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阿姨,你很過分哦。”
“打人不打臉,罵人不罵爹媽這個道理你這麽大個人都不知道嗎?”
歐陽眉:“……”
“而且,我們蹲自個兒院子門口犯哪條法了,你居然還要罵我們沒教養。你腦子要是不好使了,要不到淮揚路找宋醫生瞧一瞧吧,她醫術特別好。”
小丫頭兩手叉腰,振振有詞。
一張小嘴深得董桂花真傳,損人不帶髒字兒。奚明冬和奚明春好險才沒笑出聲。
聽對方呼吸變得粗重急促。
怕這人被刺激得動手打小孩,兩人趕忙起身擋在妹妹\姐姐面前。
奚明冬:“阿姨,你找誰?”
這話讓歐陽眉想起正事了,沒空跟眼前氣人的小鬼頭較勁。
“奚明亞住是住這條胡同嗎?”
奚明冬:“對。”
歐陽眉:“哪個院子?”
“你找她什麽事?”
借着淡淡的星輝,奚明冬打量着歐陽眉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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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生,咄咄逼人,走路不看路,明明光線不算特別暗卻能一腳踹他身上,一看就不是好人啊。
“阿姨你誰啊,這一片好像沒看到過你。”奚明冬神情戒備。
歐陽眉傲慢慣了,聽到小孩盤問的語氣很不耐煩:“問你你就回,廢話咋那麽多。”
她聲音大,兇神惡煞的,院裏乘涼的劉桂花和朱大姐聽門口吵吵,好奇地走了出來。
“明冬你們幹嘛呢?”
再扭頭一看。
那标志的胡蘭頭、無領連衣裙,再熱也要戴着的紗巾,可不就是周廠長那眼睛長頭頂上的愛人嗎?
“歐陽同志,你咋來我們這邊了?”
歐陽眉不認得劉桂花,驕矜地點點頭:“大姐,你認識奚明亞嗎?她住幾號院子?”
劉桂花聞言,幹癟的嘴角微微往下耷拉。
喊誰大姐呢?
真不會聊天。
不過想到能看董桂花的樂子,她盡量忽視掉對歐陽眉的不滿,熱絡道:“吶,你可找對了,就住這兒。明冬你們仨這就不對了,人家找你姐有事,你咋不帶人進去?”
朱大姐目露擔憂地看了眼院裏。
來者不善啊。
難不成是因為明亞不跟周威結親,歐陽大姐氣不過?
這就太小心眼了。
大概是太擔心,她杵原地一動不動,竟忘了先去跟董桂花通個氣。
歐陽眉豎起柳眉,淡淡瞥了明冬三個一眼。
語氣譏諷:“一家人啊,看來我剛才沒說錯,就是爹媽沒教好。”
說完,冷笑一聲。
直接朝門裏走。
邊走還邊大聲嚷嚷:“奚明亞,你給我出來。”
“奚蘇華、董桂花,你倆也別想躲着。”
“你女兒小小年紀不安分,勾着男同志不放、玩弄感情不說,還敢叫人打人,你們當爹媽的怎麽教的?”
“當她身上鑲金了?我幾次找你說她同我兒周威的事,你從來不拒絕,吊着我們母子不放,你不同意你早說是不是,我以為他們倆的親事都定了,已經開始替他們準備婚房和三轉一響了。你扭頭換了女婿,行,看不上我們老周家我不說什麽,但她找人打周威算怎麽回事……”
院子就那麽大,不怎麽隔音。
誰放個大響屁另外幾家都有可能聽得見,何況歐陽眉就是故意的。
她現在就一個想法:
我兒子不如意,那你女兒也別想清清白白找下家。高低叫你名聲變臭,帶着不好聽的名聲嫁出去。
反正年輕男女處對象這種事,外人很難說清內情對錯,真真假假,鬧出來永遠是姑娘家影響大。
不得不說歐陽眉抓住了男的心胸普遍小這個特質。
在她看來,沒有哪個男人會對妻子婚前的風流韻事不在意,一旦在意那就是一根刺,積年累月攢着攢着,不定什麽時候就冒出來把人紮個遍體鱗傷。
她就要奚明亞後半生一直活在別人的懷疑裏。
還沒等董桂花應聲,離大門最近的蔣家門開了。
蔣大爺推着蔣大媽出來。
兩人都是退休職工,不怕說公道話。
“歐陽,你鬧得不講理了。”
“明亞跟你家周威都沒見過幾面,你兒子成天在外頭亂混,在廠裏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明亞好好地在學校,什麽時候勾着他?”
“親事不成就給姑娘家潑髒水,你這幹部家庭的思想可不怎麽先進啊。”
歐陽眉臉色變了變。
沒想到蔣中貞會出來說話,她眼含不滿,但語氣确實有所收斂。
“蔣工,這是我們兩家的事,您這個外人就別摻和了。”
劉桂花勸蔣大爺:“對呀,蔣大爺,你就別多管閑事了,這麽久董桂花還不出來,沒準就是心虛。”
勸了蔣大爺,又開始拱火:“奚老焉兒,你媳婦閨女不出來,你也當縮頭烏龜啦?”
“老焉兒氣管炎,董桂花不發話,他哪敢出來?”
“哈哈哈哈。”
沒一會兒,院裏其他人也被引了出來。
老的少的,有拿着滾鐵環好奇圍觀的小孩,有捧着飯碗、搪瓷缸看熱鬧的大人。
就連隔壁跟大家來往比較生疏的曾會計和馬老師兩口子都圍了過來。
歐陽眉喊半天沒見到奚家人出來,連奚家那三個小孩都不知啥時候跑沒影了。
愈發覺得他們心虛,那氣勢陡然高漲。
“董桂花,不敢出來了?”
“奚明亞,敢找人打我兒,現在當上縮頭烏龜了?”
“我告訴你們,以為躲着就萬世太平,沒門兒。”
“……”
奚明冬氣沖沖跑屋裏,“爸!”
奚蘇華回神,“怎麽了?”
“咦,外頭在吵什麽喲,大半夜的也沒個消停。”
奚蘇華一看圖紙,一琢磨機器就容易入迷,外界的消息彷佛被大腦自動屏蔽了。
奚明冬難得翻了個白眼,“是周威媽,她說我姐打了周威,現在正在外頭造謠呢。”
奚蘇華皺眉,想也沒想丢開圖紙,大步向門外走,“歐陽眉,你嚷嚷什麽?”
歐陽眉:“哦,奚師傅你總算出來了。”
“奚明亞找了小痞子打我兒子的事,你知道嗎?”
“胡說八道,我家明亞什麽時候糾集地痞打人了?你親眼看見了?”要打還需要找人?小瞧人不是。
“不用親眼看見,我兒子身上的傷就是證據。”
奚蘇華不認:“你家周威交游廣闊,三教九流都來往,誰知道是被誰打的你就賴到我閨女頭上。”
歐陽眉差點被氣笑,“奚師傅,你是非得袒護到底了?”
“沒錯我認個雞爾,不認就是袒護?你們坐辦公室的就是會玩文字游戲,扣帽子的動作順溜得不行,我一個混車間的大老粗說不過你。”
歐陽眉老臉一紅。
什麽雞爾不雞爾!
還是廠裏的大師傅呢,說話真是粗俗不堪。
“你叫奚明亞出來,我跟她當面對質,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臉皮那麽厚,敢做不敢當。”
竈房裏,姐弟兩個跟董桂花目光灼灼,好奇周威是不是真被打了。
……唔,主要要這事大姐真幹得出來。
奚明亞揮舞鍋鏟的動作完全沒受影響。
“明美,你幫媽看火。”
“媽,我看鍋裏差不多了,你來收尾,我出去跟廠長夫人好好說說他兒子的損塞樣兒。”
母女倆沒第一時間出去不是怕了歐陽眉,而是花生正炒在關鍵時候。
這火勢,揮舞鍋鏟的力氣,缺一不可。
因為鍋裏放了沙、鹽,鏟一下非常費體力,還得一直翻炒半小時,這活兒非奚明亞莫屬,這才走不開。
董桂花揮手:“那你去。”
回頭跟無事發生似的,示意小女兒火再小一點,又拿起漏勺薅了幾顆讓仨人嘗,“味道怎麽樣?”
“頂呱呱!”
“好吃,鹹香可口,還好不是我姐擱的鹽,不然得苦死。”
奚明亞斜眼,不滿冷笑。
奚明春自覺說錯話了,眼珠四處亂飄,假裝拉踩的不是自個兒。
“媽,這一鍋可以起了。”
董桂花也剝了一顆,花生幹脆的香氣瞬間充斥在口腔裏,她滿意地點點頭,一邊漏花生,一邊叫兒子把另外半盆端過來。
“大春,你來接替你姐的位置。”
話落,董桂花頓了頓,語氣有些許懷疑:“力氣夠的吧?”
奚明春:……
男子漢怎麽能說力氣不夠!
就算才十歲,那也是男子漢。
“沒問題。”
母子幾個一邊偷吃花生,一邊點評奚明春揮鏟子的動作和力氣,完全不擔心外面的情形。
他們對大閨女\大姐的戰鬥力實在太有體會了。
果然。
奚明亞出去壓根沒像劉桂花幾個以為的哪樣,或狡辯,或澄清,或委屈。
沒有。
什麽都沒有。
她從頭到尾就三句話:
打了;
周威莫名其妙罵我;
我認識一個臉盤圓圓,左邊嘴角一顆小痣,笑起來甜滋滋的女同志,不知道歐陽幹事認不認識?
前兩句,歐陽眉差點暴走,罵奚明亞厚顏無恥,打了人還理直氣壯。
想打人的胳膊都已經舉過頭頂了。
第三句話一出,整個人就跟被點了死穴差不多,她表情宛若見了鬼,着急忙慌走了。
連句狠話都沒撂。
她這樣子,旁人一看就知道裏頭有事,還是見不得人的大事。
這下一個個吃瓜群衆的好奇心瞬間被拉拔到最高點。
“大丫,那姑娘誰啊,跟歐陽眉有什麽關系?”
劉桂花嗅到了八卦的氣息。其他人也炯炯有神望着奚明亞。
奚明亞咳了一聲。
深藏功與名:“我不知道,我就随口一說,散了散了,該洗洗,該睡睡。”
“說說呀,別吊胃口。”
她還是那句話:“我不知道啊,不然你們去問周威他媽?”
這一夜六號院所有人撓心撓肝,翻來覆去琢磨。那可是眼睛長頭頂的歐陽眉诶。
她居然落荒而逃!
那得多大的把柄啊。
嗐,偏奚明亞那丫頭嘴巴硬得跟蚌殼似的,怎麽着都不露一點口風。
第二天就有人暗戳戳找奚蘇華兩口子打聽,沒問出個所以然。直到周家突然辦喜事,見到新娘子,衆人才明白這就是後話了。
而現在。
剛從閨女嘴裏知道咋回事的董桂花兩口子震驚得下巴掉地上了。
“呃,呃……真有那事?”
“那他們家太能藏了,周威遲早吃牢飯去。”
“不止,我看周副廠長也要被連累,生兒不教,兒子壞事幹那麽多,父母幫着瞞天過海,遲早遭報應。”
夫妻倆壓低聲音咒罵。
奚明亞則周身被低氣壓裹着,垮着臉進屋,麻木地把被子往頭上一蓋。
她把自己縮在被單裏,拼命喊停。
大腦卻仍舊不斷鑽出一些亂七八糟的“畫面”,一副副惡心人的面孔不間斷對她發出精神攻擊。
啊啊啊啊。
煩死了!!!!
同時,槐花街61號小跨院也有人睡不着。
譚文宣在飯桌上知道小叔相看成功,明天要上門拜訪的消息,人直接傻了。
他知道迎來小嬸是遲早的事。但沒料到會這麽快。
想抗議,又不敢。
畢竟擱一個月前,他甚至不知道小叔的存在,可他跟弟弟卻對姑姑很熟悉。
譚文宣感覺得出這是不正常的,他甚至懷疑過自家是不是跟小叔不睦。所以他無法像弟弟妹妹那樣很自然地親近小叔,跟小叔撒嬌。
而弟弟妹妹們……
譚文宣苦着臉,瞥了瞥身旁睡得四仰八叉的三小只。
無奈嘆息。
弟弟妹妹太笨了。
自己說了好多遍有小嬸不好,小嬸就跟後媽是一樣的,大家要齊心協議反對小叔娶老婆。
他們答應得好好的,卻總是關鍵時候掉鏈子。
哎。
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