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山雨欲來
第27章 山雨欲來。
五月,黃金周的浪潮剛剛在東京掀起,人們從工作的牢籠中解放,鑽進被窩一睡不起,或者投入到期待已久的旅游計劃裏。就在這個社交網絡、新聞媒體都空前活躍的時間裏,“偵探東京塔”(Tokyo Tower of Detective)的最新排名公布了。
“偵探東京塔”,簡稱TTD,自二十年前開始就是東京最有影響力的偵探網站。
這個網站只能通過特定地址和邀請制度登入,堪稱東京偵探行業的風向标,它會整合當月在東京活動的偵探的情報并進行排名,體現的是偵探的知名度和社會影響力而不是實際的推理水平。
因為數據都是基于公開可查的新聞媒體收集的,所以很少有人質疑網站排名的真實性,只不過真正的偵探都對這種無關真正實力的排名嗤之以鼻。
“小紅,你看到最新的排名了嗎?我們班的黑澤偵探沒有在TTD的榜單上啊。”
“在啊。”
“诶?在哪裏,我沒看到……”
“笨蛋!報紙上根本沒登過黑澤同學的名字啦,他的排名在這裏,用的臨時登記名是——”
SILVER。
因為有顯眼的銀色頭發,所以網站的創辦者就給他起了這樣的臨時稱謂,一般來說這些不願意出面的年輕偵探總會在某個時間點“暴露”真實身份,到時候這個稱謂很有可能就會成為他們的“稱號”。
在TTD的介紹裏,偵探“SILVER”,排行073,于一個月前在東京現身的神秘偵探,獨行俠,經常單獨制服犯人後打電話叫警察來收拾殘局,并稱自己“只是路過”。
相關采訪是這麽寫的:
——根據可靠情報,SILVER是一位精通格鬥和反偵查技巧的少年偵探,是東京某所學校的學生,有顯眼的銀色長發。由于我們得知的情報大多來源于案件破解後的新聞,他的推理能力暫時無法判斷。
——所以說,比起偵探,這位其實更像是特攝片裏的超級英雄,對吧?據說好幾家報社的記者都在尋找他的下落,但根本就沒人能抓到他的尾巴呢。(笑)
——你這麽一說,我倒是想起之前的一個說法,據說那位“衣帽架殺人魔”也是長發的青少年,他們之間該不會有什麽關系吧?
——這麽揣測小偵探真是惡劣啊。不過,我倒是得到了一個相當特別的情報,要聽聽看嗎?
——什麽情報?
——據說這位小偵探SILVER的父親是警察,是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警官先生警告記者的時候說的呢。
TTD的報道就到這裏,并沒有更多的情報,當然有些偵探肯定早了解SILVER的真實身份,只是心照不宣地沒說而已。
此時真行寺學校初中部推理愛好社的社團教室裏,電腦屏幕正亮着微微的光,C班的幾個同學将網站寥寥無幾的介紹反複看了幾遍,才心滿意足地把目光從上面挪開。
最後他們在社團教室的椅子上攤開,其中一個同學抱着《東京偵探月刊》,問旁邊的人:
“小明,你說,黑澤同學以後一定會成為很厲害的偵探吧?”
“肯定會。”
“那我能不能現在就去找他要個簽名?”
“我覺得黑澤偵探是只會在死刑的執行同意書上簽名的那種人,所以這種想法還是免了吧。”
“也是哦。”
無憂無慮的少年少女們正為了邊邊角角的新聞興致勃勃地讨論,說着說着就笑了起來,房間裏充滿了青春快活的氛圍。
有說不完的話題,數不盡的期待,各種各樣想做的事,比起某些早就在社會裏摸滾打爬的成年人,現在就是他們最好的時光。
而被他們議論的對象,此時正在……
對着備用手機裏剛收到的消息露出[地鐵、黑澤、手機.jpg]的表情。
自朗姆的那通電話後,黑澤陣已經有幾天沒看“琴酒”的手機號碼收到的消息了,畢竟會給死人的號碼發消息的就只有波本和貝爾摩德,現在他打開一看,竟然收到了十幾條消息。
首先是波本的,這位正在洛杉矶查賬的組織BOSS很穩定地每天給他發一條消息,內容是這樣的:
Bourbon(備注:賣保險的):
-(4月29日)[混合飲料“KILL Rye”.jpg]
-(4月30日)[混合飲料“KILL Rum”.jpg]
-(5月1日)[混合飲料“KILL Gin”.jpg]
黑澤陣對着波本發來的照片沉默了半天,去查了那家飲料公司的上市信息,發現這家飲料廠在半個月前就被烏丸集團收購了,目前正在大力開發“KILL”系列的飲料。
所以我們酒廠已經轉職變成飲料廠了?而且是那種銷量特別高風靡北美的飲料廠?波本,你是不是已經查賬查昏了頭,要不要看看你在做什麽?
黑澤陣走在街道上,正好看到附近便利店的自動販賣機,他往自動販賣機裏看去,正好看到了名字叫做“KILL Rye”的新品種飲料,而且看起來賣得很火爆。
他對着飲料看了半天,皺眉,懷着“也許波本想傳遞什麽情報”的想法買了一瓶。
然後他打開飲料的瓶蓋,喝了一口。
一分鐘後。
便利店附近的垃圾桶裏多了一瓶剛剛打開的飲料,順便一提,裏面還有很多瓶一模一樣基本上沒喝的飲料,根據自動販賣機的統計數據,這種飲料最近賣得很好,就是基本沒有回購的客戶。
黑澤陣給赤井瑪麗發郵件,說,我們确實應該關注波本的心理健康了,他可能因為工作壓力太大,現在味覺都已經出現問題了。
赤井瑪麗很快就給他回過電話來,說:“Juniper,你不會喝了組織新研發的那個飲料吧?”
黑澤陣即刻否認:“沒有。”
赤井瑪麗了然地說:“你喝了。”
黑澤陣:“沒有。”
赤井瑪麗:“你肯定喝了。”
黑澤陣:“沒有。”
兩個人僵持了一會兒,赤井瑪麗才說,波本應該沒事,是有人向他推薦了這種飲料,他喝完後就收購了那家公司,然後才有後面的事。
黑澤陣問:是誰這麽缺德,向波本推薦這種飲料的?
赤井瑪麗:據說是琴酒。
黑澤陣:……
他什麽時候跟波本推薦過這種飲料了?難不成波本從他的墳裏把飲料挖出來的?那應該是BOSS往他的墳裏放的飲料?
黑澤陣不理解。
他挂斷赤井瑪麗的電話,繼續看收到的消息。
其實這段時間裏朗姆和貝爾摩德都有發消息來,只不過黑澤陣最近有點懶得看貝爾摩德那家夥對他說什麽了,每次都是些無意義的話,還有對新BOSS的抱怨,反正就是沒在幹正事。
黑澤陣早就想拒收貝爾摩德的消息了,可惜這本來就是非法調用的舊號碼的信息,拒收不了。
Rum(備注:廢物):
-沒想到我們還有合作的時候,琴酒。放心,我們現在的利益是一致的,除了不在波本視線裏的你,我誰也無法信任。
Vermouth(備注:老女人):
-哈哈哈哈Gin我跟你說,朗姆忽然告訴我波本是FBI卧底,說還邀請我一起去殺波本。我看朗姆的腦子是已經壞掉了吧。
-看來朗姆已經沒用了,等我拍完電影就去把他處理掉,省得他每天在組織裏說你的事。
-Gin。
-如果跟波本想的一樣,你還活着,現在的你會看到這條消息嗎?我可是很想念你呢。
“貝爾摩德,你還真是閑啊。”
黑澤陣把貝爾摩德地消息從頭翻到尾,覺得自己是被這女人當成不會回消息的備忘錄了,歷史消息記錄裏甚至有電影的籌備進度,就是出演主角的演員還沒定好。
誰來演都無所謂,電影愛怎麽拍就怎麽拍,反正“琴酒”又不是他的全部。
不過,如果聽說琴酒還活着的消息,貝爾摩德那個女人……是不會信的吧。她可是親眼看着琴酒死的。
黑澤陣把手機放回去,本來想繼續自己的“工作”,卻接到了來自諸伏景光的電話。
電話裏傳來輕快的少年聲音:
“黑澤,你快回來了吧?記得買點醬油,家裏沒有醬油了。對了,黃金周你有什麽打算嗎?”
“沒有。”
“那我們一起去群馬縣泡溫泉吧,我抽到了溫泉旅館的打折券!剛好這幾天我沒有比賽……”
“……”
那不是最容易發生事故的場景嗎?
黑澤陣想,溫泉旅館是不錯,但等去的時候就會發現那裏齊聚了各種各樣的偵探,入住當晚就會有案件發生,接下來會出現各種當地傳說和恐怖靈異事件,最後發現全都是人扮演的,等警察來收場就萬事大吉。
說到底以他們兩個的身手确實不會遇到真正的危險,甚至有可能在案件發生前就把犯人扭送醫院再叫警察來,唯一的壞處就是計劃中的旅游徹底泡湯,并且在本來就很精彩的人生履歷上加一筆新的案件……
最後,黑澤陣語氣沒有起伏地說:“別跟偵探一起出門旅游。”
諸伏景光頓了一下,才說:“看起來,黑澤你……最近對偵探的工作深有感悟啊。”
黑澤陣有點不耐煩地回答:“我都說了我只是路過。”
他每次都只是在深夜的城市裏找自己想要的某些東西,順便看看有沒有朗姆和伏特加的下落,可偶然間跟某個路人擦肩而過,覺得這人很像是同行,多看兩眼,跟上去,就能把這人順便送進警視廳。
在這期間他還經常遇到東京的另一種在深夜裏活動的生物——偵探,那些偵探們看到他都熱情地稱呼他為“SILVER”,雖然黑澤陣不明白這稱呼哪裏來的,但被叫得多了也就默認了。偵探們總是興致勃勃地給他講各種各樣的偵探故事,表現出前輩的可靠和友愛來,力圖讓這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了解偵探界的一些“潛規則”。
比如說,只要三個以上的偵探湊在一起,發生意外的概率就會大大提高;偵探+深山裏的旅館=全新的案件;忽然來搭讪的美女或者帥哥八成都是兇手或者案件相關的人員,我們偵探第一步,先斬有情人;遇到犯人報複追殺的時候不要慌,只要多打幾個電話叫倆偵探朋友來聚會,那出事的就是犯人而不是你,當然,這幾個偵探不能是你的老同學……
黑澤陣:你們這偵探的潛規則,怎麽聽起來這麽像“米花町生存指南”?
偵探前輩:哦,因為《米花町生存指南》就是東京偵探網站的創始人寫的,那都是我們總結出來的寶貴經驗。
黑澤陣:……
不是很懂你們東京人,但他保證,要是這鬼地方繼續這麽下去的話,波本一定會哭的。(波本:?我也不是很懂你)
“而且,”黑澤陣終于想起一件事來,“高中部确實沒有比賽,但初中部有比賽,明天就是東京的預選賽了,溫泉旅游還是你自己去吧。”
——雖然,他也并沒有打算去什麽網球比賽,畢竟明天就是朗姆的劇本上演的日子。
黑澤陣不打算讓蘇格蘭牽扯進這件事裏。
說到底,現在幾乎還沒有人注意到諸伏景光的存在,只是有人懷疑琴酒沒死,他自己就能解決的事,沒必要讓那個已經離開組織三年的家夥跟他一起去冒險。
黑澤陣又跟諸伏景光說了幾句,才挂斷電話,走在回家的路上。
下午的街道非常安靜,風吹樹葉的聲音都能清晰地落在耳畔,黑澤陣走了兩步就停下,往身後看去,明明有被跟随的感覺,但他身後卻空無一人。
誰?
黑澤陣一向不想理會那些藏頭露尾的家夥,就算忽然冒出一個兩個來也沒什麽危險,于是他繼續往前走。
他又走了兩步,停下,轉頭,背後還是沒有人。
“……”
他再走兩步,終于忍無可忍,用淩厲的眼神看回去的時候,卻看到模糊的影子從視線的前方掠過,然後街角咖啡店窗臺上的花盆忽然砸到了地上,露出後面兩只光速遁走的小貓來。
那一黑一黃的兩只貓還有點眼熟。
咖啡店的店主急急忙忙跑出來,看到被砸碎的花盆,悲痛欲絕,然後轉向站在那邊的黑澤陣,非常客氣地問:“少年,剛才那是你的貓嗎?”
黑澤陣:“……”
不,他跟那兩只貓不熟,也不知道為什麽它們非要跟着他。
幾分鐘後。
黑澤陣拎着兩只貓的後頸,面無表情地說:“波本,萊伊,給店長道歉。”
“喵!”
這是張牙舞爪的波本小貓。
“喵……”
這是假裝可憐的黑麥小貓。
店主是個好人,完全沒有為難他,說這種事也是常有的,剛才貓肯定是被不知道什麽東西吓到了,才一下子蹦到了窗臺上,平時也有見過這兩只貓,它們還是很乖的。
吓到貓的黑澤陣:……
不,這件事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還有,這兩只貓不是他家的,他跟叫波本的和叫萊伊的也沒有任何關系。
黑澤陣把貓丢下,繼續往回走,很顯然剛才尾随他的就是這兩只貓,現在被發現了,它們就小心翼翼地試探,躲躲藏藏,最後發現黑澤陣沒有反應後,就光明正大地跟了上來。
黑澤陣:“……”
這感覺就像當年他在組織裏執行任務,每次都會察覺有人在STK,不是卧底就是卧底,反正對他感興趣的99.9%都是卧底。
當年愛爾蘭、露比、波本、萊伊、蘇格蘭、普羅塞克、基爾、阿斯蒂……有一個是一個的都跟蹤過他,甚至在跟蹤他的過程中狹路相逢,面不改色地說天氣真好,你也是來逛街的嗎;而黑澤陣表示,我在組織裏風評變成這樣,跟你們這群卧底肯定脫不了幹系。
習慣被跟蹤了,就這樣吧,反正兩只小貓也幹不了什麽。
于是,黑澤陣在前面走,兩只貓在後面跟着,銀發少年和兩只貓穿過即使是黃金周也顯得安靜的街道,走到了三本漆公寓樓下。
他去便利店買了醬油,還順便跟打哈欠的店員反饋說“那個《咒〇回戰》聯動的餅幹很難吃,不要再進貨了”,而店員給的反應是——
“那個聯動餅幹就是故意做得很難吃的,這樣才原汁原味啊,你看,這個餅幹在Twitter上頗受好評呢。”
“……”
根本沒看過什麽熱血少年漫的黑澤陣無言以對。就算他現在有着青少年的外表,終究還是沒法理解這個時代的青少年。
他多看了那個店員兩眼,提着買來的東西上樓,看到兩只貓順着樓梯生鏽的欄杆往上跑,柔軟的肉墊踩在木扶手上悄無聲息,一黑一黃的影子轉眼間就從他眼前消失不見。
呵,待會肯定會在家門口相遇的。
黑澤陣對這點毫不懷疑,而且在穿過三樓的案發現場,跟佐藤警官和高木警官打完招呼後他上了五樓,就看到兩只正乖乖等在他家門口的貓。
還有個正在隔壁沖矢昴家門口敲門的男性,卻沒有人回應,于是回過頭來問他:“請問,這家的……”
話說到一半就卡住了。
來找沖矢昴的人,是公安警察降谷零的副手、片腕、聯絡人——風見裕也。這是個黑色短發、戴着眼鏡的年輕人,他穿着西裝,抱着一只白色的小狗,站在沖矢家的門口,看到黑澤陣的時候,瞳孔猛地顫了一下。
銀發、墨綠色的眼睛,黑色的風衣,雖然沒戴帽子,也沒那麽高,但這不就是只小點的琴酒嗎?
FBI的赤井先生,你只跟我說你家在這裏讓我過來,可沒說你家隔壁住着的是琴酒Lily啊!
“你找誰?”
黑澤陣不是沒看出對面男人的異樣,但是他正打算回家吃飯,這個人擋到路了,所以他有點不爽。
風見裕也很快就反應過來,把話順了下去:“就是……我來找住在這裏的沖矢先生,但他好像沒在家。”
“他?”
黑澤陣想了想,從不重要的記憶的角落裏挖出了沖矢昴的下落,回答:“好像去美國看朋友了,到下周之前都不會回來。你找他做什麽?”
最後一句他本來是不打算問的,但對面這個人八成認識琴酒(畢竟知道組織的人大多都認識琴酒),黑澤陣發現對方特別緊張,就好心地把對話延長了一點,給他反應的時間。
風見裕也點頭,他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了,說:“因為工作的關系我最近要出差,本來想拜托沖矢先生照看一下哈羅,既然他不在的話——”
就在這個時候,有個聲音插入到了他們的對話裏,那是個清朗的少年聲音:“是沖矢老師說過的朋友家的小狗嗎?我們可以幫忙照看哦。”
風見裕也發現隔壁的門打開了。
走出來的是個穿着居家衣服的少年,大概有高中生的年紀,他從小琴酒手裏把買的東西接過去,然後看向風見裕也:“所以,你就是沖矢老師說的那位朋友嗎?”
風見裕也:“……”
這個少年長得好像他以前的同事、朋友,已經去組織卧底并殉職的蘇格蘭AKA諸伏景光。
哈,肯定是巧合吧。
巧合個鬼啊!一個小琴酒在這裏可能是意外,但小琴酒和小諸伏景光放在一起就是會讓他懷疑自己磕了藥的程度啊!
“請問,你是……”風見裕也無比小心地問。
“啊,我們是沖矢老師的鄰居,我叫黑澤景光,這是我弟弟小陣,他還是沖矢老師班上的學生呢。”諸伏景光輕快地回答。
“……”
風見裕也,停止了思考。
幾分鐘後,風見先生像是做夢一樣下樓,懷裏抱着的哈羅已經不見了,小諸伏景光跟他說“沒關系啦,我可以幫忙照看的,沖矢老師走得很匆忙,肯定是把這件事忘了”的時候,他完全沒法拒絕,就把哈羅給留下了。
畢竟以前,他們還是朋友的時候,風見裕也就發現誰也沒法拒絕笑着的諸伏景光。
不不不,那個少年還不一定就是諸伏景光,只是長得像而已,對吧?
現在,他轉頭去看那座老舊的公寓,櫻花将他的視野覆蓋,那個靠在五樓欄杆上玩手機的銀發少年往樓下這邊看來,眼神裏充滿了警告的意味。
明明那只是個小孩子,但在對上眼神的時候,風見裕也的背後沒來由地升起一股寒意。
別過來。
銀發少年對他并沒有多少敵意,不,應該說根本就沒把他放在眼裏才對,風見裕也看到那個很像琴酒的少年轉身往回走,很顯然,剛才對方等在門口就只是為了多看他一眼。
“那家夥……”
絕對不是什麽普通的學生,再加上那張跟琴酒幾乎一模一樣的臉,要是跟組織沒關系,風見裕也發誓他就把哈羅的狗糧全都吃掉!
現在他開始思考一個非常、非常、非常嚴肅的問題:他是不是應該把這件事跟降谷先生說一下?畢竟降谷先生和諸伏是相當要好的幼馴染,他應該會比較在意這個消息……
但降谷先生昨天才剛剛說過要先把手上的工作(查賬)完成,而且最近有人在日本給他設局找麻煩,沒有天塌下來的大事別給他打電話啊!
“降谷先生,我該怎麽辦……還有赤井先生,你是故意的吧……”
……
黑澤家在一夜之間,從兩個人變成了兩個人、兩只貓和一只狗。
那只叫哈羅的小狗似乎很喜歡這個家的氛圍,繞着黑澤陣走并圍着諸伏景光轉,但諸伏景光就坐在黑澤陣身邊,所以黑澤陣被兩只貓和一只狗包圍,第一次感受到不應該出現在這個餐桌上的人好像只有他。
就在他要開口的時候,諸伏景光先說話了:“那位叫做風見的先生,好像認識我。”
風見先生看他的眼神,就像是驟然遇到了久別重逢的老友,有種驚喜、懷疑和不可置信,雖然那樣的情緒只是一閃而過,但諸伏景光還是敏銳地注意到了——
畢竟這位風見先生怎麽看都不像是沖矢老師那樣的演藝大師嘛,看起來就不是幹間諜這行的。
黑澤陣正嫌棄地把扒拉他頭發的貓拎開,漫不經心地回答:“那大概是警察吧。”
他發現諸伏景光有段時間沒說話,就擡起頭來,看到諸伏景光有點猶豫的表情,就明白了話裏的另一重含義。
“如果他是公安警察,或者相關人物的話,你就能通過他找到你的過去、你的上級、你的朋友,然後離開這裏了,對吧?”黑澤陣說。
“不,我是在想——”
“不怕危險的話就去,那家夥看起來就冒冒失失的,不像是在背後搞陰謀的角色。”黑澤陣打斷了諸伏景光的話,從他的神情裏看不出任何東西來,“而且,我早就說過,你沒必要相信我,也随時可以走。”
當初要是能有人把蘇格蘭領走的話,黑澤陣才懶得照顧忽然變小而且失憶的人。雖然就他的看法,組織都要沒了,完全不差這點時間,諸伏景光沒必要冒險,但要是諸伏景光自己想,他也不會攔着。
也許是他的語氣太過漠然,諸伏景光反而變得有點緊張起來:“黑澤,我不是這個意思。”
“但我是這個意思。”黑澤陣說。
整個家裏的氣氛忽然就冷了下來。
某件一直以來心照不宣的事被戳破,成為如今再也沒法回避的事實——他們兩個,本來就不是一路人。
變小也好,失憶也好,暫時住在一起也好,諸伏景光和黑澤陣最終都是要去往不同的地方的。
哈羅叫了兩聲,但是沒有人回應。
過了很久,黃昏墜落在逢魔之刻,整個客廳裏都變得暗了下來,諸伏景光的聲音才從那片沉默的黑暗裏傳來:
“你在趕我走嗎?黑澤。”
時鐘滴滴答答的聲音從耳邊響起,在寂靜的黑暗裏顯得尤為清晰,黑澤陣想起他在那座別墅裏——他面臨死亡的那座別墅裏聽到的座鐘的聲音,那就像是預示着某種結局的倒計時。
但可惜,他從不會因為那些細枝末節的事就改變自己的想法,不然他就不是黑澤陣了。
“那是你的想法,我一直都是這麽說的。”
他的聲音依舊平靜,這片黑暗似乎也沒能阻隔他的視線,事已至此,黑澤陣決定先吃完飯。
這也有可能是最後一次在一起吃飯,不過沒關系,黑澤陣并不怎麽在意這件事,跟他分別的人早已夠多,而蘇格蘭從未在過他想要長久相處的名單裏。
可是——
諸伏景光在黑暗裏準确地抓住了黑澤陣的手臂,黑夜裏他的眼睛就像一顆被月光照亮的藍色寶石。
“我從很久之前就發現了,黑澤,你很少說謊,這樣才能騙過更多的人。也許你一直以來都是這麽生活的,但對我來說不一樣。”
呼吸聲漸漸跟時鐘滴答的聲音連綴在一起,分不清到底是快還是慢。
諸伏景光忽然提高了聲音:“不是我因為遇到過去的人要離開你,而是你要找借口離開我!這才是真相吧?!”
黑澤陣說,這點應該無關緊要吧,反正結果是一樣的。
諸伏景光說,不一樣,因為我随時可以回去,但你要做的事卻不是。這段時間你在做什麽,我也不是什麽都不知道……
黑澤陣終于站起來,把燈打開,掰開諸伏景光的手,重新坐回到椅子上,不緊不慢地說:“沒想到你半夜出去逞英雄的時候,還有時間注意這個啊。”
“那個是……”
“那是你的愛好,與我無關。”黑澤陣無意繼續這個話題,他靠着椅子,就像以前在組織裏面對蘇格蘭時候的那樣,平靜地說出事實,“明天我有件重要的事去做,不打算帶上你,所以你在家裏等着,或者跟那群警察走。”
“……”
“這件事跟組織有關,也有認識你的人參與,包括認識蘇格蘭卻不知道你是卧底的人,某個人肯定不希望你在這個時候出事。”
黑澤陣說的是波本。
雖然不清楚波本和蘇格蘭确切的關系,但他們兩個對彼此來說相當重要這點毋庸置疑,黑澤陣還不想讓波本在即将結束這場漫長的征途的前一刻再次聽到蘇格蘭的死訊,那樣——
那好像就不是再挖一次琴酒的墳的程度了。雖然嚴格來說跟他關系不大,但波本一向是會遷怒他的,黑澤陣保證。
他說得輕描淡寫,且自以為已經把所有的道理都說明白,以蘇格蘭這樣理性到幹脆自殺的人必然能聽懂他話語裏的含義,但就在他站起來要走的時候,諸伏景光卻忽然說了什麽。
“……什麽?”
“我說也有人不想看到你出事。你這次去也很有可能會死對吧。”
諸伏景光的聲音很低,低到快要聽不清的地步。他當然很冷靜。就跟黑澤陣記憶裏的蘇格蘭一樣冷靜,畢竟他們從始至終都是同一個人。
但好像也沒那麽冷靜。
可黑澤陣的聲音比他還要冷:“我的一生都在生與死的邊緣徘徊,但只要我不想,死亡就不會追上我的腳步。收起你沒必要的關心,蘇格蘭。”
“……”
“等波本跑去做這種事的時候,你再把這些話對他說吧。如果是他的話——”
“如果是他的話,肯定也不會放着要去送死的人不管。”諸伏景光輕聲說,“雖然我不記得他是誰,也不知道我們到底是什麽樣的關系,但他應該是這樣的人。”
這次沉默的輪到黑澤陣了。
他很想說确實,你們這群人都一樣,波本那個看起來相當狠厲果斷的家夥應該也是誰都不想殺的性格,但這種就算是失憶了也彼此信任的态度,真讓他覺得……
久違的,有些厭煩。
不過那是波本和蘇格蘭之間的事,跟他無關,跟琴酒無關,也跟黑澤陣無關。
過了很久,黑澤陣才在那堅定的、仿佛閃閃發光的眼睛注視下,說:“我不會死。”
諸伏景光平靜地說:“你上次去美國的時候也是這麽說的,但你差點就死了。”
黑澤陣想,準确來說他已經死了,畢竟APTX4869這種東西,就是用來賭奇跡的。就像他當初沒想過蘇格蘭會活下來,只是打算給那麽一點微茫的希望,卻在死寂的黑暗裏看到了曙光。
他越過漫長的海岸線,在凜然的寒冬裏尋找可以栖息的角落,最終發覺枯死的老樹下是他曾停留過的地方。
風很冷。
“你真要跟我去?朗姆準備給我們的禮物可不會是玩具和禮花,他用荒唐的妄想和可笑的貪婪把自己逼上絕路,現在的局面對他來說就是背水一戰,他會拼盡全力,但我們沒必要插手。”
“你本來也沒必要插手。”
“我要去找伏特加,那個蠢貨沒我不行。”黑澤陣看向窗外,又把目光放到家裏的時鐘上。
然後,他說:“可以,你可以跟來,不過,等你醒了再說吧。”
就在他面前,那個黑發的少年用手撐着桌子,向他投來一個不可置信的眼神。
黑澤陣沒動,就看着諸伏景光沒能站穩,抓着桌子邊緣的手漸漸變得無力,最終倒在地上,傳來很輕的聲響。
兩只貓跳到諸伏景光身邊,蹭了蹭少年的身體,可是諸伏景光完全沒有反應。
黑澤陣要往外走,卻被哈羅死死咬住了褲腳。
黑澤陣:……
哈羅:盯——
“安眠藥而已,我有計算過分量。”黑澤陣耐心地跟這只看起來就不喜歡他的小狗解釋。
哈羅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好像終于發現這人沒有惡意,就松開了牙。
可當黑澤陣走到玄關的時候,那只白色的小狗又追上來了,咬着他的衣服就往客廳的方向拖。
到底是誰家的狗啊,這麽煩人。
黑澤陣嘆了口氣,走回去,把倒在地上的諸伏景光抱起來,放到他房間裏的床上,才關上燈,将家裏的痕跡徹底掃清,在幾只小動物的注視下出了門。
他給諸伏景光留了紙條。
——找不到我就打這個電話。MI6的電話,看在我的面子上,她多少會幫點忙的。
深夜。
華燈初上,過分的繁華與喧嚣反而變成了吵鬧。商店的廣告牌連綴成一片,重疊的音樂聲幾乎分不清楚,汽車從地面的水窪上開過,夜的濕重很快就被着熱鬧的氣氛烤幹。整個城市都充滿一種躁動的熱。來來往往的人群都沉浸在假期的喜悅裏,偶爾有依舊加班的人匆匆忙忙走過,向這些享受着黃金周的人投來豔羨的目光。
黑澤陣走在這座城市的黑夜裏,就像過去的二十年裏他經常做的那樣。有時候他跟伏特加一起開車經過城市的街頭,但總是帶着各種各樣的任務,要麽剛從令人煩躁的交易地點離開,要麽即将迎來沾血的黑夜和更令他厭煩的事後處理——關于APTX4869,組織外的事項總是如此。
距離他要搭乘的電車還有一段時間,所以他并不急着前往車站。
銀發少年穿過人群,走在人世間的喧嚣裏,卻從未走進過這座城市,也未曾将它納入自己的故事,哪怕他曾來過這裏無數次。
或許多年後,有人在講起他們的故事時,會提到一個銀發少年的身影,那或許是平凡、精彩又或者無聊的故事,但這與他無關。黑澤陣想,這些事都是與他無關的。
他的故事,早就應該結束了。
滴答。
走到車站的時候,黑澤陣才意識到,天空下雨了。很綿很密的小雨,就像他剛醒來的時候那樣,看不見,摸不着,但是将長發潤濕,變得越來越沉重。
“你也在等電車嗎?這個時間?”
一旁的路人似乎是再也找不到打發時間的樂趣,就跟他搭話了。
如果是以前,黑澤陣一向是不去理會這些的,但這次或許是太過無聊,就跟完全陌生的普通人說了幾句話。
“嗯。”
“要去哪裏?”
“海洋館。”
“這個方向的話,你是要去那個剛剛重建好的海洋館嗎?我記得前段時間還上新聞了,預計在後天開放,它叫……”
“三十二階。”
“對,叫做三十二階暮色館,據說是設計師花了四年時間才設計出來的,我也好想去啊。但你現在就去,根本還沒開啊。”
“有邀請函。”
“啊啊,我知道了,就是說明天舉辦的那個,夏目財團特地邀請人去的落成儀式吧。能拿到邀請函,真厲害啊。”
“嗯。”
“我打算後天去看看,正好黃金周打算去旅游呢,都已經買好票了!”
路人高高興興地跟他說起來,就像是面對早就認識的朋友,完全沒有在車站萍水相逢的隔閡。
他說自己是要跟妹妹去的,不過妹妹忽然告訴他有了男朋友,他就只能自己去看了;他又說了很多,旁邊的銀發少年一直在聽,偶爾發出幾個音節,但路人還是很高興。
最後,電車來了,他要走的時候,那個依舊在等車的銀發少年說:“祝你玩得開心。”
路人就露出大大的笑來,說:“當然啦!你也是!謝謝你今晚聽我唠叨啦!沒有煩我真是太好了!”
電車走了。
雨還在下。
黑澤陣要等的電車來的時候,他的頭發已經快要濕透了。他上了電車,深夜的電車裏也沒什麽人,他就坐在那裏,慢慢地擦着頭發。
好像很久以前也做過這樣的事。
電車啓動了,開往未知的遠方。
被扔到一旁的手機裏,顯示出名偵探夏目發來的消息:真沒辦法,我只能幫你到這裏了,畢竟我們是朋友嘛。明天我會去的。
然後是大片大片的消息提示,讓人目不暇接,黑澤陣不得不拿起手機,才看清是哪裏來的消息。
那是網球部成員們的LINE。
-明天的比賽是黑澤來嗎?部長說他沒空啊。
-應該是吧,我記得部長跟黑澤偵探說過的,反正不管誰來都是能贏的吧?
-不一定呢,這次我們的對手可是強敵。
-哈哈,別太擔心啦!就算單打一輸了,不是還有我們嗎?我們肯定能贏的。
-畢竟做了那麽多訓練,我現在真的好想一閉眼就睡到比賽結束……
-就算是替補也打起精神來吧。反正部長已經說了,不管輸贏都會請我們吃飯的!
-別說喪氣話啦!我們肯定會贏的!
-所以部長要去的是哪裏?好像是他們家什麽建築的開幕儀式吧?我記得是這個。
-是他媽媽設計的海洋館,叫做“三十二階”。
-所以黑澤和部長都沒出現呢。
-哈哈,他們是偵探,說不定這個時候正被某個案子纏住了?反正到時候就會出現的嘛。
-也是。
-各位,我要先去睡了,明天還要比賽呢,晚安。
-晚安,我還要等弟弟回來,你們就先睡吧。
-別熬夜太久哦。
-那是當然啦!
-晚安。
-晚安。
……
“晚安。”
……
濕淋淋的雨落到屋頂上的聲音從上方響起。啪嗒、啪嗒。黑暗裏幾乎看不清別的東西。
伏特加長久地盯着牆角,已經有段時間沒有移開視線了。
“別來。”
他幾乎聽不見自己的聲音,眼前的景象也有點模糊。熱度從冰冷的手心升起,斑駁的色塊執着地停留在視野的中央。
“別來這裏。別來救我。”
恍惚間他看到了大哥的身影,可是那個影子很快就化入了看不清的夜色裏;等到他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眼前已經空無一物。
小陣跟大哥一樣,是很聰明,而且擅長明哲保身的人。
如果是大哥,那大哥絕不會來救他,伏特加很清楚。還沒結束呢,還沒看到曙光呢,大哥不會為了他而打亂整個計劃的。
而小陣,小陣啊……小陣跟他不熟啊。
伏特加想到這點,心情驟然就輕松下來,對啊,小陣和他就見過幾面,只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才關心他,可實際上小陣和大哥是一樣的人——很冷漠,很理性,不會去冒險。
“真是太好了。”
他在黑暗中喃喃自語,閉上眼睛,笑了。他很高興,他現在真的很高興。比他十三年前從必死的絕境裏活下來要高興得多。
一牆之隔。
朗姆換回了他原本的裝束,卸掉了僞裝,從壽司師傅變回了曾經代表烏丸集團活動的、真正屬于他自己的身份。
他端着茶杯,面前是一副國際象棋的棋盤,而在他的對面空無一人。
嗒嗒嗒敲鍵盤的聲音就在他的背後,愛爾蘭打着哈欠,偷偷瞄了老板一眼,還是沒有找到把老板一棍子打死的機會。
等到朗姆放下茶杯的時候,他問:“我有個問題。現在我查到了波本回日本的航班,但……琴酒确實如約出現在了東京,可波本真的會回來嗎?”
朗姆冷笑。
他說:“不會。就算琴酒出現,波本也不會離開洛杉矶,來東京的只是他的替身,或者他用了別的手段讓所有人誤以為他會回來。那些話是我說給琴酒聽的。”
愛爾蘭哦了一聲,又問:“那您做這些的意義在哪裏?”
朗姆終于在棋盤上落下一子,露出勝券在握的笑容:“當然是因為,現在波本知道危險在日本,對組織忠心耿耿的我會為他殺死不知真假的琴酒,而去美國殺他的人——自然與我無關。”
現在他手裏握着最多的棋子,并且,已經預見到了勝利的結局。
……
美國。洛杉矶。
降谷零坐在屬于組織BOSS的椅子上,把腳搭在那位先生心愛的桌子上,看着從門口走進來的人。
“赤井秀一。”
“好久不見。降谷君。”
千裏迢迢從日本來到美國的赤井秀一還是第一次來那位先生的地盤,哦,現在是波本先生的地盤了。他心情很好地環顧四周,還特別感興趣地欣賞了一下櫃子裏的收藏品。
降谷零AKA波本就看着那個FBI在這裏晃來晃去,他本來想把這人趕出去,但赤井秀一早就打過招呼要來,雖然是單方面的通知,但MI6和FBI都給了他郵件,他也不能就這麽拒絕。
他把桌子上堆成山的賬本和亂七八糟的電子記錄給掃到一邊,問:“所以你來幹什麽?”
赤井秀一就停下參觀的動作,走到他面前來,按住桌子,向前傾身:“誰讓BOSS大人把我的電話、郵件、一切能聯絡的方式都拉黑了,我才必須親自來給你送這張照片。”
哈?
你想傳信告訴江戶川柯南不就好了,難道名偵探也把你給拉黑了?
赤井秀一看到降谷零有點不快的反應,早就猜到會是這種結果,就從胸前的口袋裏掏出一張照片,推到降谷零面前:“是我暫時不想讓柯南君轉交的東西。”
降谷零的目光落到那張照片上,忽然一滞。
那是沖矢昴、諸伏景光和黑澤陣的合影。準确來說,是笑得特別開心的沖矢老師、很配合地微笑着的諸伏景光,還有被強行拉來面無表情的黑澤陣。
“你……”
“為了防止降谷警官以為我又在編故事,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險親自來組織找你的。”
“赤井秀一!”
“我在——好像有人給你打電話來了,不接嗎?”
赤井秀一指了指降谷零放在桌子上的手機,來電顯示是一串被加密過的號碼,但在座的兩個人都知道那應該是誰打來的。
降谷零放下拽着赤井秀一衣領的手,接通了電話,那邊傳來的是風見裕也的聲音。
“降谷先生,我不想打擾你工作的,但是有件事,我必須要告訴你……”
風見裕也猶豫了半天,還是跟降谷零說了他在古橋町見到的兩個人,特別是關于少年的諸伏景光的事。
他說,降谷先生,我不知道赤井先生去了哪裏,他叫我過去後就沒了消息——
“是他故意讓你去的。就是想讓我确認這件事。”降谷零看了赤井秀一一眼,對風見裕也說,你先別驚動他們,準備一下,我要回日本。
他挂斷電話,就聽到赤井秀一的聲音:“我還以為你無論如何都不會回日本。”
降谷零往他那邊看去,語氣裏透着兇狠:“你特地來美國,不就是想讓我去日本嗎?FBI。我可不是這麽好利用的。”
赤井秀一低笑。
“可這是宣戰。琴酒出現在東京的消息沒有人不感興趣,這對我們來說都是個機會,你一直想确認琴酒的死活吧。”
“那不是琴酒。”降谷零用無比肯定的語氣說,“琴酒很清楚我不可能因為這點事就去日本,不會做出用自己的名字吸引我去的蠢事。”
“你很了解他。”
“我從未了解過他。”
降谷零說着,拿起外套就要往外走。
就在這個時候,跟着他一起往外去的赤井秀一慢悠悠地說了一句:“作為交換,FBI會保護你的安全,我保證。”
降谷零的腳步頓住了。
他忽然轉回去,扯着赤井秀一的衣服,把人推到了他剛才坐着的椅子上。就在赤井秀一疑惑他要做什麽的時候,降谷零往他懷裏塞了一堆文件,說:
“那剩下的查賬工作就辛苦你了,組織的新任BOSS萊伊先生。”
降谷零轉身就往外走。
沉重的門被關閉,幾乎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只有坐在BOSS椅子上的赤井秀一愣了半晌,無奈地笑出聲。
“真會使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