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憶少年時（五）
天剛蒙蒙亮，曹玦就醒了，她扭頭，看看懷裏的小孩睡得正香。大概是在這裏老是挨餓，李林森剛被帶來的時候，臉上還有軟軟的嬰兒肥，現在也都瘦下來了。
曹玦盯着牆角，心裏很是猶豫，她心裏大概知道怎麽逃出去，但也只能是她自己一個人走，多帶一個人就少了一分勝算，尤其是一個不到六歲的孩子。
李林森醒來的時候，曹玦不在身邊，李林森慌張地站了起來，胳膊上的鏈子“嘩啦嘩啦”的響了起來，李林森一下子洩氣地坐了下來。
曹玦回去的時候，就看見李林森一臉茫然地坐在那裏。曹玦走過去，突然在李林森面前攤開手掌，上面放着半個手掌那麽大的吸鐵磁，李林森一臉驚奇，問：“這是什麽？”
曹玦笑着說：“吸鐵磁。”
說着，就把吸鐵磁放在鎖鏈上，吸鐵磁立刻緊緊地吸附在上面。
曹玦逗着李林森說：“看，神奇吧！”
李林森不知道神奇是什麽意思，只是似懂非懂地笨拙地用手掰吸鐵磁。
曹玦看小孩只顧低頭玩着自己的，說：“你自己在這裏玩，想吸什麽就吸什麽，我去廚房幹活去了。”
說完，就起身出去了。
廚房裏，曹玦正和那個啞巴女孩一起燒水，柴很潮，總是燒不着，廚房裏非常的嗆人，煙霧很快在小小的廚房裏缭繞，快速地蔓延到各個角落，兩人幾乎同時嗆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有一個大概十歲左右的小女孩偷偷溜了進來，她似乎和啞巴女孩很要好，一個勁拉着啞巴女孩，要往外走，還一邊警惕地盯着曹玦。
曹玦只顧盯着面前的火苗，目不斜視。
很快那個啞巴女孩就和小女孩出去了。
曹玦用餘光瞄了一眼她們，看到她們已經走到自己看不見的地方，幾乎是立刻跳了起來，飛快地跑到擺放佐料的桌子旁。
她蹲下了，小心地将桌子底下的壇子挪開，又把底下的一塊磚拿開，這才将鞋子裏的一個白色的小紙包掏了出來，還有幾塊上了鏽的刀片，一齊放了進去。
做好了這些，曹玦才快速地将東西挪回原位，這才站了起來。
這一期間，曹玦的心一直在“砰砰”直跳，她感覺得到頭上的冷汗順着額頭流了下來，後背發涼，好像也出汗了。
等曹玦站起身，轉過去的時候，啞巴女孩剛好踉跄地進了門，她是被推進來的。
在她身後，跟着個兇狠的男人。
那男人先是瞪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曹玦，罵道：“愣着幹嘛，還不幹活，媽的，天天養你們這些雜種，都是些虧本玩意！”
說完，又回頭狠狠地踢了啞巴女孩一腳，罵道：“你，還敢偷懶！”
曹玦覺得男人的口水都要噴到自己身上，盡管心裏厭惡，但還是趕緊去燒水，不敢再擡頭看一眼。
男人嫌惡地呸了一口，扭頭就走了。
屋裏一下子安靜下來，那女孩跪坐在地上，臉上還有巴掌印，就那麽雙目無神地坐着。
曹玦沒說話，只是盯着面前一簇一簇的火苗，如果仔細觀察的話，就會發現，曹玦的腿竟然在微微的顫抖。
而曹玦只是面目平靜地用手在褲子上擦了擦，她的手心裏全是汗。
中午，李林森被解了鎖鏈，就可以出去吃飯了。
李林森跑到飯桶那裏的時候，飯已經被搶完了，只剩下盆底的渣渣了。
李林森只好拿着個空碗，到處亂晃，期間還被一個小孩不懷好意地絆了一腳。
李林森爬起來後，回頭一看，那些小孩都當做沒看見一樣吃着自己的飯，欺淩弱小一直都是這裏的常事。
李林森準備去找曹玦，她有半天沒看見曹玦了。
曹玦其實在後院的井口那裏洗澡，是的，她在洗澡。
早上人販子扔給她一套衣服，讓她這兩天把自己收拾的幹淨點，估計是他們聯系到賣家了。
曹玦知道中午其他人都去吃飯了，沒人會注意到她，才悄悄地來到這裏。
曹玦将一個髒兮兮的大破盆刷幹淨，又加了熱水在裏面，然後艱難地将盆搬到稍微隐蔽的地方，這才開始脫衣服。
當李林森跑到後院的時候，那裏一片靜悄悄的，連個人影都沒有。
她好奇地往裏面望了一眼，沒有看見曹玦，她很奇怪，剛剛那個啞巴姐姐明明指得是這裏啊！
李林森突然看到院子裏面的一個小房子，于是摸索着走了進去。
這時，李林森聽到了水聲，她想，肯定是曹玦，那我進去吓吓她。
想着，李林森笑着“啊”的一聲蹦了進去。
裏面的曹玦吓得一個激靈，光着身子一下子站了起來，就看到在門口的李林森。
李林森瞪大眼睛，驚喜瞬間變成吃驚，她張大嘴巴，大聲說道：“哥哥，啊！不是，是姐…唔。”
只見曹玦快步上前，一下子就将李林森的嘴巴捂住了。
曹玦突然兇狠地瞪了瞪李林森，用眼神将她要說的話制止了。
那是一種李林森從未見過的眼神，狠厲，殺氣騰騰的。
曹玦看李林森差不多平複下來，這才将手拿開，轉身回去穿衣服。
可憐李林森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曹玦快速穿好衣服，走到李林森身旁，蹲下來和李林森對視，她用淡淡的語氣說：“阿木，不準和任何人說，否則，我就掐死你。”
她語氣毫無波瀾，好像在問李林森吃飯了沒有。
李林森茫然地搖搖頭，像是又想到了什麽，又趕緊點點頭，顯然她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曹玦摸了摸李林森軟軟的頭發，拉着她的小手走了。
這是曹玦第一次叫李林森的名字，李林森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晚上她們休息時，李林森遲遲不肯入睡，只是坐在那裏盯着牆發呆，不知在想些什麽。
曹玦看着李林森嚴肅的小臉，覺得小孩發呆也蠻有意思的，自己倒先笑了出來。
等李林森終于熬不住了，靠在牆角睡着了，曹玦這才将李林森抱了過來。
曹玦捏捏李林森的臉，眼神注視着李林森緊閉的雙眼，心裏感覺有什麽東西要溢出來一樣，但她自己也不知道心裏那些不可名狀的東西是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