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再會之刻與誰家的狗
第30章 再會之刻與誰家的狗。
「你好,我是東都大學的一名研究生,因為真行寺學校的五十岚老師住院的關系,暫時代理一年級C班的班主任工作;昨天我來美國探望我的一位會計朋友,他剛聽說自己青梅竹馬的植物人垂死病中驚坐起,就把工作扔我頭上,跑路回日本了。幸好我以前也在這個公司幹過,勉強可以勝任這份工作。」
這麽說會被貝爾摩德拿槍指着問“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鬼話嗎”……的吧?赤井秀一在心裏嘆氣。
「沒錯,貝爾摩德,你說對了,其實我就是黑麥威士忌,朗姆沒有猜錯,他只是生不逢時,因為他是命中注定的大預言家。就在你來之前,我剛剛取代波本成為了組織的BOSS,并且你們的BOSS也真的是卧底。還有,現在請尊稱我一聲萊伊大人。」
這聽起來可太棒了,其實赤井秀一有一瞬間真的想這麽做來着,但很可惜這裏不是搞笑綜藝節目或者三流相聲頻道,是緊張刺激的組織卧底與代號成員的對峙現場。
現在,他赤井秀一是前朝時期就已經叛逃的敵國奸細,貝爾摩德那是備受先皇寵愛的實權長公主,他們為什麽在這裏相遇?
因為當朝新帝波本跟他這個敵國奸細暗通款曲,陛下為了見他朝思暮想死而複生還青梅竹馬的大将軍蘇格蘭跑啦!
結果就是被丢下的間諜不得不坐在這裏批奏折,然後從長公主這裏聽到了驚人的消息:什麽,陛下竟然是親生的?
可他,也是,間諜啊……
赤井秀一看着那張幼年波本和宮野一家的照片,經過了長達兩秒鐘的頭腦風暴,終于想起波本平時面對他時四分“你來幹什麽”三分“我看不得FBI”兩分“MI6也不行”一分“我沒有炸毛”的表情,把照片随手給推了回去。
他學着波本的樣子笑了笑,說:“貝爾摩德,你知道得太多了。”
波本是神秘主義者,這種時候,就用含糊的謎語人臺詞混過去就好。反正他自己給的僞裝說明就是這麽寫的嘛。
于是,本來是閑得無聊來跟波本聊兩句,順便看看朗姆吸引新BOSS回日本的計劃到底有沒有成功的貝爾摩德,拿茶杯的手頓住了。
她覺得她沒有知道得太多,恰恰相反,關于這個所有人都在謎語人的組織,她知道的還是太少了。
很久,金發的女人撩開落在肩上的頭發,放下根本就沒喝過的茶杯,用漂亮的藍色眼睛看過來:
“你是認真的?”
“你說的是哪件事?”
赤井秀一AKA黑麥威士忌,畢竟在這裏見鬼的組織裏卧底了四年,他對組織裏謎語人不說人話的技能,把握得爐火純青。
半個小時後。
貝爾摩德離開了那位先生的房間,沉重的門再一次無聲關閉,背後房間裏溢出的暖光在地毯上縮成一道明亮的線,然後徹底消失。
她正穿過長長的走廊,月光透過落地窗照到她身上,她往落地窗外看去,那是寧靜的、仿佛鏡面一般閃耀着銀光的海。她停下腳步,從這片悠然的寧靜裏,又看到了那個漆黑的、暴風雨的夜。
她輕聲說:“Gin,你早就料到如今的情況了吧。”
一旦那位先生死亡,整個組織都會經歷一場動蕩,死人尚且被拉出來當槍使,那活人呢?
跟那些早就為自己安排了退路的卧底,以及從一開始就沒期待過好結局的叛徒不同,她可是貝爾摩德,組織的“千面魔女”、大衆的情人明星,她當然會風風光光地退場,并從容地走向“Happy Ending”。
她走出那座氣氛壓抑、不知道裏面埋藏着多少危險的別墅大門,沿着狹窄的階梯往下去,然後撥通了某個電話。
“怎麽樣?那位波本先生沒有飛去日本嗎?”那邊傳來了相當輕快的女性聲音。
“不知道呢,”貝爾摩德語氣随意地回答,“不過我見到的,很有可能不是他本人吧。”
“沒去确認嗎?”
“沒有,他對波本的事了如指掌,僞裝起來也毫無破綻,應該是波本自己安排的替身,不管他是誰,總之不可能是赤井秀一。我可不會這麽不識趣地戳破BOSS的計劃。”
電話對面的人應了一聲,又好奇地問:“那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貝爾摩德的腳步頓住了。
說起來,要不是最近的情況比較特殊,她也是沒法很快分辨出真正的波本和剛才那個人的區別的,但是——
她的嘴角漾開一抹笑意:“因為真正的波本會喊我幫他查賬,而剛才那個波本沒有。”
從海面上吹來的風拂開她的頭發,莎朗·溫亞德向海面看去,那裏正倒映着一截銀色的月亮。像極了那個人曾經的模樣。
她挂斷電話,繼續往下走。
二十九、三十、三十一……
三十二。
山路陡峭,每隔一段就是連接階梯的平臺,而就在離開這座名為“赤山別館”的建築的路上,每一段臺階,都是三十二個階梯。
……
Vermouth(備注:老女人):
-(5月2日)(剛剛)Gin,你覺得朗姆的話,有沒有可能是真的?
-我開始看不透波本了。
黑澤陣剛剛收到貝爾摩德的消息。為了朗姆那個廢物偶爾會發來的“合作情報”,他帶上了這塊手機,結果就是會看到波本和貝爾摩德發來的無聊問候。
波本那邊還好,現在美國那裏是晚上,他應該在加班,沒空研究已死的琴酒到底怎麽變成幽靈在日本複活的事;但貝爾摩德最近好像很閑,還說電影的演員都找齊了,就是少年琴酒的演員一直沒有着落。
你說成年的?哦,貝爾摩德說她可以親自去演。
他看完貝爾摩德的消息,評價是自從波本當上BOSS,組織裏的人有一個是一個的都瘋了。
看看朗姆的腦回路,被帶歪的貝爾摩德,恨不得扒個窩窩把自己埋了的愛爾蘭,每三天就去琴酒墳頭哭一場的基安蒂,還有今天在這裏組織團建的那群人……
呵。
他想好了,反正現在“琴酒”在複活狀态,那他幹什麽都是可能的,都是“其他人假裝他做的”,所以他待會要給老同事們群發消息嘲諷他們。
黑澤陣一邊想一邊踩着牆壁上的裝飾浮雕落地,終于到了大廳所在的平面上。
他現在所處的位置是大廳左側通道內部的夾縫,這時候新聞采訪和各種介紹才剛剛開始,從這裏還能聽到愛爾蘭陽光燦爛的營業聲音,黑澤陣還記得愛爾蘭No.15這人每次去組織的時候都跟霜打的茄子一樣,說“放過我吧,我已經不想再笑了”。
有時候太敬業也不是好事……但黑澤陣尊重所有人的生活方式,對有些人(卧底)他始終視而不見,還有些人他可以送他們去見上帝。
“汪!”
就在他準備轉過彎的時候,懷裏的哈羅忽然支棱起來,小白狗跳到地上,向着某個方向就跑了過去,看起來很是激動。
黑澤陣:?
怎麽,這是從高空終于落地給小狗高興的?他懷着些許的疑惑跟過去,剛轉過“第四階梯”這個場館的介紹牌,就看到了……
看到那只白色的小狗歡快地跑向了一個正在場館角落、毫不起眼的位置打電話的男人。
他戴着帽子和圍巾、穿着黑色的衣服,只有一點金發的尾巴從帽子下面露出來,在一片暗色的場館裏顯得毫不起眼。那些游來游去的海洋生物在他的身邊散發出微光,似乎也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說實話,如果不是哈羅忽然跑過去,黑澤陣也沒發現那邊有個人。
海洋館裏雖然空曠安靜,卻算不上完全沒有聲音,空氣循環系統運作的噪聲、水流的響動,還有從觀賞玻璃後面傳來的、屬于某些生物的聲音,這裏的環境對黑澤陣來說可謂嘈雜至極。
現在,他就站在門口,跟那個……那個瞬間就變得警惕起來的年輕人對上了視線。
黑澤陣:“……”
他一定是在做夢,不然怎麽會在這裏看到本來應該在美國查賬的波本。哦,只有被帽子和圍巾擋住的小半張臉啊?你以為波本是蝙蝠俠嗎?遮住半張臉就沒人認識了?
就算只有個背影,黑澤陣也能認出組織裏的那群人!(赤井秀一:真的嗎?)
與此同時,站在他對面的年輕人也陷入了沉默。
降谷零:“……”
他一定是在做夢,不然怎麽會在這裏看到絕不可能來湊熱鬧的琴酒。仔細看看,那是個比琴酒個子矮了不少的少年,穿着的衣服跟當初的琴酒有些相似,就靠在深海的水幕前,巨大的陰影正在他背後緩緩游動。
銀發的少年好像并沒有站在這個世界裏,只是從世界之外的窗口向他投來了目光,就像降谷零每次在組織據點裏看到孤身一人的琴酒,都會發覺,那個人跟組織裏的大多數成員都算不上同路人。
銀發看起來跟琴酒一模一樣,就連長度的比例都該死的相似;至于那雙四分“你來這裏幹什麽”三分“別礙事”兩分“漠不關心”一分“我看你像卧底”的眼睛,也讓降谷零想起洛杉矶那座空蕩蕩的墳墓。
哈羅:“汪?”
降谷零:“……”
哦,還有個更嚴重的問題,為什麽我的狗會在這裏?為什麽這個長得像琴酒、疑似琴酒,怎麽看都是變小的琴酒而且本來應該在打網球比賽的人會追着我家的狗來找到我?
難道這一切都在你的計劃之中嗎?琴酒!
“你……”
降谷零其實并不相信眼前的少年就是琴酒,因為就算琴酒吃了APTX4869僥幸沒死還變小,也是不可能來這裏湊熱鬧的,除非琴酒還失憶了,被朗姆忽悠來的。
但……他看這個少年也不像是失憶的樣子,于是赤井秀一曾經跟他講過的故事就出現在了腦海裏。
他把琴酒有個表哥、戀人、琴酒是FBI和公安等等的情報删掉,只留下了“琴酒可能有個跟他很像的晚輩”。
兩個人之間是有段距離的。
黑澤陣大踏步走到降谷零面前,把那只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做錯了什麽的小狗拎起來,對降谷零說:
“不好意思,我家的狗到處亂跑撞到你了。”
“……”
降谷零:你再說一遍這是誰家的狗!哈羅是我家的!這是我養的!
他看着少年轉身就要走,一把抓住了少年的肩膀,對方反應很快地——應該說是條件反射一般還手,兩個人在黑暗裏過了幾招,還撞上了海洋館的觀賞玻璃。
微微的震動在水裏擴散,很快,那些在周圍游動的魚就消失在了這面原本五光十色的玻璃後。
降谷零發覺這個少年相當棘手、是的,就像他每次面對琴酒的時候一樣,但就當他沒想好是否要在這裏分個勝負的時候,還得是哈羅拯救了世界。
意思是被少年拎着的哈羅夾在他們兩個之間,差點被波及到的時候,兩個人都停了手。
“別碰我。”黑澤陣說。
這真不是他的問題,有個一年到頭360天都在想怎麽殺了他或者把他關進局子裏的卧底忽然從背後拍他的肩膀,他能毫無反應被人抓住才怪。
他不悅地看着波本,心想你到底來這裏幹什麽,這波本也不像是被人假扮的,出手的動作跟他認識的波本完全相同——你問他什麽時候跟波本打過?
呵呵。
波本又不是沒以天太黑了沒看清人為理由襲擊過他。
降谷零則是對着眼前的少年看了又看,最終問了一句:“你是誰?”
黑澤陣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說:“你要去湊熱鬧的話,再不去就來不及了。”
降谷零指了指他手裏的哈羅:“這是我的狗。”
黑澤陣:“……”
他低頭去看那只白色的小狗,對上了哈羅無辜的眼神,他開始回憶這只狗是哪裏來的,沖矢昴的朋友,FBI的朋友,日本公安——
哦,你們FBI就喜歡跟日本公安做朋友,對吧?呵,看來FBI已經變成日本公安的外勤機構了,你們關系好得很。
他把哈羅放到降谷零懷裏,想松手走人的時候,哈羅卻一口咬住了他的衣袖。
黑澤陣拽了拽,沒拽動。
于是他擡頭看降谷零:“管管你的狗?”
而降谷零好像忽然想通了什麽一樣,摸了摸哈羅的腦袋,向黑澤陣露出了琴酒沒見過的笑來。
降谷零說:“你是黑澤陣,對吧?”
黑澤陣對波本知道現在的他的事并不意外,理由見上,FBI和日本公安現在穿一條褲子,FBI知道了,那就等于公安知道了。
他反問:“你認識我?”
降谷零語氣輕松地說:“對,我是你父親曾經的同事,我跟他還有過命的交情,你可以叫我哥哥。”
黑澤陣:“……”
謝謝你,波本,沒讓我再多一個叔叔。過命的交情,那可不是嗎,你什麽時候不想殺我了。
他壓抑着跟波本打一架的沖動,說:“看來我父親的熟人還有很多?”
降谷零流暢地回答:“對,你父親有很多同事,我只是其中之一。我們都是警察。”
這個問題在于,波本還真的是警察。
黑澤陣擡眼,開始計算他在這裏放倒波本并把人打包送回美國的行動成功率有多高,雖然他現在用的是少年時期的身體,但波本的狗在這裏,也不是沒有勝算。
至于降谷零,他在想的是,他讓琴酒叫他哥哥,琴酒竟然沒有生氣,這不可能,所以站在他面前的小孩是琴酒的概率幾乎為零。
但……
“黑澤陣”不是應該在打網球比賽嗎?風見你到底是怎麽看人的……如果風見看到的情況是真的,那也許不只有一個“黑澤陣”的存在?
琴酒正在批發?成本價大甩賣?對組織的底線毫無信任、且懷疑烏丸蓮耶隐瞞了不少東西的降谷零,開始了思考。
他問:“所以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此時,黑澤陣終于把自己的衣服從哈羅的牙上解救下來,他不着痕跡地看了一眼時間,說:“我是被人邀請來的……但你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地面微微晃動起來。
緊急着,有某種沉悶的聲響從遠處傳來,隔着幾條走廊和厚重的海水,他們依然能聽到人的叫喊聲。
在喊什麽?
水幾乎将大部分的聲音吞沒,而就在這個時候,場館裏的應急燈也滅了。
降谷零立刻就反應過來,抓住了黑澤陣的衣服,但他也只抓住了衣服——
就在那一秒鐘的功夫裏,那個少年脫掉了外衣,把衣服留給了降谷零,好像早有預料一樣在這片忽然寂靜下來的黑暗裏消失了。
“Gin。”
降谷零念出了那個名字,也不知道是在喊黑澤陣還是喊琴酒;他檢查了那件衣服,沒什麽特別的,甚至是市面上随便就能買到的款式,唯一比較意外的是,衣服的口袋裏放着一盒餅幹。
看起來長得很別致的皺巴巴的手指餅幹……?
降谷零完全沒有偷吃小孩子零食的意思,他懷着想要确認對方身份的想法,嘗了一根,然後下了結論。
“琴酒絕對不會喜歡吃這種東西。”
見鬼,跟KILL飲料一樣離譜的口味是怎麽做出來的?琴酒那個挑剔的家夥要是能吃得進去這種東西,降谷零就能把這家餅幹廠買下來把他們的産品到處推廣!
不過,那個少年可能是忘了一件事。
降谷零蹲下來,把哈羅放在地上,問他聰明的小狗:“剛才那個人帶你來的?”
哈羅汪了一聲。
降谷零又問:“他是壞人嗎?”
哈羅沒有立刻回答,抖了抖尾巴,過了一會兒才很勉強地叫了兩聲。
應該不是壞人,但也不是很确定,反正看起來像是好人的樣子,畢竟小哈羅剛認識他一天汪!
降谷零重新站起來,看着周圍依舊黑暗的環境,這次就連應急燈都沒有了,但……
他站在這裏,有亮光從他周圍的水槽裏發出,那是來自正在水裏游動的生物的光,尤其聚集在銀發少年剛才站着的區域,就像是一盞朦胧的燈,透過厚重的水,将光線散射出來。
降谷零看着這如夢似幻的景象,表情變得嚴肅了許多。
他把那件外套放到哈羅面前,問:“哈羅,你能找到剛才那個人嗎?”
哈羅汪了一聲,向場館深處的某個方向跑去。
降谷零跟着哈羅穿過錯綜複雜的場館通道,爬上壓根沒有見過的維修走廊,在漆黑的環境裏前行,周圍不時傳來難以辨認的、怪異空洞的聲音。
然後,他在某個位置停下了。
那是一條死路。
哈羅就在那裏,在某個牆角的位置來回轉,顯得非常疑惑,也不知道那個銀發的哥哥去了哪裏。
降谷零擡頭,看到懸挂在場館正上方的指示牌,這裏是——
“第九階梯。”
他看過地圖,這裏是距離中央大廳最遠的位置。降谷零一寸寸地檢查牆面,可這座海洋館幾乎所有的牆壁都是游動着魚類的觀賞玻璃與水槽,在只有一個人的黑暗裏,更顯得像是寂靜的深海。
就在這個時候,不知道哪裏的廣播傳來了聲音:“抱歉,各位,我們邀請的客人已經到齊,現在是真正的宴會該開始的時候了。”
降谷零收回了手。
他正了正自己的帽子,穿過監控系統早就被覆蓋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走廊,往大廳走去。
就在他的背後,剛才停駐的位置,有深黑的陰影忽然靠近,停在那裏,仿佛看了他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