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竟然白首（三）
李林森剛被從手術室推出來，麻醉還沒過，曹玦立刻走上前，緊緊攥着李林森的手。
整個移植過程很快，曹玦卻覺得過了一個世紀一般的漫長。在去休息室的路上，護士會向曹玦交待了許多注意事宜，告訴她什麽時候測試，曹玦認真聽着，生怕落下什麽。
本來她們打算在美國待一個星期就走，沒想到因為手術，會耽誤這麽長時間，曹老爺子氣得下最後通牒：再不回來，就別回了！
曹玦準備讓李林森多待幾天，李林森卻急着出院回去，她本來就不喜歡醫院，而且醫生也說了，和正常的孕婦一樣，接下來只是等待消息就夠了，曹玦接她出院後，對李林森說：“如果這次不成功，我們就不要孩子了？”
李林森心裏一直在祈禱，因為醫生說她們這種的有危險，成功率不是很高，曹玦倒不是很在意，她更關心李林森的身體能不能吃得消。
回國後，兩人按部就班的繼續工作，倒是相安無事了一段時間，值得一提的是，霍總監私下裏找到李林森，問她願不願意去財經欄目部門，并說自己可以親自推薦，李林森倒是出乎他的預料，拒絕了，李林森覺得財經部勾心鬥角太多，自己肯定不适合。
半個月後，曹玦正在公司開會，辦公室裏一片嚴肅，曹玦一臉冰冷地看着各個部門負責人向自己彙報工作，心裏很不滿意。
底下的人都忐忑不已，場面一度壓抑着，坐在曹玦旁邊的顧顯安倒是一臉鎮定，很顯然他已經習慣了這種場面。
突然，一聲電話震動聲打破了會議室的安靜，這裏的每個人的手機都關了靜音，當然，除了曹玦。
只見她面色難看地拿起手機，周圍的人都在心裏為打電話的人默默哀悼，這電話來的真不是時候，然而，他們驚訝的發現，曹玦看了一眼手機屏幕，臉色立刻一變，下一秒接起了電話，聲音柔和：“喂！怎麽了？”
李林森第一次在曹玦上班時間給她打電話，有些激動：“阿玦？”
“嗯？是我，怎麽了？”
“阿玦，我好像，好像懷上了！”
只聽“刺啦”一聲，椅子向後移動，曹玦猛地起身，臉色帶着震驚。
曹玦挂了電話，冷靜地宣布：“會議暫停，各部門将本部門的彙報內容生成文字報告交給顧總。”
說完又看向顧顯安：“你處理一下。”還未等顧顯安點頭，曹玦已經迫不及待地走出了門，留下一屋子驚魂未定的人。
曹玦趕到家裏的時候，李林森正坐在沙發上，趙媛也在那裏，正在廚房給李林森煲湯，屋裏一陣香味。
曹玦一步跨過去，到了李林森面前，李林森臉色略顯蒼白，因為過于驚喜眼睛裏淚光閃閃，李林森看到曹玦，立刻抱住她，聲音抑制不住地顫抖着：“阿玦，真的懷上了，我們有孩子了！”
其實一個星期前李林森就測過，但不知是不是測的太早，亦或是測的不準，并沒有什麽消息，李林森着實失望了很長時間。曹玦倒是看得開，一個勁得安慰她随緣就好。
沒想到，今天只是陪趙媛去檢查身體，被趙媛也要求檢查一下，結果醫生卻說，她懷孕了。
這個消息，對于李林森來說，簡直是喜從天降。
曹玦緊緊抱着李林森，心裏像是被填滿了一般，只覺得不真實，她努力保持鎮定：“對啊！你真厲害，我的木木太厲害了！”
曹玦當然知道李林森多麽渴望這個孩子，當初打針吃藥，各種痛苦都堅持下來，雖然是提取別人的精子，但兩人還是細挑萬選，僅僅為了有一個健康的寶寶，然而，如今，李林森的肚子裏，連着她的血脈，怎能不叫她激動！
趙媛在一旁看着兩人激動的樣子，她還沒見過曹玦如此失态過，既為她們高興，又覺得稀奇，不過她不知道曹玦的真實身份，更不知道二人為此做出多大努力，只覺得兩人有孩子很正常。
趙媛看兩人緩和了情緒，開玩笑道：“行啊，曹玦，你這是先上車，什麽時候把票補了？”
李林森窩在曹玦的懷裏，害羞地笑了。
晚上，李林森躺在床上，曹玦洗完澡立刻躺在她旁邊，手放在她的肚子上，那裏一片平坦，曹玦卻輕柔地撫摸着，眼神溫柔，又親親李林森的小腹，李林森一只手摸着曹玦的頭，輕輕揪着短短的頭發，淡笑：“別親了，好癢，現在什麽都看不出來。”
曹玦想到白天趙媛說的話，看看李林森，道：“我們是不是該領證了？”
李林森嗔怪地瞪了她一眼：“我還沒畢業呢！”
曹玦一臉笑意，擡頭看看李林森道：“早晚都是我的！”
李林森好心地提醒某個沉浸在幸福中的某人：“曹先生，你是不是該把婚先求了？”
曹玦一聽這話，慢慢靠近李林森，看着她的眼睛，笑意盈盈，語氣輕浮：“曹太太，原來你這麽迫不及待嗎？”
李林森原想懷個孩子不過是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的事情，但到了三個月，她就覺得自己想錯了，因為她的妊娠反應很明顯，整整吐了一個月，三天兩頭的請假，曹玦心疼壞了，經常把工作帶回家，一邊照顧她一邊辦公。
好在到了四個月時，小寶寶終于消停了，李林森這才緩口氣。
六月份，李林森正好畢業，那時她的肚子已經很明顯了，但穿上了寬大的學士服，倒也看不出什麽，曹玦依舊是全程陪同，還笑稱，她們的寶寶是史上最小的畢業生。
曹玦這幾個月更是格外小心，她知道今年會很忙，家裏浴室地板全換成防滑的，嬰兒房早已布置好，更別提什麽嬰兒用品，李林森的一日三餐都由她親自下廚，而李林森只負責吃好睡好就行。
但當李林森被推進手術室時，她還是緊張地不知所措，那邊曹老爺子也是才得了消息，立刻匆匆趕來。
曹老爺子來的時候，曹玦正在手術室門口來回踱步，老爺子氣不打一處來，上去就先給曹玦一拐杖：“臭小子，讓你胡鬧！這麽大的事也不告訴我一聲！”
曹玦一邊躲一邊解釋：“我這不是要給你個驚喜嗎？”
劉叔從後面扶住曹老爺子，急急道：“還在醫院，您別生氣，別生氣。”
曹老爺子不知怎麽說才好，看着同樣着急的曹玦，他真的是又驚又喜。
曹老爺子壓着脾氣，瞪着曹玦：“回去再找你算賬！”
兩個小時後，一聲隐約的啼哭聲将門口等待的兩人驚醒，曹老爺子此時也忘了生氣，臉上洋溢着笑意，微微張着手站起來，看向手術室：“聽見沒有，我的小曾孫出生了？”
曹玦看了外公一眼，心道，接受的還挺快！不過還是她快人一步，立刻沖到門口。
李林森醒來時，就看見曹玦抓着自己的手，坐在旁邊，而另一邊，竟然還有曹老爺子。
曹玦見她睜開眼睛，立即問道：“怎麽樣？難受嗎？”
李林森嘴唇發幹，啞着嗓子問：“孩子呢？”曹玦卻轉身将倒好的水遞給她，笑着說：“在育嬰室裏，小男孩，很健康！”
李林森這才放心，她看向曹老爺子：“外公，你來了！”
曹老爺子見她神色疲倦，也不忍打擾她：“你好好休息，曹玦不懂事，帶着你胡鬧，我回去收拾她。”顯然他還不知道這孩子是李林森堅持要的。
一個星期後，李林森出了院，曹老爺子老早就将曹宅該布置的東西都置辦好，曹玦和李林森本來準備在自己的房子住就好，結果遭到曹老爺子的強烈反對，還振振有詞說曹家有張姨，她有經驗，可以照料，曹玦天天這麽忙，也顧不了一大一小，曹玦聽後嗤之以鼻，明明是自己想看小孩，還找那麽多借口！
于是，李林森入住曹家，曹老爺子整天喜氣洋洋，連朋友聚會都懶得去，天天圍着小嬰兒轉，李林森看着曹老孩子氣的模樣，簡直哭笑不得。
兩個月大的小孩，早已脫去剛出生時醜醜的模樣，肉嘟嘟的小臉，柔軟細嫩的皮膚，粉嫩嫩的嘴巴，小巧的鼻子，倒是和曹玦嬰兒時期有七分相似。
曹玦最喜歡逗他笑，覺得他笑起來很像李林森。
小孩一出生，就快過年了，今年曹家很是熱鬧，因為添了一個小寶寶。
大年三十，一家人圍着桌子吃着飯，曹老爺子很高興，他當初就抱有曹家要絕後的心情，更怕曹玦以後老了沒人養老送終，現在好了，有個孩子，好歹有個念想，哪怕百年之後，自己也會安心離開。
飯後，一家人在一起商量着給小孩起名字，小寶寶還不會坐，躺在李林森的懷裏直蹬腿，手舞足蹈的，曹玦一邊逗着小孩，一邊道：“小名我們來取，大名留給外公來取。”這顯然和李林森私下商量好的。
曹老爺子就等着她這句話呢，精神一振，立刻道：“就叫景铄，寓意盛明，以後讓我們曹家世代延續，光宗耀祖。”
曹玦第一次見外公那麽有文采，不禁問：“你去算命得來的名字嗎？”
曹玦爺子惱怒道：“這名字出自班固的《東都賦》：‘鋪鴻藻，信景鑠，揚世廟，正雅樂。’不行嗎？省得和他爹一樣胡鬧。”
李林森看着他們爺倆互怼，只一個勁笑，懷裏的小孩看母親露出笑容，不知道大人都在為他的名字着急，也跟着李林森“咯咯”直笑。
曹玦卻挑挑眉，淡淡道：“景铄，李景铄，挺好，就叫這個吧！”說完又看向李林森。
曹老爺子卻反應過來，立刻強調道：“是曹景铄。”
曹玦道：“我老婆生的孩子，不能随她姓嗎？”
曹老爺子一瞪眼：“這是我的小曾孫，當然要姓曹。”
曹玦給他訂正：“是曾外孫，您老糊塗了嗎？”
老爺子向來古板，知道曹玦性格固執，轉而對李林森道：“要不你們再生一個，到時候姓李。”
李林森一聽他這麽一說，想一個就夠受得了，再來一個，豈不是要她小命，立刻慫了，倒戈曹老這邊，對曹玦道：“曹景铄也挺好，再說我也不姓李，追溯遠了，還得姓姜，到時候上戶口也麻煩。”李林森的父親姓姜，這個曹玦倒是知道。
只見曹玦略微思索一番，當真聽了李林森的，同意了曹老爺子的話。
晚上李林森将孩子哄睡着，曹玦立刻攀上她的肩膀，李林森掙紮道：“先別，你還沒給孩子取小名呢？”
曹玦低笑：“這有什麽難的，就叫希理。”
李林森從她懷裏鑽出來，哭笑不得：“洗禮，阿玦，你想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們的孩子洗禮了嗎？”
曹玦一臉理所當然：“是希理，希望他有個理想的人生，怎麽了？”
李林森這才明白，又在口中念了幾聲名字，滿意的點點頭，埋在曹玦的懷裏，笑道：“挺好，就這個，我兒子有名字了！”
曹玦看着懷裏的人，低頭親親她的額頭，嘴角勾起，心道，傻瓜，希理，曹希理，曹玦喜歡李林森。
窗外煙花綻放，喜慶的日子裏洋溢着喜慶的氣氛，時鐘報響，舉國歡慶，濃濃的暖意将新年寒冷徹夜的包圍，像戀人在相互依偎着。
漫天白雪突然下下來，時間在靜止中流動，在流動中靜止，一片鵝毛般雪片悠悠蕩蕩，輕輕飄在曹家三樓的窗口上，又似乎被從窗縫裏透出的暖意震驚到，轉瞬間化作一汪水痕。
春光無限好，竟然到白首。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