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浮黎

第018章 浮黎

下層區除了星臨他們現在正所處的磐岩鎮,其他地方都有被裂界怪物侵蝕的痕跡。

阿哈跟在星臨身後,肩上站着鳥懷中抱着貓,用那雙如幽潭一般的眼睛打量着破敗擁擠的底下城區。

良久,祂幽幽輕嘆一口氣。

星臨看祂一眼,“你又怎麽了?”

“誰能想到,這裏在千年前也是氣候宜人的度假勝地呢?”阿哈又嘆一聲,“不然,現在我和小星臨就是在這裏旅游約會了。”

歡愉星神彎彎眼睛,看着自己的小妻子,問他,“小星臨知不知道這顆星球有一個美好的名字?又為什麽會從四季如春變成冰雪肆虐?”

星臨搖頭,他怎麽可能會知道。

“在星穹列車的智庫中或許還有記載,這顆名為雅利洛Ⅵ的星球,名字取自春日戰神雅利洛。”

“那是一個美麗的故事,千年前的雅利洛Ⅵ,還處于戰争之中,佩倫人十一國與維萊斯集團軍的戰争焦灼而持久,直到一場早來的春天改變了戰局,維萊斯人大獲全勝,他們将戰争的勝利歸功于春日戰神雅利洛,因此以同名的詩篇贊美大地。”阿哈笑哈哈,“是很美麗的神話故事,不是麽?”

星臨:“嗯,那這裏為什麽又變成了被冰雪覆蓋的模樣?”

“嗯嗯~”阿哈面帶笑意,“大約七百年前,一枚星核墜落在此,緊接着,反物質軍團入侵了雅利洛,秉持着毀滅的意志吞噬着星球上的生命。”阿哈注意着星臨的表情,成功看到他皺起了眉。

嘻嘻。

事實上,星核墜落于此在前,反物質軍團入侵在後,阿哈講述出來偷換了時間概念。

祂是故意的,故意讓星臨以為星核的墜落是反物質軍團帶來的。

“星核帶來了寒潮,還催生了裂界,裂界不可阻擋的侵蝕着一切事物與空間,将它們轉化為與之前截然不同的樣子,那些裂界怪物也由此而來。”

“最後,是克裏珀降下瞥視,「存護」的力量庇護了當時的築城者們。”祂見星臨不說話,低頭沉思起來。

祂勾起唇笑了,“「毀滅」星神納努克認為宇宙的誕生是謬誤,文明是癌症,莽撞,憤怒和破壞的行為是毀滅命途的體現。”

“雖然是最年輕的一位星神,但祂的惡名早就響徹寰宇,如雷貫耳了,祂麾下的軍團四處征伐,摧毀一個又一個的世界。”

祂的語調又變得輕松,說出的話卻讓人毛骨悚然,頭皮發麻,“星臨,你不會真的覺得星神都是些好東西吧?”

星臨擡眼,對上祂的視線,薄唇輕抿。

“受限于有窮的認知,人類終其一生,踏上某個星神所執掌的命途,禀受來自光年之外的感應,這便是凡人能與星神産生的唯一交集。”阿哈眼睛彎彎,露出了和祂的面具一樣虛假的微笑,“星臨,你是最特殊的,可是,你想要這種特殊嗎?”

如果不是和祂們在未升格成神之前結了緣,又再次陰差陽錯和祂們糾纏在一起。

或許星臨也會如同其他普通人一樣,過完自己平凡又不平靜的一生。

直到再也無法轉世輪回,永遠閉上眼睛。

星臨眉眼微沉,他站在路燈下,昏黃的光為他鍍上漂亮的金身,阿哈落後他一步,站在暗處,目光灼灼。

兩人相對而立,沉默良久。

星臨垂下眼,肌膚白皙透明,看上去脆弱無比,他眼睫輕顫,“阿哈,你想告訴我什麽呢?”

“如果不是假面愚者,或許我們也不會有交集,你後悔了嗎?後悔和我一個凡人糾纏在一起。”

他知道阿哈想聽什麽,明明是星神,卻有着和凡人一樣的妒忌心。

祂在嫉妒,嫉妒星臨的所有前夫,包括納努克,所以每時每刻都在想着怎麽把對方踢出去,自己成為星臨眼中心中口中的唯一。

這何嘗不是另一種樂子呢?

阿哈臉色不變,“嘻嘻,小星臨知道阿哈想聽什麽?”

星臨轉身就走,“我沒什麽想說的。”

毀滅星神帶領祂的絕滅大君和反物質軍團走在自己的命途上,這是無法更改的事實。

過往的,身為人類的納努克早就不存在了。

依照星臨自己的能力,他也無法為那些逝去的生命和消散的文明做些什麽。

于是,當夜晚降臨,納努克再次發來信息時,星臨只是看了一眼,便默默關上了通訊器。

阿哈揪着貓耳朵玩,然後被抓狂的貓打了一巴掌,但祂并沒有憤怒和煩惱,畢竟,星臨可是已經聽進去祂的話了呀。

就是星臨現在賭氣不理會祂了,祂有些煩躁。

哎呀呀,人啊,就是不喜歡聽真話。

阿哈撥弄着面具,有些心焦,該怎麽樣才能讓星臨消消氣呢?

桑博已經将一部分藥物拿去了診所,還得到了醫生的一個承諾,他心情好極了。

但是回到家進門後感受到屋內略顯緊繃的氛圍,他又感覺不是那麽輕松了。

哦喲~

看來在老桑博不在的這段時間裏,發生了一件大事情啊。

他看看好像在生悶氣的星臨,又看看表情讨好的阿哈,不去自讨沒趣,将帶回來的食物放在桌上,“我還有事,晚上就不回來了,不用給我留門。”

開玩笑,這種氣氛,自己要是還留着那不是自己找罪受嗎?

他才不要。

他沖星臨和滿臉不爽的阿哈點點頭,飛快離開了這處暫住地。

在他離開之後,氛圍更僵了,狹小的房間裏像是結了一層寒霜,當然,只是阿哈一個人在釋放冷氣,星臨摸了摸貓和鳥,洗漱完就躺下準備睡覺。

至于阿哈?

他才不要管阿哈要做什麽呢。

就在星臨昏昏欲睡之時,他感覺到一道人影坐在了床邊,是阿哈。

“……做什麽?”星臨迷蒙着眼,打了個哈欠,剔透明亮的眼裏蘊起了霧,水色潋滟。

“……寶寶。”阿哈低下頭,學着納努克稱呼星臨那樣,聲音低低的,帶着些澀意和微啞,還含着些委屈。

星臨聽祂這樣喊,很想捂住耳朵不聽後面祂說的話了,但是不行,阿哈先一步開口,“寶寶,對不起。”

高高在上的,擅長玩弄人心的,愛好看樂子的,冷漠的神明,學着人類的模樣去讨好自己的小妻子,“我知道的,納努克肯定和你相處的時間更長更久,而我只是一個半路出家名不正言不順的丈夫。”

祂無比體貼的态度讓星臨即使身處溫暖的被窩裏也打了個寒顫,然後就聽見祂又說,“如果寶寶介意,我也可以當你的地下情夫的。”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當小三是一種态度。”

“阿哈大方承認自己是小三,只是為枯燥的生活增添一點樂趣,退一萬步來講,納努克祂就沒有錯了嗎?”阿哈振振有詞,碧色的眼裏飽含幽怨,祂好像在真心實意的替星臨委屈,“寶寶,祂只知道忙自己的事情,一點也不關心你,不像阿哈,什麽都想着你。”

而星臨,早就被祂這番話給吓的差點暈過去了。

他忍了忍,忍無可忍,坐起身抓住枕頭砸在阿哈頭上,“你在說什麽怪話啊!!”

什麽小三情夫的,阿哈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阿哈抱住砸過來的枕頭,面露不解,不是說人類都很吃這一套嗎?

可以家裏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阿哈都願意委屈自己當外面的彩旗了,為什麽小妻子不喜歡?

歡愉星神陷入了沉思。

星臨深呼吸兩口氣,胸膛起伏有些大,眼睛都有些潤濕,他指着房門,慢吞吞的說:“你滾出去。”

阿哈現在不敢觸他的黴頭,祂好像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以為只要學着人類動嘴哄一哄就能将人哄好。

有些糟糕,歡愉星神還從沒有試過哄人,所以呈現的效果相當糟糕。

阿哈變成最大的樂子了。

祂将蜷縮在枕頭邊上的貓拎起來,又把那只昏昏欲睡的鳥帶上,委屈巴巴地和星臨告別,“那就不打擾寶寶睡覺了。”

現在星臨聽到祂這麽喊就渾身不舒服,強忍着不去看祂,等祂出了門才呼出一口氣。

房間裏沒有其他人之後星臨倒進柔軟的被褥裏,揪住發尾有些不知所措,啊啊啊啊阿哈到底知不知道祂在說什麽啊!!

在他所認知的概念裏,插足人婚姻的都是道德敗壞的人,而且現在算上來阿哈是他的丈夫,因為一方是星神的緣故,這是得到天地法則認可的。

祂為什麽要說那樣的話,納努克只是前夫了吧?

阿哈是在搞什麽新的樂子嗎?

星臨在被褥裏翻過來翻過去,成功将自己卷成了年糕條,還是沒想明白阿哈為什麽要那樣說。

算了,凡人和星神本就不同,不理解星神的腦回路也是正常的,星臨這樣安慰自己。

他找回了走失的瞌睡,打了個哈欠,慢慢閉上了眼睛。

又是熟悉的星域海,星臨再次來到這裏,已經心如止水……才怪。

他不理解,真的很不理解,為什麽這些星神總是要在他睡覺的時候找他。

這次夢裏來的又會是誰?

他幹脆站起身,在這裏逛了起來。

這片星域還算明亮,或許和星域的主人有關系,視線的盡頭,仿佛用水晶雕砌的帝皇模樣的星神出現了,星星五彩斑斓的光落在祂身上,有些晃眼。

又是「記憶」星神浮黎。

依舊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樣,用祂冰涼的目光打量着星臨,這是一種很不禮貌的行為。

星臨忍了忍沒忍住,開口了,“您召喚我過來,是有什麽事嗎?”

浮黎沒有說話,祂并未有召見星臨的想法,是星臨的意識自動和這片星域,這片屬于祂的星域相連接了。

祂知道這是為什麽,因為他們的「記憶」産生了交集。

見祂不說話只是站在那裏,星臨也不自讨沒趣了,他不再看浮黎,而是打量着這片星域。

璀璨的星包圍着這裏,漂亮的璀璨的顏色一閃一閃,那最中心的漩渦裏一枚空白的光錐沉沉浮浮。

這裏沒什麽其他東西,除了一個冷冰冰的星神。

星臨發現那枚記憶水晶也跟着自己來到了這裏,明明睡之前有把它摘下來放在床頭櫃上的。

他于是擡起手問:“這個東西,要怎麽樣才能看到裏面的記憶?我又和你做了什麽交易?”

浮黎聲音飄渺,像是直接在人的腦子裏響起,帶着些回響,有着悠遠厚重的歷史感。

“等時機到了,自然能看見,自然就知曉了。”

行吧,又是一個說話喜歡繞彎子的人。

星臨有些困倦了,他看向浮黎,再次提出請求,“請送我回去。”

浮黎搖頭,冕冠上的珠簾也跟着晃動,這是拒絕的态度。

星臨皺眉,還準備說什麽,浮黎卻已經轉身走到那枚空白光錐面前,合上了眼睛。

漂亮的少年磨了磨牙,他的脾氣一直都很好,但是浮黎拒絕交流的态度讓他有些微妙的不爽。

他幹脆就在原地躺下閉上眼睛睡覺。

等到他的呼吸變得綿長平穩,浮黎睜開了眼睛,走過來彎腰将他打橫抱起走到那枚空白的光錐面前。

走近後才發現那并不是什麽光錐,而是一扇發光的門,門後面,是一間很普通的房屋。

房屋裏的的裝飾很普通,甚至有些破舊,被褥都磨起了絨邊,但看得出是有人在時常打理這裏。

桌邊放着一些包上了封皮的書,看不出那到底有什麽內容。

桌子最裏面還擺着一張相片,不知道是否經歷過風化,相片上只能依稀看見兩道依偎在一起的人影。

浮黎将星臨放在柔軟的床上,他一接觸到床面就自動翻滾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睡過去。

記憶星神浮黎卻沒有就此離開,而是用更淡漠更冰冷的目光打量着星臨。

那雙和水晶顏色一樣剔透的眼睛倒映着星臨蜷縮的身影。

祂不能理解,為什麽自己在看到星臨以後,那顆沉寂的冰冷的心髒就開始跳動,猛烈的,像是要生出自我意識一般,希冀着跳出胸腔。

「記憶」無法告訴祂為什麽。

祂也不知道自己作為水晶體為何會濕潤了眼睛,巨大的,好似黑洞一樣的悲傷将祂籠罩,裹挾席卷着祂,讓祂心煩意亂。

祂篤定是星臨有問題。

從古至今,從沒有一個人和這樣多的星神有糾葛。

祂其實也不記得和星臨的交易內容了,只記得自己一定要将那枚水晶交到他手上。

浮黎慢慢低頭,試圖能夠将星臨整個人看的更清楚。

祂也很好奇,他們之間的交易是什麽呢?

再近一些,冰冷的唇就會貼上少年人溫熱的臉頰。

太近了,溫暖和冰冷氣息相交織,好像很快就能将浮黎這一大塊水晶捂熱。

但最後,祂還是直起身,離開了這間屋子。

在祂踏出房門,回到星域。

幾張繪着誇張笑容的愚者面具朝祂襲來,笑嘻嘻的聲音在耳邊萦繞。

“喂,冰坨子,你把阿哈的小妻子帶去哪裏了?”阿哈從虛空之中現身,祂依舊是人類模樣,臉上挂着虛僞的笑,“你沒經過允許就将他帶走,是不是有些不太禮貌了?”

浮黎閉口不言,拒絕交談的态度很明顯。

“……”阿哈見祂這個樣子,收起了面具,面上的笑也落了下去,“浮黎,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這下對方看了過來,點點頭,“知曉。”

“阿哈,汝不該與此子糾纏,他身上的詛咒,和他作為凡人與星神之間的溝塹,你應該無比清楚。”

“你們終究無法結緣。”

哈。

阿哈被氣笑了,“我和他的事,也不該你來插手。”

“我和他不能結緣,其他人就能了?”

“嘻嘻,阿哈從來都不是什麽好人,浮黎,你如果想要換個地方靜修,那阿哈不介意幫幫你。”阿哈手中聚起神力,只要浮黎吐出半個不字,祂就一炮轟了這裏。

浮黎不動如山,瞥他一眼,然後搖搖頭,“明日一早,自會将他送回。”

“現下他的意識也已然入睡,肉身明日到了時間就會醒來。”

阿哈才不管那麽多,祂幹脆在這裏找了個位子坐下,祂才不信浮黎的話,祂要等星臨出現。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星臨就在那扇發着光的門後。

說實話,如果真的要打,阿哈和浮黎還不一定誰會贏。

而且星臨還在呢,還是不要吵醒小妻子了。

時間的流逝對于星神而言不算什麽,很快就到了第二日清晨。

星臨的氣息在這片星域慢慢消失,阿哈睜開眼,又看一眼浮黎,冷哼一聲回到了雅利洛Ⅵ住的房子裏。

浮黎閉着眼,金色的懸浮的絲線纏繞着祂,記憶碎片突兀劃過。

本該擯棄掉的情緒吞噬着祂,悲傷,歡喜,随着碎片上的畫面越來越清晰變得越來越明顯。

情緒滾燙,将祂燙的有些惶惶然。

有風敲打祂的眼,祂借着風去看讓人心頭發癢的畫面。

最後那些破碎的淩亂的記憶組成一個色彩絢麗的場景。

漂亮的少年被花團錦簇包圍,坐在春日暖陽下,背靠着巨大的七彩琉璃窗,正仰頭看祂,一副任取任予的模樣。

他幹淨白皙的面龐帶着些病氣,眼角眉梢卻都藏着笑意,宛若寶石一般的眼睛澄澈又明亮,裏面倒映着一個小小的祂。

那張帶着馥郁濃香的嘴還在說着甘言蜜語,編織着讓人無法抑制的想要陷進去的甜蜜陷阱。

他說——

“浮黎,你親親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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