的,對吧?說你沒有下次了,結果呢?結果你差點把人弄死,你的話我能信嗎?”
沈知言聞言,不禁沉默下來。
“小沈,小沈總,我求求您了!行嗎?”宋玉纏望着她的神色,後知後覺的察覺到自己說錯了話,便緩和了語氣,苦口婆心道:“你別為了外人把自己弄成這樣,如果你這次有個什麽好歹,你讓我們怎麽辦?”
沈知言忽然擡頭看她,認真道:“別擔心了。”她說完,又嘆了口氣,笑着問她:“我餓了……羊肉好了沒啊?”
宋玉纏冷笑:“您還知道餓呢?”
沈知言勾着唇角笑起來:“餓死了好吧。”她伸手去扯對方的袖子:“走走走,吃飯去啊。”
宋玉纏望着她手掌上的血,立刻抓住她的手扯過來,瞪她:“你手怎麽了?”
沈知言下意識把手往回縮:“就……剛才忘了戴手套,小魏的馬我不怎麽熟,控制起來有點費力。”
“……”宋玉纏已經不知道說什麽了:“吃什麽飯啊還吃?你是想你這爪子抓烤肉呢?”
沈知言低聲哄着她:“咱們先回去,然後再請工作人員拿藥過來。”
魏致銘望着她受傷的手,看起來情況有點嚴重,她原本還想着待會兒過去和秦清霧打聲招呼的,遠遠看過去秦清霧被衆人圍着,那些人小心翼翼的,生怕秦清霧出事兒,似乎也沒必要去打招呼了。
想到此,魏致銘對宋玉纏道:“我待會兒去和俱樂部前臺打電話,讓他們送藥過來,宋大小姐你別罵我家老大了,她都快讓你罵的說不出話來了。”
宋玉纏沒好氣的去看他:“你到底是站在哪邊的?”
“這還用問嘛,”魏致銘一愣,見衆人氣氛緊張,便笑起來,頗為狗腿的往沈知言身邊一蹦:“我肯定是站老大這邊的啊。”
他這話一出,惹的幾人都不自覺笑起來。
不遠處。
溫南初望向江微雨,語氣有些不善:“秦總在你江家馬場出了這樣的事兒,而且他們剛才也說了,那白馬是所有馬匹中最溫順的,現在它忽然失控發狂,不應該有個交代嗎?”
江微雨點了點頭,溫聲安撫道:“我必然會讓上下徹查,調取監控,一定會調查清楚。”
溫南初皺着眉頭看着江微雨,她試探問道:“這裏有監控?”
江微雨沒應聲,經理卻謹慎的解釋道:“溫小姐,抱歉啊,這附近沒有監控,不過馬失控的原因有很多種,人為的因素基本很小,最有可能得便是它今天經歷了一場比賽,太激動了,而在各位來到這裏之前,這些馬已經很久沒有像今天這樣放開了奔跑,這也是極有可能的。”
“好家夥。”溫南初聽的氣笑了:“你的意思就是,我們活該倒黴?”
“不不不……我絕對不是這個意思。”經理連忙解釋:“我只是給您推測出一個可能而已。”
溫南初冷笑。
還真會推卸責任,照他這麽說,顯然就是一場純粹的意外。
她下意識去看了眼秦清霧。秦清霧身份又特殊,任何風吹草動都不自覺會讓人多想,如果是意外那現在秦清霧人平安無事,自然沒關系。
可若是人為呢?
雙方争執不下之際,秦清霧臉上表情一貫淡然,卻淡聲開口道:“報警吧。”
她話音一落,經理愣了愣,等反應過來,似乎終于跟着松了一口氣。
原本他還猜測着,這位江北秦家的繼承人會用身份來壓着他們俱樂部給交代,沒想到是報警這樣公平公正的處事手法,他再去看秦清霧,只覺得眼前的女人哪怕方才險些身受重傷,此刻身上卻一派沉着冷靜的氣質。
經理連忙點頭:“是是是,我這就去報警。”
經理說完如臨大赦,轉身就走。
等一夥人逐漸走遠,溫南初問秦清霧:“待會兒等見過了警方,我們回去嗎?”
秦清霧緩緩搖了下頭:“不回。”
“啊?”溫南初愣了愣:“你不回去休息嗎?”
“不了。”秦清霧說着,目光望向沈知言那邊幾人的方向,緩聲開口:“答應了她要一起去烤火。”
“什麽烤火?烤什麽火?”溫南初順着她的目光向遠處望去,只見沈知言似乎正等着她這邊聊完,顯然是有話要說的樣子。
溫南初疑惑的看看秦清霧,只見秦清霧擡起手臂,對着沈知言輕輕招了下手。
沈知言慢吞吞的走上前來,溫南初看笑了:“聽說是小沈同學你剛英勇不凡的救了我們秦總啊?”
沈知言不好意思的捏了捏耳垂,連忙錯開話題,詢問道:“你們聊完了嗎?是意外還是什麽?”
溫南初接話道:“已經報警了,待會兒讓警察來查吧。”
沈知言下意識點了點頭,随後又去看秦清霧,對方的目光正落在她的手上,沈知言把手往身後藏了藏,問秦清霧:“你待會兒過來一起喝酒嗎?飯已經弄的差不多了。”
秦清霧望着她眼中期待的目光,避開她眼中的光芒,随口應道:“好。”
“那成。”沈知言笑起來:“那我們等你啊,一起喝酒。”
沈知言說完,又問溫南初:“要一起嗎?”
溫南初想了想,笑着回道:“不了,我還打算騎一圈馬,這裏美女很多,我可不能錯失良機,回頭再一起吃飯吧。”
“……”沈知言啧了一聲:“行,我沒意見。”
沈知言看向秦清霧,主動對她說:“我先回去了啊?”
秦清霧點了頭。
沈知言轉過身,看到身邊不遠處的江微雨,那人的目光正落在她的身上,她只能扯了扯唇角,對那人一笑。
江微雨也便對她淺淺一笑。
沈知言和江微雨不熟,她沒必要邀請人家過來一起吃飯,只是沒想到她前腳剛走開,江微雨便從她身後跟了上來。
沈知言察覺到身後的腳步聲,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她。
“有事嗎?”她問。
江微雨走近了她,打量了她片刻,斟酌的問道:“沈小姐,是喜歡秦清霧嗎?”
沈知言愣了愣。
她原本以為江微雨跟上來,是要說江旭陽的事兒,或者是說吳桂瀾的,畢竟江旭陽是江微雨的侄子,而同時江旭陽也是吳桂瀾的外甥,就算是要聊天找話題,顯然也是聊江旭陽才對。
沈知言皺了皺眉頭,沒有回答,而是問道:“你怎麽會這麽想?”
見沈知言避而不答,江微雨反而沉默了。
她觀察着沈知言的臉色,有些不确定對方的想法,江微雨轉過身,向秦清霧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見她已經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緩步走向西北方向,那是……
停車場的方向。
秦清霧要離開了?
“沒什麽。”
江微雨想到剛才她們一行人趕過來的時候,沈知言和秦清霧并肩而行的姿勢,那兩人閑談間秦清霧依舊是往常那般淡然冷淡的樣子。
但她又太了解秦清霧了,一個任何情緒都不表露在臉上的人,眸光中卻染上了幾分莫名的暖意,而她那與衆不同的特殊神色,給的卻是眼前的沈知言。
“那你問我這個問題是?”對方說沒什麽,沈知言莫名其妙,望向江微雨。
江微雨只能溫柔笑道:“我是好奇,我對你的過去有所了解,你先前的那些事鬧的很轟動,我又是娛樂圈的老人,自然聽說過一些,你的油畫,你的劇本,你的學生時代……”
沈知言微頓,冷淡的望着她,開口問道:“江小姐,我們很熟嗎?”
江微雨一愣:“什麽?”
“既然不熟。”沈知言笑了笑,緩聲開口:“您忽然這麽提起我的過去,了解的這麽清楚,還以為您是我相交多年的朋友呢。”
她這話一出,江微雨便明白了。
沈知言是在提醒她,她們之間沒任何情分在,忽然提這些實在過了。
對方這樣直白的不給面子,讓江微雨臉上一貫溫柔的笑容有些挂不住。
她被噎住,只用了片刻,便調整好表情,笑着問她:“可你剛才不要命的去救她,我還以為你……”
沈知言蹙眉,不理解的望着她:“你剛才不也跟上去了?”
“是,只是我跟丢了。”江微雨輕嘆了一口氣,随後笑道:“多虧了你,才沒讓她出事,我代她謝你。”
沈知言懶洋洋的擺了擺手,懶散道:“客氣了,小事一樁。”
她說完,滿不在意轉過身,向宋玉纏他們幾人的方向走去。
等來到幾人身前,魏致銘對她說:“已經讓人給你去拿藥箱了,不過這裏因為還沒正式開業,所以緊急用藥不是特別齊全,你待會兒先将就着處理,等明天咱們回到市區再去醫院。”
沈知言無所謂的聳聳肩,又感激的看他一眼:“這點傷沒必要去醫院,找個門診開個碘伏就行,別操心了哈。”
宋玉纏催促她:“不是餓了嗎?還等這麽久,合着等秦清霧的時候肚子不餓哈?”
沈知言:……
幾個人往帳篷的方向走,沈知言琢磨着要快點回去,這會兒入了夜,天氣确實有點冷了。
王學升一邊走,一邊好奇道:“剛江微雨找你什麽事兒?她怎麽不找我呢?”
沈知言搖了搖頭:“不知道啊,說話也莫名其妙的。”
江微雨這個人。
有些奇怪……
她沒頭沒尾的忽然來問她是不是喜歡秦清霧。
她這樣在乎……難不成是秦清霧的追求者?
這麽想似乎也有些合理,可秦清霧的追求者,不去問秦清霧,來找她做什麽?
“說起來……”宋玉纏笑了笑,忽然看向沈知言問她:“你不是說,你一直在等和你下棋的人出現嗎?”
沈知言懶散的應了一聲:“怎麽忽然提這個?”
“我覺得,剛才江微雨追上你的時候,從暗處逐漸走到光明的地方,和你站在一起的樣子。”宋玉纏語氣随意:“倒是有點像。”
“什麽像啊……”沈知言聲音透着無力。
确實挺像的,像一副情敵出現,提前來試探的樣兒。
所以江微雨或許真的喜歡秦清霧?
至少那個絞盡腦汁把她陷入死局的人,又豈能是這麽輕易的就出現,對方必然是格外能沉得住氣的人。
而江微雨卻是随便一個風吹草動,就直接來她面前試探的人。
沈知言莫名覺得有點煩,随口道:“別聊她了,就有點莫名其妙而已。”
“什麽下棋?”魏致銘好奇的問道:“是誰在和小沈下棋?江微雨?”
王學升笑道:“作為江微雨的資深粉絲,我很明确告訴你,小魏總,她不喜歡下棋。”
沈知言無語的看他:“我說,你家女神可能心有所屬了,你換個女神吧。”
王學升有點不可置信:“什麽?她喜歡誰了?”
沈知言同情的看了他一眼:“自己猜。”
幾人聊天間回到帳篷前,有一名工作人員正在幫他們烤着食物,王學升道了謝,随後又把桌上已經烤好的重新放到了鐵網上加熱。
沈知言原本想陪着他一起的,但卻被衆人因為她手上的傷制止住,沈知言也只能作罷。
幾人把酒都放到桌下腳邊,桌上只擺着菜,沈知言因為是病號,便坐在小馬紮上等着開吃。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烤肉的香氣一陣陣傳來,附近有人在大聲聊着天,有人在唱歌,熱熱鬧鬧的氛圍在這一方天地中逐漸蔓延着。
“吆喝,秦總。”魏致銘見秦清霧遠遠拎着箱子走過來,連忙笑着招呼,沈知言麻利的在自己身邊擺放了個小馬紮,對秦清霧喊着:“秦清霧,來坐。”
秦清霧應了聲,在沈知言身邊坐下來。
對面坐着宋玉纏和魏致銘,魏致銘覺得宋玉纏似乎對秦清霧很有敵意,便主動笑着開口:“秦總您不知道,我們幾個這瓶紅酒就等您這個評委來了一起開呢。”
秦清霧笑了笑,淡聲道:“是她自己有能力。”
“哎呀!可不就是!”魏致銘笑起來:“我總聽我哥說您為人公正,所以您沒把分數給我,而且老大馬術精湛,我完全心服口服。”
宋玉纏忍不住在桌子下面踹他:“你馬屁夠了啊!”
“什麽馬屁?”魏致銘笑嘻嘻的說:“都是真心話。”
宋玉纏終于忍不住笑出來:“你能別這麽騷氣嗎?王學升都沒你騷!”
王學升端着切好的羊肉上桌,連忙不服氣道:“怎麽什麽都扯上我?我可沒小魏總這馬屁水平。”
幾個人說笑間,沈知言已經把啤酒開了,挨個的放到幾人身前。
往秦清霧桌前放的時候,問她:“啤酒能喝嗎?”
“都可以。”秦清霧應了聲。沈知言笑起來:“常溫的,口感差一點,希望你喜歡。”
秦清霧轉身開了藥箱,從裏面取出來一個白色瓷瓶的小藥瓶,上面印着一行外國名字。
她把藥瓶放到桌上,又從裏面取出來一次性的消毒棉簽,随後撕開包裝袋,手指稍微一用力,棉簽裏面的消毒藥水便全部沾染在了棉簽頂端。
秦清霧提醒她:“伸手。”
沈知言正想說不用麻煩,但見秦清霧已經一副要給她處理傷口的樣子,她也只能把手掌伸出去。
秦清霧要給沈知言上藥讓幾人不禁面面相觑,不同于宋玉纏和王學升,魏致銘看的那叫一個羨慕。
沈知言卻沒這些花裏胡哨的心思,她咬了咬牙,下意識覺得這肯定很疼。
“你竟然還帶了藥箱來?”沈知言有些佩服的說:“秦清霧,你準備的真充分啊。”
秦清霧原本在小心的擦拭着她手上的傷口,一道道血痕看的人觸目驚心,沈知言顯然已經洗過手了,傷口上沒有輕度結痂的痕跡,但卻因為手掌接觸過水的原因,有新的血液順着手心湧出來。
聽了沈知言這副不當回事兒的語氣,秦清霧莫名動作一頓。
“啧……”疼!
剛才手掌還涼絲絲的,這會兒藥物進了肉裏,頓時疼的讓她有點受不了。
秦清霧放緩了手中的動作,動作輕柔的為她處理着傷口。
“這麽怕疼?”秦清霧蹙眉。
怕疼還能忍這麽久?
沈知言嘆氣:“有人會不怕疼嗎?”
秦清霧沒應聲。
等幾根棉簽用光,她這才把桌上的白色瓷瓶推到沈知言身前,提醒道:“一日兩次,手暫時不要沾水。”
沈知言愣了愣。
“這是什麽藥啊?”她打量着那個白如玉的小瓶子,疑惑問她:“看起來像是古裝劇裏神醫拿出來的東西啊?”
魏致銘望着那個瓷瓶。
頓時有點驚訝,旁人看不出來,他卻能看得出來,這是專門用來止血的特效藥,沈知言還真的猜對了,研究出來這個東西的,是前朝的某位禦醫,僅供皇家使用。
後來随着禦醫的後代出國,配方流失,國內便很少見了。
但是……
魏致銘想到這裏,又有點無語。
這種價值連城的玩意兒,确定要因為沈知言手上這點傷口就拿出來?
而且如果秦清霧再晚來一會兒,沈知言手上的傷口就徹底好起來了啊!
至不至于啊!
沈知言擰開那個小藥瓶,随後倒出來一點白色粉末在自己的手掌上,意外的是,原本手上的疼痛竟然瞬間得到了緩解,而且似乎在藥物接觸到手掌的時候,手心中傳來一絲絲清涼之感,止痛效果一流。
等她處理好傷口,豐盛的‘晚宴’正式開始。
沈知言坐在座位上,和幾人聊着天,談笑間時間過得極快,随着啤酒一杯杯的下肚,衆人推杯換盞,他們似乎總有聊不完的話題。
沈知言醉的很快,秦清霧沒怎麽喝酒,她也不怎麽聊天,只是禮貌傾聽着衆人閑聊。
大家聊着聊着,忽然聊到了沈知言的生日上來。
便一起鬧哄哄的要給她唱生日歌,伴随着熱鬧的聲音,附近帳篷前的人似乎也感受到了他們這邊的快樂,也一起高聲随着他們唱起來。
一時間仿佛所有人都在為她慶賀着即将到來的生辰。
歌聲結束那一刻,大家都在喊:“生日快樂!”
那一瞬間,沈知言開心的舉起酒杯,向遠處遙遙喊着:“謝謝各位!我收到啦!特別快樂!”
附近傳來一陣笑聲,夾雜着一些人的恭賀生辰的祝福語。
宋玉纏怕她喝的太醉摔了,立刻想站起身來拉着沈知言坐下。
沒想到秦清霧已經先她一步,手指握住了沈知言的胳膊,沈知言配合的重新坐下來。
她給秦清霧的玻璃杯裏倒上紅酒,舉杯向那人看去,咕哝道:“秦清霧,我敬你。”
秦清霧眉梢微挑,她端起酒杯,虛虛握着:“敬我什麽?”
沈知言想了想,扯着唇角笑起來:“敬你長得好看。”
秦清霧:……
果然是喝醉了。
秦清霧和她碰杯,随後輕抿着杯中的酒,望着沈知言緋紅的臉頰,有些好奇的問她:“你現在覺得我是什麽人?”
沈知言仔細瞅了瞅她,随後緩緩睜大了眼睛:“大佬?”
秦清霧:……
果然。
“說起來。”魏致銘忽然開口:“老大不是唱歌好聽嗎?來啊?”
沈知言懶洋洋的端着酒杯:“行啊。”
夜裏的風到了這會兒分外舒緩,哪怕有些涼意,但衆人都喝了酒,周遭都是熱鬧人群的歡聲笑語,墨色的天空中閃爍着星子,光芒璀璨,茫茫的草地一望無際,讓人看了便心生歡喜。
秦清霧側眸望去,沈知言手中正端着酒杯,望着天空中最璀璨的那顆星辰,緩聲開口,曲調中轉瞬間已然滿是深情思念——
當天邊,那顆星出現。
你可知我又開始想念。
有多少愛戀只能遙遙相望。
就像月光灑向海面……
她唱着唱着,一曲唱完,笑着歪頭去看秦清霧,問她:“還行嗎?”
秦清霧原本正安靜聽歌,一聽她這話,擡頭去看她,正好四目相對。
她察覺到對方眼中的期待視線,正要開口誇贊。
就聽沈知言頓時有些難過的斂下眉,輕嘆了一口氣,醉呼呼的道:“唔,秦清霧,真不是我自吹自擂,就我這嗓音,如果不當大歌星開演唱會圈錢,還真是可惜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