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三天後的傍晚,溫煜風和虞卿辭約在了一家私房菜館。暮色的餘晖在天邊暈染出漸變的金黃色,城市的燈火稀疏被點亮。

帶了涼意的晚風拂面而過,柔順的長發随揚起,拉出颀長的背影。虞卿辭進門後,被服務員帶至包廂。

潔白的長桌上鋪着暗紅秀金邊的桌布,中間放着一盞華麗的燭臺,繁若星光的寶石點綴在燭臺底座,頗具中世紀風格。

溫煜風站起身,主動為虞卿辭拉開座位,身上的淺灰色西裝顯得他風度翩翩:“第一次約虞小姐吃飯,不知道你的喜好,就讓人随意布置了一下。”

虞卿辭拉開就近的一把座椅,沒管長桌的規矩:“溫少爺既然是約我談事情的,坐那麽遠幹什麽?吃完飯我還有事,沒空陪你再約下個地方談事情。”

溫煜風被拂了面子也不惱,笑了笑:“虞小姐可比傳言中的更有個性。”

“你可以直接說我脾氣差。”虞卿辭靠在椅背上,不耐的雙手抱胸,“但我想溫少爺應該也不喜歡脾氣溫順乖巧的,不然也不至于像條狗一樣三番四次來約我。”

她這話說得毫不留情面,溫煜風的眼皮抽動了一下,周身都凝聚着陰冷的氣壓。兩人就這麽僵持了幾秒,他突然發出幾聲短促嘶啞的笑:“說得好,我就确實不喜歡太乖的,玩一玩就廢了。”

他站起身,走到虞卿辭身邊,陰影随着他的靠近而落下:“你這樣的,剛剛好。”

虞卿辭也跟着笑,她找人查過溫煜風。溫家十五年前的事情她或許查不清楚,可調查如今的溫煜風倒是不難。溫煜風私下玩得開,什麽花樣都敢玩,免不得就有幾次過了火把人送進醫院,都被溫家壓了下去。

潋滟的眼尾染上一抹脂色,虞卿辭嘴唇勾出譏諷的弧度:“哦?你敢玩嗎?”

溫煜風被她這麽盯着,還真起了幾分心猿意馬。虞卿辭跟他之前接觸的女人不一樣,比比趨炎附勢的小明星高傲,比嬌滴滴的大小姐們更有趣。

他到底還有幾分理智,忌憚着虞卿辭背後的博鑫,後退了一步,唇邊勾起一抹微笑,慢條斯理的吐出幾個字:“哪敢呢。”

“餓了,讓人上菜吧。”虞卿辭擺擺手,轉瞬之間又恢複到一副漠然的态度,半阖着眼驅使人。

同一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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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硯笙到達飯局時,坐在裏面的并非是永擎方的人,而是另一名不速之客——榮建的三公子,榮暨。

“溫教授,好久不見。”

溫硯笙握着門把手的手一緊,轉身便打算走人:“走錯了,抱歉。”

“沒走錯,就是我約的你。”榮暨向着她走來,“永擎管財務那個算是我妻子的娘家人,我讓他幫了個小忙而已。沒辦法,誰讓溫教授這麽忙,我約了你兩個月都約不着人,只好用這種手段了。”

溫硯笙握着門把手的手指緊了緊,知道這事躲不過去,索性走進了包間。

叼着煙的人目光在她身上轉了一圈,哼笑一聲,在吞雲吐霧間說:“看來這兩年溫教授過得還不錯,聽說最近都攀上博鑫的高枝了。”

“是挺忙的。”溫硯笙放下包,拿過熱毛巾擦拭着手,懶淡道,“不及三公子清閑。”

“清閑?那自然誰都比不上我清閑。我這兩年在裏頭沒事做,只能翻來覆去的琢磨溫教授當初坑我的那一把,這不剛出來第一個約的就是你嗎?可惜你沒給我那個面子。”

“當初是你們榮家選擇讓你背這口鍋,我只是拿錢辦事而已。”

榮暨似乎早就料到溫硯笙是這種态度,沖身邊的助理使了個眼色,又從醒好的紅酒裏給溫硯笙倒了半杯:“這紅酒挺不錯的,我特地帶過來的,嘗嘗?”

溫硯笙沒接。

榮暨笑了笑,從同個醒酒器裏給自己倒了半杯,喝入口中:“不用這麽堤防着我吧?”

溫硯笙拿起酒杯,隔空舉了舉:“習慣了,三公子多擔待。”

說着‘擔待’,可語氣中沒半點歉意。

幾分鐘後,包間門被推開,除了魚貫而入上菜的服務生,在最後面還跟了一男一女,穿着光鮮,精致的發型和妝容一看就是特意而來。榮暨摟住了那個女人,同時指了下溫硯笙,另一個男人就坐到了溫硯笙身邊。

溫硯笙手中的酒杯輕晃着,裏面的酒液浸發出瑩亮的光澤,男人坐到她旁邊位置時,她冷淡擡眼,沒有動作。

男人卻一直看着她,張了張嘴,像是要說什麽,溫硯笙放下了杯子,示意人:“倒酒。”

榮暨默默觀察着他們,見狀臉色好了不少。溫硯笙私下并沒有交往的對象,以往在場面上看似來者不拒,實則也沒有表現出過什麽熱情。

沒想到溫煜風推薦的人還真讓溫硯笙起了興趣,榮暨往嘴裏倒了口酒,看來今晚不至于敗興而歸。

“溫教授,說起來你旁邊這位也是雲大出來的呢。”榮暨看向男人,“喂,你有沒有上過溫教授的課啊?”

溫硯笙也看了過去:“雲大?”

“不不不,我是雲大美院的。”男人腼腆的笑着,“離主校區垮了半個雲城,平時見不到溫教授。”

榮暨摟上旁邊的女人,調笑道:“讀書的時候見不到,現在不就見到了?你叫,叫什麽來着?”

“鐘鳴。”男人額前的劉海乖順的垂落下來,像是故意一般,重複一遍,“我叫鐘鳴。”

‘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

鐘鳴,我叫鐘鳴。

好,我記下了。’

他面露期待的望着溫硯笙,在榮暨看來,他的這番舉動像是在讨好。

但很可惜,溫硯笙的眼裏并沒有泛起任何波瀾。

鐘鳴嘆了口氣,低下頭。

“哎,溫教授你這麽冷漠,人家都傷心了。”榮暨給鐘鳴使了個眼色。

鐘鳴見狀端起酒杯:“溫教授,我敬你。”

若換成是以前,溫硯笙也許還會逢場作戲一番。可今晚她突然就沒有了興致,覺得這沒意思極了。她擱下酒杯,撩起眼皮:“三公子有話就直說吧,不用來這一套。”

“看來是這酒不合溫教授的口味。”榮暨指着旁邊的助理罵,“怎麽辦的事,還不趕緊去換幾瓶好酒來?”

等到新換了酒,第一杯依舊是溫暨親自倒的:“嘗嘗這個吧。”

溫硯笙垂眸看着比剛剛紅酒倒得更滿的新酒杯,眼神微冷。

榮暨還站在那裏:“請。”

僵持片刻,溫硯笙開口:“之前還得多謝榮建賞識,給了我那樣一個機會。”

話畢,她端起酒杯,悶口喝了。

六十幾度的威士忌,入口十分辛辣,溫硯笙連眉頭都沒有多皺一下。

榮暨聽她提起榮建的那件事,臉上的笑意僵了一下。當年榮建面臨破産,溫硯笙一開口就是五個億,錢給就給了,至少已經起死回生了。偏偏其中還有個賬務漏洞,榮建的所有賬都被溫硯笙仔細篩查過,他不信溫硯笙發現不了。

但溫硯笙什麽也沒說,直到最後被監察部門查出那筆賬時,她也只是輕飄飄的說了一句:“找個好一點的律師,用不了兩年就能出來。”

他的兩個好哥哥自然求之不得,連其他替罪羊都沒考慮,聯手把他送了進去。

榮暨給鐘鳴使了個眼色,示意他繼續倒酒。看着溫硯笙連着喝了三杯洋酒後,榮暨的臉上重新有了笑:“溫教授好酒量,那我們來談談正事吧。”

“你也知道我手裏的公司這兩年沒怎麽賺頭,最近遇到點麻煩事,我想着以你的本事應該不難解決。”

就算榮暨是有求于人的那個,但他的态度還是高高在上,帶着榮家人慣有的嚣張。榮家早年發家時産業鏈并不幹淨,幾個兒子也一樣的狠辣,容不得別人忤逆。

溫硯笙嘴角牽起一抹嘲諷的笑意,榮暨找她的目的她也能猜到。

一是為了當年的入獄出口氣,二是他确實遇到了難事,所以也只敢在酒桌上給個下馬威,不敢真拿她如何。

榮暨開門見山說:“旗新的上市計劃被擱置了。但我的錢已經打過去,短時間套不出來,到時候公司那裏不好交代。”

榮暨才剛剛出獄不久,他父親還健在,就算作為補償,也不會任榮暨陷入困境。榮暨特意找上來,想必那筆資金數量很大,而且資金的來路不明。

溫硯笙對這件事有所耳聞:“你跟他們的合同書是怎麽簽的?”

榮暨是在獄中簽署的文件,就等着出獄後靠這個項目跟他兩個哥哥抗衡。當時簽得急,完全沒有考慮過這類延遲問題。

他含糊的說了些,溫硯笙耐心聽完,搖了搖頭,直言道:“榮建上季度的財報利潤很是可觀,想必榮總不會袖手旁觀。”

榮暨一口拒絕:“不行!”

溫硯笙眼皮微擡,盯着面前的酒杯,表情近似輕慢:“你的資金,本就來自榮建?”

“榮建本就有我的一份,我為他們在裏面受了兩年的苦,拿他們一點錢怎麽了?”榮暨一拍桌子,暴怒而起,惹得旁邊的女伴臉色發白。

溫硯笙任他發洩,等人平靜了,才問:“你想怎麽解決?”

榮暨早就等着她這話:“現在銀行都不借給我錢,我沒法跟總公司交代。當初榮建給了你五個億,要麽,你借我錢把賬平了。要麽,你替我想辦法,讓旗新按原計劃上市。”

溫硯笙靠回椅背,眼神意味不明的跟榮暨對視,輕輕笑了一聲。

且不論她有沒有能力替瀝新解決上市中的阻礙,就算有,她不是旗新的人,又哪來的資格指手畫腳?

那就只剩下第一個提議。

榮暨今晚是來要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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