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發燒
發燒
“所以我說，女孩子何必把自己搞得那麽累。小楚，等你和我結婚後就轉到醫院裏清閑的行政部門，到時候我負責在外賺錢，你就負責把這個家打理好。要我說，女人就應該在家相夫教子，何必抛頭露面……”眼前的男人還在滔滔不絕，口水都快濺到飯菜中去。
楚明月撥弄着碗裏的米飯，思索着如果把這碗米飯扣到對面男人的頭上會不會很失禮。不管怎麽想，失禮都是肯定的了，她更關心會不會把他的“地中海”燙了個正着，若是米飯燙傷，這屬于燙傷幾級？
正當她覺得忍無可忍無需再忍的時候，手機響了。
楚明月從未如此盼望着電話是科室打來的，抓她回去在手術臺旁邊罰站都比這場糟糕透頂的相親要強得多，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沒見過的號碼，心中的希望被澆滅了大半。
接通後，伴随着電流滋滋聲的是熟悉的聲音，“楚醫生，我好像發燒了。”林也好像與電話隔了很遠，聲音聽不真切，但楚明月卻敏銳地察覺出他此時的虛弱和疲倦。
“量體溫了嗎？”說出這句話後，電話那頭就沒了聲音。
“林也，你在聽嗎？”楚明月耐心等待了一會，但還是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糟了，不會是燒昏過去了吧？楚明月心下有些焦急，她挂掉電話，幹脆利落地跟對面的男人說：“我的朋友好像出了些事，我得去确認一下他的情況，失陪了。”說罷便起身向外走去。
男人坐在原地抱怨個不停，“什麽人啊，我的時間可是很值錢的，能出來相親已經是給你面子了……”
卻沒想到楚明月去而複返，男人本以為是她後悔了，剛想說什麽的時候，就看見楚明月望向他一臉真誠，“對了，我們醫院的精神科很不錯，建議你找個時間去挂個號。”
離開餐廳後，楚明月長舒了一口氣，将方才的男人抛之腦後，開車向林也家裏駛去。
昏暗的房間裏，青年正坐在沙發上将耳朵貼近電話，聽到對面那句“林也，你在聽嗎？”，他動了動嘴唇，但最後選擇一言不發，兩邊同時陷入了安靜。
他抿了抿下唇，等待着對面的下一句話，卻沒想到等來的卻是被挂斷電話的嘟嘟聲。漂亮青年緩緩地倒在沙發上，無意識地蜷成一團，右手遮住了他好看的眉眼。
她會來麽。
楚明月行駛到一半時，天空中突然下起了瓢潑大雨，嘩啦啦的雨聲伴随着雷鳴電閃，可謂是好不熱鬧。見此，楚明月便知道原本帶林也去醫院打點滴的計劃泡湯了，只能先到藥店買點體溫計和退燒藥給林也。
希望林也燒得不要太嚴重，她想。
她拎着退燒藥來到了林也家的門口，連敲了四五下都沒有回應，楚明月把耳朵貼近房門，聽到屋內靜悄悄的，不像是有人的樣子。
不會真燒昏過去了吧？
正當楚明月考慮要不要找個開鎖的強行把門打開時，門開了，屋內一片黑暗，林也站在門口低着頭，看不清臉色。
林也側過身子，楚明月熟門熟路地走進去，一邊換鞋一邊問道：“怎麽不開燈？”
“欠費停電了。”林也低聲回道。
“電話裏你不回話，我還以為你燒昏過去了，燒到多少度了？”
“家裏沒有體溫計。”
或許是因為在發燒，林也的聲音有些發蔫，整個人倒有幾分病美人的模樣。
楚明月示意林也坐到沙發上，伸出手覆在林也的額頭上，她仔細感受着手心下方皮膚的溫度，最後的得出了結論，“嗯，是在發燒。”
楚明月用手心幫林也測額頭溫度的時候莫名想起了一個冷知識，因為手掌心的溫度比正常體溫要高，所以手心測出的溫度并不準确。人體體表最接近正常溫度的地方是嘴唇，所以楚明月在兒科實習的時候經常看到有些媽媽會把自己的雙唇貼在小孩的額頭上測量溫度。
奇怪，怎麽想起這件事了呢，楚明月搖了搖頭，将這個冷知識甩至腦後。
楚明月從袋子裏找出體溫計，讓林也含在嘴裏，林也乖乖地任楚明月擺弄，像一個乖巧的娃娃。
“吃飯了嗎？”楚明月想到林也可能因為發燒不願意動，猜測他大概沒吃飯，果然不出她所料，林也的回答是搖了搖頭。
“我去給你煮點白粥，五分鐘之後你去廚房找我。”
到了廚房楚明月才意識到因為停電電飯鍋用不了，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和林也待久了，他身上那股子不谙世事的勁好像也傳染到她身上了。還好雖然停電了，但是煤氣竈還能正常使用，楚明月淘了幾遍米，在櫥櫃裏找到落灰的瓦罐，開始煮粥。
林也坐在沙發上看向廚房中忙碌的身影，眼神是他自己都不曾注意過的溫柔，就在這時，楚明月放在茶幾上的手機屏幕亮起，他下意識地掃了一眼，随即愣在原地。
“@皎皎，您關注的主播‘失眠星人小安’已經開播啦！————來自Cilicli直播”
Cilicili直播軟件為了防止不同的主播撞名字觀衆搞不清楚誰是誰，強制要求所有用戶的ID不能重合，所以ID為“皎皎”的用戶只能有一個。
林也似是想到了什麽，抱着抱枕無聲地笑，望着楚明月的眼神裏更添一分缱绻。
至于她還關注了其他主播什麽的，他并不擔心，因為他相信自己有足夠多的手段，能讓楚明月以後每天只關注他一個人。
楚明月正盯着微微冒泡的熱水發呆，就感覺到身後有人拉了拉自己的衣角。她回頭，看見了林也正站在她的身後，眉眼彎彎，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
楚明月很少在林也的臉上見到如此生動的表情，笑着的林也身上那股子清冷被沖淡了不少，整個人看上去更加生動，從一個瓷娃娃變成了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你笑起來真好看。”楚明月看着林也琥珀色的眼睛，神情篤定道。
楚明月見自己說的這話有歧義，接着找補了一句，“不是說你平時不好看，你平時也很好看，只是你笑起來的時候格外好看。”
窗外在下着瓢潑大雨，雨滴不斷砸在窗戶上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音，但林也卻覺得再大的雨此刻都掩蓋不住他心跳的聲音。
“我看看，三十八度二，還行，我本來還以為你要去醫院打點滴呢，剛才還在愁這麽大的雨該怎麽送你去醫院。”楚明月看了眼手中的體溫計，輕描淡寫地揭過了先前的話題。
“先吃點藥吧，粥一會就好。”見林也一幅心不在焉的樣子，楚明月挑了挑眉。
想什麽呢，怪投入的。
楚明月給林也倒了杯水，盯着他吃下退燒藥躺到床上去休息。楚明月找了把椅子坐在林也的床邊，準備過一個小時看看林也情況再走。
“我不想睡覺。”
“你是病人，需要休息。”楚明月随口哄道。
“可是我睡不着。”林也的聲音裏難得帶了一絲委屈。
“要不要我給你講睡前故事哄你睡覺？”楚明月正刷着手機，聞言下意識接過話頭和林也開了個玩笑。
卻沒想到半天沒聽到林也拒絕的聲音，楚明月擡頭，卻發現林也已經半倚在床看着自己，眼睛發亮，一幅期待的表情。
壞了，忘了林也聽不出玩笑話了。
見林也如此期待，楚明月這時也不好說出什麽掃興的話，她一邊示意林也躺好，一邊用手機搜索着睡前故事，“在很久很久之前……”
起初林也還挺精神，眨巴着他的眼睛乖巧地扭頭看着楚明月，但他越聽越困，眼皮也漸漸耷拉了下來，最後沉沉睡去。
楚明月看了一眼時間，已經過去了四十分鐘，白粥應該煮好了。她輕手輕腳地起身，向廚房走去。
想到林也剛才說想聽睡前故事時期待的眼神，楚明月不禁思索發燒是不是讓林也的心智水平退化到了三歲小孩兒，而且她講故事有那麽催眠麽，竟然還真把他給哄睡了。
看來有必要提前錄一點睡前故事晚上睡覺的時候聽，她想。
正當她在那裏胡思亂想的時候，聽到主卧裏傳來一聲沉悶的巨響，似乎是什麽東西摔在了地上。楚明月放下盛粥的碗，剛想走向主卧的時候就看見林也焦急地闖進了廚房，他甚至沒穿鞋。
楚明月訝然，不知道主卧裏發生了什麽讓林也這麽着急。
“我還以為你走了。”
得，真成三歲小孩了。
楚明月安慰自己林也是病人，缺乏安全感是很正常的現象，刻意放柔了聲音，“我沒走，只是來廚房盛粥。”
估摸着差不多到測量體溫的時間了，楚明月和林也回到客廳，林也乖乖地坐在沙發上，楚明月示意他張嘴，準備将體溫計放進去。
恰好此時窗外一道閃電劃過，借着一瞬的光亮，楚明月看到了林也琥珀色眼睛中濃稠厚重的情緒。
那是深深的迷戀。
可她不懂這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