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電話是沈知言的高中同學向非焱打來的。

她約沈知言明天見一面, 見面地點定在了華景國際酒店的頂樓餐廳。

沈知言剛認識向非焱的時候,還是在她念高二那年。

向非焱出身于滄江市的頂級門第向家,鶴鳴私立中學這樣的貴族學校, 學生們普遍家中都是做生意的, 要麽父母也是各行各業的業內精英,向家雖然生意做的一般, 但向非焱卻有個名聲赫赫的外公。

向非焱的外公人在京市,身份尋常人不敢輕易提起來,故而向非焱這位向家的二小姐, 也算是當年鶴鳴中學的風雲人物。

王學升當年還和沈知言私下裏開玩笑,有人若是惹了她沈知言,充其量是會被打一頓, 但若是有人惹了向非焱,那麽對方背後整個家族的生意怕是都別想做了。

一開始沈知言并沒有放在心上, 她和向非焱僅限于彼此都知道對方,但一開始倆人都不同班,完全不熟。

除了在操場升國旗的時候偶爾能撞上那麽一兩次, 普遍沒什麽交集, 直到後來向非焱放出話去,要追高一年級的校花譚靜依, 這才一石激起千層浪, 整個鶴鳴開始徹底熱鬧起來。

幾乎整個學校的學生們都知道, 高一年級的譚靜依每天都跟在沈知言後面, 她每天早上都會準時去沈知言的班上,把買好的早點放到沈知言的課桌上。

整個鶴鳴所有人都在傳, 那位笑起來眼睛彎成月牙的形狀, 漂亮的臉頰上有個酒窩的單純可愛的女孩, 喜歡的是沈知言。

鶴鳴私立中學那幾年正在實行新政策,凡是成績優異但出身普通的孩子,若是分數拔尖也能獲得入學資格,學校能免去高中三年的學費不說,還會給學生家裏出一筆高額的獎金,并且對家長保證,即将全力培養他們的孩子。

雖然招生政策是這樣宣傳的,然而鶴鳴終究是一所盈利性質的貴族學校,這也便導致了出身窮苦的學生進來,會淪為那些所謂二代們欺辱的對象。

然而即便如此,那筆錢他們的爸媽也已經收了,總沒有退回去的道理。而面對校園霸淩的情況,學校對此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不會鬧出人命來,校領導自然是優先護着那些有家世的孩子。

從鶴鳴建校之初,風氣便是如此,欺軟怕硬本是常态。

譚靜依人長得漂亮,看起來性格軟軟的,她一入學便被不少人注意到了她,甚至校園論壇上有人拍了她的照片傳上去,說見了她就忍不住想要欺負。

這些人躍躍欲試,在貼子裏談論着怎麽去把她騙到手當女朋友,他們越聊越興奮,然而還沒準備着手實施,譚靜依便開始跟着沈知言這個‘年級大佬’混了。

雖然一開始沈知言對她愛答不理,但最後竟然默認了譚靜依成為了她的小尾巴,譚靜依每天早上來高二班上給她送早點,向來不吃早點的她竟然也慢吞吞的全都吃下去。

所有人都覺得稀奇,那麽多人和沈知言告白,她無一例外全都拒絕,怎麽就願意接受這種窮苦女孩的示好?

論壇帖子裏甚至有人大着膽子,對沈知言匿名調侃——

[難不成校霸大佬人均愛甜妹?]

出于沈知言那校霸的“好名聲”,縱然是匿名論壇,也沒幾個人敢回複這個調侃。直到後來向非焱放出話要追譚靜依,這個帖子又重新被人翻了出來。

學生們一致認為:[一個校霸愛甜妹不奇怪,但兩個校霸一起愛甜妹,那肯定就是真的了!]

從那天開始,所有人都在等着沈知言和向非焱打起來。

然而他們一連等了好幾個月,這兩個大佬竟然都不約而同的開始按兵不動。

這很詭異,也很不對勁。

到了後來,又開始有小道消息說,有人看到沈知言和譚靜依走在一起的時候,向非焱默默的跟在倆人屁股後面,把癡情單戀的凄慘形象發揮到了淋漓盡致。

事實上,向非焱确實後來找過沈知言,但并不是打架,而是約她在網吧見面。

向非焱主動請她上網打游戲,王學升他們一致認為這是鴻門宴,但沈知言還是去了。

那是她和向非焱第一次聊天,原本沈知言和她完全不熟悉,一把游戲打完,向非焱說:“她竟然有喜歡的人?”

“昂。”沈知言松開鼠标,歪頭看她:“你和她告白了?”

“……”

向非焱果斷否認:“沒有。”

沈知言哼笑:“哦。”

“你哦什麽?”向非焱瞪她,索性承認:“我告白了又能怎麽樣?不是?所有人都傳你喜歡她啊,那個人竟然不是你?那你為什麽不對大家否認啊?”

沈知言無語了一會兒。

和她解釋:“她每天給我跑腿帶早餐呢,就當保護費了。”

“……?”

向非焱琢磨過味兒來,沈知言是怕譚靜依被欺負,才故意不否認傳聞的。

“她家條件不好,她給你買早點,你都敢接受呢?”向非焱不服氣的說完,又嘆氣:“她為什麽不給我買啊,我也可以保護她呀。”

“……”沈知言無語解釋:“我付錢了。”

“那——”向非焱不解的問她:“如果譚靜依喜歡的不是你,那她喜歡的是誰?”

“我不知道。”沈知言聳了聳肩,說:“知道我也不告訴你,人家喜歡誰關你什麽事兒啊?”

“啧啧,我還真以為人家能看上你呢。”向非焱嫌棄的看她一眼:“沈知言,你看這樣行不行?我請你接下來一年半的網費,請到你畢業,你幫我去和她打探一下她喜歡誰?”

向非焱打着算盤,開出條件,甚至殷勤的給她開了冰鎮飲料的瓶口。

沈知言接過飲料喝了一口,懶洋洋的說:“沒戲,她連我都保密。”

“唉。”向非焱嘆氣:“那你能不能對她說,以後的早點把我的那份也算上,我也給她錢?”

沈知言果斷拒絕:“你自己去找她說吧,我不當中介。”

“……”

直到後來,沈知言才知道,向非焱和向父的關系十分不好,已經和她父親鬧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所以向非焱才選擇在鶴鳴中學住校,完全不想回家裏。

後來沈知言擔心她周末無聊,便偶爾周末的時候約她去學校附近的網吧上網,和她一起打游戲。

就這樣,沈知言和她從此熟悉起來。

高中畢業之後,向非焱前往京市念大學,兩個人一直沒斷了聯系。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沈知言念大一那年的夏天,向非焱的外公因為某些特殊原因入獄。

新聞一經發布,向家這樣的頂級門第瞬間變得門庭冷落,僅僅過了幾年,便消失在了衆人的視線裏。

後來向非焱在電話裏和她說,她要辍學做生意,沈知言對此也并未表達反對态度。

沈知言和她是朋友,但也無權幹涉她的決定,畢竟向非焱此人眼光獨到,且為人踏實肯幹,極守信用,又有魄力。

然而這件事發展到了後來,卻俨然變了一個走向。

追随着向非焱做事的發小,在她的影視公司剛起步的時候,卷走了公司的大部分資金,逃去了海外,從此查無此人。

任何行業的機遇都是這樣瞬息萬變,機會如果抓不到,接下來只會步步落後,更何況向非焱開的那家朵貓影視是娛樂行業這樣風向幾乎一天一變的行業。

向非焱的公司因為欠了一筆不小的債務,導致向非焱這個老板要打工還債不說,還要給員工發工資,這些事兒若不是沈知言上個月主動問了,向非焱顯然是打算要繼續瞞着她的。

沈知言對向非焱這個相識已久的朋友,還是有些唏噓在的,本是天之驕子、令人欣羨的存在,最後卻只能靠打零工維持生計。

然而這幾年,她自己的情況也顯然好不到哪裏去。

“沈知言,我們可是好久都沒見了。”向非焱帶笑的嗓音在電話裏傳來:“我斥巨資給你定了一流餐廳,華景國際酒店那樣的地方,坐在頂樓的餐廳裏,能俯瞰整個滄江市的高樓大廈,就等您沈導明天賞臉,所以你兩點能到嗎?”

“……不用那樣重視。”沈知言說:“吃火鍋就行。”

“這怎麽可以?你的劇本我來來去去看了好多遍,我也很确信它能讓朵貓視頻從此翻身,我可是把明天咱倆的見面當成我們事業的新起點,這樣鄭重的日子,怎麽能夠随便吃一頓火鍋糊弄?”

似乎怕沈知言還要拒絕,在沈知言開口之前。

向非焱又道:“高檔餐廳要提前預約的,我好不容易約上,換地方押金可不退了。”

“行吧。”聽她這樣說了,沈知言也就不再拒絕:“那我們明天見面再聊。”

“明天好像下雨降溫。”向非焱提醒道:“你記得穿厚一點。”

沈知言笑着應了:“行,那我把外套翻出來。”

“我們明天見。”

沈知言正打算挂斷。

想到什麽,又喊了她一聲:“我見福利院群裏消息說,華景國際酒店的大老板,也是姓向,和你是本家。”

向非焱便開始不說話了。

沈知言還以為她已經把電話挂了,正要看手機屏幕。

“實話跟你說了吧,華景國際酒店的CEO,是我同父異母的姐姐向宸。”向非焱提醒道:“而且向宸她上個月剛來找過我,問我要不要去她大老板手下做事。”

沈知言微怔片刻,沒想到竟然還有這層關系在。

便問她:“你的決定呢?”

“她是她,我是我。”向非焱道:“向宸也不知道走了什麽運氣,我們向家本來都不行了,她卻得了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老板的青眼,愣是一個人又把向家給撐起來了。”

“原來是你家姐姐。”沈知言笑起來:“華景國際酒店資助了未來福利院,群裏說他們的老板向宸親自帶了員工過去,說這位向老板年輕的很,網上說她半年前空降了華景國際業務的CEO,極有手腕。”

向非焱說:“她本來就有野心,不過也全靠她那位大老板扶持。”

“原來是這樣。”沈知言恍然應道:“原來華景國際酒店這樣的頂級企業,幕後也是有大老板的。”

“當然了。”向非焱提醒道:“而且我猜,向宸背後的老板和華耀資本背後的老板,應該是同一個人,熱搜你看到了吧,華耀資本收購衛城的元誼地産。”

“嗯。”沈知言應了一聲,想到什麽,說:“有網友還猜測說,華耀資本的黎總,會是明年新一屆的世界首富。”

“這又怎麽可能?”向非焱透露道:“華耀資本的黎珂應該也是為那個人做事的,我見向宸的時候,向宸正在和黎珂閑聊她們大老板的感情八卦。”

沈知言笑了笑:“還有這回事兒?”

“是啊……聽說她老板在意的是個年紀輕輕的小孩。”向非焱笑起來:“我還以為那樣地位的存在,會一門心思搞錢呢,智者不入愛河麽。”

沈知言也不自覺笑起來。

“那估計是人家生意場上獨孤求敗,對錢已經提不起興趣來了。”

向非焱啧了一聲:“可能吧,誰知道呢。”

挂斷了和向非焱的電話。

沈知言重新坐回到了電腦桌前,繼續寫劇本,她一忙起來時間過得飛快,等她再一次從故事裏收回思緒的時候,時間已經來到了夜裏三點。

沈知言拿起電腦旁的手機,劃開屏幕解鎖。

點開微信軟件,看到了秦清霧三個小時前發來的消息。

——[圖片.JPG]

——[你要的薄荷糖。]

時間太晚了,沈知言想回複她。

又擔心此刻她手機沒有開靜音,于是也只能暫時作罷。

-

翌日下午,滄江市果然開始變天。

昨天夜裏已經熱的不需要蓋被子睡覺,結果到了今日清晨天氣驟變,在狂風暴雨的席卷之下,氣溫陡然驟降。

沈知言穿了件稍微厚一些的外套出門,在小區門前攔了一輛出租車,前往江中區的華景國際酒店。

她在路上查了酒店的地址,旁邊就是一家大型購物中心,如果不出意外,等她拿到秦清霧給她買的薄荷糖的時候,還能進商場選個回禮送給她。

一個小時以後,沈知言到了華景國際酒店。

她進去的時候看到酒店的自動門前,幾名身着黑色西裝的工作人員嚴陣以待,顯然是在冒着雨迎接什麽大人物的架勢,引得附近經過的人頻頻駐足觀看。

沈知言收起雨傘,走進酒店一樓大廳,華景國際酒店作為滄江市的頂級星級酒店,能來此入住的顯然都不差錢,堪堪驗證了往來無白丁這句話,光是沈知言一路走進去,身邊經過的便都是西裝革履的經營人士,亦或是穿着随意卻明顯一身名牌的度假游客。

沈知言随着人流進入電梯,她要去酒店的頂樓餐廳見向非焱。

她一進電梯,和幾個年輕的女孩靠着站在電梯最後的位置,她打眼一掃,其中一個小姑娘手裏拿着的是信封,無意間看到那個手持信封的女孩信封上用粉色的馬克筆畫了愛心的圖案,愛心中間寫着的是:To小皇子盛一隽。

據她所知,Y國首相曾經在華景國際酒店入住過,故而名聲在外,有不少明星也會選擇在此入住。

另外幾個女孩手裏也都捧着精美禮盒包裝的禮物,估計都是那個名叫盛一隽的明星的粉絲。

事有湊巧,她去片場的時候,賀辭歌的小助理趙瑩也說過,她很喜歡盛一隽。

電梯一路走走停停,不時的有人下電梯,那幾名女孩卻和沈知言一樣,一路上頂層的VIP樓層。

下電梯的時候,那個手持信封的女孩問她:“那個,請問您也是一隽的粉絲嗎?”

“呃……我不是。”沈知言停下腳步,對她說:“我是來頂層餐廳吃飯的,還要繼續往上走一層樓。”

女孩似乎有些失望,點了點頭說:“好吧。”

沈知言淡然颔首。

很多粉絲因為癡迷偶像,便會私下裏打聽那人的行程,繼而偷偷跟蹤。

唐宜傾便遇到過這樣一個狂熱的粉絲,那個粉絲似乎在圈內極有人脈,對唐宜傾的行程了如指掌,唐宜傾有一次在去往H國的飛機上,那名粉絲就在她後面的座位,一路跟着她去了H國。

唐宜傾當時什麽都沒說,只裝作看不到,到了第二天工作室便發了公開聲明,說不希望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那名粉絲這才就此作罷。

這幾名女孩看樣子不是這樣的情況,因為她們進來時候,酒店的工作人員沒有攔下她們,就代表她們和她一樣,出具了能夠進入酒店的證明。

那麽顯然,是盛一隽這邊主動放她們進來的。

沈知言沒再說什麽,直接轉身走了。

身後刻意壓低的聲音逐漸傳來。

“那不是沈知言嗎?”

“啊?你認識?”

“就是那個抄襲柏婳的導演啊……”

“什麽!竟然是她嗎?她來這裏做什麽?”

“該不會是她知道我們小皇子在這裏住酒店,所以也是來找他的吧?”

“我覺得不太可能……她剛才不是說來頂層吃飯的?”

“有點晦氣啊,天上下雨不說,還遇到抄襲狗!”

“你小點聲啊!她那些爆料你沒看嗎,她高中的時候打斷了同學的腿!”

“她這人品真的……”

“都說了讓你小點聲!”

“哦哦哦……好!”

沈知言權當什麽都聽不到,她緩步向前走去。

酒店的走廊地上鋪着名貴的紅色地毯,燈光明亮,哪怕外面是狂風暴雨,在這裏也感覺不到絲毫的冷意。

她來到走廊盡頭的樓梯處,一路上了樓梯,這一層是酒店的辦公樓層,雖然此刻十分安靜,沒有一個工作人員經過,但她看到了身側那個房間的門上挂着總經理辦公室的指示牌。

沈知言不自覺皺眉,右側是直達電梯,再往前是一個安全出口,似乎沒路了,她正打算原路返回。

就在這時,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是向非焱打來的。

她接起電話:“我好像迷路了。”

向非焱一愣:“什麽?”

“嗯。”沈知言猶豫道:“就是你聽到的這樣,我迷路了。”

“笑死我了,你這個路癡屬性還沒好?不過也不怪你,你是不是坐客梯上來的啊?從客梯上頂層是容易繞,我第一次來也走錯了,你現在到酒店辦公樓層了吧?”

“嗯,不過沒看到人。”沈知言無奈的望着遠處的安全出口:“那我怎麽辦啊?再下去嗎?”

“沒看到人?他們這一層平時都是有人的啊?”向非焱疑惑:“我上次來的時候,誤打誤撞來到這一層,立刻有一個經理把我喊住了,然後告訴我這種情況經常發生,為我指了路。”

沈知言應了一聲:“嗯。”

“啊我好像知道了,他們酒店的領導是不是下去接人去了?我看我姐的朋友圈說,今天她會來這家酒店視察,估計他們是在等我姐來。”

沈知言頓了頓。

問她:“那我怎麽上去?我身旁是一部電梯,似乎是從一樓直達的,感覺是他們酒店領導專用的。”

“你這樣,你順着這個電梯向前走,走到盡頭會看到一扇黑色的門,門口牆上挂着有卡,你刷了卡進門,就會看到樓梯了,你順着樓梯一路往上,就是空中餐廳。”

“啊……這樣合适嗎?”沈知言問道:“這裏是辦公樓層,我随便走能合适?”

“當然合适。”向非焱笑着說:“那不然你以為我上次怎麽上去的?盡管過來,你就算遇到工作人員,他們也會給你指同樣的路的。”

沈知言一邊向前走,一邊笑着說:“行。那我先挂了,待會兒見。”

“好,你慢慢來別着急。”向非焱說:“我再看一會兒你發我的劇本,等你到了再點單。”

沈知言挂斷電話,向正前方的方向走去。

她來到那扇寬敞的門前,從牆壁上取下來一張黑卡,刷了卡推開門。

身後,走廊中間位置的電梯到了,電梯門徐徐敞開。

一衆西裝筆挺的工作人員愣是不敢擅動,等到電梯中的三名女人緩緩走出,其他人才邁步而出。

被衆人簇擁着的女人一襲深黑色得體西裝,戴着一副金絲邊框眼睛,斯文矜貴,身上的淡漠氣息似是與生俱來,讓周圍一衆商業精英愣是大氣都不敢出。

她出了電梯,眸光略向前方,腳步略一停頓。

所有人不自覺跟着停下腳步,一衆人不約而同停在了電梯前,心中不自覺詫異,大老板在看什麽?

是酒店環境哪裏有問題?

一想到這個,負責這家酒店的總經理冷汗開始在脖頸往外冒。

他下意識去看身側一襲白色西裝的短發女人,那是華景國際酒店的CEO向宸。

向宸接到了他的求救信號,笑着問秦清霧:“怎麽了這是?”

黎珂也笑着追問:“看到誰了?”

秦清霧的目光望向前方,那人已經進了房間。

那是……沈知言?

沈知言的那件深藍色外套她有印象,最近天氣轉熱,她極少見她再穿那身偏厚款的外套,但沈知言似乎很适合藍色,高領外套穿在身上,遮住一截下巴,把她白皙的臉襯的更加白皙,臉蛋也顯得更小。

“沒什麽。”秦清霧淡聲吩咐:“走吧。”

她說完,邁開步子向前。

向宸對經理打了個眼色,經理立刻快步跟上,小心翼翼的解釋:“秦總,是這樣的,頂層的空中餐廳一向是咱們酒店的特色,但是偶爾會有客人不坐直達的電梯,會選擇在一樓坐客梯上來。”

秦清霧淡應了一聲:“嗯。”

讓經理意外的是,惜字如金的秦總應聲過後,又主動問:“客人會直達辦公樓層?”

“不不不……”經理以為她要怪罪,連忙解釋:“是客人在到達了頂層VIP那層的走廊……走……走廊的時候,他們……”

向宸見他吓成這樣,只能立刻出聲提醒:“秦總向來待人溫和,你有什麽話直接說。”

“是,好的向總,我知道了。”由不得他不慌,他這是第一次見大老板,連忙解釋:“客人到了頂層,然後順着樓梯上來,就會到辦公樓層,這樣的情況偶有發生,我們為了方便客人,便會讓他們直接上去。”

秦清霧淡聲應了。

卻又緩聲吩咐:“盡量避免這樣的情況。”

“是是是……是我們疏忽了。”經理連忙保證:“辦公樓層确實不應該讓人随便上來,我現在就吩咐下去,立刻把通道封死。”

秦清霧頓了頓。

淡聲:“明天。”

經理一愣,遲疑一聲:“……您說什麽?”

向宸頓時覺得這個下屬有點蠢。

她不自覺補充提醒:“明天再封,也不差這一會兒了,而且已經有人進去了。”

“明白明白……”

經理戰戰兢兢,望向走在前方的女人。

黎珂跟在秦清霧身側,小聲問道:“什麽情況?你看到誰了?”

秦清霧沒應。

黎珂腦子裏琢磨了一圈,她剛才看到的那個人影,怎麽瞅着和秦清霧家的小孩兒那麽像?

-

沈知言走進去,身後的那扇門被關上,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适應了黑暗過後,狹窄昏暗的通道盡頭,依稀能見到不遠處樓梯臺階的模糊輪廓。

沈知言正打算開手機的手電筒。

就在這時,她忽然聽到了前方有個男人在說話。

“是你主動配合我,還是……”那人的語氣十分不耐煩,聽起來嗓音中似乎有很濃烈的火氣,又帶了幾分玩味:“還是你喜歡我對你用強?”

沈知言腳步一頓。

下一刻,她便聽到了一個女孩很低的啜泣聲。

“你這是犯法的……盛一隽!”

沈知言眉心一縮,盛一隽?

她下意識打開了手機錄像功能。

緩步摸着黑向聲音的源頭靠近着。

“犯法?”盛一隽似乎覺得好笑:“我犯得哪門子法?是你說因為喜歡我,所以來給我當助理,也是你親口說,從我選秀出道那天開始,你就是我的粉絲,怎麽?”

緊接着,沈知言聽到了前方傳來一陣衣物褪去的摩擦聲,伴随着女人的驚呼:“別碰我!你真讓人惡心!我對你的喜歡不是男女的喜歡,是粉絲對偶像的喜歡!”

她聲音似乎有些虛弱,每說一句話都用盡全部的力氣。

沈知言推測對方是不是被盛一隽束縛住了手腳。

“那不都一個意思麽?”盛一隽淡聲問她:“你喜歡我,不就是想跟我上床的意思?”

女人怒吼:“滾!”

“掙紮是沒用的。”盛一隽漫不經心的笑起來:“在這裏刺激嗎?嗯?是不是比在房間刺激?你不是說喜歡我嗎?”

“喜歡拿出點誠意來啊?”

“啪!”

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響過後,前方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随後,盛一隽興奮的笑出聲來:“打得好啊!我就喜歡你這種烈的,我就喜歡你這種刺激的!”

他憤怒之下,一只手用力抓着女人的手臂,另一只手開始粗暴的扯她的領口衣服,絲毫沒察覺到身後竟然有人在不知不覺間靠近。

女人的掙紮和哭喊顯然刺激到了他,讓他的動作愈發激烈。

就在這時,他的側臉忽然被人用拳頭猛砸了一拳。

那拳頭力道極大,竟然一下就把他打懵了一瞬,等他反應過來回頭的時候,來人已經揪着他的領口,一個用力把他扯到一旁。

他甚至都來不及做任何反應,那人的拳頭就劈頭蓋臉的落在他的臉上。

“喜歡刺激是吧?”

那人淡漠的說着,一拳一拳的揮動着右拳,向他那張被粉絲誇贊天真陽光的面孔上瘋狂招呼着。

“這樣——”那人一拳在他臉上打下去,冷聲問他:“夠不夠刺激!”

盛一隽氣瘋了。

他聽出來對方是個女人,而且身高似乎比他還要高上一些,落在他臉上的拳頭格外疼,讓他整張臉都開始發麻。

他想要反抗,然而對方卻死死抓着他的領口位置,小臂抵着他的前胸,對方力氣極大,他根本動彈不得。

“回答啊!”那人問他:“現在覺得刺激嗎,啊?”

“草!”盛一隽怒吼出聲:“你踏馬誰啊?知道我是誰嗎?”

“不回答是吧……”女人哼笑出聲。

下一刻,“砰”的一聲響過後,盛一隽只覺得自己腦子裏都跟着嗡了一聲。

對方用力扯着他的領子,把他揪到了一邊,死死把他摁在了牆角的位置。

而牆角旁邊,正蹲着那個剛才他手中仿若待宰羔羊一般的年輕女孩,也是他新來的助理,宋瑜。

只是現在,攻守異形。

在這個不速之客到來之後,他成了任人宰割的那一個。

沈知言對那個蹲在地上哭的女人說:“你,來揍他。”

女人愣了愣,聞言竟然一時間忘了哭。

沈知言重複:“他不是要找刺激麽,你來教他,什麽叫刺激。”

她說着,在角落裏找了一圈,果然看到了滅火器。

沈知言對她說:“看到那個了嗎,拿起來往他胳膊上打,別打頭,也別打後頸,或者是他如果還覺得刺激不夠,就往他……”

沈知言說着,視線下移。

“你他媽瘋了!”盛一隽瞬間慌了:“草!你他媽誰啊?關你他媽什麽事兒啊?”

沈知言随意一揮手,在他臉上删了一巴掌。

冷聲警告:“你再吐一個髒字試試?”

她的這句警告極有作用,對方果然不敢開口了。

盛一隽掙紮着想要推開她,沈知言卻右腳一個用力,踹在他膝蓋的位置,随後一圈打在他肚子上,盛一隽整個人腹部和膝蓋同時吃痛,完全站不穩了,下意識就向地上蹲下去。

沈知言收回手,嫌惡的往牆上擦了擦,似乎是被他惡心到了。

她又走到一旁,扯着那個女人的胳膊,讓她站起身來。

盛一隽反應過來,似乎想立刻站起來出門。

沈知言視線掃過去,聲音中的警告意味明顯:“你敢動一個試試?”

盛一隽眼神下意識躲避。

等他低下頭他才反應過來,被打的是他,他怕個什麽?

想到這裏,他立刻鬼哭狼嚎的大喊大叫:“快來人啊!打死人了!”

不管有沒有人能聽到,總而言之他還是求救出聲來。

這時,樓梯上方似乎正在有人舉着手電下來,那人聽到聲音,手電的光線照過來。

身着保安制服的男人一愣。

什麽情況?

手電的光線下,站着的是一名衣衫不整的女人,上身的衣服顯然已經被人撕扯壞了,她被一名眸光冷漠的女人護在身側,看樣子似乎是在哭。

而她們身旁的地上,手電筒的光線逐漸照過去。

竟然是一個被打的鼻青臉腫的男人,那男人蹲在地上,眼睛似乎都被人打腫了。

竟然是小明星——盛一隽?

保安不敢擅作主張,盛一隽身份特殊,他立刻就喊值班的保安經理過來。

沈知言聽了他喊人,望向身側的女人的上衣,脫下了自己上身的外套,遞給身旁的女人。

“謝謝你……”對方愣了愣,接過來,小聲說:“我……我叫宋瑜。”

不過一會兒,保安經理帶着四五名值班的保安趕到了。

盛一隽索性縮在地上不起來,也有人去控制室開了這邊樓梯處的燈。

一瞬間,燈光大量,盛一隽已經看清了把他劈頭蓋臉打了一頓的女人的臉。

“我當是誰啊,原來是你這個抄襲狗!”他仗着人多,直接冷笑出聲:“沈知言,這個事兒決不能這麽算了!”

沈知言靜默着沒說話,轉而去看旁邊的滅火器。

盛一隽瞪大了眼:“草!”

沈知言走上前踹了他胸口一腳:“再罵一句?”

盛一隽直接對保安經理怒目而視:“你在看熱鬧嗎?”

保安經理立刻反應過來,想到盛一隽是他們這某個經理的侄子,他連忙走到沈知言身邊,皮笑肉不笑的道:“這位是沈小姐是吧,您把我們酒店的客人打成這樣,這像什麽話啊?”

沈知言輕飄飄的一聲:“那你們報警吧。”

随着她話音落下,身側的女人已經下意識抓住了她的胳膊。

沈知言微怔。

——她不想報警。

盛一隽顯然也是不想報警的,然而當她看到宋瑜也不想報警的時候,頓時明白了過來,笑道:“那行啊,你若是不私了,就幹脆報警,反正大家一起死,誰怕誰?”

沈知言冷眼望過去。

盛一隽條件反射一樣的站起身來,躲在了保安經理的身旁。

保安經理也覺得這件事苦手,眼前這個打人行兇的,看起來不像是個好惹的,但是盛一隽顯然也不好惹。

“那這樣吧,若是不報警,不如您幾位随我去辦公室,見我們盛經理?他負責處理這些糾紛。”

盛一隽笑出聲來:“我沒意見。”

沈知言挑了下眉梢。

盛經理?

盛一隽這樣得意,是有什麽關系嗎?

一般來說,但凡是藝人不會蠢成這樣,在酒店的樓梯處對女孩非禮,除非是他有恃無恐。

若是這樣的話——

宋瑜又不想報警,盛一隽顯然不會輕易放過她。

想到這裏,沈知言關了手機的錄像,這時候向非焱給她發來了微信消息:[你怎麽還沒到?]

沈知言直接把視頻給她發過去。

回複:[出了點事情。]

沈知言發完消息,直接關了手機。

保安經理笑道:“沈小姐,這裏不是聊天的地方,不如您移步随我去辦公室?而且我這邊只負責治安,這種事不歸我管。”

他這番話說的合情合理,沈知言向身側的宋瑜看了一眼,對方輕輕點了頭。

沈知言說:“好。”

保安經理聞言,立刻刷了門卡,把幾人請了出去。

盛一隽站在走廊上,一邊捂着臉,一邊大聲嚷嚷:“這件事絕對不能這麽算了!沈知言,你這樣的人果然除了使用暴力,什麽都不會!果然啊果然,能高中把同學的腿打斷的人,還能是什麽好東西!”

“裴澤川他是個孬種玩意兒,被你打斷了腿連個屁都不敢放,灰溜溜逃出國,我不一樣。”盛一隽高聲叫嚣:“你死定了這次!”

沈知言頓了頓。

淡聲開口:“其實,我已經很多年沒和人動手了,有點手生。”

盛一隽一愣:“什麽?”

沈知言上下打量着他腫了半邊的臉,抱歉的笑道:“發揮的不太好,您見諒啊。”

“……”

她話音剛落,幾名保安不自覺笑出聲來。

盛一隽覺得沒面子,暴怒之下就要繼續大嚷,保安經理連忙提醒:“閉嘴!”

盛一隽氣急了:“你他媽也敢吼我!你算個什麽東西!”

保安經理耐着性子,皺眉提醒。

“有貴客在這裏,你若是打擾了貴客,你知道後果。”

他的話點到為止,盛一隽卻明白了。

對方的意思是,如果他繼續這麽嚷下去,他的叔叔都保不住他。

“三位,這邊請吧。”

保安經理引着他們三人去辦公室。

經過總經理辦公室的時候,保安經理刻意放緩了步伐,似乎是生怕吵到裏面的人。

盛一隽也潛意識的放輕了腳步,他不禁有些後悔,若是早知道今天有酒店的貴客來,他也不至于這麽色急。

可誰讓那個宋瑜長得太好看,又總是用崇拜的眼神望着他,端茶倒水把他照顧的殷勤備至。

想到這裏,他歪頭去看宋瑜,誰知道那人被沈知言擋着。

而且宋瑜身上還穿了沈知言的外套,那人頭發淩亂,臉上還挂着淚,看着楚楚可憐,更讓他心動了。

沈知言察覺到他不幹淨的視線,冷眼向他望過去,擡高了音調:“你是真的想死在這兒嗎?”

盛一隽冷笑出聲,想反駁,然而礙于剛經過總經理辦公室不久,他愣是一句話都不敢說,只能忍了下去。

心中又不自覺奇怪,那位貴客到底是什麽人啊?

總經理辦公室內。

向宸向秦清霧彙報完工作,她目光不自覺落在秦清霧擱置在辦公桌上的那一袋薄荷糖果上。

秦清霧專注的翻看着財報,整個辦公室內所有人噤若寒蟬。

向宸的口袋裏傳來了來電的震動聲,她忘了開靜音,她拿出了手機,來電顯示是向非焱。

這個妹妹一向和她不怎麽親近,而且她和家裏關系一直不好,又因為同父異母的關系,和她極少聯系。

她其實也很少關注這個妹妹,後來聽說她開了家影視公司,名叫朵貓娛樂,還上線了一個視頻APP。

結果生意還沒做起來,就被親信卷走了公司的錢。

這個妹妹在她的印象裏,一直是個長不大的小孩子,雖然也有能力,人也聰明有魄力,但是唯一的缺點就是容易輕易相信別人。

向宸挂斷了電話。

剛要開靜音,那人竟然立刻又打了過來。

向宸頓時無奈,她下意識的去看辦公桌後的秦清霧。

那人的視線已經略了過來,淡聲提醒:“若是有急事,可以先接電話。”

“沒什麽重要的事。”

向宸笑着說完,連忙再次挂斷,随後開了靜音。

秦清霧已經垂下眸,繼續看文件了。

向宸考慮到向非焱或許真有什麽重要的事,便稍微側過身,打開微信給她發消息。

[死孩子,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大老板在呢!]

向非焱:[姐,救命,我有個朋友在酒店英雄救美玩脫了。]

向宸:[?]

向非焱迅速解釋:[盛一隽在華景國際酒店的樓梯間非禮一個女孩,然後被我朋友打了,現在應該已經被帶到你們有個姓盛的經理的辦公室裏去了,你能不能幫幫她?]

向宸:[哪個姓盛的經理?]

向非焱:[我怎麽知道?你為什麽不知道啊?姐!救命啊!我都沒求過你什麽!]

向宸:[……等我開完會。]

向非焱:[不行!必須現在啊!那個苦主不想報警!盛一隽那個男的肯定要坑我朋友錢!她叫沈知言,求你了姐!求你!!!]

向宸無語的收起手機。

看秦清霧的意思,顯然一時半會兒結束不了。

可她現在要是貿然離開,那顯然也不合适啊。

想到這裏,向宸愈發的無語,這些小孩兒……怎麽長大了還在打架啊?

就喜歡惹麻煩是嗎?

所以剛才外面那陣吵吵嚷嚷的聲音,就是向非焱的那個朋友沈知言和盛一隽?

就在這時,辦公室外有人敲門。

總經理親自把茶水和精美的糕點擺放在辦公桌前,秦清霧看他一眼,淡然颔首道謝。

總經理連忙恭敬的笑着開口:“您客氣了,秦總。”

他正要轉身,卻聽秦清霧淡聲問道:“方才外面什麽事?”

“啊,是這樣……”總經理為難的解釋:“有個藝人在樓梯間被人打了,手下的人正在處理,我下次一定會謹記,不會再讓閑雜人等随便上這一層來。”

秦清霧淡聲詢問:“藝人叫什麽名字,被誰打的?”

“盛一隽,打他的人似乎叫……沈知言?”

秦清霧表情微動。

總經理持續低着頭,心裏七上八下的,他怎麽就這麽倒黴,平時大老板不來,不會發生這種事兒,大老板今天一來,怎麽什麽壞事兒都趕在今天了?

秦清霧擡眸望過去,問他:“具體是怎麽回事兒?”

總經理猶豫着不敢說。

向宸提醒道:“說。”

“是這樣的。盛一隽和他的助理,不知道在樓梯間發生了什麽,看樣子似乎是有了什麽誤會吧,然後那位沈小姐遇上了,就打了人。”

向宸不禁嗤笑:“有了什麽誤會?怕不是直接非禮吧?”

“這……向總您——”

他一時間竟然摸不清,身為他頂頭上司的向宸,究竟是站在哪一邊的。

秦清霧淡道:“你們打算怎麽處理?”

“應該……不是什麽大事兒。”他猶豫着試探:“而且盛一隽是娛樂圈的藝人,若是他在我們酒店鬧出什麽事兒來,對我們酒店影響不好,索性大事化小,小事化——”

他話音未落,秦清霧直接淡聲打斷:“她不會随便打人。”

“——什麽?”

向宸也略感詫異,卻還是蹙眉提醒:“沒聽秦總說嗎?沈小姐不會随便打人,你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別搞小事化無那一套,更何況非禮女孩子,本來就不是什麽小事。”

“是是是……我明白了。”

到了這會兒,他要是再不明白,那他這個負責人幹脆就別幹了。

所以秦總的意思是……她和那位沈小姐有些什麽交情?

不但他在想這個問題,向宸也在想這個問題,她歪着頭去看黎珂,黎珂笑了笑,在她耳邊壓低了聲音說:“沈知言就是秦總家的小孩兒,那包糖,也是買給她的。”

向宸愣了愣,下意識就去看辦公桌上的那包糖果。

所以……自家妹妹向非焱,對她說拒絕在“大老板”手下做事,是因為想着走親屬路線?

總經理正要出門。

秦清霧卻淡聲喊住他:“稍等。”

-

走廊盡頭的辦公室內。

“她把我打成這樣,五百萬吧,五百萬私了。”盛一隽冷笑,對辦公桌後的中年男人開口:“以及讓她向我道歉。”

盛經理看着自家侄子被打成這樣,也是心疼,蹙眉對沈知言道:“沈小姐,是你打人在先。”

沈知言挑眉望向他:“所以,他和畜生一樣,對人非禮,試圖強|奸,就這樣算了?”

“什麽強|奸!”盛一隽想到什麽:“你在劇組那些事兒,我也記着呢,逼人跳河自殺,你和我半斤八兩吧?”

“而且……你問她。”盛一隽望向宋瑜,笑着開口:“我強|奸她了嗎?”

沈知言蹙眉,望向宋瑜。

她頓了頓,問她:“你希望報警嗎?”

她這話問出來,盛一隽也是一愣,宋瑜低着頭,眼眶裏全是淚。

她在猶豫,如果報了警,盛一隽能不能身敗名裂還要另說,她雖然還沒大學畢業,但是經紀公司的洗白手段她最清楚不過了。

到時候盛一隽背後的公司一定會把污水潑向她,劈天蓋地的污水潑過來,會把黑的說成白的。

但是……

如果不報警的話,幫了她的沈知言就要賠償五百萬。

想到這裏,她鼓足了勇氣,顫抖着唇,然而那句“可以”明明到了嘴邊,卻怎麽都說不出來。

沈知言頓了頓:“好,我明白了。”

“不!”宋瑜慌亂的看向她:“我願……”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房門不知道被誰用力推開。

随着外面那名身着黑色西裝的中年男人進入,原本穩坐釣魚臺的盛經理連忙站起身來,滿臉賠笑:“您怎麽來了?”

男人氣的咬牙,沒理他,卻望向盛一隽怒聲開口:“盛先生,出于您品行不端,我們公司總部的意見是,您接下來關于我們度假村的代言取消。”

盛一隽愣住了。

“什麽總部?!啊?什麽品行不端!”

中年男人冷冷的看他一眼,又看向辦公桌後的男人:“老盛啊,你這個侄子給我惹了天大的麻煩,你這尊大佛我這裏也留不下了。”

盛經理臉上的笑容一瞬間僵硬在了臉上。

他滿臉的不可置信:“您說什麽?”

盛一隽捂着被打疼的臉。

怒聲開口:“這個事兒剛出來,你們總部就能知道嗎?而且被打的是我!憑什麽我的代言取消了!”

然而他話音剛落,已經有幾名保安進來,把他們二人請了出去。

伴随着盛一隽罵罵咧咧不甘心的聲音,随着房門被關上,逐漸陷入了安靜。

“沈小姐。”眼前的中年男人極為恭敬客氣,他滿臉堆笑,對沈知言道:“您這是要去哪兒?”

沈知言頓了頓:“去頂層餐廳吃飯。”

“那我送您過去?”男人殷勤的笑道:“出于您在我們酒店遇到了這樣不愉快的事情,所以我這邊願意主動賠償您三年入住的貴賓卡,以及這位小姐——”

男人又笑着去看宋瑜:“您也會獲得三年入住貴賓卡。”

沈知言遲疑了片刻。

問他:“是誰幫了我?”

總經理笑起來。

他沒想到對方竟然這樣幹脆。

“是我們老板。”

沈知言恍然點了頭。

就在這時,她手機上微信提示音響起。

向非焱給她發來消息:[我跟我姐說了,她說她們大老板親自過問的,你已經解決了?]

沈知言回複:[嗯,我馬上上去見你。]

向非焱:[行。]

酒店的經理殷勤的笑着,主動伸出手,請沈知言和宋瑜一起出門。

站在走廊上,沈知言問:“你們老板為什麽要幫我?”

“……因為我們老板說。”經理笑着開口:“若是您問起,就說她是您的粉絲。”

沈知言:……

這家酒店嗎?

她名聲差成這樣,竟然還有真情實感的粉絲?

沈知言頓時心情有點微妙。

一直走在她身側的宋瑜卻是不發一語,沈知言頓了頓,對經理道:“我自己去餐廳就可以了,不用麻煩您。”

“那成。”他說着,接過身後下屬遞過來的兩張會員卡,恭敬的遞給沈知言和宋瑜,随後又解釋說:“至于盛一隽那邊,礙于這位小姐似乎沒有想報警的意思,除了取消掉他的代言之外,我這邊實在不好再多做些什麽。”

沈知言沒吭聲。

宋瑜卻開口道:“謝謝您……”

“哎吆,不敢當不敢當。那您二位先聊着,我先告辭。”

一時間,走廊中只剩了沈知言和宋瑜二人,走廊的窗戶不知道被誰敞開了,外面忽然雷雨聲大作,有夾雜着雨氣的風從窗外吹進來,沈知言不自覺冷的瑟縮了一下脖頸。

宋瑜沉默着不肯出聲。

沈知言頓了頓,正要開口。

“對不起……”宋瑜忽然看向她,抱歉的說:“是我剛才沒有勇氣,對不起……”

沈知言輕輕搖頭:“我理解你的顧慮。”

宋瑜一愣。

她遲疑的望向沈知言。

沈知言緩聲開口:“以後記得保護好自己。”

她說完,不等宋瑜說話,已經轉過身,向樓梯的方向走去了。

宋瑜這才想起來她身上還穿着對方的外套,對方顯然已經送給她了,也沒有留下她的聯系方式。

她呆愣的望着對方的身影,直到對方走到樓梯口的位置轉身,消失在了她的視線裏,她才收回視線。

她摸了摸下衣口袋的位置。

拿出了手機,點開了微博,開始編輯內容:

[對不起,為我曾經絲毫沒有的個人判斷力,輕易被人帶了節奏。

對不起,為我的人雲亦雲。

如果你能看到的話,請收下我微不足道的道歉。

@寫離歌。]

-

頂樓的餐廳布置的極為奢華,四周都是玻璃牆,此刻正在下雨,能順着頭頂上方的透明玻璃,清楚的看清雨水落下來的場景。

兩側的玻璃牆镂空,雖然雨水被阻隔在外,但是卻有風能吹進來,誠然,在本市最高的一處建築頂樓用餐,的确能夠俯瞰本市最美的風景。

然而今天降溫,冷也是真冷。

沈知言絲毫沒有閑情逸致賞景,她上身只剩了一件衛衣。

和向非焱多年不見,對方身上的氣質似乎變了很多,多了幾分成熟,一身不修邊幅的休閑裝挂在身上,清瘦的身材一如往昔,但是臉倒是沒怎麽變,劍眉星目,英氣十足。

沈知言慢吞吞的走過來,坐在她對面。

向非焱正想着怎麽和這位多年不見的老同學說開場白,沈知言瞥了瞥嘴,無語的說:“我可算知道今天為什麽這裏只有咱們一桌了。”

向非焱望着她這單薄的穿着,不自覺笑了:“你把外套給那個女孩了?”

剛才沈知言發來的視頻她都沒細看,吓得立刻給向宸打電話,幸好順利解決了,不然她和沈知言這頓飯真的吃出事兒來,那她真的百死難贖其罪。

“是啊。”沈知言啧了一聲:“好冷。”

“我說,你怎麽和以前一點都沒變?當年你念書的時候,就總是多管閑事,到頭來鶴鳴那些傻逼領導就總喜歡,把什麽事兒都算你頭上,總是給你記過。”

向非焱說完,想到什麽,又不自覺沉默下去。

她打量了一下沈知言的臉色,對方眸子裏變得冷淡,似乎也和她想到了那同一件事兒。

頓了頓,向非焱主動笑着轉話題:“說來也怪啊,你當年那麽能惹事兒,竟然沒被退學呢?”

沈知言懶散笑笑:“羨慕吧?”

“羨慕死了。”向非焱笑着看她:“今兒想吃什麽啊?這裏的牛排不錯。”

她說着,向不遠處揮了揮手:“您好,麻煩您。”

不過片刻,身穿西裝馬甲的服務生立刻便緩步走了過來,奉上菜單。

向非焱把菜單遞給她:“吃什麽?”

沈知言已經被凍的不行了。

“不吃了……就我們聊工作吧。”

“啧。”向非焱問那男人:“帥哥,能不能給我家姐妹來個毯子?”

“好的。”服務生應了,轉身離開。

沈知言真的覺得她要凍死在這裏了,怎麽忽然一瞬間降溫的這樣厲害。

過了有五分鐘,那名服務生又回來了。

他手裏正拿着一件霧藍色的長款大衣,看材質應該是山羊絨,這個牌子沈知言認得,價格應該不低于五位數。

“小姐,沒有毛毯了,只有這件外套了,是全新的。”

沈知言微怔。

“什麽?”

這酒店服務,這麽好?

“呃……”她愣了愣:“也是你們那位大老板?”

服務生恭敬笑道:“是,我們總經理說,是她親自吩咐的,這一件也是她的衣服。”

沈知言:……

那她這個粉絲,還挺貼心的。

“雖然我很感謝她的好意,但是算了。”

沈知言禮貌拒絕,然而服務生卻為難的說道:“小姐,您收着吧,不然我這邊不好交代。”

沈知言頓了頓。

也只能說:“麻煩幫我多謝她,順便轉達,等回頭我洗好,再送到這裏來。”

“好的小姐,等您二位點單結束,我就去和我們總經理說。”

服務生說着,把外套遞上前,靜靜等候着沈知言穿上。

沈知言只能接過來,站起身來把衣服穿上,等她穿好重新坐下來,才意外的發現這件外套格外合身,仿佛是為她量身定做的一樣。

向非焱都驚呆了,她的驚訝程度一直在持續,直到點完單,服務生離開了。

向非焱才驚訝的望着她:“你這什麽情況,我姐的大老板,為什麽對你這樣照顧?”

沈知言頓了頓。

“可能是她見不得我凍死在這裏,而且應該是知道了我沒有外套吧,是她人好?”

“……嗯,可能吧。”向非焱砸吧砸吧嘴:“這種人賺這麽多錢,那我現在理解了。”

向非焱說完,她目光望向自己身前桌上的幾頁劇本,話題又回到了沈知言的劇本上。

“雖然你的劇本我很看好,短劇的賽道目前也只有幾家公司在做,若是我們能先人一步,把朵貓視頻APP做成專業短劇軟件,這無疑是絕佳的頂級思路。但是……”向非焱頓了頓:“但是姐妹,情況是這樣的,目前咱們這個朵貓視頻APP,她沒人下載啊,沒有人關注,這個月新增的下載就不到20個。”

沈知言随手拿起了手機:“沒關系,我來想辦法。”

“呃——”向非焱沉默了片刻:“我知道你剛拿到編劇報酬,比我有錢,當然了,我也絕對相信你的劇本能足夠吸引眼球,但是……就算買熱搜,他們也未必願意下載,你懂嗎?到時候錢砸出去了,下載的人寥寥無幾,這也不行啊。”

“我當然懂了。”

沈知言說話的同時,随手點開了微博。

她特意切換了[寫離歌]的微博號,随手點開了熱搜。

果然和她預料的一樣,随着《寂寞如雨》預告片鋪天蓋地的宣傳,今日的熱搜詞條便成了:【柏婳說,一切都過去了】

是柏婳那一天在滄江一院去見林秉仁的時候,她所說的那句話。

是一個名男粉絲問她,為什麽封筆兩年,忽然複出了。

柏婳便是回答的那句:一切都過去了。

她這邊用這樣的宣傳方式,沈知言絲毫不覺得奇怪。

點開熱搜詞條,最熱門的一條微博是柏婳新發布的微博自拍照,照片中的女人笑容甜美,頗有些歲月靜好的意味。

沈知言勾起唇角,随手點了個贊。

順着她這條微博向下,詞條中被辱罵她的人的微博所占領。

随便一往下滑,便是她那段采訪的視頻,伴随着網友們的評論。

[其實我有點欣賞柏婳的态度,就算是遭遇那樣的不幸,她仍舊原諒了那個抄襲狗,試想一下,創作者都把自己的作品當做孩子一樣,沒有任何一個人希望自己的孩子被人改的面目全非吧?]

[柏婳說一切都過去了,那沈知言呢?她不打算給柏婳道歉嗎?]

[真是想想就覺得惡心啊,寫離歌那些短片點擊量那麽高,就算後來被平臺下架了,她也賺到錢了吧?不打算把錢吐出來?]

[其實我覺得……柏婳的作品很一般啊,寫離歌抄誰不好,偏偏抄她?]

沈知言看到這裏,覺得這條微博格外與衆不同。

她順手點開了評論。

-[你有病吧?不懂欣賞別說話。]

-[噴子真有意思,就你想法與衆不同是嗎?]

-[傻逼,你覺得柏婳寫的一般你上呗,你既然長了張嘴這麽厲害,你咋不自己寫呢?]

-[寫離歌都爛成這樣了,竟然還有粉絲呢?]

博主顯然被柏婳的粉絲噴怒了,直接回複:[牛啊,這年頭還有腦殘粉說你行你上那一套呢?咋地,我覺得一個電視劇不好看,我不能說了?難不成我說電視劇不好看,傻逼粉絲還要說讓我投資拍電視劇呢?既然你們覺得我是寫離歌的粉絲,那好,從今天開始,老子就粉寫離歌一個!]

不過十秒鐘,沈知言發現自己粉絲多了一個。

“……”

心情着實變得有點微妙。

“我說,沈知言。”向非焱疑惑地望着刷手機的她:“你該不會是下載朵貓視頻呢吧?啊?你多加一個軟件下載,好像也……”

沈知言充耳不聞。

她直接點開了微博,開始編輯內容:[#柏婳說,一切都過去了#@柏婳學姐,給您兩周時間,向我道歉,坦白您抄襲我的事情,不然——]

她直接點了發送。

下一刻,已經有人發現了她發布的這條微博。

-[我草?我看錯了嗎?]

-[什麽鬼啊,被盜號了?]

-[……抄襲狗還敢作妖?]

-[好詭異啊,在這個詞條下面,說這種話,倒反天罡?]

-[嚯,裝死兩年的人,複活了!]

-[神他媽讓我們婳婳和你道歉,你瘋了嗎?看看你在說什麽屁話!]

-[好奇,她不然後面是想說什麽,是威脅嗎?]

-[搞笑死了,寫離歌是說柏婳抄了她嗎?]

-[威脅個屁啊!她如果有證據,不早放出來了?我們婳婳能怕她威脅?]

沈知言眼見着評論逐漸增加,心滿意足的收起了手機。

“你說什麽?”她問對面的向非焱。

“我說,你有什麽辦法,可以提高咱們軟件的下載量。”向非焱頓了頓:“而且你之前電話裏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你幫我承擔百分之六十的債務,然後換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我這破公司現在根本不值那個錢,你可想清楚了啊……”

沈知言笑了笑:“已經開始了啊。”

“什麽?”向非焱愣住了:“什麽已經開始了?”

沈知言頓了頓。

“免費的午餐吧。”

“……?”向非焱無語的望着她:“你凍傻了嗎?還是餓傻了?”

沈知言笑起來:“我明天想去你的公司看看,順便把錢給你。”

“……去公司沒問題,反正就那麽幾個員工。”向非焱頓時竟然有點不知道說什麽,苦口婆心道:“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了?我欠了那麽多錢,然後你幫我還那麽多……唉算了!”

她有點說不下去,想到沈知言的劇本,也便道:“這樣吧,你只出力就行,我直接分你一半股份。”

“那不行,朵貓視頻以後是會去M國敲鐘的上市集團,是我在占你便宜嘛,向總。”

沈知言這句向總直接把向非焱說樂了。

“那你還真是,有自信啊……”

沈知言也跟着她笑。

另一邊。

大雨滂沱,雨水沖刷而下。

小區內部一棟住宅的頂樓陽臺處,柏婳原本在悠閑的一邊賞雨,一邊刷着微博,然而,她忽然看到了那條全新的熱搜詞條。

——[寫離歌說,柏婳才是抄襲者。]

這個詞條的熱度逐漸攀升,柏婳甚至相信,不出半個小時,這個詞條後面就會出現“爆”這個标志。

她下意識的瑟縮了一下手指,甚至都不敢點進去。

窗外大雨如注,雨聲噼裏啪啦落下,既然讓她覺得莫名刺耳。

孫明玉端着洗好的草莓走進來,她一眼便看到了正在用力揪扯着自己頭發的柏婳。

她赤腳踩在陽臺上,目光空洞的望着窗外的雨,手機被扔在了一邊,孫明玉愣了一下,連忙快步走過去。

柏婳這樣的情況,只有在當年,抄襲事件剛出來的時候,她才失态成這樣。

孫明玉關心的問她:“怎麽回事兒?”

她說着,拿起了被柏婳丢在一邊的手機,果然就看到了寫離歌剛剛發布的那條微博。

“這……”孫明玉往下手機,連忙去抱蹲在陽臺的柏婳:“婳婳——”

柏婳忽然崩潰,她用力堵上自己的耳朵。

她大聲的哭喊出聲,發洩着心中的恐懼:“她到底想做什麽……”

“婳婳!你冷靜一下!”

“她為什麽不肯放過我!為什麽!沈知言!!”

——

一頓飯吃完,外面的雨已經停了,沈知言離開了酒店,前往隔壁的購物中心。

她一路來到三樓,在一家玩偶店,選了個一人高的白色小熊。

付完了錢,她一個人抱着小熊在步行電梯下樓,果然不出意外的,吸引了無數客人的回頭率。

她買完東西,一路來到商場大廳,竟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秦清霧離開酒店之後,黎珂便拉着她來這家商場買香水,秦清霧原本正在營業員的介紹下試香,不經意一擡眸,便看到了從不遠處走過來的女孩。

那人面容清秀,皮膚格外白皙,身材高挑,精致秀氣的整張臉似乎都被那個白絨絨的玩偶所遮擋,只露出了一截白皙纖細的手腕,手指骨節分明,手臂牢牢環着她懷中的玩偶。

她每走出幾步,就下意識的看一眼地面的方向,生怕玩偶小熊的兩只腳落在地板上。

那人顯然也發現了她,從小熊後面探出臉來,四目相對,沈知言似乎是對她輕聲笑了笑。

秦清霧也不禁随之莞爾。

等沈知言來到近處,她停下腳步,挑了挑眉,望着秦清霧問:“你不是微信上說,要晚上回來嗎?”

秦清霧望了眼她懷中抱着的小熊玩偶。

随後,她手臂輕擡把手中的糖袋拎起來,輕輕晃了晃,語調輕快上揚:“是你說想快點吃到糖果。”

沈知言怔了一下。

想到自己微信的發言,沒想到對方竟然真的放在了心上。

“那你……”她收回落在對方臉上的視線,不自覺小聲嘟囔:“那你也不用提前回來,而且還要改機票,好麻煩啊。”

秦清霧不自覺笑了:“這只是一方面,是我行程有變。”

“哦,是這樣。”沈知言擡眼看她,也跟着她笑:“你是自己一個人來逛街嗎?我陪你?你想買什麽?”

秦清霧動作微頓,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她臉上。

問她:“你不是要回去忙工作,有時間嗎?”

“今天的任務大概已經完成了。”沈知言想到什麽,笑着告訴她:“而且還算是超額完成任務。”

秦清霧望着她清澈眼眸中的笑意,想起了方才黎珂對她說的那條微博熱搜。

秦清霧好奇的問她:“被人在網上那樣說,也很開心嗎?”

“……”

沈知言頓了頓,沒想到秦清霧竟然已經知道了她發微博的事,她還以為秦清霧是不會關注的,便道:“算是吧,我對柏婳說,不搞陰謀詭計,那就幹脆搞陽謀。”

秦清霧垂眸打量着她。

靜默片刻,問她:“你是有什麽計劃了?”

沈知言正要開口。

身側位置忽然傳來一道女聲:“我買完了,你呢?”

循聲望過去,從一旁走過來的,是一位身穿酒紅色西裝的女人,沈知言覺得她有些面熟,但想不起來是在哪裏見過了。

黎珂一見她,頓時笑了。

熱情道:“是你啊,上次請我們吃焦糖舒芙蕾的那個沈小姐,對吧?”

沈知言聞言,恍然記起來了。

是那天在景頤小築的餐廳一樓,秦清霧要等待的兩個朋友之一。

——不過對方竟然記得她嗎?

明明只是遠遠見了一面,就記性這樣好嗎?

黎珂說完,又望着沈知言懷裏的玩偶:“你這可愛的小熊玩偶,是買來抱着睡覺的?”

沈知言輕搖了頭:“不……是我送給秦清霧的禮物。”

黎珂一愣。

她看看秦清霧,又看看沈知言。

尤其是在看到秦清霧臉上那一閃而過的錯愕表情的時候,她差點直接笑出聲來。

開什麽玩笑!

在秦清霧的字典裏,就從來不會有可愛這兩個字啊!

黎珂頓時憋笑憋的不行,直到秦清霧冷淡的目光向她看過來,她才終于有所收斂。

但是真的很搞笑啊!

昨天在談判桌上,那個不茍言笑,卻輕而易舉三言兩語,把對方說的啞口無言的,清冷矜貴的秦總。

誰能想到今晚回了家,就要抱着可愛小熊睡覺呢?

沈知言望着秦清霧的眼睛,遲疑的問她:“你不喜歡?”

“沒有。”秦清霧打量那個小熊片刻,語氣随意的補充:“很可愛。”

“你要是不喜歡小熊,我自己抱回去也行,”沈知言頓了頓,對秦清霧說:“下次再給你買別的動物。”

黎珂瞬間:“噗嗤!”

她實在沒憋住。

有沒有一種可能,根本就不是動物的問題!

秦清霧淡掃了黎珂一眼。

黎珂立刻擡手,給嘴巴做了個拉死拉鏈的姿勢。

“沒有不喜歡,只是從來沒買過。”秦清霧解釋完,對沈知言伸手:“給我吧。”

沈知言正要遞給她,黎珂連忙主動說:“我來我來,我來幫你抱着!”

秦清霧卻拒絕了,她直接伸開手臂,從小熊的兩條胳膊下穿過去,随後把它抱在了懷裏。

黎珂望着秦清霧一襲高定西裝,戴着金絲眼鏡,一派高冷女神的姿态,懷裏卻抱着一只超大只的小熊。

這實在太好笑了!

尤其是周圍人向秦清霧看過來,又竊竊私語的時候,黎珂忽然覺得這個事兒更好笑了,她甚至想拍一張照片留念。

沈知言頓了頓。

“那我先走了,你們先逛吧。”

秦清霧淡聲喊住她:“稍等。”

沈知言遲疑一聲:“什麽?”

秦清霧說:“你的薄荷糖。”

沈知言反應過來,她伸手去秦清霧手裏拿裝糖的袋子。

她覺得既然衛城的薄荷糖那麽出名,顯然一定是極好的口感。

想到這裏,她問道:“秦清霧,你吃過了嗎?要不要吃一塊?”

秦清霧還未應聲。

黎珂便笑着調侃:“她抱着你的小熊怎麽吃啊?你來喂嗎?”

“……”

沈知言的臉不自覺開始發熱。

大庭廣衆的,這真的合适?

如果秦清霧說吃,那她怎麽辦?

幸好,秦清霧此時淡聲開口。

“吃過了,都是你的。”

“哦……”沈知言頓時松了一口氣,她笑起來:“那二位姐姐你們先逛着,我先回了哈。”

她邁開步子,走出去幾部。

又不自覺回頭,發現秦清霧和她朋友還在望着她。

沈知言笑了笑,提醒道:“看樣子待會兒還要下雨,你們最好別在這裏呆太久,或者去那邊的商店買把雨傘。”

秦清霧從善如流。

應了:“知道了。”

等沈知言走遠,黎珂這才收回視線,她歪頭望了眼抱着小熊的秦清霧.

忽然有點想犯欠,她故意拖長了音調問:“我說,不如咱們再去樓上看一圈衣服?”

秦清霧淡淡的視線落在她臉上,警告意味明顯。

“好吧好吧……”黎珂憋着笑:“那我們回吧。”

黎珂說着,便主動向商場外的方向走去。

她一邊走一邊說着:“華景國際酒店的那件事,他們處理的也不是很好,畢竟是盛一隽非禮那個叫宋瑜的女孩在先,你家小孩打死他都算輕的。”

秦清霧思索片刻。

淡聲開口:“他是哪家公司的藝人?”

“啊……這我沒注意,他——”

這種小角色,如果不是他被沈知言打了,黎珂甚至都不會在乎他是誰。

“不如這樣,回頭我讓人去跟進一下,這人如此行徑,就別讓他出來害人了。”

黎珂說完,電話鈴聲響起來,她接起電話。

等她和電話另一邊的人聊完。

黎珂收起玩味的表情,壓低了聲音對秦清霧道:“等走完流程,元誼地産便會徹底成為華耀資本的囊中物,你家老爺子和江家的那位老爺子,他們已經舒服了太久了,是時候該給他們一點危機感了。”

秦清霧不置可否。

眼下也不是說話的地方,黎珂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她懷裏的小熊。

試探問她:“不如我幫您抱着?”

秦清霧淡聲拒絕:“不必。”

“……?”

秦清霧沒那麽幼稚吧?

自己的東西別人不能碰?

黎珂覺得一定是她想多了,秦清霧不是那樣的人。

“可你一個禁欲系抱着個小熊,我感覺就走了這麽一會兒,全世界好像都在看您啊秦總!”

秦清霧表情淡然,絲毫不把周圍人的打量放在心上。

“我說,你竟然也會有喜歡小熊的一天?”

“不可以?”

“哈哈哈哈。就是覺得這麽可愛的東西,和你也太不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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